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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香鬢影3·明月照人來

作者:寐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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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記 重慶桃苑路一號 一九九九年六月

第二十五記 重慶桃苑路一號 一九九九年六月

神秘出現在茗谷的艾默,將已落下數十年的幕布重新揭開,令啟安第一次開始懷疑,懷疑長輩們口中的往事結局,是否還有另一個可能。
「你說的艾小姐,應該也在尋找這位老太太。」
按那女學生的說法,因她跟沈霖曾經同屋,便被派去領回了沈霖僅有的幾件衣物和書籍。其中有一件呢子大衣她很喜歡,悄悄留了下來,卻從沒發現衣服夾層里竟然暗藏玄機。
蔡伯含糊哼了聲,沒有搭理,目光越發狐疑,「你問這個幹什麼?」
隔著一扇鐵門,正要轉身的蔡伯聞聲掉頭,瞪眼看著門外的年輕人,「怎麼,你也是來問五十年前住這裏的薛家?」
「請問,這裡是桃苑路一號嗎?」
到這一步,竟不敢再往下想。
「那,以前的薛公館是不是這裏?」
直至一九四八年的冬天,距日本投降已三年。在八年抗戰的血與火中淬鍊過來的中國,昔日創痕還未消弭,又陷入內戰的泥潭。歡慶反法西斯戰場勝利的笑聲還未停歇,內戰戰場上的槍聲已響起——國家本已是千瘡百孔的爛攤子,民怨載道,人心潰散,腐敗的政府陷入四面楚歌,軍隊在戰場上步步敗退。從南京到重慶,局勢失利的陰雲籠罩不散,官宦之家紛紛往國外轉移家財,安排萬不得已的後路。
遠處天幕下,次第拔起的高樓大廈和空中遠遠幾個黑點似的風箏,做了它的背景。
血艷艷的紅寶石與白慘慘的骨灰,曾那樣真切地擺在眼前,遺物、遺書都已找到,沒有人再去懷疑此事的真假,也沒有人再忍心觸碰這段慘烈的過往。
在薛嚴英洛彼時尚淺的記憶里,這個噩耗令霍沈念卿一病不起,足足病了半年,待她稍有起色,已是一九四九年的夏天……面臨去留抉擇的薛晉銘,問她是走還是留,若她要走,他便陪她遠走高飛;若她要留,他便陪她終老市井。
而這裏,沒有經歷那樣徹底的一場火,卻經歷了時光不動聲色的刀削斧砍,經歷了煙熏火燎的漫長消磨。那些隱匿在廊后檐下的足跡,遺落在一草一木間的笑語,都已蕩然無存。
眼前影影綽綽晃過艾默巧笑嫣然的身影。
啟安彎下身子,拍了拍大黑狗的腦袋,答非所問,「老伯,你在這裏看門有多久了?」
「呦,你這話,怎麼跟昨天那女娃說的一個樣?」蔡伯驚奇地扭頭,瞪起眼睛。
「就這樣,旁人都以為他們在那架飛機上,發生了空難,沒能倖存。所以這些年,留下來的人只當他們都不在了,也沒再打聽他們的消息,哪裡想得到,他們並沒有上那架飛機。」啟安將這番經過,詳細轉述給電話另一端的大哥,足足講了半小時。
我將以鮮血捍衛尊嚴,以死亡證明清白。媽媽,我愛你。霖霖。
「祖父hetubook.com.com曾經有一位秘書,是姓君的,名叫君靜蘭。」
床頭電話鈴聲還在急促地響著,啟安接起來。
「這裏前幾年還住過人?」啟安有些難以相信。
「老太太?」啟安驟然開口,打斷了蔡伯的話,「什麼老太太?」
新的很新,舊的已舊,西沉的日光將舊屋的影子巍巍投下,像是擠壓在時光縫隙里最後一縷將散未散的嘆息。二樓窗戶早已沒有玻璃,剩下一個個空空的黑洞,有幾處用舊報紙勉強糊上,一扇殘破的雕花窗框搖搖欲墜。二樓廊上堆放著幾樣舊傢具,燒煤的鐵皮爐子就在檐下,將半面牆壁熏得黃黑。檐下牽著橫七豎八的電線,幾隻麻雀立在上面,一動不動看著院子里的人。
依然留在重慶的霍沈念卿,卻從未有過逃離故土的念頭。
啟安如釋重負。果然是這裏,聽上去,在他之前,有人已經來問過了。除了他,除了她,還有誰會尋到這裏尋訪一個早已被遺忘的姓氏?不過區區五十年,薛公館的名字早已湮沒,生鏽的白鐵皮門牌上刷過藍漆,只寫著普普通通的門牌號。
「嚴先生,您委託我們尋找的君靜蘭女士,已經找到了。」
「如果真是她,難得這麼多年了,還記得清明去故居拜望祖父,你替我好好感謝這位老人家,」電話里靜了一刻,傳來大哥格外低緩慎重的聲音,「至於那位艾小姐,我還是保留謹慎態度,在你沒有確認她身份之前,不要將這件事告訴除我之外的任何人。」他在「任何人」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站在酒店落地玻璃窗前,隔了一江如帶,遙遙望見對岸燈火。
啟安淡淡地說:「人都已經不在了,房子也破了,空留一個殼,還有什麼意思。」
蔡伯神色古怪地看著啟安,突然笑出聲,「真怪,你們這兩個人,說話反應怎麼都一樣,你倆是不是認識的啊?」
一個抗戰時跟隨同學跑去延安的富家女子回到南京家中,被告發有特務嫌疑,受到審問。這女子為自己喊冤辯白,聲稱當年隨學校師生到前線慰問,之後留在延安,只做過衛生隊的看護。然而,特工人員在盤查她從延安帶回的行李物品時,卻發現了一對秘藏在大衣夾層里的鴿血紅寶石耳墜和一張疊起的字條。
她是故人,抑或不是故人,答案又會帶來什麼呢?
