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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洞

作者:笙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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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小女孩咯咯地笑:「大哥哥,少放點辣椒就不叫尖椒牛柳了,你這麼大人了還怕辣?」
就像我永遠沒有辦法猜透唐君然一樣,韓晨陽對我來說,會不會永遠神秘和陌生?
我嘆氣,繼續狡辯:「我說的是事實呀,鐵錚錚的事實,你別這樣威脅我,怪恐怖的,中國的法律可是保護言論自由的呀。」
我禮貌地笑笑:「嗯,你也聖誕快樂。」
我意外地轉頭,對上唐君然清澈的眼睛,忽然覺得心情大好,冥冥之中真的是巧遇,於是指指對面的椅子:「我的論文寫完了,自然要好好放縱一下咯,你吃什麼?我請客!」
我頭開始隱隱地作痛,沒好氣地回答:「論文寫完了,我可以回去睡覺了吧!」
在公交車裡一路望去,濃濃的節日氣氛已經洋溢在這個城市的商場、酒店之中。一座覆蓋著皚皚白雪的木屋,一棵掛滿禮物的聖誕樹,一位身穿紅袍飄著大鬍子的聖誕老人,一架雪地中等待飛馳的雪橇,節奏明快的聖誕歌作為背景音樂,在反覆播放。
可是沒有人告訴我外國人的年關就是平安夜前幾天,對於如今過洋節日的我們來說,我只能含淚咬住小手帕,可憐兮兮地對著大堆的數據,做悲切狀。
中午的時候,被窗外一陣嘶叫的北風喚醒,睜開惺忪的眼睛,向窗外定神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這北風執著地颳了一夜,從我回來一直到睡醒。
愛在心裡,卻因為不敢開口而錯過,這多少會留下無以挽回的悔恨,更何況是一種可能無法挽回的情況。
他們「哦」了一聲,也沒多想,只是剛才那個快嘴的小師弟馬上喊起來:「師姐,你可別打著論文的旗號去跟韓老師約會去,置我們大家于不顧。」
手機響起來,我不假思索地接了起來,唐君然的聲音傳了過來:「江止水,昨晚謝謝你了,我現在已經退燒了,你還好吧?」
簡單的幾句,然後我的視線越過他的肩膀看見流光溢彩的教堂頂上,有白色的鳥兒在黑幕中飛過,秦淮河的水靜靜在身邊流淌,我聽見他對我說:「Well,this his my perfect day。」
結束后,我們走在路燈通明的大街上,唐君然轉過頭問我:「是不是Cranberries也有一首歌叫《This is the day》?」
韓晨陽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我問自己,獃獃地望著窗台上的那束雛菊,手下輕輕地在桌上畫他的名字,然後站起來走到他的桌子前,看他資料上的簽名、標註。
「不用了,不用了!」我連忙喊住:「我沒事,就是確認一下。」沒等她回話,自己就慌忙地把手機給按掉了,然後久久地凝視著手機。
最喜歡的莫過於凱拉奈特利的那個故事。
教堂已經滿滿的都是人了,我們找了靠在邊口的位置坐下,旁邊是一個年過花甲的老太太,手裡捧一本《聖經》,放眼望去還有幾個外國人。
沒一會兒手機響起來了,陌生的號碼,我接起來,韓晨陽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有些氣喘得厲害,聲線還是難得的鎮定:「江止水,你是不是又睡著了?」
掛了電話,我垂頭喪氣地回去,一群人還在興高采烈地討論平安夜去哪裡度過,李楠師兄也難得鬆口,說是用經費讓我們好好輕鬆一下。
我順口就搪塞了過去:「哎呀,李楠師兄的實驗室,我們在做課題,大家開玩笑的。」
我忽然覺得自己的舉動實在是幼稚,為什麼如此費盡心思地挖掘他的隱私,僅僅是好奇?難道我是真的很在意韓晨陽,想了解更多,再多,才能不讓自己迷失?
