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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月迷香

作者:四葉鈴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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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九幽教左護法 第十六章 無敵媚功

第三卷 九幽教左護法

第十六章 無敵媚功

暗香依依看著這個記載著密密麻麻符號的小冊子……一想到要把這些生僻的符號全都記下來,眼神便有些渙散,待發現顧不迷又丟下她不管自顧自地走遠了,忙將小冊子及木盒裝好追了上去。
月下,他一身紫衣在黑夜的映襯下尤為吸引人的目光,他膝上的紫漆木琴白日看著是淺紫,而黑夜中看起來卻是深紫。琴上,他的手指纖細修長非常好看,那雙手好似天生就是一雙彈琴的手,與紫漆木琴十分相配。
「五五分。」由於她靠近的低語,顧不迷有些不習慣地將目光挪向一旁。
來者著裝整齊劃一,可一看就知並非官府中人,暗香依依暗道:地痞流氓收保護費?怎麼什麼年頭都有黑社會!
豈料三日後,弟子傳來消息,說一夜之間,祁陽山峰頂盡毀,原因不明。
正在等老婦人煮餛飩,便見一群男子呼啦啦走進小攤子,聽得其中一人大聲道:「交租!交租!」
四周越來越多的過路人注意到了他們,漸漸圍成了一個圈,指指點點卻無人敢站出來管。
吃了幾口餛飩就有些肚子疼,她見顧不迷不緊不慢地吃著熱騰騰的餛飩,想他總要吃一會兒,便急忙問了附近哪裡有茅廁,急匆匆地去了。
「能擦掉。」他又從懷裡拿出一個小木塊,木塊雙指大小,在石頭上輕輕一擦,記號便消失不見了。不用問,這東西又是九幽教特製的,以便教中探子看到記號后擦去痕迹。
因為年幼,他尚不能催動紫漆木琴,但他本就喜歡琴瑟等物,與它朝夕相伴, 便是睡覺、吃飯也寸步不離,每日彈奏,錚錚琴音,愛不釋手。
她眼見夫君日日愁眉不展,便開始研究武林各類內功心法,包括一些鮮為人知的邪功,只想另闢溪徑為夫君找到一種加快內功修習的方法,無意中,竟真的被她找到了。」顧不迷似乎從未一口氣說過這麼多話,不禁頓了頓,也不管聽者有多著急。
「那你知道它的獨特之處是什麼嗎?」她打斷了他的話。
不一會兒,她又湊過去低聲問道:「上次你大鬧襄陽王別院,襄陽王若怪罪下來豈不是不願再與咱們合作了?」
相處久了,暗香依依察覺顧不迷這人其實有潔癖。只要能住客棧,他輕易不露宿荒郊野外。對於這點,暗香依依非常滿意。
顧不迷解下背上的琴,在她無比期盼的目光下,不緊不慢地輕輕撥了幾下琴,一群魚便躍上了岸。不用他吩咐,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暗香依依頓時撲了上去,撿了幾條最大的去水邊洗刷乾淨。
思慮很久,花香玉也沒敢上山,等到正午,忽見那矮子夾了個人奔下山來。看矮子身形步伐比先前去時遲緩許多,想必是身上受了傷。他暗道這矮子定是這祁陽山守衛突然減少的主因,只是山上有顧不迷在,矮子輕功如此高絕定非等閑人物,如此都已受傷,不禁暗想方才自己沒有輕易闖山的決定是對的。
夜色無盡,悄然無聲,直到他說:「不信。」
暗香依依這一個月內武功大進,與往日相比已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聽完了顧不迷講的故事,暗香依依的心情如雨過天晴,一片燦爛。心情這個爽啊!忽覺肚子好餓,眼見夕陽西下,都這麼晚了,送飯的小子怎麼還沒來?她蹦躂蹦躂出了門,打算去廚房一看,或許心情極佳竟忘了問顧不迷為什麼暗香依依會選擇修習落月迷香?除了他以外還有誰知道落月迷香的秘密?
暗香依依正在為自己這個新身份而渾身不自在,正欲離去的帶頭灰衣人卻在這時止住了腳步,回頭上下打量了幾眼顧不迷與她,忽然折返回來,光天化日之下竟當街向他們跪拜叩首。
她抬頭,看向顧不迷,他為何一直講他的琴?他的琴與落月迷香又有何關係?
顧不迷自然看到了暗香依依突兀地伸在眼前的手,瞥了她一眼,卻沒什麼言語表情。
想要知道原因,或許得抓一個九幽教的弟子詳加審問才能知曉。可花香玉頗為猶豫,此事雖然處處透著詭異,可究竟值不值得他如此冒險尚不敢斷定。思慮再三,他終究作罷,天下無不透風的牆,而他得罪不起九幽教。
顧不迷與暗香依依離開了戚坊鎮,一路向南。
少女眼眶微紅,對老婦人說:「奶奶,這是我們一個早上賺的錢。」
而落月迷香眼看也練到了最後階段,心法雖然早已熟記於心,可今日她擺弄著手中紫鞭,竟下意識打開了鞭柄,將內藏的落月迷香再次拿出來端詳。眼看自己即將大功練成,她心中喜不自勝。暗香依依將落月迷香仔細裝好,便聽門外周觀對顧不迷說:「少主,周禾的飛鶴傳書,已探知莫七落的下落。」
「那你能告訴我嗎?」她輕聲問。
顧不迷道:「因為你和湯斬是我爹收的義女和義子。本教教規,只有教主及其親人才能用這個符號。」
他亦察覺出,要想練到第六重,所需內力須是現下的一倍,可內力的增加並非一蹴而就,除非這世上真有什麼神丹妙藥能令他一夜之間內功大增。一直以為不可能,直到發現落月迷香的秘密,沒想到,這種「葯」真的存在,只不過它不是真的葯,而是人。
冬日清晨朝露頗重,顧不迷依舊一身紫衣,背琴立在殿前,不知等了多久, 發梢衣襟已微濕。陽光初現的那一刻,他目及遠處,如期看到了她的身影。
她關緊房門,顫顫巍巍地走到床邊,放下帷幔,解下腰間長鞭,擰開手柄,拿出落月迷香……
暗香依依低頭不語。
迷迷糊糊中,只聽顧不迷對她說:「明日卯時。」
燭火搖曳,屋中一人輕柔撫琴,一人沉思撫鞭。
顧不迷停下了腳步,眼前是一條河。
暗香依依笑了起來,果然猜對了,忙又問:「那我用什麼標記?」
暗香依依早已熟悉他的性情,知道叫不住他,只得囫圇吞了幾口餛飩急急忙忙隨後追上。
他知道,他真的知道!