終於,離最後的答案只剩這一步之遙。
年輕人想了想,「我是問,您知道以前住這兒的人家姓什麼嗎?」
直到若干年後,廢宅階前,白茶花下,那一瞬的邂逅。
啟安只好承認,「沒錯,我們是認識,可您先告訴我,那老太太是怎麼回事?她說她是薛家的親戚?她姓什麼?」
「是嗎?」啟發失笑,「她來了之後,還說了些什麼?」和圖書
他的話又一次被打斷。
蔡伯卻嘆息,「這一片桃花林要是不挖就好了,我老家的桃花也開得好看。」
啟安默默地點頭。
一九四一年,沈霖與Ralph在日佔區被逮捕入獄,獄中的沈霖沒能逃過日本人的魔手,遭受到刑訊和凌|辱。隨後Ralph的日本友人設法營救,層層疏通打點,重金買通憲兵隊長。原本答應放人的憲兵隊長,事到臨頭卻改變主意,只同意釋放一個人。
不知她站在這裏,看著這一切,又是怎樣的心情。
為了亡夫心系的家國與失散多年尚未找到的女兒,她也絕不會離開這片土地。
電話鈴聲令沉思中的啟安一驚而起,抬頭髮覺天色已漸白,不覺竟是一夜過去,腕表上時針已過清晨六點。
當年舊事,自己所知並不多,更多來龍去脈卻是從二姐那裡聽來的。
「知道了。」
掛斷電話,啟安喉嚨乾澀,發了一會兒呆,端起手邊杯子,卻發現杯里的咖啡早已涼了。
上天何忍,讓一個美好無瑕的女子落得如此下場。
他指著院子里突兀立起的一排紅磚工房說:「這裏原先是一大片桃花林,一直到那邊山坡上都是,開起花來,漫坡漫野。可惜後來全給挖了,修了個蓄水池,又蓋了工房給拆遷工人住,現在拆遷的人走了,就是我一個人在住。」
薛晉銘連夜從重慶趕往南京,秘密審訊,卻沒想到,從這女學生口中竟審出沈霖早已去世的噩耗——
這裏的破敗荒涼,更甚茗谷。
自一九一九年歸國,匆匆三十年間,丈夫、妹妹、女兒俱都不在了,與故土的親緣維繫已徹底斷絕。霍沈念卿決定離開,立誓有生之年,絕不重履故土,死後魂魄不回,寧願長埋他鄉。
Ralph自己放棄了出獄的機會,請求友人先將沈霖帶走。
蔡伯一面說,一面眯著眼打量啟安,說話間已領他走進庭院,站在一片荒蕪叢生的空地上,指著面前破敗得幾乎已看不出昔日青瓦、灰牆、白柱樣貌的小樓,「喏,這就是你說的薛公館。」
當二姐從母親薛嚴英洛那裡含糊聽來,再委婉轉述於他,也令他寒透了肺腑,更無法想象長輩當年是如何面對這樣的慘事,難怪他們辭別故土,從此再不回頭,終身不願踏上這片土地。
一九四一年逃到延安之後,重病帶傷的沈霖被一支衛生隊收留,與同在衛生隊做護士的此女結識。不久,沈霖也被安排在衛生隊看護傷兵,她善良又美麗,與衛生隊的同伴們相處很好,人人都喜歡她。沒多久她被調去看護一批受傷戰俘,可是誰也沒想到,沈霖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只過了兩個月,就聽說她因為漢奸罪名被關押。又過了半個月,便有人來通知認領遺物,說沈霖已畏罪自殺。
www.hetubook.com.com輩口中最諱莫如深的一件事,莫過於霍家姑姑的死。
家中四個子女裏面,自己和妹妹啟樂年紀太輕,只有大哥啟恩與二姐啟愛對往事知道得多些,尤其二姐,她最會討長輩的喜歡,在長輩身邊聽過的故事也最多。
沒有人回應。
「她比我早一天知道,也去學校問過,但我有把握在她之前找到,」啟發皺眉想了想,「大哥,你確定那位老太太真是我們家的故人?為什麼我從來沒聽說過?」
蔡伯走近大鐵門,看見一個年輕人站在外邊,仰頭看著門柱,手插在牛仔褲兜里,看得太入神,直到聽他又問了一聲,才回過頭來。
蔡伯探頭從窗戶望下去,一輛計程車正從斜坡路口掉頭離開,還真是有人來了。