「我什麼都知道?」他反問:「什麼意思?」
他「哦」了一聲,也沒多問,隨即道:「我說的事,你還考慮好了沒有,我不問你還就真的不會自己主動點告訴我?」
大半的身子倚在牆上,他搖搖頭又點點頭:「有些低燒,沒事的,最近熬夜累了,抵抗力有些下降,出個汗就好了。」
晚上,一個人在實驗室里寫論文,唐君然發信息過來說小徐師兄幫我開了幾服藥要帶給我,我順手回復,我在實驗室,現在出去不了,要不改天我自己去拿好了。
輕輕地把杯子放在他的手邊,然後用手給他試溫度,手心剛貼了上去,他緩緩的睜開眼睛,衝著我笑笑,端起杯子,孩子氣得皺皺眉頭:「這麼難聞,肯定很苦。」
就這樣吧,我告訴自己,我已經太累了,真的不能再思考,我有預感,https://m.hetubook.com.com這個故事開始便成錯誤,便不會有太好的結果。
記得昨夜睡覺前原本是想看點無聊的小說打發心中的鬱積,窗外陣陣的北風,夾著尖銳的呼嘯,縈繞在窗外遲遲不肯離去。聲聲尖叫,彷彿宣洩一種難忍的疼痛,呼喚所有生靈的憐憫,也像絹帛的撕裂,脆聲聲地扯斷,叫人不忍。在這尖厲的聲聲中,我難以集中精神,思緒被扯得斷斷續續,一會兒一個熟悉的面孔閃過,混沌中困意襲來便睡了。
「師姐,快去吧,韓老師都走了差不多一個月了,你們也該好好甜蜜一下了,說出來我們大家都理解的,只是這麼蹩腳的謊言,實在是挑戰我們的智商!」
那個女孩子的聲音,讓我的腦袋裡有幾秒鐘的空白,實驗室里靜悄悄的,我睜大眼睛,瞪著天花板,已經全然沒有睡意了。
在凌晨看完這部電影,滿心的溫暖。
他還站在門口,沒有要進去的意思:「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也許是疲倦到了極點,他幾乎是躺在床上就睡著了,我默默地凝視了他兩秒鐘,這一刻我竟然覺得他是這麼柔弱,我的心忽然湧上一股熱流,酸酸的,沒來由的一陣心軟。
沉默了一會,他突然說:「李楠不會那麼狠心把你們留到平安夜吧?」
我興奮極了,眼睛都閃亮亮的:「唐君然,這個就是你以前說的那個基督教堂嗎?」
Mark的錄像帶告訴我——我的腦海里都是你,你的笑靨如花,你的喜怒哀愁。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兩手已經被枕得麻到動不了,電腦上刺眼的光亮映在眼底,已經是半夜的兩點多,原來這個平安夜是被我睡了過去的。
如果一個人沒有心,對誰都不會動感情,是不是更容易活得快樂一點。
他點點頭,臉龐在五顏六色的彩燈下生動異常:「今晚有聖誕節的音樂崇拜,你看都來這麼多人了,我們快點進去,興許還能找個好位置。」
我從沃爾瑪回來,提著大包小包地往宿舍走,挽著男朋友的女孩子們都打扮得光鮮靚麗,接近零下的天氣,只是迷你短裙和長靴,實在是勇氣可嘉。
從來沒有過的,但是卻如此的真實的他。
大街上人來人往,今晚就是平安夜,然後就是新年,商店裡面擺著聖誕樹,掛著彩燈,窗戶上噴著Merry Christmas!Happy New Year!的字樣,廣場上的音樂噴泉五光十色。小孩子在廣場上奔跑歡呼,情侶們手挽手親密無間,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色,。
他帶著我繞過一條長長的街道,我只認得這裡是太平南路夫子廟那塊地方,可是映入眼前的卻是鎏金大字——聖保羅堂。
沒有心思繼續論文,打開電腦專門找小道八卦看,笑完了又覺得空虛,惶惶惴惴的,連起身倒一杯水大半的心思都在門外的動靜上,似乎下一秒就會有人轉動門把推門而入。
他笑著搖搖頭:「當然不是,只是在市中醫院以前實習的時候經常來這裏看看,那時候是夏天,外面的常青藤滿滿牆,一坐進來,安安靜靜地聽唱詩、禱告,心裏會很平靜。」