錦衣公子將手中摺扇展開扇了一下,許是覺得冷了,一扁嘴收了摺扇。看著遠去的顧不迷與暗香依依的背影,他似笑非笑輕聲呢喃道:「依依,你什麼時候才能回到我身邊呢?我似乎有點兒想你了。」
山腳是茂密的樹林,因已入冬,只剩殘葉掛于樹端。初升暖陽透過枝丫落於身上,既舒服也愜意。
她從未見過,甚至從未想過他會這麼笑。
習武之人有兩個好處,露宿荒郊不怕野獸,還有就是可以打坐休息。打坐是將內息在體內循環往複地運行直到全身放鬆通體舒暢為止,既可以提升功力,也可以保持和恢復體力,但人畢竟是人,總還是要睡覺的。
顧不迷瞥了她一眼,不置一詞,便算間接默認和接受。
他唇邊帶笑,淡淡說道:「我真是越來越喜歡她了,怎麼辦?」好似在問旁人,可四下里明明只有他一人。
當下大街上,那三個流氓提著褲子跑遠,人群漸漸散去。
顧不迷停在一個刻著戚坊鎮的石碑前,四下里望了望,在角落的石頭上留下了類似兩個閃爍星辰的符號。
聞言,暗香依依卻沒有動怒,只是眨了眨眼,看著眼前三人,不僅沒覺得被調戲時女人應該尖叫、害怕、厭憎的事,反而忽略了對面三人的存在開始神遊太虛。
她收回了目光,抬頭望向夜空,索性躺了下來,看著滿天星辰發獃,忽然一躍而起指天大叫:「快看,流星!」
他點了點頭,道:「是教中聖物。」
他望著她,良久,方道:「知道。」
他深深地蹙起了眉,閉上眼睛不去看,可不一會兒又睜開了眼,看了一會兒,又閉上眼,可才閉上就又睜了開來,忽然起身走出房去。
「可是你沿途留下這些符號,其他江湖中人豈不是都知道你到了這裏?」她又問。
帷幔被人撩開,她抬眼,看到了顧不迷。
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天差地別,判若兩人。
他僅僅用了三個月便練和-圖-書成了第—重,又用了半年,練到了第二重,又用了一年,練到第三重,兩年練到第四重,三年練到第五重,可如此過了六年,他依然沒能練成第六重。
莫七落的下落?她急忙起身出屋,只見顧不迷手中拿著一個紙條,她走到顧不迷身側,由於顧不迷太高,她只好踮起腳尖探首望去,只見上寫:庄山楓紅回已落七莫。當下反應過來自己讀反了,古代文字應是從右到左讀而不是從左往右,當下反過來看,果然看懂了:莫七落已回紅楓山莊。雖只是小小的錯誤,可不知怎麼令她心下一跳,而後恍然想起一事,頓時如受了極大的刺|激,腦中瞬間一片混亂。
她不由得想起了一句電視劇中的台詞: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成何體統!所有故事中英雄救美的最經典場面啊!按道理在這樣的危急時刻應蹦出一個英雄救美的俠士才對,可她看了看四周,暗嘆還得靠自己。
顧不迷道:「我。」
突然,書生不穩的聲音與三人的拳腳同時戛然而止,圍觀百姓的嘈雜聲也頃刻全無,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三個痞子的下半身。
卯時?她迷茫地看向顧不迷,卻聽周觀忽道:「少主,屬下可需一同前往?」
她接過木筆,見僅是只炭筆而已,看不出有何門道。
一夜無話,第二天天一亮,顧不迷睜開了眼睛。
書生在集市上尋了一天也沒能找到她,不禁失望而歸,而後朝思暮想整日里魂不守舍,一時竟覺得自己似遇到了神仙姑娘,那美,那笑,那雙會說話的眼晴,都令他日日不能忘懷。
「落月迷香要求修習者必為女子,一生只能修習這一種內功,修習得小成者, 自身修為精進,修習得大成者,若與男子交合,武功將盡傳於男子,男子武功至少提升一甲子。自己武功雖然盡失,但仍可再次修習,然後再傳於男子。」這段故事莫七落也曾與她講過,只是沒有這麼詳細,暗香依依繼續聽顧不迷道,「後來, 趙教主的紫漆木琴練到了第七重,可惜雀羽夫人心血耗盡又內力枯竭,竟早早亡故了。」顧不迷講到這裏不再講下去,暗香依依也沒有再問,因為他說的幾乎與莫七落說的一樣,而她也全都聽懂了。
回頭驚見顧不迷在笑,她頓時忘了腳底下像是吃了興奮劑—樣破土而出爬來爬去的各類爬蟲,微張著嘴,下巴幾乎驚掉在脖子上。
花香玉在山下停留了三日,正欲離開,便見一矮子鬼祟地在山下探頭探腦。 矮子輕功實在太高,一眨眼便不見了。這矮子是誰?長相奇特又有如此高的輕功,怎麼以前從未聽說過江湖有這一號人物?花香玉心下疑惑,沒過多久,忽然察覺祁陽山上下的守衛一時間竟退了大半。
不一會兒,方才調戲暗香依依的三個痞子竟出現在了錦衣公子身後,道:「少宮主,葯已塗在她的鞭上。」
那群人似等不及了,搶過老婦人的錢袋,自裏面拿出五十錢,丟下癟了的錢袋趾高氣揚地走了。
顧不迷在水邊尋了一處乾淨的地方坐了下來,將琴置於膝上輕撫,可目光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看著琴,而是看著遠處那忙碌的身影。
多日來二人同住一殿,雖言談甚少,但眼神交流卻頗多,不知不覺連暗香依依自己都不知道就已練就了看其眼神明其想法的功夫。此刻她解讀出顧不迷眼神中的意思,頓覺十分不好意思,趕緊放下手來,對著他乾笑兩聲。
顧不迷沒有回答。
她又追上去問:「為什麼只有我們四個可以用?」
察覺出三人的不懷好意,她橫眉看向三人,大聲道:「好狗不擋道!」
那人一怔,面露畏懼,與眾灰衣人面面相覷,而後一同向顧不迷與她匆忙各磕了一個頭,方才起身快速離去。
暗香依依嘴角頓時一抽,無敵媚功?這名字聽著怎麼這麼……賤?
