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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洞

作者:笙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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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他聲音有半刻的停滯:「江止水,你在哪裡?」
他的腰間緊密地貼合在我的腿間,或輕或重地摩擦又試探,這時候我才真正的害怕了,我知道接下來一切都不能由我做主,我只得懇求他,似歡愉的痛哭,還有難忍的焦躁,我想一切失控的都停下來,於是淚水止不住地傾斜而下:「不要,放了我,我們不能這樣……」
他的手撐在桌沿上,將我困在他的臂彎間:「小孩子,半夜你出來做什麼,為什麼穿成這樣從『我』的床上逃離?」
我這才感到冰冷的針頭進了血管,帶來一股冰涼的水,撞進膀子里,然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終於進去了,唐君然你的技術真的不賴。」
我笑得合不攏嘴,旁邊有小孩子湊上來「咯咯」地笑,嚷著要買一隻龍貓,而唐君然的臉上一直掛著笑容,在變幻的綠色和灰色的光影中,他臉上的孩子氣慢慢地浮現,眉毛彎彎的,眼角展現出細碎的紋理,不經意地會咬住嘴唇,強忍住笑意。
「班長還跟我說他用西紅柿火鍋求婚的。」我笑起來,心底有微微的感動:「那個地方還有小時候大白兔奶糖,紅領巾,就像是小時候青梅竹馬時光重現一般,班長說,女朋友看到這個地方眼圈立刻就紅了,嗬,太浪漫了。」
這本書是我怎麼也讀不明白的一個故事,川端康成,就如他的《雪國》一樣,在迷濛的北國冬天,深藏在白皚皚的雪地里,忽而又在曠野上,燃起絕望的紅色、炙熱的火焰。
我看著他,我知道自己在笑,糊塗地笑:「韓晨陽,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我迷惘地看著他,忽然有種奇怪的預感,心似系在一根弦上,任何話語的觸動都可以引起波動,我們之間的氣氛彷彿靜夜的卑微的花朵,觸碰就凋零,我一時也理不清頭緒,只得搖搖頭:「我不知道。」
忽然,兩手被強悍地捉住,狠狠地被甩到了頭頂上,嘴唇被堵住,狂亂而且肆虐,然後雙腿被惡質地分開,我本能地後退,對上他的眼睛,慍怒還有強忍的慾望。
我鬆開他的手,輕輕地扯住他的衣角,裝出可憐兮兮的眼神:「不告訴你,你先答應我。」
拒絕了他的相送,一個人在街上,我不想回去,只是在毫無目的地亂轉,難得還有路邊的小精品店給我消遣,我一家家走過,每家都有可愛的Hello Kitty,Snoopy,卻沒有一家有賣可愛的龍貓。
糊塗的最高境界就是聰明一時,糊塗一世。
我傻傻地看著手機,仍不知道是什麼出賣了我,讓他知道我所在地,此刻我有些混亂,為他,也為唐君然,這個城市那麼大,居然沒有我的容身之所。
我沒說出口,我只是在心裏想,如果冬夜的一碗餛飩能夠收買一個人的真心,那麼,那個冬夜,我的心就是被這碗餛飩收買的,可是現在呢。
「不只是一點點吧。」我直接湊近他,用手在他眼前不停地晃:「老實承認。」
實習護士給我打點滴,我的血管太細,一針下去怎麼也不見血,針頭方向偏了又偏還是不行,只好拔|出|來準備重來一遍,我本沒有這麼畏懼,可是實習護士比我還緊張,捏了我手半天不敢下針,準備喊別人的時候,唐君然接過針,禮貌地笑笑:「要不我來吧。」
韓晨陽出現的時候,我剛好在廣場的流轉的燈光下眯起眼睛,他穿得很正式,西裝革履,打著領帶,寶藍色的,本來是很輕佻的顏色,可是在他身上就無比的合稱,貴氣十足,那雙眼睛也是冷清,帶著些敏銳,他看到我,我的目光也肆無忌憚地停留在他的臉上。
一股羞恥感湧上,我咬住嘴唇,他的舌尖在我耳邊逗弄,播散大量的濕熱的氣息:「怎麼不出聲了,嘴硬的小傢伙。」
最細微的地方,最動情,最簡單的,最吸引人。
我氣得咬牙切齒,他似笑非笑,表情卻安靜的沉澱,我忽然就有了一個念頭,隨即又被我打消了,我只知道好奇心可以害死貓,所以我選擇對好奇的事物一笑而過。
是關心則亂嗎?那他呢?我仰頭看他,然後再看看手上的針,頓時五味陳雜。
他一刻也不肯離開電腦:「上面有名字,自己看,我不是很能對得上每一個學生的。」
他「嗯」了一聲:「我在看製造系統建模與模擬,剛才有人跟我說卷子上面有錯誤。」
「你胡說,我沒有……」我想出聲反駁,卻發現聲音已經堵在喉嚨里,只能顫顫巍巍地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符,他的手臂緊緊地環在我的腰間,強悍得不容拒絕,只是他的手指靈巧地滑進我的襯衫里,順著腰的兩側蜿蜒之上,不長驅直入,只是在我敏感異常的後背摩挲,他的薄唇貼在我的耳邊,慵懶、性感的聲音伴著酥麻的熱度,讓我根本無法思考:「小孩子,你又不誠實了。」
