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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北洋跟齊遠山交換了衣服，拿到船票和護照，還有十幾塊銀元。兩人再度擁抱，臉頰相貼，少年身體燙得能燒起來。

擁擠的乘客中間，秦北洋擠上船舷揮手。九色也把兩個爪子扒上欄杆。數百米外，荒涼的渤海沙灘，兩個少女與一個少年，同樣揮手告別。

千年前的傳說是真的，房山墳王村大墓底下，果然有個通往渤海的「海眼」。

小鎮墓獸點頭，腦袋蹭了蹭主人衣角，無論天涯海角，它都會跟隨下去。

秦北洋拍拍好兄弟說：「遠山，你快上船，別耽誤了留洋的大事兒。」

「該死！我的隱藏功夫太差了！」

秦北洋手中的唐刀，卻墜落到地上，真冤家也！

但他想起一個細節：「那老太監曾說，你和你的雙胞胎哥哥，原本是朝廷欽犯。而你又說自己是河南逃荒的災民，你們必有一人撒謊。」

「我……是我撒謊了。」阿幽的眼眶發紅，「但我無法解釋。」

阿幽沉吟片刻：「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

「而你算計到我必會去東海達摩山尋找安娜，而在那座孤島上，埋藏有庚子賠款的百萬白銀寶藏！」

「醒來后，我就到了天國！」秦北洋第一次對著阿幽狂吼，「天國學堂、鎮墓獸大斗獸場、天國圖書館、孟婆湯、鬼面具……那是個神奇的https://m.hetubook.com.com地方！」

此情此景，秦北洋想起九年前，崇陵寶頂外的地道密室，即將給光緒皇帝殉葬的六歲童女。

走了一天一夜，只在中間小憩片刻。餓得不行，秦北洋跳下水去，竟捉到幾條鹹水魚。無法生火，就做成生魚片，分而食之，倒也能墊飢。

「天津！」秦北洋跑到了前面，「我在海河邊長大的。」

「當年，那個老太監，也是跟你們串通一夥兒的嗎？」

「中途出了意外，兩個刺客被迫躲入棺槨，陰差陽錯來到陸軍部，幾乎刺殺了小徐。當他們逃出陸軍部，卻在小衚衕撞上了我。然後，我昏迷了！」

「最後一個問題，小皇子的棺槨——他在哪裡？」

「不，哥哥，是你救了我！否則，我早被那老太監灌滿水銀，成為千年不腐的童女。」

昨天，阿幽欺騙了小徐，說金仙洞下埋著烈性炸藥，最後竟是耍他的！誰又能保證，她現在這些話都是真的呢？事實上，她從六歲那年起，就欺騙了秦北洋。

三聲汽笛長鳴，輪船緩緩開出碼頭，投奔入蒼茫的渤海灣。

「海上達摩山的滅門案，為何刺客們如此精確地掌握時間？」齊遠山插了一嘴，「我也想起來了！讓我和北洋成了殺人嫌疑犯，只因有人通和*圖*書風報信，透露了我們返回上海的火車鐘點。而此人只可能是你，阿幽！」

暗河到頭了！

「一年前，白鹿原唐朝大墓被盜后，無數人流了那麼多血，都是為了這具棺槨。」

他找了一根粗扁擔，將三尺唐刀藏入其中，許多中國人仍然喜歡挑著扁擔坐輪船上火車。秦北洋牽著「大狗」九色，走到天津大沽口碼頭。士兵檢查過「齊遠山」的證件和船票，他就此矇混過關，登上輪船舷梯。

「遠山，你……」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津，大沽口，背後廢棄的清朝炮台，庚子年後被八國聯軍拆除。

「當信則信，不信則不信。」阿幽淡然一笑，竟似地下女鬼般邪魅，「哥哥，阿幽這條賤命，是在九年前被你撿回來的。我的命，只屬於你。若要為你父母復讎，請現在殺了我。」

「哥哥，你本有機會逃脫的，但你有復讎的執念。」

阿幽淡然道：「國會議員曲靖和被刺殺……那一夜，刺客在圓明園徹夜監視你——看到你獨自進城，也知道你要去哪兒，便用電話通知阿海，必須搶在你之前動手。按照原計劃，阿海要冒充軍官，騙取唐朝小皇子的棺槨。」