在我的眸光,投入他的眼中之際,我點點頭,他那緊抿的唇角,竟蕩漾出一個笑容,眼神也泛起几絲溫柔:「真好!」
當獨自一個人在這個城市,徘徊在感情的迷途中,我穿過街道和人群,多少有點落寞,我想,真愛至上,那麼只要相信愛,自然就會有答案。
「遭遇辦事效率低而且呆板的英國人是一個大挑戰,諮詢郵件得不到回復,去辦公室預約也很難見上老師,索性換了一個華裔的導師。」
他安安靜靜地坐在桌邊,手指按住太陽穴,閉起眼睛,整個人立刻鬆懈了下來,屋子裡暈黃的燈光,在他臉上打出很深的陰影,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是平靜安詳地宛如睡著。
我撇撇嘴,寒磣他:「我可不是他什麼親,你可別被他這人模人樣給騙了,其實前幾天他趴在桌子上睡覺還把老闆的資料給『淋濕』了,老闆差點滅了他!」
李楠師兄的課題——關於機械振動與雜訊控制的研究,被老闆催得急,拉了我們一干人全部砸在實驗室里,連小本科的弟弟妹妹們都拉了過來。
唐君然托著腦袋笑,茶杯輕霧淡裊的熱氣升騰著,掠過他的鼻尖,他漆黑的眼睛彷彿帶著水汽,濕漉漉的,看上去生動得像一個稚氣未脫的大孩子。
hetubook.com.com茫然地搖搖頭:「我只記得那首《Never Grow Old》,很迷魂的一首歌。」
我連忙打住:「不了、不了,二十五號就很好,晚上十二點之前我交給你。」
我一愣,然後笑起來:「誰知道呀,韓晨陽,你不說我都忘記了,快聖誕了耶,我問你,你在國外的時候都是怎麼過聖誕節的,難道也是在實驗室里度過的,不會吧,你這種水仙花一般的人,一定不會那麼寂寞的!」
因為愛一個人的時候,永遠沒有辦法窺探他的所有,愛情中,往往是我們自己蒙蔽了自己的雙眼,讓自己陷入迷局,等一切煙消雲散,才幡然悔悟。
他笑起來:「小朋友,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比如一些東西,永遠無法把握,好了,不說這個了,我問你,南京什麼時候會下雪?」
「尖椒牛柳一份,少放點辣椒。」
我坐下來剝雞蛋,耐心地澄清:「真的不是,我不過就是說了一句韓晨陽不中聽的話,結果觸犯了他的龍顏了,讓我十萬火急地趕論文,沒良心的傢伙!」
「嗯,我沒事,你工作別太累了。」他的聲音在我聽起來精神了許多,恢復得不錯。
空調噴薄出再多的熱氣,窗台上即將枯萎的雛菊微微地搖晃,時不時宿舍區有歡呼聲傳來,氣流震在窗欞上,嗡嗡作響。
「今天從朋友聽到一個好玩的消息,他們學校補考一門十五鎊,兩門二十鎊,要麼別補考,要補考就要多補,有折扣,我想,這個制度真的很人性化,可惜我應該是沒機會領略了。」
我哭笑不得:「我騙你我就是小狗!」
我偷偷地笑,存心地岔話題:「哎,韓晨陽,我打給你又算長途又算漫遊,當然是等你打給我咯,這點經濟意識都沒有,國家的資源不是那麼浪費的。」
唱詩班還在唱,Mark只一個人走在黑暗的街道上,笑笑,然後說:Enough, enough now.有些時候,愛不需要完美的結局,你愛一個人,就不用去管結局是否完美,重要的只是自己的感覺,Mark說my wasted heart will love you。
沒有任何的喜悅,連自己都驚異於自己的平淡和冷漠,我聽見自己輕輕地說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沒有了任何聲響,我按下手機,身心疲乏得只想好好睡到地老天荒。
從古到今的經驗告訴我,年關是最難過的,那時候債主上門,想躲都躲不開。
難道他又是一個我得不到不甘心的人,不對,我為什麼要得到他?