可是除了「家」這個空間中應該有的傢具、電器,還有一些零星的飾品,其他的一切已經簡化到了極點,在這裏我看不出任何能代表主人特徵的東西,一切的符號性的東西都隱匿了,只留下一個純粹的空間。
他笑笑:「智齒髮炎呀,你也是該長大了。」
班長就是唐君然本碩班的老大,三年前唐君然介紹給我認識,也會出去吃吃飯,唱唱KTV,雖然是泛泛之交,倒是也相熟,不過後來和唐君然斷了聯繫之後,我們也沒再見過。
他的口氣有些嚴厲:「我記得前一天囑咐你好多遍了吧,別人難道就沒有提過,江止水,你做事可不可以有點責任感,別再像一個小孩子一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學術論壇是隨便曠掉就曠掉的嗎,那是你的必修課,是有學分要考查的,你能不能對你的學業嚴肅一點!」
我百無聊賴地看著輸液瓶,一朵朵的氣泡慢慢在瓶底綻放,輸液管可以映襯上韓晨陽的側臉,專註的,置身事外一般,他手指按住太陽穴,閉目養神。
星爺很可愛,創造出來這麼煽情的七仔,電影裏面還會隱約有過去的套路,不知道他是故意留著的,還是有意堅持。或許這樣的過去式,更讓念舊的人們喜歡。
可是一句話還沒有打完,從走廊上就閃出一個身影,淺灰的大衣,單肩背包斜挎在肩上,手機貼在他的耳邊,然後就是熟悉的鈴聲響起,張懸的吟唱響起:「還不確定你是否也喜歡氣球,路邊常常在發的那種,我和你約好,養只黏人的小貓,和一隻大的、溫柔的狗狗。」
尖銳的指甲刺痛了我某一根神經,疼得我眼淚滴了下來,還有無盡的無助感:「韓晨陽,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
面對生死,那些情情愛愛,那些能分能舍的感情,又一次感受親情, 又一次觸動自己心底對「七仔」的喜歡。小狄的幻想破滅后,對七仔很不公平,為什麼七仔還會回去找他,難道是天性。
正在神遊物外的時候,忽然有一個護士低低地喊了一聲:「唐醫生,你怎麼和圖書過來了?」
看了《長江七號》沒,我剛看完,覺著好看,特別是結尾。
我開始懷念和他在一起工作時候的認真和投入,於是我在選題上認真寫下「粗糙表面法向接觸剛度的分形模型」,我知道這個對我來說是一個極大的挑戰。
「朱佳樂——嘿,不是上次那個好心的小女生。」我托著腮回答得漫不經心,目光緊緊鎖著李楠師兄的反應:「有印象嗎?」
我實話實說:「我不清楚,一直都沒有跟他聯繫,是最近才……」
我不由得在心裏偷笑,看來師兄師弟們的傳言不錯,孫美潔確實是想盡了法子來接近韓老師,連這麼拙劣的借口都能想起來,怕是真的黔驢技窮了,不過我也有些不解,按照韓晨陽那種拈花惹草的性子,好歹也來一個欲拒還迎,不要這麼打擊學生們的積極性。
因為愛上一個人,會讓我們迷失掉自己,連自己都找不回來,如何看透愛人。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笑笑:「我又沒有看過《長江七號》,怎麼比較?」
我挫敗,不想搭理他,誰知他站起來:「哪家醫院,我送你去,不是就有時間了?」
我摸出手機看了下時間,才八點鐘不到,頓時想到李楠師兄的講座,然後再看看眼前這個男人,有些不可置信地問:「我以為你打電話的時候論壇已經結束了,不是才開始,你叫我回去就可以了,這麼說你也沒參加?」
吊完針,才五點不到,但是天已經大黑,這個季節的夜晚是凄清的,光禿禿的枝丫盤桓剪不去的衰敗,在憧憧的陰影里震顫。可是南京的夜晚是不寂寞的,縱使路上少了許多行人,五彩斑斕的霓虹燈卻從未休息,不停地炫耀著自己的色彩。
他終於把頭抬起來,恍惚了半天點點頭,然後別過臉去:「嗯,有,有一點兒。」
他接過我的外套隨手擔在衣架上,邊解西裝扣邊說:「我喜歡簡單的設計,安靜和平實,那些奢華,我欣賞但是對我家不適合。」
我一下愣住了,終於想起前幾天確實有公告,連忙道歉:「我忘記了,對不起,這幾天也沒人提醒我,過得都糊塗了,真的對不起。」
「棉簽用完了,你就忍忍吧。」他無可奈何地嘆氣,然後扭好瓶蓋:「等一下再穿衣服吧,不然藥水都被布給吸完了。」
一個故事,一個童話,怎麼能相提並論,我無法回答韓晨陽的問題,不停地自問。
貪玩的代價,或許說是報應比較合適。
我扣住他的手,他的手還是溫熱的,而我的手那麼冰冷,像一塊冰,我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容:「嗯,我現在很糊塗,你要不要管我呢?」
他不做聲,故意在我腦袋上亂摸一氣,我氣惱去掐他,他反手箍住我的手,戲謔地說:「喲,瞧瞧,變身了呀,這個是不是你說的龍貓?」
他不回答,我兀自地幫他解答:「算了,反正你都劣跡斑斑了,你看,天那麼冷,南京的冬天是很冷的,夏天又特別熱,你感覺到了沒有,這裏的冬天是濕冷,滲透到骨子裡面的那種,韓晨陽,你說今年南京冬天會不會下雪,我覺得會的。」