齊遠山倒在泥沙灘上，大海如同灰色幕布展開，遠方有許多冒和圖書著黑煙的輪船。

秦北洋捶胸頓足，最近半年多，他被阿幽玩弄于鼓掌之中！成為他們利用的工具。

齊遠山爽朗地笑起來：「沒事兒，大不了下個月再去日本，名額少不了我的。」

「北洋，遠山說得沒錯，你快上船吧。」安娜踮著腳尖說，「切記，你是達摩山伯爵！百萬白銀的主人，你要保護好自己，不要輕易身犯險境。」

他們就此約定，沿著暗河往下遊走去。還是九色開道，依次是齊遠山、歐陽安娜與阿幽，秦北洋握著唐刀殿後。

歐陽安娜看著頭頂的溶洞問：「你說我們這是走到哪兒了？會不會一直走不到頭，就這樣餓死了呢？」

果然，暗河盡頭響起海浪的洶湧聲。他和九色往前衝去，空氣中充滿大海的味道。

「是的，哥哥。」

她坦然面對所有目光，彷彿下一秒就要被殺死：「哥哥，為何要屠殺歐陽思聰並嫁禍給你？第一，我們要盜取幼麒麟鎮墓獸，可惜它躲藏起來了。第二，要讓哥哥你絕對信任阿幽。你還記得嗎？火燒達摩山的那一夜，有個印度巡捕發現了你。我砸死他，救了你。從此以後，哥哥你必須帶著我逃亡。」

齊遠山才搞清楚時間，核對兜里的船票——就是眼前的日本輪船，半小時后開船。

「我不殺女人！何況你還未成年！走吧和-圖-書，若能逃出生天，就此各奔天涯！此生不要再有瓜葛。再讓我遇到那伙兒刺客，我還是會親手報仇的。」

「諾，哥哥。」

「我有一條路——你拿著我的船票與證件，反正我倆的年齡、體型完全一樣，相貌嘛單看照片也差不多。被清廷和北洋政府通緝的政治犯，都是東渡日本逃亡的。只要上船，你就自由了！」

安娜再也看不清他的臉了。她吻著左手中指的玉指環，半年前在長江分別，秦北洋送給她的地宮禮物。琉璃色眼眸，滾動大顆淚珠，高聲唱出李叔同填詞的《送別》——

地下暗河裡的空氣有些窒息，阿幽被孤立在角落中，盤腿坐在一塊石頭上。

還有一艘飄揚太陽旗的輪船。碼頭上站滿了士兵，到處張貼對秦北洋的通緝令。

「半年多前，紹興會稽山上的綁架事件，也是你們的一場戲吧？」

秦北洋想通了——刺客們買通紹興盜匪，綁架錢科的父親作誘餌，讓歐陽思聰派出他與齊遠山去解救，既能調虎離山嫁禍於人，又能讓阿幽這個特洛伊木馬，順利安插到自己身邊。

齊遠山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兒，掏出兜里的護照和去日本的船票，幸好沒被水泡爛，卻擔心誤了開船日期。

最後，秦北洋又看了一眼阿幽。

「死在哥哥刀下，阿幽三生有幸！」她把脖子湊近唐https://www.hetubook.com.com刀，「渡過忘川水，走上奈何橋，喝完孟婆湯，願來生，我們再做兄妹！」

地下暗河的溶洞，蜿蜒綿長，卻沒有石灰岩的鐘乳石，讓人懷疑是人工開鑿？還是別的某種地質奇觀？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不，北洋，這附近都是士兵，你要往哪裡逃呢？」

他看著天津海岸線上的荒灘：「我已習慣東奔西逃的日子，天無絕人之路。」

隔著一道貝殼組成的沙堤與大海相匯，秦北洋第一個重見天日！

「你相信嗎？我就出生在那裡！抱歉，我只能說到這兒了。」

「你可知，我和九色來到北京，就是為了尋找他。」

十五歲的女孩，站在風裡微微點頭，一聲不吭，該說的話，早已說盡。

「哥哥，三個月前，你藏在百花深處衚衕的屋頂上，暗中保護我和安娜姐姐。其實，我早就發現了你，並跟蹤你到了圓明園。」

秦北洋的眼眶有些濕潤，他摟了摟九色的赤色鬃毛：「九色！隨吾東渡扶桑乎？」

「阿幽，告訴我，我可以相信你嗎？」

面對慢慢走近的十五歲女孩，秦北洋抽出唐刀喝阻：「不要過來！」

聽到此處，歐陽安娜與齊遠山也都明白了，下意識堵住自己咽喉。似乎眼前的十五歲姑娘，隨時會抽出一把象牙柄匕首，割斷他們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