他不理睬我,徑自跟別人討論問題,我覺得挫敗,旁邊有女生抿著嘴笑:「第一次看到李老師那麼投入的樣子,原來也是六親不認的類型。」
他還真的摸摸自己的臉:「這麼快就看出效果了呀,這國產的還真不錯。」
可是難得那些小孩子一點都不拘束,即使對著讓人昏昏欲睡的枯燥數據,他們居然能談笑風生,從國際政治八卦到原創文學,再以一些比較蘿莉、正太的誇張語結束,讓我們這些研究生、博士嘆為觀止。
他的口氣隱隱透出一絲的沮喪,語調還是平和:「哦,知道了,那你忙吧。」
小女孩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去叫菜:「一份尖椒牛柳,少點辣椒,多點辣椒醬!」
我在客廳里看資料,差不多到了十一點的時候小徐師兄回來了,他看到我坐在桌子旁很是意外,揉揉眼睛再三確認:「喲,小江妹妹,我沒認錯人吧?」
突然,我覺得一切好可笑、好荒謬,自己一系列反常的舉動,讓我覺得陌生。
「是要提前嗎?」
他深深地嘆氣:「蔣迎熙是吧?我不太清楚你們之間的事情,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快樂。」
我跟李楠師兄說搭話:「還是小孩子青春活力,相比之下我們都老了。」
我連忙穿上外套,拿上錢包,不顧他的反對:「我去藥店買點葯。」
我低聲問他:「唐君然,我不是基督教徒耶,會不會對上帝不恭,你是嗎?」
我只需要安靜地等待,愛,也需要時間證明,不是嗎?
「跟韓老師約會還要我們打包?」
我淡淡地笑:「以前隨便看看的,碗就放在那裡我來收拾,等葯好了喝完了就去睡覺。」
我偷偷告訴她:「大哥哥是醫生,小心你生病了栽到他手裡,他會公報私仇。」
我這才恍然,餘光瞄到一旁的手機,未接來電上赫然顯示的是韓晨陽的名字,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撥了過去,很長和圖書時間的音樂,終於一個女孩子接了起來:「您好,找哪位?」
手機里滿滿的都是別人的祝福,可是唯獨少了江風和董安妍的回復,我心裏隱隱地覺得有些不對勁,心想也許是他們疏忽之間忘記了,也沒作多想。
我倒吸一口涼氣,急急地辯解:「韓晨陽,你不能這樣,太過分了,能不能延期一點?」
暖即是冷,如果心底一片荒蕪。
我和他相識一笑,輕輕地吟唱起來:「I had a dream,strange it may seems,it was my perfect day,open my eyes,I realize,this is my perfect day,hope you never grow old……」
第一次去唐君然的家,確切地說是他和小徐師兄合租的公寓,很簡單的家。
「韓晨陽,我打算讀博。」
他咕噥了一句我沒聽清楚,似乎還有隱隱的笑意,最後他跟我說:「如果沒有完成就乖乖地待在我的實驗室里,不許亂跑,我會不定期的監督你的。」
我哭笑不得,只好自言自語道:「我寧可相信讓我二十五號交論文是一句謊言,可是怎麼沒人告訴我呢,韓晨陽,你太過分了!」
「這不是來了嗎?」他微微笑:「雖然遲了一點,總算是趕上了。」
我撇撇嘴:「你問我,我問誰去?南京好幾年前都是要到春節才下的,今年誰說得准,可能會提早吧,天這麼冷。」
那個內向的男人拿著寫字板,訴說著他的愛戀、他可能無以挽回的情感。
他還是笑得沒心沒肺:「唉,醫者不自醫呀。」然後他端起杯子,環顧四周:「江止水,有沒有糖,給我拿點過來,我怕苦。」
他點點頭,倦怠的神情慢慢地浮上,眼睛一瞬間的明亮,隨即又沉靜下去,他望著我,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試探地問出來:「能不能先不走,陪我一會兒?」
