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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人之屋

作者:明前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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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永不說再見 蔡滿心過去進行時(中)

第十五章 永不說再見 蔡滿心過去進行時(中)

蔡滿心有些頭暈,趴在桌上繼續翻著頁,挑了一首繼續唱道:
這並非妄自尊大。然而縱使你青春亮麗,伶俐可人,都沒有辦法改變現實。
蔡滿心失笑:「傻瓜,我不是缺一個人陪我。我從來不覺得一個人孤單。只不過是……」
兩方為了一個界外球爭執不下,讓江海來作評判,他拿起排球丟給其中一方,引來那邊一群少年的歡呼。蔡滿心繞到他身邊,一蹭腳,將打開的易拉罐踢到,啤酒汩汩流出,滲到沙地里,留下一堆白色泡沫。江海沒抬眼,伸手打開另一罐。
走到岔路口,蔡滿心停下腳步,「你回去吧,我想再走走。」
忍不住翻到江海的簡訊,按了回撥鍵。幾乎響到要掉線,對方才接起來,聲音混濁,「喂?」
「以前從來不喝。」她豎起手指,「不過,就這一次。這麼開心,怎麼能不喝一點呢?」
「我遇見讓我奮不顧身的一個人,我以為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然而橫衝直撞,被誤解被騙,為什麼成人世界背後總有殘缺。」
隔著竹簾,蔡滿心將額頭抵在木門上,聞著竹篾特有的氣息。自始至終,她講不出再見。再見,再見,或許便是再也不見。而沒有道別,是否就可以當作不曾遠離?
有人攬著她的肩說:「聽不懂啊,換一首。」
蔡滿心夜不能寐。只要閉上眼睛,就會想到細捲髮蛇一樣熨帖在江海背上的腰身。他懷抱的溫度似乎依然清晰,雙臂環繞在她身後的感覺還沒有消失,而此刻他擁著誰,有怎樣的纏綿,都是她不敢深想的。
「要振作啊!你聰明漂亮,活潑可愛,大家都知道,是他沒有眼光!」
「你這個小弟,別開玩笑了。」
或許是喝了酒,更覺得每個高音都能完美演繹。蔡滿心趴在桌上,一首首唱下來。
Close to you.」
「好啊!我們帶啤酒過去,如何?」
「你在哪裡,還沒有睡?」
「嗯,我告訴他咱們已經到家了,你已經睡下了。」
蔡滿心探頭:「吉他譜?我不懂啊。」
她的手腕忽然被拽住,整個人被大力扯到挺拔的身形后。江海不知何時出現在店堂里,https://m.hetubook.com•com擋在她身前。
「喝了多少,這些么?」江海指著旁邊一溜二鍋頭,將打開的兩小瓶拎過來一飲而盡,「公平了,嗯?適可而止吧。」
「今天不僅有海鮮,俊哥還讓我去夜市買了好多小吃回來。」連小跑堂也湊上來,「他說要你今晚吃到峂港所有的好吃的。」
蔡滿心跑到櫃檯前,坐在桌角,和成哥一起翻著譜子,從頭到尾一首首唱過來。阿俊還在身後踮著腳,用手電筒給他們照明。
就這樣在半夢半醒間度過了幾個小時,在清晨被樓下誰家籠中的雀鳥喚醒,腳步發虛地去洗漱。看著鏡中一張缺乏睡眠木訥的臉,她用涼水拍打著眼睛,又像偶像劇里一樣拍著自己的面頰,露出看起來完美無缺的微笑。
她看著腕上的表滴滴答答走動,內心無比惶恐。這場盲目不需要自省,就將如魅影般,在日出時魂飛魄散。
唱到高興處,蔡滿心支著桌面跳下來,隨著歌聲搖擺,「對面的女孩看過來,看過來,看過來。」她一手卡腰,一手平舉,勾著兩根手指,眼神也左右飄忽,迷離中帶出平時不曾流露的嫵媚來。
「還有什麼事么?」他問。
「那你為什麼還喜歡他?」
「也沒。我想明天見不到了,一路平安。」
那人與江海相識,依舊端著杯要繞過去,「滿心,來來,再喝,再喝。」
「沒,」她搖搖頭,「就是不想回去。」
「哦,在家,已經躺下了,又被你吵醒了。剛才喝得太急,頭有點疼。你怎麼也沒睡,明天不是趕車?」
江海依然沒有出現。
他寧可和你眼中俗不可耐的人在一起。
路過一條空曠的小巷,是從江海家到旅舍的必經之路。兩旁分別是小學和賓館,都立著一人多高的圍牆,繁盛錦簇的三角梅和雞蛋花開得密集,爭先恐後從欄杆的空隙探出枝條來。兩段巷口各有一盞微弱的路燈,蔡滿心剛走過轉角,不禁一愣,又摸出電話按了重撥。
依然背著小包去海邊追趕螃蟹,在大榕樹下吃著龜苓膏寫遊記,和小孩子一起打羽毛球,跑到棧橋的盡頭去看漁船和*圖*書,在日落時寧靜的沙灘上做瑜珈。
蔡滿心也問自己。
「謝謝。」她喃喃自語般低聲,對他的一句寄語,不知應該惆悵,還是釋然。
是他曾經在旅舍彈奏過的那一支曲子,像疾風翻越林稍吹向大海,又似歡快的步履穿行在青石板的街巷中。而弦上迴轉的泛音,聽起來像一聲無奈的輕嘆。
Follow you all around.
