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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月迷香

作者:四葉鈴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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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原來這就是喜歡 第二十四章 月下酒宴

第四卷 原來這就是喜歡

第二十四章 月下酒宴

顧不迷心微微一緊,低頭看時卻發現她已靠在自己肩頭睡著了。淸淺的鼻息,淡淡的體香,無不令他怦然心動,他緩緩低下頭去……唇角輕輕貼在了她的額角。
畢竟已入冬,江州分舵又建在水上,雖有內功護體,可被風吹得久了,也有些涼颼颼的。暗香依依不小心打了個噴嚏,吸了吸鼻子正欲運氣暖身,就聽屋中顧不迷喚道:「暗香依依,進來!」
顧不迷轉過頭來,看著桌案上的那些賬本,道:「這些賬目,我昨夜花了一個晚上看完,毎一筆錢財的來歷和去向我都心中有數。」
顧天穹道:「活著。」
暗香依依臨出門前看到議事廳只剩下顧氏父子二人,想起咋日顧天穹要顧不迷和她保持關係那事尚來解決,暗香依依心道:顧不迷,你終於還是忍不住要說不了吧?!也對,再不說,你爹明天就要走人了,趕緊說吧,你拒絕總比我拒絕要好,你爹肯定不會生氣的。暗香依依邊想邊踏著輕快的步伐離去。
暗香依依靜靜地聽著。
她嘆道:「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沒想到這次中毒反而令你武功修為大進。」見他不置一詞,她自顧歡喜道,「太好了,這樣從今往後我就不用當你的沙包夭天被你打了,還有既然你的武功已經恢復,戮就不用再當你的暗衛了。」
蕭仁思忖間,只見在眾人的呼喝聲中,暗香依依與李雄山已各自喝下了三大碗酒,眾人見暗香依依一絲醉意也無,不禁紛紛叫好,吆喝他們再喝。可李維山卻已經倒下去不省人事了。
顧不迷並未收回目光,依舊望著她,屋中一時寂靜。
顧不迷見她邊笑邊轉,和以往的她頗不一樣,她從未在自己面前這麼笑過, 其實她笑起來極好看,他看得出了神。
這時便聽閆長老道:「教主,今日一早我去了趟百花谷,傅月已不在谷中,去向不明,屬下已派人去査。」
她終於不溜達了,舉起酒杯想喝酒卻發現杯中沒有酒,頓時十分不滿意地撲到了一旁的桌案上給自己倒酒,邊歪來歪去壺嘴最不準酒杯口地斟酒,邊回頭跟顧不迷神神秘秘地道:「告訴你一個秘密。」手上正拿著酒壺還不忘做噓聲狀,壺嘴差點戮到眼睛,她頓時氣怒,打了不聽話的酒壺一下,方才自以為十分小聲地對顧不迷道,「我有個外號,叫四杯倒,無論喝什麼酒,第四杯必倒,無論大杯小杯還是大碗,只要是超過三這個數字,必醉,哈哈。」
暗香依依好不容易挨到了江州城外與顧天穹停馬道別。
暗香依依吃力地一棵樹一棵樹地攀越,好一會兒過後,忽覺自己這樣真像只猴子。她不禁懷揣鬱悶尾隨三人進了江州城。江州城人來人往好不熱鬧,遮蔽物更是多,暗香依依躲來躲去,跟著他們穿過了江州城。顧不迷三人騎馬出了城門直奔渡口而去,她則跟到了城門口,忽然就呆怔在那裡。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她從屋頂翻窗而入。理事堂主及管事一見她入內,立刻起身行禮,雙方見過之後,顧不迷瞥了一眼自己身側,道:「過來,聽著。」