他最近春風得意,說話肆無忌憚了許多,可把我氣得歪歪的:「我說李楠師兄,你的智商就很高,臉色也白裡透紅,每天用大寶的吧!」
韓晨陽會回來嗎?我問我自己,手裡草莓酸奶慢慢地變溫了,時鐘在雪白的牆面上滴滴答答地行走,一分一秒地敲擊在我的心上。
從默禱到合唱,然後是英文詩班的合唱,最後是阿門頌,歌聲最後傳得好遠,歌聲搖曳著唱詩班孩子手裡捧著的蓮花燈,溫馨安寧。
我挫敗,悶悶地指控他:「就是你,好像對什麼事情都盡在掌握的樣子。」
「貧嘴!」他打斷我,沒有一絲的慍怒,相反的還帶著隱隱的笑意:「我可是百忙之中抽空的,可不是專門跟你來東拉西扯的。」
我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接話,只是默默地看著他:「師兄,我是覺得你比以前滄桑多了。」
窺探到小小的秘密,我不由得竊喜,可是翻到越后,卻發現好幾頁都被撕了下來,他的記錄,從回國開始就中斷了,一根線索,戛然而止。
「迷魂?」他笑起來,眼睛裏面亮閃閃的,在燈火璀璨的秦淮河畔,眸子里蕩漾著無限溫柔:「想起有一年我在酒吧里聽到這首歌,只盼望就此沉睡,永遠不要醒來。」
我想要一隻潤唇膏,實驗室太乾燥,如此小小的願望而已。
「呃——」我有半刻的失神,目光落在那本小冊子上,然後斟酌了一下:「對不起呀,我有論文還沒有做完,老闆會來查班的,看來是沒空了。」
他愣了一下:「嗯,江止水,對了,聖誕快樂!」
在大家歡送的笑聲中,我跑出去接電話,韓晨陽有些好奇:「你在哪裡,怎麼這麼熱鬧?」
他沒回復,我也沒去追究,直到有人敲實驗室的門,我打開一看,唐君然笑眯眯地站在外面,手裡提著一包葯,跟我解釋道:「下班順便帶來的。」
日誌 12月25日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哦」了一聲,尾音拖得老長,臉上掛著叵測的笑容,我佯裝生氣,拍拍桌子:「這年頭,說實話都沒人信,我走了,不管去哪裡吃,記得打包一份給我回來。」
對方笑了:「韓晨陽這個傢伙,手機丟在我這裏都不知道,你等等我去叫他。」
我懶懶地收拾手上的資料,有人覺得奇怪便問道:「師姐,你準備走了呀,對了,李楠師兄說平安夜請我們吃飯,你說去哪裡好?」
轉向李楠師兄,他一臉玩味地看著我,讓我更加迷惘,只好期期艾艾地解釋:「唉,和-圖-書不騙你,真的,剛才他打電話來就是說論文的事情,我要趕工了,不然趕不上了。」
我剛想接話,那邊守在電腦前的師弟大喊一聲:「江師姐,你的手機響了,有電話。」
他寫的每一頁都很簡單,寥寥的幾句話,我卻看得津津有味的,這些話語串聯成一個個小小的故事,折射出韓晨陽大學研究生時候的生活,規律簡單。
他呵呵地笑:「他是很悶的人,即使心裏在乎一個人,也從來不會說出口的,那時候我們都看得出來,他對你不捨得,還是眼睜睜地看你走,當時我們都奇怪,問他為什麼,他說,你值得更好的,我們也沒多說,不過這回總算是主動了一回。」
「那你怎麼在這裏,這個時候你應該在……」他「嘿嘿」地笑得詭異,目光望門那裡投去,被我狠狠地瞪了回來:「唉,我開玩笑的,他這幾天太忙了,身體是不太好的樣子。」
我「哦」了一聲,轉身走過去拿電話,結果小師弟好死不活地又補充了一句,立刻讓在場所有的人,發出了類似於狂喜的喟嘆。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走去廚房舀了一勺白糖給他,他緊鎖眉頭,臉別過去咕嘟地喝下去,然後迫不及待地找水漱口,我實在是忍俊不禁:「唐君然,你快去睡一覺吧,出一身汗就退燒了。」
他瞪我,惡狠狠地表態:「江止水,你有本事就別讓把柄落在我的手上,不然,我非把你寒磣到不行。」