大抵是刺|激太大,當顧不迷的目光觸及她手中的內功心法時,她竟然沒有拿開也沒有躲避,只輕聲問:「落月迷香是九幽教的內功心法?」
她一直沒能練就坐著睡覺的功夫,所以每晚必須躺下方能熟睡,而顧不迷卻是什麼姿勢都能睡著的。這點很是令她嫉妒,只是藏在心裏腹誹,不說出來罷了。
「那我現在有權力取消收租這件事嗎?」她繼續問。
及它的溫暖和光耀。
用輕功趕路的時候最好不要說話,否則很可能會有不明飛行物當點心。
這一刻她的模樣,是他從未在她身上見過的羸弱。她會委屈,會憤怒,會哭,還會耍賴,卻從未……脆弱。
她低下了頭,察覺四周打量的目光漸漸散去,街市人來人往漸漸恢復了嘈雜,方才抬起頭湊近顧不迷,低聲悄悄問道:「咱們教這麼做……是犯法的吧,官府不管嗎?」
可惜,她暗嘆,這樣好看的一雙手只要輕輕一動,瞬間就能毀了世間一切美好,甚至人命……
顧不迷在地上隨手畫了三顆星辰,道:「你的符號。」
「你可知夜空為什麼會落淚?」她抬眼問顧不迷,微微揚起嘴角,好似剛才的哀傷只不過是種假象。
暗香依依手指交纏,似在猶豫該不該出面,忽聽顧不迷道:「祁陽山方圓百里所有村鎮均屬祁陽山分舵管理,祁陽山分舵下設八個分堂,十六個分壇,月初月中趕集,分立攤位收租這個規矩是你當初定下的。」
晨光透過窗子照亮了屋中所有景象,他的目光順著光線凝固在了屋子中央。
—想到吃的就餓,一餓就想摸肚子,暗香依依正摸著肚子面露苦色,便見顧不迷停了下來,一轉頭恰好看到她摸著肚子苦著一張臉的糗樣。她反應稍稍遲了那麼一點點,便從顧不迷的目光里讀出一種意思:你又餓了?
她很不甘心,追上去問:「我算錯了嗎?」
暗香依依揪住要退下去的店小二說:「有什麼吃的都拿過來。」店小二顯然沒想到這看似嬌媚的女子力氣會這麼大,驚詫之餘趕緊點頭應下,不一會兒,便端了一些吃食和冷茶送了過來。
是啊,知道又如何?也沒幾個人敢招惹他,真能招惹的躲也躲不過。
三個痞子只覺下身一涼,低頭一看。娘啊!什麼時候自己的褲子竟然掉了!
天蠶絲大概又是什麼稀罕物,總之必有來歷,她沒有繼續問,將紫鞭重新系回腰間。
店小二帶著二人上樓進了屋。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聽她輕聲道:「有人曾和我說,流星是夜空在落淚。」這句話是父母離異后她被送到外公家,一天晚上,她一個人站在樓下,看著夜空發獃。隔壁那個新婚的漂亮阿姨走到她身邊蹲下來與她一起看夜空的星星,正好看到一顆流星劃過夜幕,那個阿姨就說了這樣一句話。當時她並不懂阿 姨說這句話的含義,還以為流星真是夜空流下的眼淚,可當那位阿姨不久因癌症去世,多年以後長大了的她回想阿姨的那句話才明白了其中的悲傷。
可她轉念一想,她憂什麼憂,她將武功練反了,練反了啊!
暗香依依頓時目光一亮,暗道:故事誠不欺我,果然有俠士出手相助!她正待在一旁觀戰,享受英雄救美的待遇,卻見那突然出現的書生一開口就是一大堆讓眾人十分茫然的之乎者也……也沒聽懂書生說了些什麼,便見書生被三個痞子推倒在地,一頓慘不忍睹的拳打腳踢。就這樣,暗香依依竟然還驚訝地聽到書生邊被打邊振振有詞地說:「爾等小兒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調戲小女子,公然毆打秀才,該當……死……死……死……罪,吾輩……」
她早料到他不會答,便自問自答:「因為它高高在上,看盡人世間的生離死別,悲歡離合,故而悲傷。」
顧不迷見此情形竟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顧不迷聞言雙眉微蹙,對於她的瞎貓碰死耗子不置一詞,再次舉步前行。
顧不迷道:「知道又如www.hetubook•com.com何?」
「祁陽山地處誰的封地?」她又問。
他毫不避諱地回視,目光依舊冷漠卻坦蕩。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日,母親終於想到一計,便招來兒子問他是否真心喜歡畫中的這位姑娘,兒子當下也不隱瞞母親,自然答是。母親便勸兒子考取功名,若高中狀元當了大官手中有了權力和人脈,興許就能找到這位畫中的姑娘 。書生聞言頓覺有理,而後日夜苦讀,竟在一年後的科舉中一舉考中了狀元!
每到小鎮的趕集日,便會去那個餛飩攤,坐在暗香依依曾經坐過的位置上吃一碗餛飩發半天的呆。賣餛飩的少女每次見書生坐在那裡發獃,起初十分奇怪,後來得知書生的痴心,也不由得感慨萬千。偶爾想到那日坐在這個位置旁的紫衣男子,她也不禁神思恍惚,只覺那樣的男子似神仙般人物,豈是自己這樣的人可攀附的?便漸漸將其忘了。
她突然明白,他早就知道,卻從未有過雜念動過心思,即便多年琴功練不到第六重,他也沒想要與她……
摸了摸身後的琴,憶起一段童年往事。
老婦人道:「罷了罷了,錢我們可以再賺,這些人我們得罪不起。」
暗香依依頓時哈哈大笑起來,道:「我懂了,教主是一顆星,你是兩顆星,我是三顆星,湯斬是四顆星,周觀是五顆星,那周禾……」
歷經數百年,沒人見過真正的紫漆木琴,見六歲稚童把玩,也完全沒有想到他手中的琴竟會是三百年前江湖兵器排行榜第一位的武器。
並非每晚都那麼好命地有瓦遮頭,第二日,他們便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荒山野嶺露宿。
她眼睛一亮,道:「哈,我至少說對了四個。」
多年後,官拜宰相的書生回到家鄉小鎮,帶著僕從著便衣再次來到這個小鎮的集市,竟意外看到當初那個小餛飩攤仍在,想到多年前自己曾整日傻傻地坐在那裡等著一位姑娘,不禁微微出神怔松。
那個路見不平的書生顯然也沒料到,雖狼狽地倒在地上卻仍沒有半絲退意,當下只覺不可思議,想到自己方才好像看到了一陣紫光一閃而過,不禁回頭看向暗香依依。只見她已將長鞭收起系在腰間,蹙眉嘀咕了一句:「叫你們別逼我 的。」而後察覺書生正怔怔地盯著自己看,她不禁對書生感激一笑,戲謔地眨了兩下眼睛,方才轉身去了。
難怪路人會那麼看她,一個女子發散釵斜地追在一個男子後面跑,是人都會胡思亂想……
怎麼又是他!