顧不迷輕輕嗯了一聲,道:「過幾日,其他分舵的理事堂主也將陸續到江州,會有更多的賬目送來,到時候,你且在旁聽著。」
或許在眾人心中,年紀輕輕便將魔琴練至第五重的他已是不可超越的神話, 能成為他的屬下也是值得驕傲的事。是啊,當時江州客棧被圍,她也曾因他無可比擬的氣勢驕傲過。
「是。」顧不迷、暗香依依、蕭仁三人同時應道。
顧不迷以為她只懂字面童思不懂細節,也未細問,只道:「慢慢來,凡事總要有個過程。」
如此一想,暗香依依看著他的目光也由驚為天人轉為稀鬆平常了。
「那你說,何為暗衛?」顧不迷沉聲問道。
顧不迷道:「賬目明細,無一處疏漏錯誤,做得好。」
毎日天不亮,暗香依依就得起床陪顧不迷練武。
暗香依依早先還未覺有異,可待時間長了,發現他的目光始終不曾從自己身上移開,這樣被他瞧著實在難受,察覺離自己面頰生熱心跳加速,忙拿起桌上的茶盞道:「茶涼了,我再去為你沏一壺。」言罷,也不待他回應便奪門而出。
這是他第一次說起自己的事。
第三日—早,教主顧天穹便帶著十一位高手離開分舵,只留下了百醫聖手蕭仁。
顧不迷起身走到窗前,推開了一直緊閉的窗,讓風吹進來,髮絲輕揚,他緩緩道:」我五年前才開始獨自打理江州分舵,當時以為只要武功夠高,沒什麼事是我做不到的,一個分舵兄弟死了,在我看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正因加此,他的白髮母親因我的疏忽最終餓死街頭,此事寒了所有兄弟的心。那時我才發現,很多事情不是武功夠高就能做到。」
「略知—二。」這句話並非謙虛,暗香依依的確只知道一二,確切地說除了字面意思實質內容十有八九不太淸楚。
顧天穹臨行前將二人叫到近前,對他們只說了一句話:「武林大會後,你們就將事情辦了吧。」
暗香依依抵頭道:「暗中保護少主的護衛。」
她越發不好意思起來,眨著眼道:「那肯定像小鳥。」
顧天穹對顧不迷道:「近日總舵附近頻繁有陌生面孔出現,為防萬一,明日我和閆長老就動身回總舵,蕭仁暫時留下為你療傷。這段時間你和左護法留在江州分舵,不要分開,並聯絡各分舵,讓和_圖_書他們密切留意,一旦發現蛛絲馬跡即刻來報,切勿貿然行事。」
這時只聽顧不迷道:「我們喝。」
眾人面色也隨之一變,一同跟著起鬨,酒宴竟因她肯喝酒而沸騰了起來。
她灌了一口酒,因為灌得太急,不禁噴了起來。他蹙緊了眉,拍打了幾下她的後背。她不噴了,抬頭看著他,抓住他拍打自己後背的手,笑眯眯地說:「所以,我通常與人拼酒,開始就用最大號的杯子,先喝下—杯把對方鎮住,然後對方就不趕跟我喝酒了。」她笑得搖著腦袋,似乎非常得意。而後似又想到了什麼,她又搖了搖頭道:「好像也有例外,不過呢,我酒品很好的,醉了就睡覺,從不羅嗦!」「從不羅嗦」 四個字強調得特別大聲,顧不迷看著她扯著自己沒完沒了嘮嘮叨叨欲罷不能的樣子,再回想她除了前三碗已經喝了八杯酒, 眉頭蹙得更緊了。
他搖了搖頭。
蕭仁有些驚訝地看向了暗香依依。印象中,從前的暗香依依滴酒不沾,甚至對酒幾位痛恨,更嚴令屬下不許飲酒,在祁陽山就有這樣一條規定,飲酒者,鞭刑二十。而這次再見暗香依依,顯然與從前認識的那個極為不同,她會因少主的訓斥而感到委屈,可下一刻又會因少主些許肯定的眼神而燦爛地笑,會偷偷拉住他的衣袖詢問少主的身體狀況,還好笑地反覆囑咐他別告訴少主,他還發現她進廚房偷偷為顧不迷做菜,囑咐廚子不讓少主知道。可據他所知,廚子早已將此事告訴了少主,而少主卻裝不知道……
船在水中行了近兩個時辰,方才在江州城郊靠岸。此時岸邊早已有人等待, 另備了十六匹快馬。
暗香依依暗嘆中國千年酒文化真是個好東因,再少話清冷的人喝了它也會多出幾分人情味來。
見數不淸的酒下肚,顧不迷神色依舊不變,暗香依依暗嘆顧不迷酒量真好!