「住了七八家人,新中國成立后這房子就被徵用了,後來分給一個工廠做宿舍,一直有人住,到前年這一片拆遷,住戶才遷走。本來這房子也早該拆了,有人去街道反映,說老房子要保護,街道反映到區里,區里說先緩緩,不急著拆,安排我來這裏看門,一緩就緩到現在,還是沒動靜。」蔡伯人老話多,平時不容易有人來說上幾句,絮絮叨叨打開了話匣子就合不上。
字條上也正是沈霖的筆跡。
從這裏望下去,彷彿身在雲端,不知數十年前,憑欄遙望江水,是否也是這般光景。
「門上不是寫著嗎?」蔡伯一指門柱上銹跡斑斑的牌子,「就是這兒,你找誰?」
為了孤兒院里數十名無依無靠的軍人遺孤,霍沈念卿沒有跟隨政府還都南京。
「你怎麼知道薛家沒有後人?」啟安轉身,面帶饒有興趣的微笑。
憑著Ralph帶來的零星線索,霍沈念卿與薛晉銘四處追尋沈霖的下落。
一九四五年十月,被日本人關押多年的英國記者Ralph終於獲釋歸來,給身在重慶苦苦尋找沈霖的霍沈念卿和薛晉銘帶來了關於沈霖的最後消息:
苦尋七年,卻等來這樣一個結局。
漫漫半個世紀,轉眼而逝。
啟安心跳停了一下,遲疑地問:「對二姐也不能說?」
大黑狗在腳下蹭著蔡伯,嗚嗚撒歡。
站在被時間和記憶浸透的土地上,啟安緩緩閉上眼睛。
電話里半晌沒有回應,良久,傳來大哥低沉的語聲,「看門老伯說的這位老太太,找到沒有?」
啟安在沙發里坐下,深深地陷進綿軟的沙發里,陷進混亂迷離的回憶中。
空落落的庭院里,豎著幾根牽線晾衣服的木樁,一陣風吹來,還沒晒乾的幾樣衣服被風吹得一起一落,像在對人招手,叫人再走近些,走到過往的時光與記憶中去。
「那女娃啊,說了好多古里古怪的話……」蔡伯咧嘴笑,「我說這戶姓薛的已經沒有後人,她還不信,非要跟我辯,硬說這和_圖_書薛家還有後人……她年紀輕輕的懂什麼,不信我,自己去問問就知道了。」
然而時隔七年,沈霖的下落卻在一個極偶然的機會被查到。
蔡伯嘆了口氣,「這地方我也待慣了,真不想它就這麼拆了。」
啟安仰起頭,「那你怎麼知道五十年前這裏的主人姓薛呢,是昨天那個女孩告訴你的?」
那正是霍沈念卿送給女兒的耳墜。
「啊,是她!」啟安脫口而出,「父親說起過,是有這麼一個人,原來她姓君。」
電話里沉寂了片刻。
「她那姓少見得很,姓君,」蔡伯哭笑不得,「昨天那女娃一聽說君老太,也噼里啪啦問了我一通,聽完就跑,我話都還沒說完,你們這是……」
「那可不知道,這裏住過的人家多了,我哪知道都姓什麼,」蔡伯摸著剛剃光的頭頂,「甭管你找哪家的,都不住這兒了,前年就搬遷了,就剩下我一個看門的。」
啟安回答:「我去那學校問了,確實有位退休老師姓君,從前在中學教英語,已經退休近二十年了,現在和她女兒住在一起。她女兒去年搬了家,新的地址還沒查到,我已委託專人查找,最遲明天中午之前,會有消息。」
跟在蔡伯身後的大黑狗圍著啟安嗅來嗅去,彷彿對他很感興趣。
樓下鐵門鏈鎖的響動印證了這一點,蔡伯踩著嘎吱作響的舊樓梯走下去,揚聲問:「誰啊?」
蔡伯無奈,只好把昨天已經對那女娃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又說了一遍,「這老太是江南二中的退休老師,年紀比我還大,快八十了,住在哪兒我就不知道了。前年的清明,她女兒陪著她來過,帶了花來,說是看望故人。就是她跟我說的,這薛家啊,官做得很大,可惜命不好,一九四九年往台灣跑的時候,一家人都上了飛機,誰知逃難的人太多,飛機超載,後面又有炮轟,炮彈滿天飛,結果那架飛機剛飛出去就一頭栽了下來,也不知是被炮轟的還是出了故障……老太太當時趕到機場遲了一步,本來是想跟薛家人一起走的,哪知眼睜睜看著飛機就那麼炸了!」