我連忙扭頭看,只見唐君然從護士站走了過來,他穿著白大褂,胸牌別在口袋上,那裡橫七豎八地插了好幾隻筆,手上有一沓報告,他見到我舒展開眉頭,淡淡地笑起來,隨即目光轉了一個方向,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原來韓晨陽也在看著他。
我的心思有些飄忽,一絲也沒逃過韓晨陽的眼睛,他丟下碗筷,饒有興緻地問我:「眼神忽閃忽閃的,明顯又神遊物外了吧?」
我抿起嘴狡黠地笑,指指李楠師兄實驗室的門:「李老師在嗎?」
他睥睨,不緊不慢地翻著報告:「要是只瘋狗還真的省心,半瘋不瘋才讓人操心。」
愛喝餛飩並不是因為老闆的手藝有多好,而是那股溫馨的感覺。
他眨眨眼,手貼在瓷碗上,然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淡然的笑著說:「要我說呀,其實一碗餛飩定終身也不錯,就在大冬天的餛飩攤上,可是有誰用餛飩求婚的?但是如果是我,就指著餛飩湯裏面一對小蝦米發誓,一輩子都不離不棄,貧賤夫妻百世恩。」
可是我看不透,很久以前,他的眸子裏面總是有種疏離的禮貌,把我的心意生硬地隔在外面,而現在,他的眼眸里裝了什麼樣的情愫,我仍然不知,因為目光流轉之間,我已經潰不成軍,談何鎮定之姿。
我勉強的笑,不明其所指,於是不懂裝懂。
他拍拍我的腦袋:「只是忽然想起一些事,覺得不告訴你會愧疚,那小子看上去成熟得很,其實是個死腦筋的人,有些話寧可爛在肚子裏面也不會說出來的。」然後他沖我笑笑,指指前面走進的人影:「不說了,哈哈,給他聽見了我就要被扁了。」
我忽然想起來就是上次在食堂里那個好心送葡萄糖水給李楠師兄的小女孩,再看看她一臉羞怯的樣子,心裏暗暗有了譜,很想找個地方大笑一場,最終還是強忍住走到她面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地跟她打招呼:「你好。」
護士一臉驚詫地解釋:「唐醫生,這樣做護士長會……」
在指導老師上寫上導師的名字,然後挑挑眉,想落筆終是放棄。
這是什麼自我介紹,我翻白眼,立刻打斷他們:「唐君然,我不是說不用來了嗎,你還沒下班吧,我沒事的,今天護士姐姐水平不錯。」
我饒有興緻的望了她一眼,頗有深意,然後禮貌地笑笑:「好,慢走。」
他慌了,先是微微地不知所措,然後板起臉來:「小師妹,你別胡說,無中生有!」
到他家拿幾本參考書,他家地段極好,小高層,複式樓,南京幾年房價最高。
我撇撇嘴,順手脫下外套,馬上就開始評頭論足:「韓晨陽,你家倒是很像樣板間。」
孫美潔顯然有些意外,看見我落落大方地衝著她笑,只是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報告就快步走了出去,只是她的眼神有些怪異,我依然裝傻,笑得沒心沒肺。
「很疼……」我的腿用力地蜷縮,身體本能地排斥他的進入:「不要了,求求你了。」
我拉了凳子坐下來,漫不經心地翻著面前的試卷:「鄭博的這門課你來代,是不是太便宜他了,課時費怎麼算的,連卷子都丟給你改,他想幹什麼?」
他食指上有薄薄的趼,長期握筆留下的痕迹,和著紅花油的辛辣,刺得我覺得微癢,忍不住漲紅了臉稍微後退了些,他攥住我的手,低頭給我擦藥,口氣有些不耐煩:「別動!」
我哈哈大笑:「班長,以前我就覺得你超級牛,看來這幾年混得風生水起呀。」
我終於哭泣出聲,不能抑制地哭得喘息:「別,不要了,我求你。」
和唐君然去吃飯,他點沙鍋牛肉,我只好吃湯泡飯,席間他出去接了一個電話,就在這時候我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有些意外:「班長,你怎m•hetubook•com•com麼在這裏,好久不見了。」
他的手穿過我的腰間,按在那本書上:「告訴我,你看到哪一章了,哪個細節,讓你這麼敏感,剛才你眼睛像要滴出水一樣,是不是也想要了?」
吊針的時候如坐針氈,我很是發愁,剛才護士站的護士們看我的眼神已經大不對勁,難保一會兒我和一個男人來醫院的消息傳到唐君然耳朵裏面。
他手指在我手臂上輕輕地按了一下,我倒抽一口涼氣:「怎麼會有兩塊淤青?」他問。
李楠師兄無奈地笑笑:「別那麼計較,鄭博要準備出國,我就幫他代課了。」
他也有些驚詫:「呀,小妹妹,好久沒見了,我一直在南京,喏,就在省中醫院,呼吸科。」然後就做出深呼吸的樣子:「那個什麼聽聽乾濕羅音,切切肺之類,懂了吧!」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研究生起碼參加學術論壇五次以上,並至少主講一次,與其問我參沒參加,你還是好好擔心你的主講論文吧!」
我為難,看看身上穿的厚厚的毛衣,眼神示意袖子是很難捲起來,他涼涼地望了我一眼:「屋裡有暖氣,把毛衣脫了不就行了。」
他擺擺手:「哪裡、哪裡,我們都是鼓樓、省中的直系奴隸,受盡欺凌和壓迫,小唐倒是混得不錯,就是忒低調了點。」
凝視黑夜,有路燈,有店鋪里透出的光芒,有車輛開過的,帶來一片橘色,還有黑夜的蒼穹,飛機飛過,帶來起飛或是降落的警示燈。