暗香依依心想,這次是對周禾下蠱,周禾忠心才寧死不屈,可若換作他人……豈不成了九幽教的內奸?她終於明白顧不迷等人面色為何如此難看了。
暗香依依得知此消息后,主動申請去江州搜尋莫七落。卻被顧不迷一個眼神就看得低下了頭去,她知這自己心裏的小九九被他看穿了,再也不敢多言去找莫七落。
雖然時間尚早,可畢竟兩夜未曾合眼,即便心事重重,她也耐不住身體上的疲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只不過睡得並不踏實。
忽然想起一事,百花谷中他看到自己脖子下有被掐的淤痕,冷冷問了句:「是誰傷的?」他當時的語氣和神態讓她有種錯覺,好似她只要說出那人的名宇,他就會為她報仇。這想法雖然有些孩子氣,卻又讓她覺得窩心。對比後來顧不迷得知自己脖子上的靑紫淤痕是他爹的傑作,對她說的那句:「活該。」似乎也就沒那麼可氣了。
顧不迷在收到此消息后,迅速派出一隊人馬,到江州城搜尋。湯斬的事與莫七落有直接關係,如今總總舵那邊尚無消息傳來,九幽教又怎會放過落單的莫七落。
眾兄弟喝得興起,李維山帶頭向顧不迷敬酒,眾兄弟一個不洛,顧不迷竟也來者不拒,場面十分熱鬧。
夜影浮動,光與影交錯的水面倒映著如笑的彎月,還有……他們的身影。
眼見鎗她方才連喝三碗酒竟一絲醉意也無,顧不迷也不禁暗暗吃驚她的酒量。他拿過一個空碗,將酒倒滿向她舉了起來。
暗香依依第一次聽他談論這些,心裏不經意地竟起了一絲奇妙的感覺。從前覺得他不近人情,是一個自以為是又強大到讓人無可奈何的傢伙,可今日聽他這番話,對他又有了新的認識。
送別教主時,分舵兄弟整齊劃一分立兩側,精神抖擻地目送教主離去。
當聽說暗香依依停滯在城門口不出來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一邊躲藏一邊跟上他們時,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蕭仁眼角也忍不住抽搐了幾下,而李維山已經開始不屑地望天了。
這時卻聽顧天穹道:「不迷,帶上左護法。」言罷,已然揚鞭策馬走在了前面。
顧不迷財雙眉一蹙,不由分說直接將她揪上了坐騎,揚長而去。
顧天穹道:「實際情形待回總舵方能知曉。」
暗香依依這才後知後覺地擺出震驚的神色。
三人面帶喜色,恭謹回道:「謝少主誇獎。」
教主和閆長老同時看向了暗香依依,她知道他們為什麼看她。傅月當初能被她找到,全然是未默的功勞,而當時她一心只想著救顧不迷,從沒想過為什麼會那麼湊巧出現在附近,。而今想來,當初他很可能已在谷中等著自己了,未默只不過是個穿針引線的。那日傅月離去前,最後和他在一起的人是自己,他們自然以為她會知道傅月的去向。
以前總以為九幽教的人都怕他,所以對他敬而遠之,可時間久了,暗香依依發現事實並非如此。他們怕顧不迷,可同時也敬仰和崇拜他,他們會在他面前噤若寒蟬,可私下裡卻聽不得別人說他的半點兒不是。有一次,她在廚房不小心抱怨了他幾句,幾個聽到的小弟子就立刻對她側目,廚房的大師傅也狠狠瞪了她一眼,好像她說了什麼不可饒恕的話。亊后想想,若非她是左護法,當時的下場估計好不到哪兒去。後來再見到九幽教弟子每每提起他都一臉驕傲時,她也就見怪不怪了。那個時候她就有所察覺,顧不迷在九幽教威信很高。
紅楓和-圖-書山莊小小的走水失火,本不是什麼大事,但五日後,又有消息傳來,有人在來江州的路上看到了消失了近三個月的紅楓山莊少主莫七落。
顧不迷提出質疑后,蕭仁也有同樣的想法,但舵主李維山卻大大咧咧不以為然,江州分舵原本還有個副舵主,武功不比李維山,但心思卻遠勝於他,可惜在守江州客棧時死了,一時還未能找到合適的人選填補空缺。
聞言,暗香依依心裏咯噔一聲。她悄悄抬頭看向廳內其他幾人,見他們面沉如水,毫無反應,也不知該說他們心理承受力強,還是該嘆他們都是性情涼薄之人。她剛垂眸,便聽顧天穹又道:「最近江湖出了許多事,不只是本教,就連少林、武當、峨眉等派也先後有人失蹤,江湖似另有一股勢力正暗中崛起,百花谷那日來襲的黑衣人很可能與他們有關。不迷,此事就交給你和左護法去查,一有消息即刻回稟。」
她急忙跟在後面,一路上,他都沉看臉不說一句話,划著船的暗香依依自然也不敢說話了。
暗香依依不知道為什麼顧天穹會突然開口問自己,原本想說:沒有啊,可張開口來,卻又問道:「湯斬還活著嗎?」
她唱的歌,詞語直白,旋律奇怪。他看似面無表情,卻聽得入神。
暗香依依回頭小聲問顧不迷:「教主既然允許了,咱們什麼時候發年利呀?」
暗香依依道:「是。」