她想了想,一拍腦殼恍然大悟道:「兩星半!」
這一日,當太陽幾近消失,他們已經酣戰了五十個回合。不約而同地停了手, 她興奮地檢査全身,再次確定自己毫髮無傷,忍不住得意忘形地笑出聲來。
顧不迷的目光隨著她遠去的身影追至門外,夕陽西下,光線耀眼而強烈。她發如墨,膚如雪,雖未有笑聲,但舉步輕盈,背影透著掩飾不住的歡喜愉悅。她的這種情緒著實出乎他的意料。
聽著野獸飢餓低鳴的叫聲,暗香依依一想到今晚得以天為被以地為席和眾蟲子兄弟同眠共枕,一張臉就跟剛嘗過黃連一樣糾結。
在他心裏,一個真正的對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只是沒想到,這人會是暗香依依。
床自然又被顧不迷霸佔,她也不敢和他搶,只得坐在冷硬的凳子上,屋子裡有四個凳子,心想一會兒可以拼湊一下勉強當床。
想到早上自己正睡得香甜就被他拖出門去,暗香依依不由得狠狠瞪了一眼前面的顧不迷,可終究也只敢暗地裡瞪瞪罷了,無可奈何,只得邊走邊整理自己的髮髻。
雖是聖物卻不是沒人想練,可惜,自趙劍死後三百年來,根本無人練成,傳言此琴有靈性,強行練者非死即傷。即便它認你為主,也難有大成,因催動它所需內力除非吃了神丹妙藥,否則練到老練到死,再厲害也不會超過第七重,第七重已是人類極限,更別提第九重。
二人吃飽后再次上路,卻均未留意方才暗香依依一鞭震出的那許多爬蟲早先還頗為興奮地在土上爬來鑽去,而後卻都突兀地死了。
老婦人一個勁地點頭賠笑,許是心中懼怕,拿著錢袋的手不停顫抖,好半天也打不開錢袋。
「臨行前,周觀應該給過你一些東西。」顧不迷看向她肩上背的包袱。
「兩間上房!」暗香依依主動開口。
激動的情緒竟奇異地煙消雲散,暗香依依坐下來的同時,腦海里里竟然想的是:她將內功練反了!落月迷香正著練是給人內力,那反過來……豈不是?……吸對方內力?思及此,她心中莫名一悸,偷偷看向顧不迷,發覺他亦在看著自己神情若有所思,心下一跳,忙收回了目光。
聞聲,顧不迷抬頭看向夜空,漆黑的夜幕中星光一閃而過,剎那消失。
遠離了戚坊鎮,一路荒無人煙,暗香依依幾番想叫住顧不迷休息一下,可知道他不會聽自己的,便忍住,直到肚子咆哮著咕咕叫出聲來,被他聽到。他又回頭看了她一眼,她不小心又看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就知道你會餓。」不禁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這幾日,她受傷越來越少,不再是一瘸一拐地走回去,便每次都在他面前飛身離去。這一次她依舊飛到了他的前面,以前從未回過頭,這次卻突然回頭對他促狹地大聲道:「顧不迷,我不喜歡你!哈!」
屋舍簡陋,隱隱有股霉味,顯然不常有人住,也疏於打理,不過總也能將就。
四周有人注意到了暗香依依的處境,停下腳步指指點點卻不敢輕易上來管。
暗香依依上上輩子武俠片沒少看,當下反應過來這很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幫 聯絡暗語,便問顧不迷:「這是九幽教的標記?這標記代表什麼?」
對於她源源不斷的問題,顧不迷似乎並沒有反感,他自腰間拿出方才畫標記的木筆與她看。
她著實不好意思使喚他,其實也使喚不動,便自己走河邊,一鞭子向河邊打了下去!可惜魚沒震上來,河邊一群螞蟻盒蚯蚓竟組成大軍—般破土而出,在她腳底下,嚇得她又蹦又跳。
而街角暗處,一個手拿摺扇的錦衣公子眸中卻閃過流光溢彩,將方才的所有情景均看在眼裡。
花香玉一時也探不出其他消息,等來了自己的弟子,便命弟子在祁陽山周遭守候,若有消息及時通知自己。
暗香依依頓覺有些生氣,瞪了他好幾眼,可一想到即使自己眼睛瞪瞎了也不能拿他怎麼樣,只好勸慰自己是在對牛彈琴,不必太較真。方才哼了一聲,她不再理他,再次躺下看起了星星。
四周很靜,她偷偷睜開了一隻眼,瞄見對面的顧不迷又在自我陶醉地輕撫琴弦,那姿態那模樣,令她一邊深覺受不了,一邊又緊盯著看,內心的矛盾真是難以形容,自己都有點兒恨自己。
打坐了一會兒,她抬眼偷瞄顧不迷,見他又在自我陶醉地撫摸著琴。她也取下腰間紫鞭摸了摸,忽然想到一事,便問道:「這紫鞭是用何物所制,放了三百多年依舊這麼堅不可摧?」
一個多月前,她尚不能跟上他的步伐,而今卻可緊緊跟隨。
想起自己現下的模樣,走在大街上無論男女總也要看她個一兩眼的。一路上之所以沒人敢上來招惹,一來是身邊有個用表情和眼神就能殺人于無形的顧不迷,再來自己腰間的長鞭一看便知是武器,一般人也不敢輕易來惹。可眼前這三人要麼是練家子有些功夫,要麼就是色膽包天鬼迷心竅了。
接陽殿,顧名思義,當天邊出現的第一縷陽光照在祁陽山時,接陽殿最先觸
他清楚地記得,五歲那年,爹爹自外撿回了一個小女孩。女孩又小又弱,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像個乞丐。女孩連個姓都沒有,爹爹叫她依依,她渾身是傷, 似才受了一頓毒打,走路蹣跚,看和-圖-書見他便畏縮地跑到了牆角蹲著。他平生最討厭弱者,所以一見她便十分反感,從那時起,與她少有交集。而這個女孩便是現在 的暗香依依。
當中一人的手已經快要摸上她的腰,暗香依依方才回過神來,忽然向後一躍,卸下腰間長鞭握在手中,蹙眉舉鞭,指著面前三人呵斥道:「別逼我!」
顧不迷恍若未聞,一聲不吭地背起了琴,照例緩緩走出山谷。
啥?毫無所覺的暗香依依傻眼了。
他微微蹙眉,似乎並不喜歡看這等事物,偏頭看去,見她站在那裡,望著夜空不知想到了什麼竟似失了神,剛才還興奮地又跳又叫,可眼下竟神色哀戚。