我點點頭,目光轉向五彩斑斕的玻璃窗戶:「我也很喜歡這裏,那時候聽你描述,我就很想去,可是每次都錯過了。」
反倒是我有些驚訝,還有些不甘:「唉,你好歹也問一下為什麼我要讀博吧,好像你之前什麼都知道,那麼有把握的樣子,讓人很不爽的!」
我心猛然地跳了兩下,決定好好消化一下被「歪曲」的解釋,李楠師兄一臉不屑地望著我發獃的樣子,不遺餘力地繼續寒磣我:「唉,女人戀愛時候智商果然是負值。」
頭頂上輕輕地被敲了一下,對上李楠師兄慍怒的眼神,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剛才我在朱佳樂小妹妹面前詆毀了他的光輝形象。
我翻白眼:「誰讓你生病的,醫生也知道葯難吃呀,活該,自己不好好照顧自己。」
他居然「哼、哼」的笑了兩聲,讓我一陣膽戰,接著他說道:「是呀,往年是有不少艷遇的,我說,江止水,你看來很悠閑呀,你的論文結束了沒有,我記得deadline是二十五號。」
他吃了一口飯,然後用手在桌子上指指劃劃的:「我看最沒良心的人是你吧,韓晨陽說得也很明確了,他準備回來,你小子安分點的意思,這麼大個人了,連個臉色的都不會看。」
實在想不出什麼話可以跟他說,我笑不由衷:「我的論文寫完了,你什麼時候要看?」
「居然沒有八卦!」我重重地嘆氣:「難道他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拜託,好歹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吧!」
我有些訝然,不好意思地笑笑:「謝謝你,也幫我謝謝小徐師兄,最近實在是太忙了,趕論文,老闆要回來了。」
他點點頭,一邊脫外套一邊打哈欠:「累死了,做醫生累死累活的,小江妹妹,你不知道,小唐從昨晚到今天下午一直在手術室里,怪不得身體這麼差的,唉,我們這種新手最累了,手術要全程跟進,被使喚來使喚去的,沒一點地位。」
我一愣,不是韓晨陽,難道是我撥錯了,口舌一下子亂了起來:「我....我找,那個,剛才有人打電話給我的,我沒接到....」
「江止水,我……你怎麼還在實驗室,就為了趕論文?」
我輕輕地「恩」了一聲,他繼續問道:「是不是在實驗室?」還沒等我回答,他頓了一下:「江止水,剛才接電話的是我表妹,韓晨琳。」
「晨琳從美國打電話給我,她生病時候想吃粥,打電話回家問怎麼做,家裡一個人都沒有,說著說著她就哭出來,讓我心裏也酸酸的。」
人,真的可以一旦擁有,別無所求嗎?
「喲——這不是韓晨陽老師的電話,江師姐,這可是鐵錚錚的事實!」
整個晚上,我都在心有戚戚中度過,好似高考查分的那個晚上,想知道,又拚命地抵制,可是最後結果出來,就罵自己沒出息,現在亦然。
不如躲進有空調的實驗室,一杯草莓酸奶,半塊芝士蛋糕,美美地望著這個城市的上空,也許有馴鹿飛過,聖誕老人背著大口袋從煙囪里爬到孩hetubook.com•com子的床頭,捎上最美的祝福。
心底流淌過一道溫柔而酸楚的心疼,那似乎是近似於本能的反應,他手心裏還捏著一份全英文的病歷資料,他的側臉忽然就和爸爸的樣子重疊在一起,在我面前毫不掩飾顯露疲態的他,安靜得像一個熟睡的小孩,讓人忍不住的心疼。
飢不擇食到了如此狗急跳牆的地步,這就是工科生的悲哀。
我究竟在苦苦支撐著什麼,也許我只是想證明,我曾經擁有過。
我低低地笑,心裏沒來由的沒過一絲的恐慌,彷彿暴風雨來臨前沉悶的壓抑:「嗯,快樂就好了,其他的以後再說吧。」
我「恩」了一聲,就輕輕地按斷了電話,心裏說不上什麼感覺,一半的歉疚,還有一半的舒坦,我想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在此之前,只退不進。