「近些年,爹爹少理教務,教中所有收支都由我一人打理,一直想找個可信的人分擔一些。」顧不迷幽幽地看向了她。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相信她,想讓她幫他。也不知怎麼,因他坦言的信任,暗香依依心裏升起說不出的歡喜。按耐住心底的躍躍欲試,她微微垂眸,謙虛地道:「我不怎麼懂……不過……我可以慢慢學!」
他根本不用發表任何意見,她就唱了起來,一邊唱,還一邊呼扇著兩條胳膊圍著自己轉圈。
顧不迷並未放棄尋找傅月,可傅月就像是憑空消失一般,完全無跡可尋。奇怪的是,顧不迷一次都沒問過暗香依依,她是否知道傅月的下落。
在兩位賬房快速的嘩啦啦撥算盤響聲中,祁陽山分舵理事堂主一項項說著賬目的支出情況。暗香依依進來得遲,只聽到了結尾部分,可眼見兩位長房打算盤的速度,也不禁暗嘆,這都是人才啊。
蠱毒之事讓原本複雜的形勢更添陰霾。
顧不迷面無表情地道:「坐船回去。」
他微微一怔,目光幽幽地凝視著她的唇。她卻看著他的鼻孔看到了鬥雞眼,他頓時回過神來將她推開。
為了儘快恢復武功,顧不迷每日除蕭仁為他針灸通絡外,還要與她例行公事地對打五十招。雖名為少主暗衛,實則暗香依依覺得自己更像沙包加陪練。
看著她雀躍的樣子,他笑意斂在眼底,轉身望向了一望無際的水面。
放眼望去,城門外過了護城河就是一片荒地,什麼遮蔽物都沒有,如果她貿貿然跟出去,所有路人將都看得清楚明白,就在她茫然無措時,忽覺衣擺輕輕別人扯了一下,回頭就看到了一個頭戴斗笠的灰衣人。那人抬頭,她頓時驚喜萬分地道:「陳峰大哥!」
他再次搖了搖頭,在她既茫然又期待的目光下,他開口淡淡道:「像被人捏住脖子的母雞。」
她轉著轉著,險些栽進了水裡,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
此言立刻引來噓聲一片,顧不迷有意大聲地重複了她方才的話:「不喝的是孫子!」頓時激怒了她,她抱了必死的決心又拿起酒碗,仰頭與他同飲了下去。
顧不迷瞧了一眼她高高揚起的嘴角,輕聲道:「方才我只使出了六成功力。」
她想假裝沒聽見,可一想到這年利還沒發到手呢,就乖乖地折返到了他的馬前。聽他訓斥道:「三日前,你已是我的暗衛。什麼是暗衛,你懂嗎?」
三人再次齊聲答:「是。」收拾了東西陸續出屋。
他皺著眉頭,只覺酒氣撲鼻而來,聽她道:「做人呢,要感恩的,你看我。」她啪啪地拍著自己的胸脯,顛三倒四地道,「都不以仇報怨,你以前是怎麼對我的,啊?怎麼對我的?!」她醉眼迷濛地看著顧不迷,猛地舉起手臂毫不避嫌地指著自己的胳肢窩非要顧不迷看,他受不了地轉過頭去,便聽她大聲斥道:「把我夾在腋下!夾在腋下!」
李維山酒後迷糊,還站在耶里端著酒杯等暗香依依回應,而淸醒的暗香依依卻察覺到了眾人目光的古怪。整個晚上她滴酒不沾,原想拒絕,可當下察覺所有人都安靜地看著她,竟有人擔憂地扯了扯李維山的衣擺示意他趕緊坐下。此時如若拒絕,李維山必定難堪,也會讓自己顯得格格不入。如此一想,她不再猶豫,突然很不服氣地將酒杯扔至一邊,拿過一個大碗來,大聲對李維山說:「小杯有什麼意思,要喝咱們就用大碗喝。李舵主,今日咱們就喝它個痛快,誰怕誰是孫子!」
今天已是第十二天,他二人不過打了三十招,他便忽然停手,而後盯住琴面,怔怔地發起呆來。
時間一天天過去,她一天比一天覺得顧不迷難以招架,有時候還會被他打傷,可就是這樣,她竟還覺得開心。不是她喜歡受虐,而是因為他功力的恢復。
微涼的風迎面吹來,又聽顧不迷緩緩道:「四年前,我尚不懂得這個道理,那個時候,爹爹見我管理江州分舵一年已有頭緒,便將荊州分舵和*圖*書也一併交與我打理。原本江州分舵的賬目我便無心過問,也來曾出過什麼岔子,便照舊將荊州那邊的錢財全權交由理事堂主做主,可我沒想到,一年後,荊州分舵出現了巨大的虧空,理事堂主捲款私逃,雖然後來被我尋到殺了,但錢財已被他揮霍大半,分舵兄弟一年的辛苦都白費了,這是我平生犯過最大的錯誤。」
暗香依依睜著迷濛的醉眼,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忽然湊到他的耳畔,低聲道:「我好像有點兒喜歡你,你……喜不喜歡我?」
近些時日,顧不迷和暗香依依已比武多次,起初兩次,顧不迷功力尚未恢復,暗香依依五十招內便能將他打敗,能打敗他固然是件令人興奮的事,但她沒能高興幾天,便開始應付得吃力了。
顧天穹的船離開時,岸邊眾人齊聲道:「送教主!」聲音回蕩在江邊, 立在船上的暗香依依只覺船身都被震動搖擺了一下,回眸望去,她不禁暗嘆:當教主真是酷啊!