三個地痞流氓彷彿聽到了極好笑的笑話,笑得前仰後合,十分猖狂。
想起點心,暗香依依有點兒肚子餓。今早起得早走得早,沒有吃早飯,此刻肚子餓實屬正常。
忽然想起也是同樣的夜色,她與莫七落在鳳凰谷躺在水邊看著同樣的夜空,也曾有流星劃過,她與他說過同樣的話,問過同樣的問題,而莫七落的回答卻是平靜而動人的……「相信。」
許是心情所致,她一路行去,腳步輕巧,唇邊帶笑,偶聽林間鳥鳴,只覺早晨空氣清新一身輕鬆,不知不覺笑容現在眼角眉梢。
第二日不到卯時她便已起身,出門看到周觀,周觀說:「左護法,少主已下了山,他命屬下轉告左護法,山下五層接陽殿會合。」
一路上,暗香依依早已被看慣了,起先沒有注意,後來發現路人看她和顧不迷的眼神十分古怪,好似她與顧不迷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她想起自己還沒洗臉,拿出隨身所帶的小鏡子想看看有沒有眼屎之類的趕緊處理下,結果一看鏡中的自己,老天爺的奶奶啊!她就這副模樣出門了?
暗香依依又問:「這兩樣東西我怎麼沒有?」
她猛然抬頭,他知道,他竟然知道?!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她極力隱忍,可還是控制不住。她盡量以極輕極淡的聲音好似怕驚動崩斷了什麼,輕聲問道:「它有何獨特之處?」
暗香依依不由得想到了狐狸精,可轉念又想到了自己將落月迷香練反了…… 「此心法輾轉被雀羽夫人所得,雀羽夫人仔細研讀後,依據無敵媚功自創出了適合自己的落月迷香。」顧不迷看了她一眼,這一眼頗含深意,看在暗香依依眼中,閃過腦海的竟是顧不迷方才那句「令對方對自己痴迷」,想到這個「痴迷」 二字背後的隱晦含義……頓覺有些臉紅心跳,忙低下了頭去。
暗香依依靜靜地聽著,望著屋外夕陽初現,再看顧不迷,已走至桌邊掀衣輕坐,一邊為自己倒茶一邊道:「雀羽夫人的武器便是你所用的紫鞭,她所練內功原本並無奇特之處,只是雀羽夫人本就是個心高氣傲的女子,一心想助自己的夫君成為武林第一人。原本紫漆木琴練到第七重便可天下無敵,可惜後來得知要練到第七,還需要練一甲子的時間,不禁也難掩失望。
待他收了笑,她突然又想,自己有那麼好笑嗎?眼見他方才笑得前仰後合好似幾百年也沒看過這麼好笑的人和事,這讓她心裏十分不是滋味。暗香依依橫了他一眼,暗道:你丫的笑個屁!
她伸指一擦,記號依舊清晰沒有變淡,再看手指,指腹上有淡淡的銀色而非炭筆應有的黑色,不禁「呀」 了一聲,道:「果然不一樣。」可轉念一想,又道, 「這東西擦都擦不掉,如果你再回來這裏豈不是與先前留下的記號有衝突?」
由於早上的餛飩沒吃幾口又趕了大半天路,暗香依依又餓了。
是夜二人趕到一處小鎮時,夜色已深,敲開鎮上唯一一家客棧的門,店小二提著一盞油燈睡眼迷濛地請了他們進去。
他收回視線,望向床邊失魂落魄的她,道:「落月迷香是本教世代相傳的聖物,雖是內功心法,卻有它獨特之處。本教自創教三百年來……」
顧不迷道:「此物並非教中人人皆有,只有需要的人才會配備,但是你有。」
聞言,暗香依依下意識地再次撫上了身上的紫鞭,顧不迷這句話雖有些偏激,卻說進了她心裏。這輩子,她不盼有人愛,不盼有人憐,即使再害怕孤單,她也做好了孤獨終老一生的準備。可如今她習得一身武功,紫鞭常伴左右,不背叛,不離棄。正如顧不迷所說,紫鞭與她朝夕相伴,未來的路因為有了它,可不被人欺辱,可贏得尊嚴與地位。紫鞭,她的確應該愛之惜之。難怪以前看武俠片那些大俠常說:劍在人在,劍亡人亡,原來,便是這樣的心情吧。
暗香依依是第一次走下祁陽山。一路青石蜿蜒,仔細觀察可見林中隱有暗哨。
眼見那些人走遠了,暗香依依不敢看四周來來往往指指點點的人群,亦故意忽略了少女及老婦人若有所思的目光,扯了顧不迷衣袖一下,小聲道:「要不……別吃了。」
顧不迷道:「天蠶絲。」
在門被打開的瞬間,隔壁微掩的窗口出現了一雙眼睛,悄無聲息,目送他們離去。
暗香依依轉頭望去,只見一群灰衣男子進了餛飩攤,擋在少女和老婦人面前,氣勢凌人地伸手要道:「市稅、地錢共五十錢,要想繼續擺攤就馬上交錢!」
不會騙她。
他道:「我知道。」
六歲那年,爹爹將他叫到面前,讓他去兵器庫選兵刃,他走了一圈回來,什麼都沒選。爹爹問他為何不選?他對爹爹說:「我要紫漆木琴。」
祁陽山上發生了何事?他既好奇又有些猶豫。
等了不到半日,便如他所料,見顧不迷夾著一名女子出現在了祁陽山下。 從那女子的穿著和身形可以辨出,女子正是客棧的中年村姑。在顧不迷經過他身邊時,他躲于暗處氣都不敢喘,可突然間,他看清了顧不迷腋下所夾女子的臉,不由得驚詫不已。
他欣賞她。
顧不迷道:「此筆乃松木炭所制,其中加入了一種罕見的金屬,這種金屬本教只有少數幾人知道是何物。」他拿過筆,在路邊一塊石頭上畫了一筆,「你摸摸看。」
洗漱完畢回屋,他再看屋中那人睡姿竟然一點變化也沒有,眉間不由得現出個「川」字,站在屋中看了她一會兒,突然揪起她的衣襟拖了出去。
她陡然站起身來,直直地看向他,緊張、害怕、不安、憤怒令她渾身發抖險些失控。
只聽顧不迷道:「滾!」
他淡淡道:「練就落月迷香大成者,若與男子交合,內功盡傳於男子,男子內力至少提升一甲子。」
雖也曾猶豫,但她仍對莫七落有著一種無來由的信任。這殘存的信任出奇地見人,總是讓她心存僥倖,莫七落或許……是真心待她好的。而她也想確認這份感情是真是假。
自來到這個時代,只有與慕容逸在一起時逛過幾日街市,其後半年有餘都困在鳳凰谷。自鳳凰谷跑出來沒幾天又被顧不迷抓去了祁陽山,在鳳凰谷每日里除了練武就是練武,在祁陽山每日里除了打架還是打架,如今回想,這都過的是什麼日子!
