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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洞

作者:笙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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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面面俱到,心思細膩,體貼溫柔,爸爸曾經這樣說過唐君然,作為醫生,他有種莫名的力量讓病人全然地信任他,得天獨厚的優勢,必成大器。
我也笑起來:「嗯,習慣了,不太喜歡讓別人等自己,總覺得怪怪的。」
「為什麼,我也說服不了自己不去見他,可是我想,非常想。」
我啞然失笑,什麼事能讓一向沉穩的他這麼失措,於是蹲下來收拾圖紙和尺規,忽然看見一把美術刀,很舊了,可是刀片都是鋥亮,我不由得好奇,推出來在手上小試了一下,果然,一下留神就把手指給劃了一個小口子,鮮紅的血一下子涌了出來。
他始終對美麗的少女缺少免疫力,唯獨對於小葵,他卻無法把她當做女生。她幫他追女生,幫他寫情書,把他當做自己電影的男主角,她行動的每一步似乎都給予了暗示,可是,他什麼也不明白。
我笑起來:「唐君然,好歹這裡是我的家,我生活了二十多年了,比你七年長多了。」
因為我,還愛他,不,是喜歡他。
我點點頭:「下次讓李楠師兄請客。」
我端起檸檬茶,輕輕地啜了一口,耳邊就有腳步聲,然後對上一個清淺的眼眸,風清月朗一般的柔和:「久等了,你還是老習慣,喜歡提前。」
世界上,你可以沒有敵人,但是你最大的敵人一定是你愛的人。
我滿不在乎地笑笑:「就劃破皮而已,師兄,那個美工刀好舊,看不出你挺懷舊的。」
我應該過這樣的生活,規律,微笑,營養,運動,心如止水。
我埋頭做CATIA逆向設計練習題,終於熬不住,看看時間已經快一點了,伸手去抓牙膏,然後叼著牙刷取手機調鬧鐘。
也許是以前學美術時總是不小心傷到手,神經大條了,我也見怪不怪,找了張紙巾按壓了一下,然後撕一節透明膠裹起來。
忽然間,周圍寂靜一片,我什麼都聽不見,頭腦中只有那三個字,心臟像是被密密織織的情感縛住,聽得到迴響,我很用力,才強抑住自己翻山倒海般的情緒:「嗯,怎麼了?」
他起身,還是笑得風輕雲淡:「有時間來我們學校玩玩,學校後面百草園又進了新的植物,很漂亮的,下次把李楠喊來聚聚,即使在一個城市,我都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情人眼裡出西施,我相信,這句話一定是真理。
猝不及防地,他蹲下來,我看見他烏黑濃密的頭髮和高挺的鼻樑,腳上一緊,原來他在給我綁鞋帶,頓時心如雷擊,酸楚得幾乎落淚。
我反問:「這首什麼歌?」
算了,不能自己折磨自己,我嘆氣把手機關機,翻個身,安安穩穩地睡覺,不作他想。
打開手機,竟發現,收件夾內正靜靜地躺著一條未讀簡訊,陌生的號碼:「明天有時間嗎,見個面可以嗎?」
我點頭:「嗯,機械設計與原理。」
這場愛情從開始就註定是個悲劇,我的付出、痴戀不被祝福,我心已經如履薄冰,脆弱得不能再受任何輕微的撞擊。
好一會兒李楠師兄才回來,臉色有些奇怪,沒吱聲就回到座位上,獃獃地望了天空一會兒,撓撓腦袋,輕輕嘆一口氣,然後目光投向電腦屏幕,卻不行動。
他也笑起來,帶著幾分無所謂:「挺不錯的眼光,https://m•hetubook•com.com可惜……」
很久以前,我睡覺都是關機,因為安全感作祟,我害怕半夜被信息、電話打擾;三年前,手機只為一個人開過,而現在,我又開始重蹈覆轍。