晚飯後,天便黑了。
莫七落的突然出現,不禁讓人聯想到前幾天紅楓山莊一行人遭襲和失火事件,三者是否有關聯,尚不能確定,但其中隱有蹊蹺。
他顯然沒有生氣,反而有些激動,他看向她,帶著難以察覺的喜悅微微點了點頭。
暗香依依想到了一層卻沒想到更深一層。蠱毒不像普通毒藥,說對誰下就能對誰下,說下多少就能下多少,尤其周禾又不是尋常人物,中毒過程必是被人精心設計過的。為何對方會選擇周禾,說明周禾必有可用之處。議事廳中四人均以為周禾中毒皆因對方想在九幽教內部安插姦細,卻沒有想到另一層,當初在祁陽山,打理暗香依依生活起居之人正是副舵主周禾,最接近暗香依依的也是周禾。暗香依依也只是想到那段時間周禾照顧自己的情誼,完全沒想過他是因為自己而死。
他的背影沐浴在夕陽下,不同以往地多了些許溫和,也讓她的心悄然柔了幾分。
她被他扯得身子一歪,倒進了他的臂彎。
暗香依依竟一時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怔怔地看著他,好像看著外星人說了一句地球的笑話,結果自然是一點兒也不好笑。他們目光相對,他眼中閃過她不怎麼熟悉的光華,不知不覺為其所迷,只覺頭暈目眩精神也難以集中。
諸事雜亂,眼看就要過年了,各分舵理事堂主先後趕來江州面見顧不迷,各分舵理事堂主主要負責分舵內部錢財開支賬目,今日,祁陽山分舵的理事堂主和兩名賬房管事就在屋中面見顧不迷,向顧不迷彙報這一年來分舵的收支情況
眾人一走,屋中頓時靜了下來。顧不迷伸手欲拿茶盞,暗香依依已體貼地將茶盞遞到了他手中。他抬眸瞧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一本賬目翻開來問道:「看得懂嗎?」
她面色頓時變得古怪,耳聽四周兄弟不斷起鬨,卻故作平靜地道:「喝酒適量就好,喝多了傷身。」
剛說完這句話,便見顧不迷轉身離去。
顧不迷道:「他們過的是刀頭舔血的日子,今日還在飲酒歡笑,明日卻可能成為刀下亡魂。這些兄弟為我們出生入死,除了我們強大可以依附,我們重信義,值得他們相信外,最重要的,是我們可以讓他們衣食無憂,更無後顧之憂。要做到這些,必不可少的就是錢財。」
顧天穹也沒追問,又將湯斬所轄之地暫交顧不迷打理,隨後打發了眾人散去。
暗香依依一聽顧天穹說這話,馬上反應過來他已經聽到自己和顧不迷說的話了,還沒來得及多想就被顧不迷一把揪上了馬,擱置在身前,縱馬而去。
他收回了視線。
次日,有消息傳來,紅楓山莊庄內失火,據聞損失不大,只是走水。
慶祝的時候,自然少不了酒。
她搖著頭搖著手,越發大聲道:「你看我,多好,你走不動,背你!」言罷,故意駝起了背,有意在他面前往返溜達。
暗香依依卸低頭不語。
李維山聞言大拍桌案,高聲道:「好!左護法痛快!」
據他所知,毒藥忘憂不過是讓人忘了心中最為牽挂的那個人,並非將人的性格徹底改變,眼前的暗香依依無疑太過古怪。他不相信教主、閆長老、少主沒有察覺,若說少主是為情蒙蔽,但是教主和閆長老又是為何?他忽然想起一事,暗香依依的內功心法落月迷香。當日在祁陽山,他曾隨教主前去探望,當時暗香依依被少主打成重傷,已昏迷了—天一夜,他為她號脈,察覺她斷掉的經脈已自我修復了十之八九。當時他就覺得奇怪,將此事告知了教主,教主說皆因她所習內功心法之故,落月迷香是個古怪的心法,最大的缺陷就是一旦有內力導入體內,必會走火入魔,不死也瘋。這種古怪的心法沒想到可以自愈經脈,普天之下也只有她一人修習。十幾年的內功,別人根本無法假冒,想來那時教主已確認她就是暗香依依了,或許是他多慮了。
這時,只聽城門外,顧不迷問道:「你遇到了誰?」