紫漆木琴是教中聖物,百年來封存在教中重地,只有教主能將它取出。
暗香依依與顧不迷一同坐了,一抬頭便將少女羞澀的表情看在眼裡,她一邊審視少女偷瞄顧不迷的模樣一邊暗道:姑娘啊姑娘,你可千萬別對他生什麼痴念,此人只可遠觀完全不可褻玩焉。別說褻玩,便是多看他幾眼也說不定會被他蜇個半殘,你看我,就是一活生生的悲苦例子。
顧不迷聞言一怔,似乎再懶得理她,大踏步走遠。
而書生卻將暗香依依深深地印在了腦海,痴心的書生更將暗香依依的模樣畫了下來,掛於家中。其母見兒子整日里看著這幅畫神不守舍不思苦讀考取功名,不禁暗暗著急。
地中間連成一排的凳子上,她正呼呼大睡,胳膊呈大字垂在凳子子兩側,腦袋擱在凳子邊沿,也不知怎麼睡和_圖_書的,長發竟被凳子角壓住,一條腿在凳子下穿著鞋子,一條腿在凳子上鞋子半脫。
她往左,他們也往左,她往右,他們也往右。
她所練的落月迷香是為他琴功練到第七重準備的!
「這個符號這麼好畫,別人要是仿冒怎麼辦?」她又問。
「這……」暗香依依終於察覺自己錯了,為了挽回些許面子,乾笑道,「方才我其實是與你幵個玩笑,我就說嘛,咱們教這麼多人,新進的小弟子要留記號那得畫多少顆星啊。豈不要蹲在地上畫個大半天,等到教中人來了再數個大半天,等數明白留下記號的人是誰,天都黑了。」說到此處,腦海里想到探聽消息的小弟子每到一個地方蹲在地上畫一萬多顆星星的樣子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進了鎮,恰巧趕上集市,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她撿了幾條魚,又不厭其煩地將其他魚一個個放回河裡,唇邊掛著笑看著魚兒重新游回水中,而後又蹲在河邊處理魚,靈活熟練的動作說明她很擅長此道。
顧不迷沒有說話,只看了她一眼,便已擺明了自己必須吃這碗餛飩的立場。
如此三年。九歲生日那天,爹爹又送給他一本琴譜及一本秘籍。
吃食一看就是剩菜,拿起饅頭啃了一口,又冷又硬難以下咽,喝了口茶也是又冷又苦,暗香依依摸著肚子哼了兩聲,只得靜下心來打坐。
他看向了門外,見周觀在門外躑躅,似自覺等不到他出來,便自行離去。
小攤子雖小卻也乾淨,自一個老婦人和一個少女祖孫二人打理。
數百年來,歷任教主都曾嘗試修鍊魔琴,可惜練不到第二重便被魔琴反噬, 有的重傷,有的暴斃。在他之前只有一人練到了第三重,直至二十余年過去那人一直無法練到第四重,彼時方才醒悟若要練成琴功一輩子都不可能,便中途放棄。 所以,紫漆木琴雖是教中聖物卻也是死物。
顧不迷突然頓住腳步,又問:「本教舵主十人,副舵主也有十人,你說周觀五顆星,周禾六顆星,那其他十八人又是幾顆星?且不論舵主下面還有十幾位堂主執事,更有數十位壇主,外加本教弟子一萬一千八百零九人,那你覺得,他們該留下多少顆星作為記號?」
暗香依依忙低下頭,不敢繼續再看那些灰衣人趾高氣揚的神態,也打消了出面制止的心思。這些事都是她自己立的規矩,她沒有立場出面干涉。再看那祖孫二人,她便覺有些愧疚和心虛,作為幕後黑手著實有點兒不好意思。
顧不迷並沒有急於趕路,不急不緩地走在集市中,看到一個餛飩攤,竟走了進去,要了兩碗餛飩。
路中間那三人低頭看著自己掉在地上的褲子,露出的雪白大腿和各色底褲,面色發白,面面相覷,其中一人微一頷首向其他二人使了個顏色,三人顧不得四周路人的哄然大笑,忙各自提起褲子,在路人的狂笑中,反方向狼狽而去。
聞言,暗香依依氣息一窒,偏頭撇嘴哼了一聲,暗罵:丫的,真陰險。
「那你知道它的來歷嗎?」她輕輕問道,垂下了頭,髮絲亦落在了耳際。
她所練的落月迷香其實是一門邪功,雖然到時候武功盡失,但不用擔心被甩, —來可以反覆利用,二來這是門媚功,可以讓世間任何男子對自己念念不忘!也就是說,得了她的內功還會心甘情願養她一輩子。
雖已入冬,但日頭卻很曬,又餓又曬又是一路輕功,她餓得更快了。
她不可能聽不懂他方才說的話,落月迷香練成功了不過是為他人作嫁衣,尤其對他來說可謂量身打造。常人若知自己多年苦練的武功只是為他人所備,必定愁雲慘霧,甚至害怕被他侵犯,可眼見她如此幵心,意料之外,或許也在情理之中,他想起客棧那晚,她抱住自己不停地說喜歡他……
「襄陽王。」顧不迷道。
她甚是懷念上上輩子有天然氣,上輩子當大小姐的日子。
靜夜裡,二人圍著火堆,隨意吃了些乾糧,而後各自打坐,誰也不理誰。
少女利落地收拾了桌椅,澀地瞥了一眼她和顧不迷,眼中閃過欽羡。不知想到了什麼,她又多看了一 眼顧不迷,臉色微微泛起了紅暈,手中抹布瞬間似變成了姑娘家用的手絹在手裡絞來扭去,躲在一邊,細細地道:「兩位客官請 坐。」