我轉身,韓晨陽就站在我面前,牢牢地擋住了我的視線,我半是無奈半是挫敗地跟他打招呼:「韓老師你好,好久不見了。」
「到時候記得告訴我,我一定要看看導師去,對了,在這裏生活得習慣不,廣州冬天暖和多了,南京現在就這麼冷。」
我真的好奇,剛想開口,李楠師兄一下子站起來:「餓了,走,吃飯去。」
如果我當初聽從了他們的意見,我不學美術,我學數理化,甚至政史地,我現在會不會是一個醫生,或是生物工程研究員,或是一個老師,還是翻譯。
來信時間是九點四十五分,大概正是我做練習的時候,而現在已經快十一點了。
青澀的年華一去不復返,最後她在飛機的墜落中死去。
是的,我應該,即使壓抑我的本性和天性,平淡的生活總是真理。
自己卻在衣櫃面前發愁了,試了一件不滿意,換另一件,最後挑了最樸素的白色高領毛衣外加一件綠色的風衣,用水晶夾挑起三分之一的頭髮夾了起來,化了淡淡地妝容,讓氣色看起來更好一點,遮蓋我熬夜的痕迹。
勉強地扯扯嘴角:「那個事情太遙遠了,暫時不去想,吃飯。」
似乎覺察到我有些失常的情緒,李楠師兄字句斟酌:「呃,他不是找我的,是找你的。」
我嘗過那種苦痛,彷彿被全世界遺棄了一般,心裏只有一個名字可以讓生活繼續下去,就是我喜歡的人。
我驚訝得不行,吃飯這樣的詞語從李楠師兄口中說出簡直就是如同驚雷,只得支支吾吾回答:「是去食堂,還是外面?」
「那時候小,哪裡知道什麼。」我托著腦袋微微笑:「李楠師兄人特好,就是太較真了,我現在在他手下也挺痛苦的,要求嚴格。」
我心下一動,抬起頭看他的微笑,眼睛都藏著笑意,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逆光中,留下淺淺浮動的陰影,如同三年前一模一樣,讓我失了神志,慌了心。
我嘆氣,只好自己忍痛「嘩啦」一下拽了下來,順手扔到一邊垃圾車裡:「沒很疼,我比較擅長裝作很疼,就是所謂的矯情。」
小葵的妹妹找到多年前的情書,他看著忽然笑了出來,在反覆的朗讀中,他漸漸發現了白紙上的秘密。
可是我很想知道,他這樣,究竟有沒有過開懷大笑的時候,那一刻真情流露,毫不掩飾。
還有未完成的承諾。
我看著唐君然,就以為我們倆是一個世界,原來他走了,我還是要回到現實中。
回到宿舍,我習慣性地把手機丟在書架上,然後打開電腦上網混論壇。
道路旁梧桐樹葉紛紛,飄散在每一個角落,我踩上去:「咯吱」一聲就化成了碎片,唐君然本來就是安靜的人,此刻抿著嘴,也沒有開口。
李楠師兄在實驗室準備課題,我在一旁製圖,忽然他的手機響了,並不熟悉的歌曲響起來,他伸手去接,我連忙阻止:「等等,讓我把這首歌聽完。」
我努力綻放一個看起來雲淡風清的笑容:「他找我做什麼。」hetubook.com.com
他「嗯」了一聲,我拿起筷子,送了一個蝦仁入口,爽滑甜膩,可是我心思不在此,眼神一直淡淡地落在我們中間的桌布上。
可是,青澀年華,純真的愛戀刻骨銘心。
他送我回去,我們沿著洪武路走回南大,即使走人行道,他都示意我走在他的右邊。
我想,我應該優美地死去,在巨大的悲傷中,合上眼,就看見他們的笑臉,還有過去的歲月飛速地閃過。
那天飯桌上,我講得意興闌珊,無論多麼可笑的笑話,他也是笑得風輕雲淡,彷彿下一秒他會摸摸我的頭,附在我耳朵邊叮囑:「講了那麼長時間,要不要喝水?」
她是如此愛他,只是,她沒有說出口。
吃完炒飯,天已經快黑了,一路上街燈都亮了,各家小店進入營業的高峰期,接近深秋,融融的燈光和呼出的白氣交織在一起,讓人有種深夜的錯覺。
我也是病人,病因由他而起,也只能讓他做我的主治醫師。
我想點頭,卻只是輕輕地嘆氣:「唐君然,我很早就知道你這個人很悶了。」