他白我一眼,隨即露出狐疑的表情:「真的不是?」
「我是想問你,平安夜晚上有時間嗎?」
他口氣一點都不驚訝,淡淡地:「哦,決定好了是吧,那就讀吧。」
「工作壓力大,沒辦法。」他勺了一口粥:「嗯,不錯,熬得很濃厚,小江妹妹手藝不錯呀,呵呵,以後誰娶了你就是誰的福氣。」
我翻開一本毫不起眼的本子,以為只是單純的數據計數本,仔細一看,原來是一本類似於日記的本子,日期是幾年前了,大概是韓晨陽上大學的時候。
我接過藥包,無意間觸碰到他的手心,滾燙的一片,我嚇了一跳,這才發現他臉上有種不自然的泛紅,呼吸也有些急促,立刻就反應過來了:「唐君然,你是不是發燒了?」
那些串成的愛情小故事,如同今年這個溫暖的聖誕節,讓人感到溫馨和無比回味。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他馬上改口:「錯了,小唐那個傢伙真有福氣,唉,你們倆兜兜轉轉的也終於走到這一步了,讓我們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可是,彷彿做了一個悠長的夢,然後如空白磁帶上,即使倒帶也沒有任何痕迹,沒有任何人來過,在我熟睡的時候時間彈指而過。
「怎麼這麼說呢?」
「你要不要吃點夜宵,廚房還有點皮蛋瘦肉粥?」
這個答案讓我有些意外,我輕輕地咬住了嘴唇,目光不由得投向那扇門:「師兄,我和他之間存在一根刺,兩個人都小心翼翼地不去觸碰,但是如果有一天始料不及地被提及的時候,也許會造成無法愈合的創傷。」
第二天頂著熊貓眼去打早飯,恰巧碰見李楠師兄,他越來越跟我較真,也越來越八卦,端盤子取粥的時候還不忘回頭跟我絮叨:「小師妹,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要跟韓晨陽約會才獨自守在實驗室的?」
他對我買來的葯都很驚訝:「江止水,你什麼時候學中醫的,桂枝、生薑、紫蘇,都是發汗解表的葯。」
小徐師兄送我回學校,我回實驗室通宵,樓道里安安靜靜地,我故意加重腳步聲,然後看一盞盞燈,在眼前緩緩地綻放,空蕩的迴廊里,冷風呼嘯而入,與實驗室殘存的風息連成氣流,將門扇輕輕扯開一線,細長的白光,緩緩地伸展,繼而消失不見。
冷不防後面響起熟悉的聲音:「小丫頭,你又才起床是吧?」
我笑笑,做了一個噤言的手勢,壓低了聲音:「唐君然有點發燒,先睡去了。」
再往回翻,都只是寥寥的記事,一點個人感情都不摻雜,韓晨陽這個人難道真的是太理智了,面對自己的空間,還是固守秘密,半點都不讓以後的自己窺見。
我擺擺手,勉強地笑笑:「我不去了,還有論文沒有寫完呢,馬上回去趕工。」
原本想自己靜下來仔細想想對他的感情,結果心湖又掀起了一絲漣漪,我不由得自嘲地笑笑,輕輕地帶上房門,退了出去。
最後每個人都為了自己的真愛而奔跑,又或者在一個個頓悟之後,堅定地站在愛的旁邊。
他告訴我:「晚上帶你去一個地方,現在不許問,想知道就跟我來。」
難得的聖誕節在星期六,平常去的小飯店老闆家的機靈的小女兒戴著一頂聖誕帽,在人群里竄來竄去的,逢熟人就問,好不好看,我覺得小孩子喜氣極了,把路邊散發的宣傳小氣球扣在她的手指上,她咧了兩顆小虎牙沖我笑。
天啊!瞧我讓自己落在一種怎樣荒唐的鬧劇里,我明明喜歡的應該是唐君然,那個溫和淡然的人,我怎麼會和韓晨陽這樣一個心機縝密的、冷酷無情的花|花|公|子糾纏不清,明明知道這種人的心沒有岸際,還妄圖能停留片刻。
「對了,我過幾天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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