顧不迷點了點頭,娓娓道來:「我所用的紫漆木琴是六百年前由天外飛石所鍛造,世間難尋。此琴原本隱匿於世數百年,后機緣巧合被本教第一任教主趙劍夫婦偶得。」顧不迷微微一頓,暗香依依聽到「夫婦」 二字,將頭垂得更低,便聽顧不迷繼續道,「趙教主的夫人名為羽,因喜戴孔雀翎,武林尊其為雀羽夫人。三 百多年前,他夫婦二人伉儷情深,聯手共創九幽教,成為武林佳話。趙教主本就是喜琴之人,自得琴后便時常撫弄,原以為這琴與其他古琴無異,直到發現了琴中所藏的琴譜與武功秘籍。」
雀羽夫人早亡,趙劍日夜思念她,最終抑鬱而終。趙劍在紙上的最後一句話, 他一直記憶猶新,「一生若得一紅顏知己,縱使刀光劍影,亦有柔情萬千。此生有幸,有羽相伴,望得此琴者亦得所愛,相扶相持,珍愛一生。」
她忽覺心很亂,星空也在眼前變得模糊。
眼見顧不迷已經不爽地眯起了眼睛,實在不想看到他不爽之後—曲終了滿大街都是橫卧的屍體,暗香依依抓耳撓腮靈機一動,突然伸手擋住了少女的視線。少女察覺到她有意阻攔不讓自己繼續偷瞧那位出色的紫衣男子不由得臉更紅了。本就以為暗香依依與顧不迷是一對,當下見暗香依依用手擋住了自己的視線,還以為暗香依依吃醋了,便再不敢看顧不迷。
聽三人說話的口音與當地人頗為不同,想是外地人?她暗道:新來的鳥還沒弄明白哪些蟲子是帶毒的不能吃的吧?!轉念一想,呸,呸,自己才不是蟲子。
顧不迷看向夜空,聽她輕聲問道:「你相信嗎?流星就是它的眼淚。」
一個月前,百花門門主花香玉便到了祁陽山腳下。
「我的在哪兒?」她問。
可區區一個狀元也只能做一方百姓的父母官,書生為了有更大的權力找到當年人群中只看了一眼便朝思暮想難以忘懷的姑娘,在宦海沉浮數年,一直向上爬,最後竟官拜宰相。彼時他早已明了,當年念念不忘的女子並非什麼神仙,不過是武林高手罷了,才會在眨眼間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那三人的褲子打落。
「有權,只是本教年收入會減少一成,而百姓照樣要交租,或是這一帶頗有實力的飛馬幫抑或是其他幫派接手,他們會與官府繼續合作,收的稅是現在的幾倍。」顧不迷淡淡說道。
那女子竟然是——暗香依依!?
不等顧不迷回話,她在店小二曖昧的眼神下搶先答道:「我和他是兄妹。一間就一間,我們住了!」同宿客棧總比露宿荒郊野外要強,再說和他住在一個屋子裡一個屋檐下也不是第一次了,她連他晨起必上茅廁的習慣都了如指掌,還有什麼可忌諱的。
暗香依依頓時泄氣。
暗香依依蠢蠢欲動,暗想自己如今學會了一身武藝是不是應該展現一下俠女風範,救貧苦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豈料還未攢足勇氣站起來,便聽顧不迷道:「他們都是本教的分壇弟子。」頓時泄氣地坐了下來。
三人互看一眼,其中一人哈哈笑道:「姑娘,你長得可真漂亮。不如和我們哥幾個回去玩兩天,哥幾個保管你欲|仙|欲|死要完了還要!」其他二人聞言狂笑。
她心裏很想逛上一逛,可顧不迷這人的性子著實不那麼可愛,無奈之下唯有忍耐。
她盯了顧不迷幾眼,等了半天,也不見他動彈,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似乎出了神。
少女嚇得不敢說話,只低著頭躲在老婦人的身側。
她在心裏嘀咕,卻不敢說出口來,見那少女淳樸可和圖書愛,卻總是拿眼睛瞄顧不迷。
暗香依依想是太餓了,一看見水就想到了香噴噴的烤魚。
暗香依依髙髙興興地跟了進去。
顧不迷不急不緩道:「我進去的時候他已昏迷不醒,即便他醒來也不記得自己怎麼會突然昏倒。再說,他醒來之後見你等借宿之客均突然不告而別,自然而然會以為是你們搞的鬼,又怎麼會聯想到我的身上。」
二人就這麼狼狽地上了路,幸好清晨小鎮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可即便如此,偶爾擦身而過的行人也忍不住一臉曖昧地看著暗香依依與顧不迷。
眼見當年賣餛飩的少女已變成了兩個孩子的母親,與她一同打理攤位的也已變成了她的夫君,一個憨厚老實的男子。回想自己,只因人群中驀然回首那驚鴻一瞥,便改變了自已一生的命運,一時感慨萬千,再次坐到暗香依依曾經坐過的位置上,要了一碗餛飩,吃了一口,發現餛飩色、香、餡雖都未變,卻已不是當初記憶中的味道。忽然醒悟,畫中女子不過是自己嚮往的鏡中月水中花,而自己也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痴情書生,他不由得一嘆,丟下些碎銀,帶著僕從自此遠去,再未回來。此為後話。
「按照你的規律,鄭長老在教中地位僅次於我,卻又高於你,你覺得他應該畫幾顆星?」顧不迷問道。
做良民做了兩輩子,沒想到第三輩子竟成了壞人進了黑社會,不對!她不是黑社會,她是……暗香依依十分驚詫地聯想到了自己一個全新的身份:黑社會老大的義女?!