突然嘈雜聲傳來,我一抬頭,面前突然開闊,路口接著車水馬龍的寬闊大道,喧囂的人聲撲面而來,與剛才相比,竟好像兩個世界。
寂靜的下午,明媚的陽光,遼闊高遠的藍天,悄然飄飛的落葉,這樣寧靜的時刻,連日來的煩惱彷彿沉澱了下來。
是不是我一開始就錯了,從我逃離了家長的掌控之後,任性選我的專業,然後一路走下來,不知不覺地已經和原來的康庄大道偏離了,脫軌了。
可是本性如何摒棄,於是我變成了現在這樣一個不倫不類的矛盾的個體。
「你一遇到唐君然就變得不像你自己,止水,說實話,儘管我知道你對他不是一兩天就可以遺忘的,但是我還是不願意你去見他。」
「嗯,我要一份黑椒牛柳飯,一份水果沙拉,謝謝。」他點完餐,習慣性地雙手插起來,問我:「現在做了李楠的師妹,讀機械?」
「你這樣的表情我倒是第一次見,你真不是一個簡單的小孩子,原來我一直低估了你。」他的眸色突然轉暗,深邃得讓我猜不出深意:「為什麼擅自地結束遊戲,我們之前不是玩得好好的,你也挺享受的。」
我大口地喝下紅茶,幾乎嗆到:「師兄,我倒是第一次聽見人說我說好孩子,因為很多人都說我性格乖戾,可是我也不明白,我是怎麼樣的人。」
「王箏的《我們都是好孩子》。」他按下通話鍵:「我是李楠,請問找我有事嗎?」
並沒有被侮辱的羞恥感,我甚至覺得這樣譏諷的話語,對我來說是一種警醒,就像小時候做錯事,我寧可爺爺奶奶打我一頓,也總比他們不聲不響對待我好。
到了學校,他在門口停下腳步,笑著問:「止水,跟我在一起是不是覺得很悶?」
「江止水,你終究還是一個小孩子,怎麼裝還是個孩子。」
《虹之女神》中的岸田智也和佐藤葵就在一家小唱片店邂逅,沒有預料地走到一起,他被誤會是跟蹤狂,在夜晚來臨的時候襲擊她。
智也和小葵之間的感情到底是什麼,他們都在各自追尋著,沒有女人緣的男主角遇上了大大咧咧又堅強的女主角,然而故事的開始,他就再沒看見她hetubook•com.com了。
早上醒來打開手機便有一條信息跳了出來:「我今天沒課,十二點可有時間,新百對面的悠仙美地,你看行不行?」
唐君然輕輕點頭,順手翻開菜單,遞給我:「餓了沒,早上那麼遲回我信息,是不是才睡醒,還沒吃早飯吧?」他禮貌地對服務員說:「小姐,請先來份麥香奶茶。」
死亡是世界上最悲痛的事情,有再多的遺憾、愧疚、思念在死神面前通通歸結于零,無論怎樣,那個人永遠不會知道,永遠不會聽見。
是的,我們都終將長大,過去的荒誕的生活,曖昧的試探,對未來的不確定性和迷惘都會隨著年華逝去,可是那些成長的傷痛潰爛在肌膚里,疼痛蝕骨。
李楠師兄卻一點沒有笑意,眼神泛起几絲愧疚,語氣輕柔:「止水,剛才打電話給我的人是唐君然。」
他們煞費苦心地教育我,灌輸各種積極、健康、向上的思想,終是想磨去我身上所有的戾氣和乖張。
可是,沒有人願意再提起,我們故意裝作一切已經過去,可是還有痕迹。
被我這麼一說他更不知所措:「很疼嗎,都粘皮上了,不好弄。」
我忐忑,開始發愁自己以後的生計,越想越覺得渺茫,現在很多公司寧願去找一個五年工作經驗的中專生也不會找一個名牌大學的研究生,更不用說是個女生。
我氣惱,別過頭不想理他,忽然眼前一黑,他的手掌撫在我的額頭上,溫熱的,我看進他的眼眸,仍是倨傲、強勢,還深藏那樣的意味,不甘,征服,嘲弄。
我手下一滯,想開口,只覺得喉嚨沙啞,怎麼也沒有辦法回答,只要站在他面前,我的驕傲、優越、光芒全都自動地消失,變得跟一般的小女人沒有任何兩樣,死氣白賴地乞求他的垂憐和關愛,無法自拔。
他攤手,似笑非笑卻帶著極其憐憫的目光:「如果我當時把手機丟給你,你會怎麼說,嚇得六神無主,還是完全沒轍了,止水,面對唐君然,你沒一次正常的。」
我倒是沒在意,直到奶茶上來之後,他推給我:「早上沒吃飯腸胃哪裡受得了,先喝點奶茶暖暖胃,你腸胃一直不好,記得早上一定要吃早餐。」