她拉著每個人唱歌,認識不認識的。只要有人舉杯,她就跟著喝酒。
她再三勸說,阿俊總算同意讓她自己再轉兩圈,反覆叮囑,「走大路,還有沒收攤的,安全,有事情立刻給我打電話。」
「滿心不喝酒吧。」成哥攔住他。
「我知道你為什麼現在才走。」阿俊用易拉罐在沙灘上畫著圈。
要不要再見他一面,怕是難以自持,會不自禁落下淚來。
又用手掌輕擋了下半邊臉,搖著頭唱,「我想偷偷望呀望一望他,假裝欣賞欣賞一瓶花,
蔡滿心輕笑,「人人都知道。」
蔡滿心目送他走遠,腳步加快,氣喘吁吁出現在江海家的門前。月光透過玄關半透明的遮陽板,拉伸著風鈴模糊的影。
「就這麼不想和我說話?」她有些氣憤,「我明天一早就走,你不說和我是朋友,是兄妹么?那今晚成哥那裡的告別晚餐,你來不來?」
坐在沙灘旁的台階上,微苦的液體充滿了口腔。
「也許放棄,才能靠近你,不再見你你才會把我記起。時間累積,這盛夏的果實,回憶里寂寞的香氣。」
在平整的沙地上,一群少年扯了球網在打排球。蔡滿心站在遠處看了一會兒,發現江海坐在一株棕櫚樹下,手邊放著兩罐啤酒。
那人貼得更緊,蔡滿心依然清醒,側身躲避一身酒氣。「我要去那邊坐。」她擺著手想要掙脫,對方不依不饒。
眾人且吃且唱,把酒歡歌。一瓶米酒已經空了,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啤酒,甚至還有人起鬨拿出北京的紅星二鍋頭。
「……只怕給他知道笑我傻,我的眼光只好迴避他,雖然也想和他說一說話,怎奈他的身旁有個她。」
蔡滿心不領情:「你不要一來就裝酷,大家都和*圖*書喝半天了,當然都多了。現在反倒顯得你清醒了。」
「這裏還有米酒,要不要嘗嘗看?」阿俊笑嘻嘻遞過一個瓷瓶。
「不能點歌。」江海搖頭,但仍然拿了吉他,站在店堂中央。
「也差不多了,她明天早晨要趕車呢。你們早點回去吧,趕不上車,小心誤了飛機。」
她努力找回初來乍到的快樂,那時即使沒有牽挂他,仍然將這次旅行視作人生的嶄新發現。
然而心底難免生出山高水遠的寥落來。她在門外踟躇良久,悵然收起電話,轉身向著陸阿婆的旅館走去。
「你說是的?」
「因為其他人都不夠高吧。畢竟這裏不是北方。」蔡滿心揶揄道。
曲調越來越激昂,旋律更加急促。驀然間「砰」地一向,一根鋼弦在江海挑弦時應聲而斷。「這種彈法就是很容易斷弦的。」他將吉他放在一旁,「好了,正好結束。」他大步走出門外,回身囑咐道,「阿俊,你沒喝多吧,送滿心回去,她走路都不穩了。」
那是什麼。
各種酒水混雜著喝下去,被撐得跑了幾次洗手間,沿途發現自己還能走直線,不禁暗想,「原來我還挺有成為女酒鬼的潛質。」腳步已經有些輕飄飄。
又雙手分別攬著成哥和阿海的脖頸,唱:「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
走到巷子中央,江海止住了腳步,悄然無聲,向著她的方向張開雙臂。蔡滿心忍不住飛奔上前,撲進他的懷中,將他緊緊擁抱。
「That is why all the girls in town
轉身又伸展雙臂,「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怎麼飛呀飛,飛也飛不高~~」
他剛要轉身,衣襟被蔡滿心拉住。
「喂,」江海疲倦的聲音傳來,「還有什麼事么?」
門外懸挂的竹簾上滿是行草書法:長歌吟松風,曲盡星河稀。
走在回去的路上,蔡滿心沉默無言。
「我陪你走走吧。」阿俊說,「去海邊看星星,怎麼樣,你不是喜歡么?」
江海「啊」了一聲,算是答應。
「你就要走了,所以我今天有份禮物送給你。」成哥笑吟吟拿出一本書來。
https://m.hetubook.com.com盡星河稀。
他毫不顧忌你的感受。
「是很困呢,」她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我已經看見你在揉眼睛了。」
「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是么?」蔡滿心無奈地搖頭,「我知道,我有什麼不知道呢?」