朵,不一會兒,肩頭出現了一個腦袋,雖然她伸出了頭來,看了一眼水中倒影,得意地搖了搖那兩隻耳朵,時而同時向左,時而同時向右,時而一個向左一個向右,時而耷拉下來,時而又豎了起來。他聽到了她低低的笑聲,便站在那裡,當做什麼都沒看見。
此外,教主顧天穹等人離開分舵已有六日,算算日子也快到總舵了。屆時便能知道湯斬究竟傷到何種和圖書程度,如果真如鄭長老飛鴿傳書所言,蕭仁亦無力救治,唯一的希望便只剩鬼醫傅月。
第二日夕陽落山時,顧天穹又招了顧不迷和暗香依依去議事廳。二人到時, 廳內除了顧天穹,下首還立著兩人,閆長老和百醫聖手蕭仁。暗香依依跟著顧不迷一起見過顧天穹,剛在一側站好,便聽顧天穹道:「昨日總舵那邊傳來消息,楊斬在總舵附近被發現,雙手雙腳被人擰斷,已是廢人。」
可顧不迷卻道:「我生來就是九幽教少主,背負著不可推卸的責任,有些事即便自己不喜歡也要學著去做,不僅要做,還要做好,我可以對所有樂譜過目不忘,不過是些數字,又豈能難得倒我。」他也有他的驕傲。
顧不迷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知道怎麼做吧?」
顧不迷又道:「明早離開就不必來向我辭行了,都下去吧。」
就在這時,顧天穹忽然又問:「左護法,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究竟,她是因為藍楓是慕容逸而喜歡,還是因為慕容逸是藍楓而願意接受?
「那還能治好嗎?」暗香依依又問。
暗香依依低聲道:「我要不要去和教主說明一下情況?」
原本在現代她的職業就是個會計,一個賬本又豈能難得倒她,可她畢竟是借屍還魂,有些技能不能輕易顯露,便模稜兩可地答道:「還算看得懂。」
暗香依依看了看四周,只見樹木參天,冬日枯葉落盡,只剩餘枝,便嗖的一聲飛上了一棵樹,藏身樹后道:「我淮備好了!」
與顧不迷同乘一騎,那無疑是一隻腳踩在了地雷上,她大氣不敢喘,動也不敢動。
那晚,夜風習習,星星滿天。酒宴怎麼散的,什麼時候散的,她根本不知道,只倚靠著他,仰頭望著他,笑得傻裡傻氣的。
什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忙跑過去連聲確認,「你說第六重,你是說,你的魔琴,啊,不對,是紫漆木琴練到了第六重?!」別人都稱他的琴為魔琴,無疑有貶諷他是魔頭之意,但九幽教卻絕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說他的琴是魔琴。暗香依依自覺失言,可她失言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也沒見顧不迷把她怎麼樣。平日里她還是比較注意的,只是當下太過激動,才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她頓時驚道:「方才我以為你和我拚命了!」她抬起左臂,只見衣袖零碎,如落櫻般在手臂上晃蕩,如玉般的半截手臂露在陽光夏,她意在讓他看著自己的狼狽,可他究竟看了什麼,她並不知道。
她立刻笑得手舞足蹈,又蹦又跳又歡呼。
她高興地跑了過來,與他並肩而立同望水面,想到他更加強大,心裏既得意又驕傲,雖已極力控制,可嘴角還是高高地揚起,甚至覺得今日的陽光也尤其燦爛美妙。
她哈哈大笑起來,指著他的鼻子笑道:「還記得吧!我們第一次見面在武林大會上,我那一曲《冬天里的一把火》唱得怎樣?」
蕭仁說,蠱毒源於西南山中一古老而避世的村落,二十多年前曾出現在中原武林,當對許多武林人士被蠱毒所控,險些引起武林浩劫。後下蠱之人愛上了一個中原女子,可那女子卻不愛他,后被女子所騙最終慘死。蕭仁解釋,蠱毒原是一種古老不傳的秘術,主要用蛇、蠱、蜈蚣等提煉毒藥,人一旦中了蠱毒,想要活命就要聽命于下蠱之人,周禾很可能是寧死也不聽控制才落得慘死的下場。
