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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人之屋

作者:明前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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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鬼迷心竅 蔡滿心過去進行時(下)

第二十一章 鬼迷心竅 蔡滿心過去進行時(下)

她寧可蔡滿心在她面前大聲哭泣。然而她沒有,她隱藏著,壓抑著。她拒絕流露傷痛,拒絕表現脆弱,拒絕被情感左右。
「嗯。說到這兒,我前兩天教你的那句成語,還記得么?和有備無患意思相近。」
「又在給老爸拆台?」何洛的叔叔瞪了兒子一眼。
她轉過臉來,眼角仍有淚光。終究,還是不能隱藏自己鬼迷心竅的彷徨和哀傷。
「似乎在後院。」他答道,「何洛,你這個朋友很有意思。有時候撒歡得不得了,來了就吵著要去酒吧;有時候又一言不發,自己就飄到後院去了。」
又被瞪了一眼,他連忙改口:「哦哦,我知道不是這個。總之是和天氣有關係,不是風,是雨,是雨。」
父親點頭:「然後呢?」
當晚何洛和蔡滿心在客房住下,各自有各自的心事。每當這樣家人團聚時,何洛便無法抑制地想起家中的父母,也想起遠在大洋彼岸的章遠。這種思念在寧靜的夜裡格外清晰,不再是尖銳地刺痛,卻會在月光恬靜地籠罩面龐時,想起他溫柔的凝視,胸悶地像被壓住,呼吸凝滯。她睡不著,定定地躺著不動,聽到隔壁房間開門的聲音,透過窗子,看見蔡滿心披著外衣走出門廊,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來。
「我現在在加州,離海邊不太遠。所以,想起來給你打個電話。」她有些緊張,找了個蹩腳的理由。
「滿心,怎麼還沒有睡?」何洛喚了她一聲。
第二日便是感恩節,蔡滿心隨何洛去參加她叔叔家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聚會。一家人已經來美多年,日常飲食習慣依然是不折不扣的中國口味。為了感恩節的節日氣氛,何洛的嬸嬸烤了南瓜派,又準備了一隻火雞,但何洛的叔叔堅決不吃,說:「一點味道都沒有,肉也不嫩。」
「未雨……未……」何天緯抓頭,「那兩個字我總記不住啦。」
就算是拋棄了自尊吧,她也想問江海,如果我還回到峂港,我不要未來不要承諾了,你是否就能放下戒備,像最初一樣,我們簡簡單單快快樂樂地相處?
「未雨綢繆啦,」何洛笑,「你的中文的確需要提高。」
拉布拉多搖了搖尾巴,頭在她腿上蹭了兩下,轉了個身,就在她身側趴了下來。
對方依舊是長久地沉寂。
電話那端的呼吸聲消失了,是清脆地一響,似乎手機被放在了桌子上,又傳來了遠去的腳步聲。
蔡滿心試圖說服自己,想要得到江海的一句安慰,或者是關懷的問候,都無異於痴人說夢。可她依舊想聽到那個聲音。他會說什麼,會冷漠地敷衍,還是粗暴地呵斥?
「可是,」她聲音哽咽,「當我想到所有的過去就真的只能成為過去的時候,這個念頭讓我感到害怕。我能不能,最後一次,見見你?你只要說一句話,或者是一個微笑,我就覺得這段關係是善始善終。為什麼,你不肯呢?」
父親哭笑不得:「書香門第,IT民工,這些詞你倒用的很流利么。」m.hetubook.com.com
她拒絕迷失自己,但她已然無法單純地做回真實的自我。
彷彿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就像水滲入沙中。
對方仍然沒有回應,但似乎一直拿著電話,似乎還貼在耳旁。在聽筒中,她隱約能聽到他的呼吸聲。
「哦,不好意思,拿了碎肉出來,就忘記回去幫忙了。」她跳起來,做了一個揚手的姿勢,獵犬向著那個方向跑了兩步,意識到不過是虛晃的招式,便搖著尾巴悻悻地跑回來。蔡滿心大笑,又逗著它跑了兩圈,「我這就回去。」
然而,要有足夠的智慧,才能區別希望與妄想。
彼端沒有回應。
「我知道你在聽。不要掛電話,好么?如果你不想說,或者你不知道說什麼,那就由我自己來講好了。」蔡滿心深吸一口氣,「我想問問你最近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又喝許多酒,是不是還把摩托開得很快,那樣都很危險呢。無論如何,我們也是朋友。我還是希望,能和你保持聯繫,哪怕就是簡單地聊聊天。
「哪敢?只是誇老媽英明,懂得提前做準備。」
「沒關係。」何洛跟在好友身後,看她笑著走進廚房,興緻勃勃地向嬸嬸詢問南瓜派的做法,又跑到門外去看自製烤鴨,還伸手在炭爐旁邊探溫度,被何天緯一把拉住。