那邊有服務員把簡餐和色拉端上,他把色拉放在我的手邊,囑咐:「天天熬夜,多吃點水果,小丫頭還沒有男朋友吧,快點找個人照顧你。」
可是卻想哭。
我不知道作如何反應,訕訕地笑:「為什麼說我不在,卻又把號碼給他。」
唐君然,你這個混蛋,怎麼可以,怎麼現在可以風輕雲淡地說出這些,你讓我怎麼面對。
只聽「嘩啦」一聲,桌子上的製圖工具全部摔到地上,電腦「刷」的一下斷了電,李楠師兄扶著大門,慌忙跑出去,還不忘囑咐我:「幫忙收拾一下!」
三維網上帖子火,UG又被炒出來做話題,樓主問UG工程師的工資,這下把潛水的都激起來了,有兩千一個月的吶喊要跳槽,有四千一個月的抱怨給客戶設計模具麻煩,有八千一個月的說其實這工資也就一般,也有更高的,但是不屑混這種小兒科的論壇。
我被教育要聽話,要好好學習,要出類拔萃。
「沒事,不小心被美工刀劃到了。」
也許只是在蔣迎熙面前,卻不曾為我展現。
hetubook•com.com怔怔地看著我,嘴唇彷彿動了動,下巴微微抬起,然後淡淡清淺地笑起來:「還好吧,走吧,晚了人又多了,你又要嚷嚷等得不耐煩了。」
時間是澄清的東西,即使在過去太多太多年,在億萬宇宙的以太間,也可以看清它的軌跡。
「嗯,爸爸在那裡挺好的,上次打電話來說過年要回來。」
「小師妹,你是個好孩子,沒必要為了唐君然遭第二次罪。」
「優柔寡斷我喜歡,毫無鬥志我也喜歡,一個人什麼事情都不做,我還是喜歡,感覺遲鈍的你我喜歡,你的笑臉我最喜歡。」
他曾經欠我三個生日禮物,欠我一杯可以暖手的紅茶,欠我一段溫暖。
有人說過,和喜歡的人走在路上,希望永遠沒有盡頭,可是我卻巴不得快快到達終點,這樣的氣氛實在是尷尬,三年,即使時間刻意地去銷毀過往的印記,那段記憶一樣在我們心中成為永遠不被提及的傷處。
「可惜什麼?」
日誌 11月12日
刺眼的陽光,嚴厲的呵斥,安靜的屋頂,和無限延伸的時光。
只是當時我看不明白,也不想看明白。
人生有太多的選擇,偏偏我總是覺得自己選的,是最差勁的一個。
我想起唐君然工作時間,很規律,晚上十一點半睡覺,早上五點半起床,吃飯趕車,然後去住院部查房,有門診時候還要出診,作為講師還要代課。
「我們都是好孩子,異想天開的孩子,相信愛可以永遠,我們都是好孩子,最最天真的孩子,燦爛的孤單的、變遙遠的,我們都是好孩子,最最可愛的孩子,在一起為幸福落淚。」
輕輕地嘆一口氣,轉身欲走,剛邁了一步,竟有些許留戀,幽幽地往他離開的地方看了一眼,忽然驚聞背後有聲音傳來:「江止水。」
「江止水,你這個小孩子。」
我點頭,表示非常贊同,然後長長地嘆氣:「謝謝你師兄,還好你沒讓我接電話,不然我估計又要丑大了,這事我得花時間想想,不然准神經錯亂。」
我黯然,想笑出來又沒有表情,心裏卻瞭然,那把美工刀其實就是蔣迎熙的,那麼多年了,他還是捨不得扔掉。
他笑笑,目光還是一直注視著我:「厲害,那時候就覺得你這個小丫頭不簡單。李楠那個傢伙沒有欺負你吧,那時候我記得你老是和他吵得不可開交。」
這首歌一直響了好久,直到最後一個音符戛然而止,李楠師兄才拿起手機查看:「嗯?陌生來電,你這傢伙不讓我接,這下要我浪費電話費了。」
吃完飯,我們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多半是我在講,他淡淡地笑,認真地聽。
想跳,想大叫,雖然期待的事情發生,我卻不知道如何面對,順手拿起蛋黃狀的發泄球往牆上砸,阿九被嚇得齜牙咧嘴,我大笑。
最後的哭聲消盡在垂直雲端的彩虹之中,莫大的悲傷突襲而來,催人淚下。
我本想立刻就回信息,不知道出自什麼心理,硬是磨蹭了很久才回了「沒問題」。
回憶是美好又難以割捨的東西,品味之間,頓生感傷。