下午去吊針,故意去得很晚,還沒到醫院門口,手機就響了,打開一看是唐君然的信息:「小丫頭,我去護士站沒有找到你的記錄卡,你不會是忘記了吊針吧?」
顯然小女孩還沒有神遊回來,後退了兩步,慌慌張張地笑起來:「師姐,你好。」
兩個人就僵在那裡,我一時玩心大起,摸出手機給他發了一個信息:「韓老師,麻煩你的臉部稍微鬆弛一下,你這樣會嚇壞人家師姐的。」
他忽然問我:「昨晚,你讓我今天陪你去的地方,是哪裡?」
忽然,一陣清爽薄荷味躥進我的腦袋裡,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酥軟的熱度:「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他微微笑起來,也站起來,喃喃自語:「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真搞不懂你腦子裡面整天想什麼的,學業比八卦重要嗎?」他起身抽出我的報告,還不忘記賞我一個腦門:「結合面特性參數研究,呦,小朋友,這個對你來說不簡單。」
如果不是一室的書,真的不能想象主人的職業和喜好,我驚異於他書之多,之精,不光是專業書,還有大量的中國古籍,隨便拿下一本都有標註,看來都是仔細研究過了。
他的聲音似天鵝絨又軟又柔,我卻駭得寒毛聳立:「我口渴,下來喝水,還有我只是睡不習慣,我有認床的毛病。」
我點點頭,讚許地笑:「我也喜歡中性的設計,要是你去我家看看,我打賭你絕對分不出哪間是我的屋子。」
他低笑一聲,魅惑狂肆,抽出手指,然後把我打橫抱起來走向卧室:「要不我們試試,看我敢不敢。」
我攤手,裝作很不齒的樣子:「有些意外,跟您一貫的作風很不像嘛,話說,你那副冷臉擺給誰看的,欲拒還迎還是非請勿動?」
小七那麼可愛,本來是搞笑的煽情,可是我哭得眼淚嘩嘩的,不悲,就是心痛。
那次不知道怎麼說起了班長準備結婚的事情,唐君然戲笑著跟我說:「要結婚做什麼,八塊錢還不如喝碗餛飩實在。」
「哦!有什麼結果沒有?」他似笑非笑地望著我,興緻盎然。
我白他一眼,悻悻地說:「我還以為你擠公交車來的呢,一副小白領打扮。」
他瞪大眼睛,撓撓頭髮,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呃——我剛才還以為你是他女朋友呢,好像我們畢業之後我就沒見過他和別的女生在一起過。」
屋子裡靜謐得好似不住人,我摸索到客廳,黑暗中沒有燈光,我卻開始害怕,顫抖的手焦急地要握住水杯,可是倒出來卻是空的。
去李楠師兄的實驗室拿實驗報告,剛上樓就看見一個女孩子站在他實驗室門口,眼神獃獃的,怔怔地望著前方,空洞無神,只是嘴角掛著甜甜的笑容,很像三月春天裡的大片櫻花。
我抿起嘴偷偷地笑,溫柔酸楚的心還在那裡,輕輕地呼吸,站起來,拉住他的衣角:「走吧,不早了,冬天好冷的,回去吧。」
他好氣地解釋:「不是這個意思,那這樣吧,等明天你吊完針,我們去工人影院,就去看《長江七號》怎麼樣,你有時間嗎?」
剎那間,我不知所措。
酸澀的眼淚湧上眼眶,不是為他責備我的話語,或許有一點是因為他說話的口氣,讓我一時接受不了,而此刻的心情,只是空慌一片,無處宣洩。
他拍拍我的腦袋,認真地說:「你爸爸是心疼你,下不了手,我們醫院很多護士都不敢給自己家的孩子扎針的。」
唐君然走上前,露出職業性的微笑:「你好,我是唐君然,心內科的醫師。」
我似懂非懂地望著他,嘆氣:「小氣鬼,你都已經看過了,還不讓我看。」
我還沒回答,襯衫被他扯開,露出一邊的肩膀,隨即他火熱的唇貼了上去,一寸一寸地輕咬、啃噬,渾身像是被點了一把火,我感到每寸肌膚都在細微地呻|吟,縱情地,歡愉地,激|情難耐。
以前冬天在漢中門那裡的餛飩攤上,幾張小凳子,熱氣騰騰的大鍋爐,熱情的老闆,還有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人,是我最好的回憶。
指尖滑過書頁,輕輕地咬住嘴唇,只是感到羞怯得顫抖。
連忙拒絕,心虛得不敢看他,可是我遠不是韓晨陽這樣人的對手,最後還是乖乖地被他押到醫院里。
在黑暗中,有腳步聲漸漸逼近,我身體貼著桌沿,眼見韓晨陽慢慢地走來,他的眸子比夜深,也更冷,不是那種高傲的冷峻,而是徹骨的寒意。
尤其是我這種小女生。
我「哦」了一聲,然後站起來:「我去找本書看看。」
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黑夜,身邊空空蕩蕩,腿間的潮濕已經褪去,只是還在不停地顫抖,嗓子彷彿火燎似的乾渴,想下來找杯水喝,沒有貼身的衣服,只得從柜子里隨意找出一件襯衣,遮住身體。
他低低地笑:「是不要,放開我,還是不要放開我。」
他們倆打招呼,寒暄,多年的友情可見一斑,我只是向唐君然望去,那麼專註地看,我想看透他,他的心意,還有他所有的用意。
我看見他去摸手機,然後轉過頭去,還沒等我笑完,手機就叮叮咚咚的響起來,劃破樓道的寧靜,做賊心虛,我嚇得慌忙地按掉手機,然後大大方方地敲門:「抱歉!」