顧不迷道:「你三人回去后告訴周觀,年前發放年利,今年分舵每人年利加兩成,周禾的遺孀務必要照顧好,年利加倍由周觀親自送去。」
暗香依依聽出了弦外之音,問道:「你想讓我學這些?」
她做了個夢,夢到了藍楓變成了傅月,對她說:「嫁給我吧。」她將他推開。轉眼間,傅月又變成了慕容逸,無限風情地笑著問她:「你喜歡我嗎?」她轉身欲走,卻見不遠處有一個人,直覺告訴自己,那是藍楓。她流著淚撲了上去,可就在將要碰觸到他時,他忽然轉過身來。她猛地怔在當場,難以相信面前竟是一個女子,女子笑著對她說:「我就是藍楓的轉世,你喜歡這樣的我嗎?」對方就是藍楓,她知道,可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說:「我喜歡這樣的你。」女子婀娜地走上前來,握住了她的手,道:「依依,嫁給我吧。我們成親,我們生孩子。」她呆立當場,生孩子?女人和女人如何成親生孩子?對方抱住了自己,胸前的柔軟和自己的相觸,眼看就要吻了下來,她倍受刺|激,猛地推開了她,連連否認,「不是,你不是他,不是!」聞言,對方怨恨地問道:「你不是喜歡我嗎?我就是他的轉世,你怎麼又不喜歡了?」
下馬時,暗香依依的腰背已僵硬得好似被人釘了鐵板,一時間已難以彎下去。
他的目光跟著她來回溜達,好幾次都怕她不小心溜達進水裡去。
這時的李維山已有些醉意,迷迷糊糊地竟站起來舉杯敬向了她。說來也怪,整個筵席沒有一個人向暗香依依敬酒,而當下李維山不過是敬個酒,卻像是做了天大的錯亊,原本哄鬧的場面頓時鴉雀無聲。
「不,你不是!藍楓是獨一無二的,你不是他!你只是他的轉世,不是他!」就在這時,她忽然睜開了眼睛,這才發現,原來是場夢。
聞言,暗香依依驚訝地看看他,一個晚上看了這麼多賬本?還每一筆記得淸淸楚楚?他還是正常人嗎?腦袋裡立刻有聲音反駁,你錯了,和_圖_書他一直都不像個正常人……
顧不迷未置一詞,暗香依依沒有反應過來,教主為何突然冒出這樣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忽然想到昨日聽顧不迷說起過,近日打算要發年利給各分舵兄弟。顧不迷說今年不同往年,事情頻發,教中士氣受損,不過今年收入不錯,比去年多了近兩成,所以他打算年前多發些年利給兄弟們提升一下士氣。暗香依依揣著心眼問了—下自己應得的數目,不小心就歡喜了半個晚上。當下以為顧天穹說的是這事,便高高興興地道了聲:「是!」待聽到只有自己的聲音,她不禁滿心疑惑地敲向了顧不迷,剛好看到顧不迷也正瞧著自己,那目光著實有點兒古怪,一時沒弄明白他為什麼這麼看自己,便見顧天穹罕見地笑道:「好!」一聲讚許后,顧天穹帶著隨行十一位高手揚鞭策馬而去。
這個消息,讓所有知情人都神色凝重起來。
蕭仁和李維山已等在渡口。
眾人下了船翻身上馬,唯獨暗香依依對顧不迷小聲說:「我不會騎馬。」
暗香依依又忘了四周這些人都是離手,她即便再小聲,只要不是對著顧不迷耳語都能被人聽見。隨後,對於左護法不會騎馬這事,眾人均給予了大同小異的側目。
她唱完后,又靠了過來,捅了捅他,竊笑著問道:「我像蝴蝶吧?」
此處孤島一直是顧不迷練功的場地,四周除了水,什麼都沒有,也必須什麼都沒有,否則也會頃刻化為烏有。這個道理不只顧不迷明白,所有分舵兄弟都明白,所以就算有急事尋他,也會行船在十丈外對著孤島喊話。這也正是顧不迷不讓祁陽山分舵理事堂主一早前來辭行的緣故。
就在此時,忽聽遠處顧不迷喊了—句:「暗香依依!」
暗香依依偏頭看著顧不迷手中的賬本,上面記著一項一項目的賬目,字體工整,清楚明白。
顧不迷武功已經恢復,蕭仁明日就將動身回總舵, 得知顧不迷琴功已達第六重,分舵舵主李維山當即命人殺豬宰羊,分舵上下一同為其慶祝。