一聲,兩聲,三聲,五聲……始終是沒人接聽,一直到電話斷線。
蔡滿心喝了兩杯雞尾酒,微醺中神智依舊清醒,但因為那一絲絲暈眩,給了自己勇敢的借口。
她穿著淡藍的棉布https://www.hetubook.com.com裙,拎著明黃的人字拖,在他身後輕快地跳躍著,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她難免想起曾經有這樣的夜晚,她赤著腳,沿著沙灘的邊緣走。路邊的兩隻狗狂吠起來,他扔過來一個空易拉罐將它們趕走,從燈影中走出來。
何洛繞到後院,蔡滿心盤腿坐在草地上,拿了廚房裡剩下的碎肉,和拉布拉多尋回犬玩得不亦樂乎。
她切斷了電話。耳機中不再有沙沙的迴音,寧靜,時間凝固一般地寧靜。
蔡滿心已然淚流滿面:「我很高興,曾經認識了你;也很高興,你沒有給我一點點希望。你的想法,我明白了,我不會再糾纏你。再也不會!」
「江海,你在聽我說么?」她握緊電話,「我只是不想讓一切變壞,我的回憶,還有我們的關係。你說過我們可以做朋友,做兄妹,是不是?我們並不是陌生人或者敵人。你不要躲開我,哪怕再見一面,讓我們平心靜氣地坐下來,和大家一起吃頓飯,聊聊天。這樣的要求不過分吧?」
「呃,」何天緯轉眼,「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然而正因如此,何洛才更加憂心忡忡。
午夜升起的下弦月,略帶昏黃。
何洛已經睡下了。
「每年都如此。」何天緯聳肩,附在何洛耳邊道,「幸虧我媽早就料到,後院還有一隻烤鴨。」
「你還在聽么?」蔡滿心有些驚惶,「如果你不想聽到我的聲音,就把電話掛斷好了。需要這麼刻薄地對待我么?好吧,是我自取其辱,在你看來,我就是個糾纏不和_圖_書休的人么?你又何嘗不是幼稚簡單地像個小孩?你不需要擔心任何事情,這或許就是我最後一次打電話給你。或許,我根本就不該打這個電話給你。我想,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方式,你說你只想快快樂樂,不想想太多。我也一樣,我也不想每天糾纏在過去的事情里。」
她聽到有人穿越院子走過來,連忙伸手抹著臉頰上的淚痕。
「我來到美國將近四個月了,我很懷念在峂港的日子。如果有機會,我冬天回國的時候想再去看看,陸阿婆,阿俊,成哥……還有,你。」
「一會兒就開飯了,洗洗手吧。」何洛走上前。
「喂,是我。」她選擇了最簡單的開場白。
「我的中文已經很好了。」何天緯不服氣,「就不要麻煩大伯了,也並不是所有的中國人就會這些成語啊。何洛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她會的比我多也是應該啊。她父親是歷史教授,我爸爸是民工,怎麼能比?」
「你果真,對我還是充滿戒備呢。」蔡滿心苦笑,「至於這樣么?是我表現得太像牛皮糖了,沾上了就甩不掉么?是我的介入讓你的生活中多了許多麻煩么?好吧,其實你心裏都清楚,我也沒有必要遮遮掩掩。」
一家人說說笑笑,何洛坐在桌旁,削好了用來烤派的蘋果,卻發現很久都沒見到蔡滿心。她四下張望,問何天緯:「看到滿心么?」
「我都說,要把他送回去,讓他去你家住上幾天,讓大哥好好教教他中文。」
「嘿,老兄,這麼快就忘記我了?」她晃了晃手中的煙,「是這和圖書個讓你聞不到我的氣味嗎?還是你不喜歡煙味兒?」她向後退了兩步,「這樣好些么?」
希望,是對未來的期許。若沒有它,便彷彿在夜航的海上失去了繁星和航標燈,一切都將沉寂,隨時會被黑暗的現實吞噬。
只不過那天的月色更皎潔。天空中的雲朵都被映染了半透明的銀邊,棕櫚樹的影子一直延伸到蒼茫的海面上。
那是最初的擁抱,最初的親吻,那是永遠不想結束,卻轉瞬即逝的鼎盛的夏日。
她看起來朝氣蓬勃,笑容燦爛。何洛心中越發感到不安。她和蔡滿心相識多年,相對於自己那麼多年糾纏在初戀的情感里無法釋懷,蔡滿心一向是理智冷靜,不為感情所困的。
蔡滿心拉開房門,穿過庭院的草坪,走到停車場的路燈下。她按住胸口,一顆心在掌心下急促不安地跳動著。熟悉的號碼,跨越大洋的距離,在鈴聲響起的那一刻,她幾乎忘記了呼吸。
對方依舊一言不發。
蔡滿心鬆了一口氣,又倔強地繼續撥打過去。這次只響了兩下,聽筒中「嗒」地一聲,對方接起了電話。
聽到腳步聲的拉布拉多獵犬警惕地叫起來,蔡滿心走過去撫著它的頭頂。
她還記得蔡滿心在峂港時打給她的電話,語氣那麼歡快,那是和平素的開朗截然不同的歡快,簡單的,無法掩飾的快樂,每一個字都帶著甜甜的笑意。而她在離開北京前夕,抻著胳膊說:「有什麼可悲悲戚戚的,我一定可以找到一個更好的男朋友,比他好一百倍。」躊躇滿志的表象下,掩飾著不甘和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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