我沒有戴手套,跑去蘇果便利店買了一杯溫熱的午後紅茶,捧在手裡,覺得暖暖的,心裏也舒服了很多,想把手指上裹著的紙巾拿下來,誰知道血凝固之後特別難撕,李楠師兄幫我,我誇https://www.hetubook.com.com張地吸著涼氣,一副苦愁樣子:「大哥,輕點呀!」
我只是笑,努力地把笑意洋溢到眼底:「那個人,是我喜歡的,抱歉。」
我照鏡子,自戀得不行,不化妝則已,稍微打扮一下自己也算是大美女一個,可是,怎麼就入不了唐君然的眼呢。
「找你聚聚,你之前見過他了已經,還留了我實驗室的電話號碼,結果我上次不在,吳承接的電話,就順便把我的手機號碼留給他了。」他頓了頓:「我說你不在,只是把你的手機號碼告訴了他。」
空氣中還殘留著唐君然的味道,可是在陽光下卻顯得薄涼,韓晨陽那個「可惜」深深地烙在我心裏。
是不是握上去,還會有她的體溫,可以用來懷念,可是我突然很遺憾,為什麼我沒有唐君然的東西,可以用來想念。
那時候,我們都是好孩子。
忽然想起那個時候,坐在爸爸辦公桌對面的,三年前的唐君然,也是這樣。溫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投在他眼裡,微微彷彿波光蕩漾,側臉看上去居然有種明滅不定的俊逸,然後他嘴角微微上揚,目光淡然地透著些許寵溺:「原來你就是江教授的女兒,腳傷好了沒?」
冷風拂過,陽光也被輕輕地撩動,映得他的五官明滅不定,從沒聽到過他這樣的語氣,彷彿突然生疏了,心裏沒來由空落落的,我有些惶然,看著他的眸色,猜不透眼前的男人:「找我有事?」
一夜我都沒有睡好,我回了他的信息,只一個「好」字,就沒有了下文,整一夜,我睡得恍惚,醒來便打開手機,屏幕雪白的光芒刺痛我的眼睛,沒有回復。
聰明如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微笑的深意,他能夠若無其事地談起來,我卻不能滿不在乎地回答,三年多,我還是不能平靜地面對他,不為他一句話心湖蕩漾。
「我用的那個?你傻呀,又不是玩具,那個刀片很鋒利的,有沒有傷到哪裡?」
「東區門口,走到哪裡是哪裡,你來定——咦,止水,你的手怎麼回事?」
小時候,奶奶帶我去淮安的慈雲寺,那裡一個得道的老和尚對著我連連嘆息:「武曲守命化為權,志氣崢嶸多出眾,左右祿來相逢聚,雙全富貴美無窮,可惜將星一宿最剛強,女命逢之性異常。」
我措不及防,愣愣地,凝視著那簡訊,凝視得那樣用力,忽然如夢初醒,卻不知道如何回答,夜色沉沉,只有桌上的檯燈融融橘色的光芒,我莫名地開始煩躁。
好一個秉性異常,我便開始被他們約束得滴水不漏,從小開始學美術、鋼琴、小提琴、舞蹈,只要能修身養性的,我都學過;那時候我沒有星期日,沒有朋友;我初中之前不跟爸爸媽媽生活在一起,我的一切都是由當大學教授的爺爺和奶奶安排的。
努力控制住要泛濫的情緒,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要一份鮑汁蝦仁飯。」
我去得稍微早了一點,悠仙美地人並不多,環境很雅緻,我挑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下,陽光斜斜地從玻璃窗照射過來,暖暖的,溫情可人。
「李楠很厲害的,我很佩服他,對你嚴格是好事,你爸爸當年不是帶我們也挺嚴的,江教授在日本還好不?」
忽然他的電話響了,我估計是醫院值班室叫他的,也並沒有挽留,眼見他攔下一輛計程車,鑽了進去,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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