我一口咬住他的手指,惡狠狠地威脅:「你敢!」
放的是宮崎駿的《龍貓》,淘氣的兩個小女孩在田間追逐打鬧,有可愛的不知名的和*圖*書小生物從破舊的房舍里偷偷地溜出來,肩上還扛著裝滿栗子的口袋,小孩子不小心就跌倒進神秘的洞穴,那裡有看上去軟綿綿的、慵懶的、表情豐富的龍貓,還有詭異的大貓巴士。
無明火中燒,我掙出他手的束縛,手指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滑動,在他的胸前,他的腰間,然後一寸一寸地向下,直到最後的禁地。
暖氣真的很熱,我也顧不了什麼淑女矜持,大大方方地把高領毛衣脫了,把襯衫的袖子挽上去,果然手臂上的淤血烏青觸目顯眼,燈光下青紫色的兩團印在皮膚上。
「江止水,你到底在幹什麼?」韓晨陽的聲音在後面響起,我剛想回頭解釋,手下一松,那本《大英百科全書》不偏不倚地落在我的手臂上,頓時,疼得眼淚就流了出來,卻還是在苦笑:「我也不知道,你堆的書太高了,砸下來疼死我了。」
我只能邊喘氣邊掙扎,語氣弱弱地,反而有種欲拒還迎:「韓晨陽,不要,放開我。」
看完之後忽然覺得學業已經被荒廢了好久,第一次開始迷惘,我費盡心思考進去的學校,我究竟要學到些什麼東西,或許就如韓晨陽說的那樣,我對專業一直抱有得過且過的態度,從來沒有打算認真的學到知識。
我嘆氣:「我知道,物理數學不是我的強項,這個研究主要是做機械加工表面的數學特徵,Weierstrass-Mandelbrot函數,可是我想試試,挑戰一下。」
他說:「我這樣做無異於飲鴆止渴,可是我還甘之如飴。」
我反駁:「你說得我非常不堪似的,一點研究的品性都沒有,人家以為你實驗室養只瘋狗,做神經反射實驗似的。」
他反握住我的手,一根一根手指交纏,幾乎是用捏的,想把我的手鑲嵌到他的掌心裏,關節和關節相撞,暗涌擦過,激烈的沉默,他俯下身,貼在我的耳朵邊,灼熱的氣流撞在我的皮膚上,緋紅一片,他說:「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歡你糊塗的時候。」
心,剎那柔軟,眼前是一片模糊,三年時間,彷彿海市蜃樓,而此刻,才覺得自己活著。
他的聲音輕柔得像是羽毛,我彷彿聽見風聲擦耳而過,手心一片濡濕。
我別過臉去,不敢看針:「如果你能戳得進去就謝天謝地了。」
「在,在!」她連忙點頭,語無倫次地解釋:「我是來送試卷的,那個,如果師姐,你沒什麼事,那我就先走了。」
他做了一個噤言的手勢,然後拖過我的手笑著問我:「如果我戳得有些疼不會怪我吧?」
真的是很難得的歡樂時光,兩個人被可愛的龍貓感染得幾乎忘了時間,直到護士來提示拔針的時候兩個人才反應過來,惹得護士站的一群護士笑地曖昧不明,更有資歷的護士問:「唐醫生,這位小姐是不是你女朋友?」
我知道,他是給我面子,不忍心在眾目睽睽之下傷害我,可是我並不感激他。
剛準備按下掛斷的按鍵,他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來,強勢容不得我拒絕:「你坐在那裡不要動,新百是吧,我一會兒就到,你別亂跑!」
他無奈地笑笑:「你別說,這個餛飩真的對了我的口味,你這招挺手段的。」
他淡淡地回答:「今天的學術論壇你沒來參加,不是說好了會過去的嗎?今天是你李楠師兄主講。」
他不去看我,彷彿自言自語一般:「你是糊塗一時,聰明一世。」
他帶本本來給我看電影,我想看星爺的《長江七號》,他不讓,認真地告訴我:「這樣的電影值得你去電影院花錢去看,而不是抱著免費的資源,自娛自樂。」
陷入軟綿的大床,他的吻變得放縱而肆意,唇上的溫度熾熱灼人,我本能地想抗拒,他卻霸道地佔據了我的呼吸,他強迫我容納他讓人窒息的力道,唇舌糾纏在一起,說不上是激|情慾望的迸發還是兩個人之間華麗的戰爭。
我有一刻的失神,頭腦中恍然出現一個人的身影,沒等我回神,整個人被他壓在身下,原先的混亂和激|情變得暴戾,血腥的乖張。
他沒好氣地瞪我一眼:「你什麼時候才能安分一點,不要動不動就出狀況!」
我頓時來了興趣,從窗口可以看見孫美潔站在他面前,桌子上攤了她的報告書,再看看當事人的表情,韓晨陽明顯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毫不留情地拒人於千里之外,而孫美潔一臉的不甘和沮喪。
我向他望去,他的眼睛裡帶著一些深深淺淺的柔情,一絲拘謹的笑意,小心翼翼地等我的答案,我笑著點點頭,然後隨便指了一個電影:「好的,那現在我看動畫片吧。」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我沒事,就是心裏有點亂,明天我上課跟老闆解釋一下,還有,謝謝你通知我,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掛了。」
他慢慢放開我的嘴唇,我看見他緊鎖眉頭,眼眸里儘是濃重的黑色,毫不掩飾的慾望,情慾十足,一個眼神就足以讓女人俯首,為他萬劫不復。