暗香依依又看了看四周,全然不見陳峰的身影,只好搖頭道:「沒誰。」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補了一句,「看錯人了。」
這幾日,她已察覺他功力更勝從前,尤其今日,不過三十招她已然難以招架。見他收手,她便也收了長鞭打算今天收個早工,豈料卻聽他道:「我練到了第六重。」
她邊喝邊笑,好似喝得十分快樂,快樂得開始得意忘形,在木板上跳起了舞。當然,她自以為不錯的舞在他眼裡根本就是醉鬼的手舞足蹈罷了。
可憐的暗香依依作為暗衛,已在房頂連續發了好幾天呆了,可一想到各分舵彙報完收支情況后就該發年利了,又覺得這樣的發獃十分值得。
暗香依依卻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故問蕭仁何為蠱毒。
她想起往事似乎很不好意思,嘻嘻笑道:「其實我心裏一直想模仿一下費翔,又覺得很不好意思。」她悶頭沒完沒了地竊笑了好一陣子,每一聲笑都讓他不舒服,不禁暗道:費翔是誰?還沒想明白,她又靠了過來,酒氣噴在他耳際。他斜睨著她,見她眼睛笑得像一輪彎月,心中一悸。忽覺她伸指捅了捅自己,十分曖昧地對他說:「我歌唱得還不錯吧?要不要我再唱一首給你聽?」
顧不迷這才帶著蕭仁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樹梢的李維山縱馬遠去。
提起那事,顧不迷面色陰鬱起來,那日明明想讓她陷入幻境,豈料她竟高聲對他唱起古怪的情歌,讓他當眾難堪。
暗香依依聞言,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道:「這不怪你,你本不擅長這些。」顧不迷是武林高手,又不是賬房先生,他不懂這些是理所當然的。再說了,人無完人,他已經很厲害了,怎麼還能要求更多呢?暗香依依不覺得顧不迷有什麼錯,要說錯也是他爹顧天穹的錯。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祁陽山舵主周觀用飛鴿傳書過來,說副舵主周禾屍體已在洛陽東郡郊外被找到,身中劇毒,死相慘烈,所中之毒非常厲害,可令屍體多日不腐。蕭仁詳細問了周禾屍體的情形,懷疑周禾所中之毒,很像古老而神秘的一種南方巫術——蠱毒。
對於顧不迷的暴力一「揪」,暗香依依心裏憋著口氣,咽啊咽啊的就咽進了肚子里。―路上挺直腰板要與顧不迷保持一拳之距,偶爾顛簸相碰,她也好似碰到了仙人球一樣,渾身被扎得一哆嗦,如此總算挨到了渡口。
由於顧不迷的琴功殺傷力範圍太大,他們需行船到遠處一孤島上比武過招。
三人答:「是。」
與此同時,飛鴿傳書已快速傳到九幽教各分舵舵主手中。
她回頭看到本已過護城河的顧不迷不知為何突然策馬折返了回來,她揮著手道:「少主,等一等,我遇到了一個……」再回頭時已不見陳峰的蹤跡,她四下里張望,只見路人摩肩接踵,卻再無陳峰的身影。
「是。」顧不迷和暗香依依齊聲應道。
已翻身上馬的顧不迷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聽到她這句話神色忽然變得不悅。暗香依依一見他那表情,以為他是不願載自己回去,別說他不願意,她也不願意啊!想到來時坐在他身前別提多彆扭了,就好像身後有個全身長滿刺的刺蝟,稍不留意碰到立刻就被扎個滿身刺,暗香依依不禁忙道:「不勞煩少主帶我了,我用輕功。」言罷,提氣飛縱,還沒跑出他的視線,便聽他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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