住在祁陽山一個多月,她還是不太習慣一天只吃兩頓飯。上午一頓,下午一頓,沒有早點也沒有夜宵,白日里一不小心吃少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就會餓肚子。有時候她會懷疑九幽教很窮,可每頓飯都有魚有肉,看起來也不窮。後來問過周禾方才知道,他們從來都是一天吃兩頓飯,原來是她out了。
顧不迷淡淡道:「催動紫漆木琴需要極強的內力,趙教主內功深厚,按照紫漆木琴中的心法循序漸進練到了第六重,便停滯不前,始終難到第七重。趙教主日夜苦練琴功,仍無所成。數年之後他終於參悟,紫漆木琴要練到第七重先決條件是要有極強的內力,至少要增加一甲子的內功,而武功修為一途若非奇迹根本不可能速成,等他練到第七重必已是垂垂老矣,不禁心灰意冷,鬱鬱寡歡。」
燭光搖曳,顧不迷輕撫琴弦,緩緩道:「紫鞭是你的武器也是你的知己、愛人,你應愛它、惜它,因為這輩子唯獨它不會背叛你,只有它會毫無怨言地默默伴你一生。」
這些事都是她乾的?!
不用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猜錯了,她忙追上去不恥下問:「我哪裡錯了?」
盒中還有一個小冊子,暗香依依打開便見其上畫有各種各樣的符號和相對應的解釋,正在翻看,便聽顧不迷道:「冊上之物決不能外傳,你必須熟記於心,而後毀了這個冊子。」
沒等她說出六顆星,顧不迷已經起身走了,留下的眼角餘光讓她覺得自己很像某種蠢笨如什麼的那個家畜。
日漸西斜,光影暗淡,殿中陰影處,一個提著食盒的小子,靜靜地站著,也不知他來了多久,又站了多久,屋中人竟毫無所覺。
她還清楚地記得,當顧不迷得知莫七落是她結義兄長時那不屑和看笨蛋一樣的眼神,即便他沒明說她也知道,在他心裏,莫七落無疑是那種趁她沒了記憶乘虛而入想要欺騙她的壞蛋。
大哥……
顧不迷道:「不必。」
其餘灰衣人一見頭頭跪下也忙跟著跪下,為首那人剛開口道:「屬……」顧不迷一抬眼,那人接下來的話就已哽在喉嚨里吐不出來。
雀羽夫人犧牲自己成就夫君霸業天下間恐無人知曉,就算是歷任教主也不知道,否則也不會自趙劍后三百年來無人練成琴功。落月迷香一直被奉為教中聖物, 但極少有人修鍊,一來教中清一色男子,二來落月迷香在內功心法中並不十分出色還十分霸道,甚至有致命的缺陷,若大意被人導入內力會走火入魔而亡。所以 百年來無人修習,幾乎廢置。若非偶然間發現紫漆木琴中趙劍所留字句,他也不會知曉落月迷香真正的秘密。
她變了很多,可以說判若兩人。或許是因為忘憂,或許是因為其他,不過他不在乎這些,能與他顧不迷交手而不敗的女子,天下間,只她一人而已。
暗香依依只覺眼前發白,轉身腳步虛浮地進了屋,好似聽到身後周觀的低喚,可早已無心去理。
就在三個流氓止住大笑再次意圖接近暗香依依時,人群中一個書生手忙腳亂地推開人群突然沖了出來試圖攔住三人去路。
他若有所思地想,她,明明就是暗香依依,用的是紫鞭,練的是落月迷香, 沒有易容術,爹爹也已經親自確認,自不會錯,可是……
屋中靜得只聞自己的呼吸,暗香依依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便道:「落月迷香的來歷能講給我聽嗎?」
暗香依依神遊太虛竟在當下面對對方有意調戲不僅一聲沒吭,反而表情略帶期待與神往。這表情看在三個痞子眼裡著實怪異,暗道她反應好生奇怪,不怒、 不怕、不厭,竟然是期待嚮往?!三人不禁面面相覷,互相使了個眼色,一步步向她逼近,若仔細看,便能看出他們行走姿態頗有防備,只是暗香依依缺乏江湖經 驗,沒有察覺。
他看了一眼瞪著眼睛目光炯炯地看著他的暗香依依,喝了口茶,方緩緩道:「落月迷香原本並非叫這個名字,而是叫無敵媚功。」
她不情不願地被顧不迷指使著去撿了柴火,又好不容易手忙腳亂地搭起了一個火堆,最終得到的卻是他嫌棄的目光。
聞言,顧不迷抬起了頭,目送她遠去。
她反覆看,反覆確認,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竟然……極有可能將落月迷香,練反了?!這……這……怎麼會這樣?
店小二賠笑道:「客官,小店總共只有三間房,現在只剩下最後一間房了,客官你看……」
靠!怎麼每次都和顧不迷遇到這種情況!暗香依依暗罵。
暗香依依回到小攤剛一坐下,便見顧不迷不急不緩地吃完了最後一口餛飩,起身付了錢,舉步便走。
就在他們離開的當日,祁陽山廚房的一名小弟子突然消失,不知去向。
顧不迷今日心情似乎很好,聞言也並不與她計較,亦想到了畫一萬多顆星星的好笑情形,眼中有了一絲暖意,淡淡道:「本教用星這個符號,只有四人可以用,除了我爹以外,就只有我、你和湯斬。」
她頓時瞭然,翻開肩頭的包袱,拿出一個松木製的小木盒,只見木盒上刻有三個星辰印記,正是顧不迷方才所畫的她的標誌,打開木盒便看到了與顧不迷手中一樣的炭筆,拿出在指背上來回滾動玩耍,歡喜道:「真在這裏。」
此番閒情逸緻令她腳步有些滯后,顧不迷回頭看了她一眼,道:「跟上。」隨即加快了腳步,顯然用上了輕功,她亦提氣跟在後面。
茅廁有些遠,三繞兩繞的才找到,暗香依依解決了問題頓覺神清氣爽一身輕鬆,踏著輕快的步伐向回走,剛走到街口便迎面碰到了三個舉止猥瑣的男子擋住了去路。
錦衣公子點了點頭,揮了揮手,三人迅速離去。
人群中隨後追來的書生根本來不及叫住她,只見她三晃兩晃,身影便消失在比肩接踵的人海中。
暗香依依探頭探腦地四處觀望。
直到爹爹將它交於他手。
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暗香依依考慮了一整晚,決定與顧不迷一同去找莫七落。
顧不迷似與她有同樣想法,神色略有輕蔑,「無敵媚功擁有者早已被武林誅滅,只因這門內功極為邪惡,修習者若與男子交合可令對方……對自己痴迷……」 說到這裏,顧不迷唇角挑到一個詭異的高度,繼續道,「直到將對方的內力全部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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