他挑眉:「是嗎?對了,書房在那間,要什麼書就自己去拿,我打個電話。」
「什麼地方?」他笑起來,明黃的燈光照在他的臉側,幾乎可以看見他微垂的輕輕顫動的睫毛:「難道是讓我幫你去尋找一隻龍貓和大貓巴士?」
回宿舍,立刻拿起選報的課題看,李楠師兄主講的是「非公路鉸接式自卸車動力學建模及其平順性研究」。
深冬的黑夜是最寂寞的,眼前看不到輝煌的燈火,看不到閃爍的霓虹,沒有任何色彩。只有路上匆忙的行人,整個頭都蜷縮在衣領里,無暇身邊的黑暗。
我眨眨眼,很迷惘:「嗯?什麼東西?」
他放下筆饒有興緻地看著我,半晌幽幽地冒出一句:「你要早點這麼認了就好了。」
捏著手機給他發信息:「我已經在吊針了,不用過來陪我了。」他卻不回復我,我想他應該在忙,無暇理會我,鬆了一口氣,也有些失落。
再抬頭看韓晨陽,忽然一陣風拂起他鬢邊髮絲,有幾縷頭髮似遮似掩著眉下那雙冷清的眼,他的眸色暗沉,深如黑夜沒有盡頭,他看了一眼我手上的碟,問我:「江止水,你是喜歡龍貓還是七仔?」
不如聽老歌,《Sunny》,《長江七號》的片尾曲,用老歌,用上個世紀涌動的激|情,來勾起遺忘的情愫,讓我們共鳴。
他笑道:「那我還不如去花果山做和尚呢,好歹就在連雲港。」
他的手指修長靈活,在我最私密的腿間徘徊,惡質的挑逗和暗示性的步步為營的深入,在他手指撩起的熱潮再度席捲而來時,我拱起腰身,咬住他撐在我臉旁的手臂,以忍住難耐的快|感,只是我的意識瀕臨崩潰的邊緣時,挑逗忽然撤去,修長的指卻危險地頂住更下方的濕熱縫隙,往裡緩慢擠入。
那種不動聲色的脅迫和情|色|誘惑撲面而來,我以為他又要對我為所欲為的時候,他卻理了下我的頭髮,緊緊地把我摟在懷裡,聲音低和-圖-書沉沙啞,我清楚地感覺到他渾身在因為慾望而顫抖,彷彿只要我的一絲暗示,那種情潮就會鋪天蓋地地襲來。
他也沒說話,沉靜了很長時間,我問他:「韓晨陽,你看過動畫片《龍貓》沒有?那種有著大大的身子,黃豆一樣的小小眼睛的田園上的小怪物,喜歡吃栗子,雖然吼起來很可怕,很嚇人,可是也很溫柔,一般人看不見他們,我也看不見。」
他嘆氣,攥住我的手:「好,我答應你。」
我委屈得抹眼淚,他挫敗,把我拉到沙發上:「把袖子捲起來看看有沒有淤血,我給你抹一點紅花油。」
拿出報告封面,在上面寫上韓晨陽的名字,然後遞給他簽字,口氣軟軟的:「你說我是什麼就是什麼,我最近跟你斗保管沒好的下場,認了。」
韓晨陽也笑,拉椅子坐下來跟我挑眉:「好玩不?偷看可不是好習慣。」
他皺眉,眉頭鎖得緊緊的,一把拉過我,我吃痛:「韓晨陽,輕一點,很痛的!」
他說:「如果你看了之後,會不會因為龍貓先入為主的印象而不會喜歡上七仔?」
手機適時地響起,我只是下意識地接了起來,放在耳邊,隨即清冷熟悉的聲音響起,可是在我聽起來異常的溫暖。
忽然,他的手掌抽離了我的身體,還沒等我鬆口氣,我的嘴唇就被他吻住,沒有狂肆地親吻,只是輕輕含住我的唇瓣,吮吸廝磨,盡極誘哄,我只覺麻麻的觸感,電流似的從足心躥到脊柱,不由得蜷起雙腿,我不想睜眼,一味地墮落在柔情里。
我站起來把窗戶打開,一陣冷風灌了進來,伴隨著是冬日正午的陽光,是明媚的金黃色,從雪松、冬青叢間小影成像泛有的點點破碎似的金燦,然後笑道:「師兄,那天見到這個女孩子的時候,就是這樣明媚的天,陽光暖暖的。」
正午的陽光照在臉上,暖洋洋的,我抬起手,仔細看左手上的針眼,清晰明顯的結痂,周圍有淡淡的淤青。
我抬頭看他,他只是穿著白襯衫,扣子隨意地解了領口的兩顆,袖子也挽到了手臂上,隨性簡潔,一絲若有若無的小性感在舉手投足之間不經意地顯露。
「小孩子不要管那麼多。」他手一伸:「拿來!」
「還有一個是抽血抽的,要三個星期才能退掉,我血管脆性大,天生就這樣。」我擋回他的手,惡狠狠的說:「韓晨陽,我說紅花油呢,光看有什麼用。」
我們都會知道有一個地方,雖然有點破,或者有點亂,甚至不起眼,但是那一切都熟悉我們自己,無論怎麼委屈,怎麼挫折,我們都想回到那裡。
第二天下午去韓晨陽的辦公室找他,剛走到走廊就聽見熟悉的聲音傳來:「你的課題是蒙特卡羅法研究納米結構熱傳導,可是我的研究方向不是納米尺度傳熱,而且博士生的第二指導老師起碼是碩導,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講師,怕是不合規矩吧。」
推開實驗室的門,李楠師兄坐在電腦前,臉幾乎要貼上屏幕,我好奇:「師兄,看啥呢,是不是屏幕上有蜂蜜?」
我挑起嘴角,目光不著痕迹地從身邊一對情侶身上滑過,那個女孩子有些小性子,男孩子只好細心地把碗里的蔥花都挑出來再給她。
他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我,而他的眼神就是鼓勵我說下去:「我想去一個地方,你能不能陪我去,明天好不好?」
有誰說過,如果和愛的人在冬天飄雪的日子里,坐在昏暗的燈光下喝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那是最幸福的事。