啟安將冷咖啡倒掉,重新倒了一杯冷開水,大口喝下。
鐵門鎖鏈嘩啦一聲,蔡伯開了門,狐疑地打量他,嘟噥道:「很多人倒沒有,這地方已經一兩年沒人來過問了,說要拆遷又拖著不動。昨天剛有個女娃來過,今天又來一個,你們搞什麼名堂,這地方到底還拆不拆了?」
啟安的目光越過荒蕪叢生的庭院,越過斑駁殘破的小樓,不知該停留在哪裡。
因正值夏天,又有病疫流行,便沒有埋進土裡,直接拉到火化場,最後留了把骨灰,以便日後可以給她家人一個交代。按當地習俗,盛放骨灰的小罈子被安放在附近一座廟裡。
蔡伯想了想,「兩三年吧。」
「沒有和-圖-書,」提起這個,倒勾起蔡伯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好奇心,「我也正奇怪呢,那女娃問東問西,在房子里轉進轉出,我問她是誰,她卻說是來考察的……我倒聽說過,這地方以前住過大人物,可已經荒了好些年,還考察什麼……我就琢磨這女娃到底是幹什麼的,——你說這兒有什麼好考察的?」
薛晉銘遣人不惜代價潛入延安,在那女學生所說的寺廟裡,果真找到了標名「沈雨林」的骨灰罈。「沈雨林」是沈霖出走之後使用的化名。
「我怎麼不知道,這一家從前是當大官的,一九四九年沒跑掉,全都死了,」蔡伯沒好氣地搖頭,「原先有個老太太好像是他們家親戚,往年清明還來看看,今年不知怎麼沒有來……」
啟安不覺拔高了語聲,「君老太多大年紀?她是什麼人?現在在哪兒?」
電視屏幕上一片雪花點點,圖像又不清楚了,蔡伯嘟噥著彎腰拍了拍老掉牙的電視機,還沒直起身就聽拴在外面的狗汪汪叫起來。平時這狗懶得很,沒有生人來,打也打不叫的。
電話里的語聲嚴厲,「我說的是:任,何,人。」
就在日本憲兵隊長趁夜將沈霖帶出監獄,親自帶到郊外準備交給Ralph的友人時,剛烈的沈霖趁那日本人毫無防備,奪下佩槍,打死了曾經凌|辱她的仇人,趁混亂之際逃走,從此不知去向。
啟安笑了,對蔡伯眨了眨眼,「難道有很多人來問過您?」
「我不是問前年,我是問五十年前,住在這裏的是不是姓薛的人家,或者姓沈的。」
「什麼館?」蔡伯耳背,沒聽清楚。
啟安笑了笑,「那女孩有沒有告訴你,她是誰?」
黃昏時分,籠在淡淡金暉下的破舊小樓像一幅斑駁脫落的油畫。
那張字條是沈霖寫給母親的遺書,只有潦草的一行字。
一把大火將茗谷乾乾淨淨焚去,但焦黑的廢墟仍帶著最初的樣貌。
這麼多年過去了,誰也不曾懷疑過當年霍霖的死訊是假,誰也不曾幻想她還活在人世——並非悲觀,實在是當年發生的一切太令人絕望,連遺物與骨灰都被找了回來,又怎能讓人再存一絲希望。
那是一段太過悲慘的黑色記憶,即使已過了數十年也沒有人願意提起。
啟安握著電話,手心裏有些汗濕,長出了一口氣道:「大哥,既然他們的死訊能誤傳,那麼當年霍家姑姑的死訊,也極有可能是戰亂中消息傳遞失誤,讓雙方都以為自己要找的人不在人世了……假設霍家姑姑活了下來,艾默很有可能是她的後代。」
「丁零零——」
她此刻是否也在這城市的某個角落裡忐忑,懷著同樣惴惴的心思,與他徘徊在同一片天空下?或許明天、後天,當她找到君靜蘭之時,便該是他與她重逢的時候,也是一切真相大白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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