「這很重要麼?」江海晃著罐子,「再說。」
她搖著頭,用同樣的曲調,自己配了詞,荒腔走板唱著:「Let me stay, I don』t wanna go, I don』t wanna leave you.」反反覆復。
「哈,你上癮啦。」他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還是跑到街邊的便利店,拎了三四罐出來。
她委屈,她憤懣,她不服氣。
「我是比你小,但這有什麼關係呢?」阿俊言之鑿鑿,「你看過報道吧,都說女人比男人長壽。我比海哥年輕很多,我能比他陪你更久。」
「是海哥。」放下手機,阿俊扭過頭來,印證了她的猜測,「他問我是不是已經把你送回去了。」
「這是我今天去書店買的。」阿俊舉手,「成哥說了,今天你想唱什麼歌,只要上面有,他就給你伴奏。」
「那為什麼不能喜歡我呢?」阿俊有些不平,「我最開始就說讓你作我女朋友。」
「你很困了吧?」蔡滿心輕聲問,「要不要出來和我打個招呼?」
「哪個病入膏肓的人想生病呢?這不是自己說了算的。」她笑,心想,愛情有時候真的就是臆想症吧。
「本來睡了一半,被你的簡訊吵醒了。」
曲譜翻到女歌手的流行歌曲。
阿俊有些不自在,「你沒事吧?」
「哦……」
來自江海,「一路平安。」
「啊。」他短短應了一聲,又是長久的沉默,「你在哪裡?阿俊不是送你回去了?我的確困了,不出去了。」
他不喜歡你。
「咱們回去吧?」阿俊問。
「沒,你還有什麼要對我說的么?」蔡滿心捉緊電話。
成哥被人拉住又喝了兩杯,連連擺手說不行了,腳步踉蹌跑到店后,扶著椰子樹吐個不停。阿俊忙放下吉他去照顧他。
「哪兒都不去,隨便轉轉。明天這個時候,我就已經在北京了呢。」
她看著他離去,再沒有和-圖-書望她一眼。沒有再見的贈言,沒有臨別的擁抱,一切就這樣悄無聲息落下帷幕。一場轟轟烈烈的盛夏煙火,就這樣隱匿在無邊的夜色中。
「那是什麼?」
「能再彈一次么?」她的黑色瞳仁格外明顯,眉峰聚攏,帶著些祈求的意味,「再彈一次《歸鄉之旅》。」
然而即便如此,依然不肯早些離開峂港到儋化去。分分秒秒都是煎熬,也不希望說再見的那一刻提前來到。
她收了線,踱到路燈下,兩手抓著雙肩包的肩帶,歪著頭站在小小的青白光圈中。在小巷的那一端,江海正走過明暗相間的路口,他舉著手機,驚訝中略帶一絲赧然。
在此後的此後,每當蔡滿心回憶這個場景,都覺得自己的心彷彿長了一雙翅膀,盤旋在半空,看他將手揣在口袋裡,緩慢而從容地走過去,逆著光,身姿挺拔;而她抿嘴側頭,微揚著下巴,頑皮而得意,雙肩圓潤,側身的弧線美好修長。
「這麼晚了,還去哪兒?」
阿俊的手機忽然響起來。他用方言回答著,蔡滿心隱約聽清幾個詞,「沒事」,「到家了」,「睡了」。
眾人不再說話,一瞬間冷清下來。阿俊扶著成哥從店後轉過來,「咦,海哥你什麼時候來的?剛才我們一直再唱歌,可開心了,連滿心都喝酒了。」
蔡滿心任由自己在小城裡毫無頭緒地飄蕩。和所有相識的人打招呼,說我明天一早就走了。
他仰頭喝酒。
「我不喜歡海哥這樣對你。」阿俊「哼」了一聲,「他剛剛就來了一下,也不和你說話。還有,他……」
二人握著手機無聲沉默。
這時蔡滿心的簡訊提示音響起。
他不在乎你。
「還沒好好的感受,醒著親吻的溫柔,可能在我左右,你在追求,孤獨的自由。」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只不過是飛蛾撲火,自負且盲目。
遠遠望到淚島,籠著暮靄,真的像一顆溫柔的淚。
「成哥說,你當初也是校隊的呢。」
她走到球場旁,隔著吵鬧跑動的孩子們和他對視。江海自顧自喝著酒,神情冷漠。
江海隨手抓起一杯啤酒,揚到他臉上,冷冷地說,「你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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