坐在路邊餛飩挑子的燈光里,四塊錢一碗餛飩,喝第一口餛飩湯的感覺,暖暖的;幽暗燈光里的紫菜末、蝦皮、香菜,浮在熱氣騰騰的醬湯里。
從此愛上了冬天的一碗餛飩湯,還有那個說,用餛飩求婚,不離不棄的男子。
這樣,生活就會變得像一朵柔軟的棉花,讓人沉淪,而且沒有尖銳的痛苦。
我不屑,心裏有些不自在:「出息,其實結婚很好的呀,婚姻好像就是一個不變的承諾,彷彿用一種固定的方式把愛情留住,這樣好像愛情永遠都不會走掉一樣。」
韓晨陽瞪了我一眼:「你什麼眼光,自己打扮得不也跟一高中生一樣,我們倆走在一起像什麼樣,你知道不?」
記憶中,那天是一場非常大的雪,大朵大朵的雪花,在寂靜的天空中飄落,我們在路邊攤上,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等待暮色瀰漫的城市被紛紛揚揚的大雪覆蓋。
他彎下腰,檢查了一下我的輸液管,彈了幾顆空氣泡上去,然後放好,從大沓的報告中抽出一張碟:「不好意思,馬上有一個手術,要連續做四個小時,晚上不能陪你去看電影了,而接下來我就要值夜班,可能也沒機會了,所以想到買張碟給你,不會介意吧?」
我也不否認:「嗯,我在想餛飩和Weierstrass-Mandelbrot函數的聯繫。」
這個是關於鉸接式自卸車的問題,我很熟悉的沃爾沃、特雷克斯和卡特彼勒等公司都是國際上的主導研究,而他的報告則是在ADAMS/View中建立其剛柔耦合的動力學模型,研究地面變形對非公路車輛平順性影響的方法。
用他清冷的眼眸怔怔地看了我半晌,徐徐揚出一抹微笑,就像春天的風悄然在一潭碧波中漾起一點漣漪,隨即又消失不見,他口氣很嚴肅:「每天十點到二十二點全部待在實驗室,不許做與研究無關的任何事情,不許耍賴,不許跟我胡鬧,吵架可以,不許摔東西。」
我不屑地撇撇嘴:「大不了老爸帶女兒樣,這個說明你比較老。」
唐君然的目光不著痕迹地掠過韓晨陽,然後點點頭:「先告辭了。」轉身便走,我看到他的腳步很快,還不時抬起手腕看表,想來一定是急得沒法了。
我望向韓晨陽,他伸出手幫我理被風吹得有些凌亂的長發,他笑起來眉梢微挑,眼角彎彎,五官格外生動,很難得在他臉上出現的表情,溫暖,很收買我的心。
他的手按在我的嘴唇上,他問我:「如果我現在要了你,你會不會恨我?」
中性色是家的色調,無論是傢具還是空間,沒有一點讓人感到心跳的色彩,在這樣的家中,人的情緒一點也激動不起來,因為眼前的一切都是淡淡地,靜靜地。
班長的話還在心頭縈繞,我強迫自己不去想起,但是其中的深意,我明白,亦裝糊塗。
這是怎樣一個混亂而又曖昧的場景,年輕女孩子滿是汗水的馨香的身體,柔軟到纏綿,薄綿的、羞恥的情事,在炎熱的夏日,一併鋪陳,毫不掩飾。
可是我說不出口,因為,我渴望有一個能看進我的靈魂。
新百的門口有很空曠的廣場,燈光直射,很多人聚集在一起,我實在太累,幾乎無法再多走一步,我捏著手機,在旁邊的台階上坐了下來,長久地沉默,抬頭望天空。
彷彿心思被人戳破了一樣,我手不由得抖了一下,慌忙地想把書合上,可https://m.hetubook•com•com是他在我之前扣住了我的手腕,柔軟的髮絲貼在我的脖頸間,跟他的聲音一樣,撩撥我的感官,他聲音很輕,喃喃自語一般:「這本書是川端康成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代表作,我很好奇,他能夠寫出積極健康的審美情趣的著作,而另一方面,他又能寫出一批以表現官能刺|激、色情享受和變態性|愛為主題的作品,比如《千隻鶴》。」
日誌 12月7日
他詫異地轉頭,我繼續:「那天,我記得跟你說過,幸福就是那麼簡單,你還記得嗎?」
忽然有個奇怪的想法,沒看到那輛熟悉的賓利,難道韓晨陽是擠了公交車過來的,不知道他是刷卡還是投幣,於是心情大好。
我撇嘴,手下不停地翻卷子,一張演算式寫得工整漂亮的試卷吸引了我,忙喊他來看:「這個學生是誰,題答不錯,字也寫得很漂亮。」
他離開我,幫我掖好被角:「對不起,別哭了。」
我尷尬地笑笑,手上撥弄著筷子,他兀自地說下去:「反正那時候要畢業的時候我就覺得他變得怪怪的,好像是從你回學校開始吧,那時候他酗酒、抽煙,反正要多頹廢就多頹廢,我們原來以為是因為蔣迎熙,但是那時候就知道也不是。」
他卻笑了,低柔地在我她耳邊輕喃:「你習慣就好了,你看穿成這樣難道不是來勾引我的,我的床,我的襯衣,你身上還有什麼不是我的?」
他不否定也不肯定,只是掛著一絲淡然的笑,讓我想起國畫潑墨中用的淡墨,不似純墨的濃烈,不似清水的寡淡,那樣的筆調只是安靜,而顯得更加睿智。
抿起嘴偷偷地笑,連忙回了簡訊:「我剛來,現在準備去輸液室,你在哪兒?」
「你又生病了?」他不可置信地問,表情異常的嚴肅:「什麼病?」
他問我:「江止水,你在哪裡?」
衣服已經半褪在腰間,他從我的臂彎一路吻到腰間,遊走在我身上的大手的掌心汗濕,在我的胸前撩撥起大片的歡愉,是緋紅的,三月櫻花開到極致。腰上的大手則牢固強壯地捧著我的下半身,欲流澎湃焚燒,讓我迷糊的心神無法思考,口中斷斷續續地輕吟出聲。
他向我走來,我還是坐在那裡,微微笑,他的手撐在座椅上,我仰起頭告訴他:「夜黑風高的,你出來,會不會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
我想告訴他,韓晨陽,請不要一次次地揭穿我,我糊塗只是不能忍受自己太過聰明。
我一時愣在一邊,不知道是接起來還是按掉,他轉過頭笑,唇角微微翹起來,然後向我走來,那繾綣的笑容勾起我的心弦,讓我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好多。
我有些驚訝,連忙接過去:「沒關係,你快去準備手術吧,我沒事的。」
耳邊有迴旋的風聲,我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平靜地落淚,滴在手上,還有蝕骨的寒冷,原來從來都沒有消失過。
久違的笑容,時隔三年,竟然還是讓我心亂如麻。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也不想回答。」他的眸子忽然變得清澈溫和:「但是你告訴我,你現在是清醒還是在糊塗中?」
柜子頂上還堆了很多其他的書,我踮起腳看,原來還有《大英百科全書》,我好奇,伸了手就去拿,誰知動一發就牽全身,沒等我抽出那本書,其他的書嘩啦掉下來幾本,我只好伸手穩住搖搖欲墜的書堆。
我掏出錢包準備付錢,他挑眉,我改口道:「餛飩和W-M函數的關係就是,可以用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收買一位好的指導老師。」
然後笑著走到他面前,直直地看到他的眼睛里:「如果她是一束陽光,能夠溫暖你的手心,就不要拒絕,因為陽光,是沒有辦法拒絕的。」
我忍不住抱怨:「怎麼沒有棉簽,你下手太重了。」
我揮揮手,繼續一頁頁翻資料:「說話口氣跟我得了啥絕症一樣,可不可以不要那麼不吉利,只是冠周炎,那個倒霉的智齒,折騰我好幾天了。」
如果可以,我寧願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去考慮,如此糊塗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每天微笑,視線迷濛,單純而又快樂。
唐君然推薦的,我想當然都不錯。
他俯身吻我,吻去一滴滴的淚水,我聽到他喘息粗重:「這是必經之路,你必須承受。」
我大窘,連忙把襯衣的下擺扯下,他卻把我抱離桌沿,放在桌上,然後撩起襯衣,指著胸前和鎖骨上的吻痕:「這,也是我的。」
我連呼吸都放慢了頻率,每一聲,都小心翼翼,茫然地環顧四周,語無倫次地說:「你打電話來做什麼,找我有什麼事,這麼晚了。」
心很亂,想到詭異的大貓巴士,可以在田園奔跑,可以在電線杆上跳躍,眼睛會變成車燈,八隻腳卻很可愛,小孩子有龍貓和大貓巴士,幫他們找到回家的道路,可是我呢?
韓晨陽也公式化地微笑,卻透出一絲的疏離:「韓晨陽,她的導師。」
他說:「打車吧,新街口停不了車,我就沒開車來。」
小七是陽光,最後,他就是小狄的希望的陽光,而龍貓是什麼,我想,是孩子純真的幻想,森林里的美好童話。
他笑,熟練地拿碘酒、酒精棉簽消毒,一邊跟我調侃:「這麼不信任我,雖然我剛做了四個小時的手術,有些累,但是這點小玩意難不倒我的,看,不就回血了嗎?」
我淚眼婆娑地望著他,他別過臉去,久久地坐在我的床前,然後他站起來,不看我一眼,就離開了。
我「撲哧」笑出來,戲謔他:「幹什麼,想去五台山當和尚是吧?」
我點頭:「不錯了,起碼這點比我爸好,小時候我拔針的時候,他總是把我弄哭,第二天就是大片的淤血,我那時候可懷疑他的水平了,怎麼能做教授的。」
我看了一下手錶:「上午有課,現在都三點多了,我還要去吊針,沒時間了,要不明天?」
他的身子有半刻的停滯,半晌,我抬頭,淚眼中看見他的臉,汗水從他的額頭上滑落,落在我的胸前,然後手指被他鉗得緊緊的,他問我,聲音有些沙啞,但是透出了無限的冰冷和冷意:「水水,你告訴我,你在為誰守身如玉?」
他淡淡地笑:「別誇我,我幫人抽血,都是留下大片的淤青,也就輸液還行吧。」
彷彿一團迷霧,在我眼前裊裊地升起,原本就對過往不甘心的心又開始復燃,我皺了皺眉頭,覺得班長對我說的話實在有深意,便毫不忌諱地直接問了出來:「說明什麼,或許說,告訴我這些事,做什麼?」
把他領到小時候常去的餛飩攤,簡單的一個小案子,三兩把小凳子,在馬路邊,遠遠就能看到老闆在路燈下的身影。餛飩攤子那麼小,就在他身邊靜靜地擺著,從小小的火爐里冒出熱熱的火苗,哈出鍋裏面的熱氣。
矇矓中,他壓上我的身體,我感到肌膚相親,渙散出洶湧的水和火,濡濕的淫|靡,緊緊貼合,他在我耳邊低語:「現在喊停太遲了,所以我只想聽到你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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