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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也聽說小時候要剃一次胎髮。」程朗摸摸脖頸上方的發跡線，「有些小孩子就留一撮長命辮。說這樣新長的頭髮才好。」

哪個人的五官不是立體的？夏小橘大笑：「誰也不會喜歡一隻純平顯示器呀。」

丟人丟到家的夏小橘扔開字典，打電話給邱樂陶，藉以消化食物和滿腹怨氣。她知道樂陶一定在等自己的電話，剛剛騎車回家時她欲言又止，明明想要打聽尹老太的訓話內容，偏又說「咱們電話里說吧。」

邱樂陶接電話的時候無比懶散，扯了兩句作業的事情，就遮住話筒，隱約聽見她不耐煩地說：「知道了知道了，我這不是討論功課呢么？」又向小橘抱怨：「我媽啦，更年期，每天嘮嘮叨叨。」

「你知道是誰了？」

那真是此後歲月里，令她無比懷念的純真年代。

惺惺相惜的女孩子，很容易就判斷出對方心裏那個人是誰。以為隱藏的深不可測的心事，只要一留心，便昭然若揭。

「我也剪了胎毛，還是黃頭髮，真不公平。」黃駿湊上來，和圖書深褐的發色在陽光下耀眼的多。

「那為什麼喊他，不喊別人啊。」

夏小橘慶幸，自己不需要做這樣的選擇。在十六七歲的花季，她還不知道如何衡量愛情和友情。尤其是所謂的愛，還是遙遠的概念。

媽媽敲她的腦袋：「我一過來，你就裝用功，快寫作業去！」

深黑的發，染著太陽的光澤。

要是讓家裡人知道她們明目張胆討論男生，簡直是掉腦袋的大罪，所以取了外號，樂陶那位就叫做立體幾何，因為她說男孩子的五官很分明，有著立體的輪廓。

第二日訓練之前，體育老師組織隊員們排練入場式隊列，程朗被叫出來打校旗。他站在最前面，聽到「大臂、向前～～看齊」的口號，還一插腰，像小學生列隊的排頭兵。

「不知道。」搖頭，「你說呢？」

「你不會是跌入了愛情的小漩渦，越陷越深，無法自拔吧？」她模仿電視中的口吻，吃吃地笑。

「肯定比你大，黃毛丫頭。」

「是啊，煩呢。」樂陶嘆氣。

她摸摸自己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頭髮：「的確有點黃，因為我小時候沒有剪胎髮。」

「嘻嘻，怪不得你每堂課間都要去WC。」樂陶詭笑，「是因為路過『完型填空』他們班門前吧，順便偶遇。」

只要想起這個人來，哪怕只有一個名字，已經足以讓夏小橘傻傻發笑。完型填空，他的新代號。於是一整套英文習題集都變得親切起來。

夏小橘忍不住笑出聲來：「同學，你幾歲了？」

「不是。」

夏小橘吐舌頭，和樂陶告別：「那個，立體幾何的問題，我們明天再討論吧。」

「靠，冤枉人！」他甩了甩頭，「我太婆是白俄，說起來，我也有八分之一外國血統呢，她可是個大美女。」又捏捏自己的鼻子，「看我的鼻樑，比你們都高吧。」

「如果，我們喜歡同樣的人，那怎麼辦？」邱樂陶咬著指甲。

立體幾何中的三角錐。

「你鋦過吧？」夏小橘問，「和小混混似的。」

「唉，早就……不是一兩天了。」

夏小橘稍有不安，她可以清楚記hetubook.com.com起校門口賣茶蛋大媽的長相和她煮鍋的煙黑色，卻怎麼也想不起程朗頭髮的顏色。記憶中，他的五官都是模糊的。

喜歡，這樣的字眼，就應當沉澱在心裏，上學放學的時候打招呼，再加上訓練，就如同一日三餐附贈下午茶。夏小橘所需不多，極易滿足。若真要把這份關注和情情愛愛聯繫起來，她自己都會手足無措。

想看看程朗的正臉，又忘記他的五官分佈了。但他已經在郭老伯的呵斥下轉過身去，只留下挺拔的背影。

已經足以讓夏小橘如痴如醉。

「我看你最近也會煩得很，怎麼就被尹老太盯住了？」夏小橘倒在沙發上，隨手打開電視，女配角哭天搶地挽留男一號，多數是失敗告終。

「我是怕他懷疑啊。」

夏小橘答應得痛快。面對面探討好友的感情問題，她會比當事人還羞澀發窘，生怕一句轉折，對方就會問到自己的心事。

「我會讓給你的。」她撲上來抱著夏小橘，「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嘛。姐妹如手足，老公如衣服。」

「你同時想和幾個wwｗ•hetｕbｏｏｋ.ｃｏm•ｃｏm人搭話呀，太貪心了。」夏小橘大叫。

「能啊。」夏小橘忸怩片刻，「我也和你說件事兒。」

她說，我有些喜歡他。卻不會輕易言愛。

夏小橘盯著他立體化的臉，咯咯地笑起來，如釋重負。

「用腳趾頭都猜到了。這樣，我明天晚點出來訓練，你就到操場上喊他，就說我被什麼化學語文英語數學老師叫去訓話了，讓他在老郭那幫我請個假。」

「就說你心裏有鬼，裝作偶遇不就得了！」

訓練隊里除了程朗，還有能吸引女生目光的人嗎？

那自己就幸福太多了。夏小橘忽然豪氣干雲：「那就創造機會認識他啊，至少打個招呼，免得你長吁短嘆的。來，我幫你！」

「幸好，『立體幾何』和『完型填空』不是同一個人。」夏小橘吁了一口氣。

有人說說心裡話，還是舒服。訓練結束，夏小橘就和樂陶坐在操場邊，討論「立體幾何」和「完型填空」是否出現在視線里。樂陶抱著膝蓋，翹起嘴來努力去吹自己漂亮的劉海：「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和他說一句話，想起來心裏就好hetubook.com.com疼。」

聊了將近一個小時，夏小橘左邊腿麻了，就翻身到右邊。媽媽過來推她：「幹嗎蟲子一樣拱來拱去的？你和樂陶天天見面，還打這麼久，家裡電話不要錢么？」

夏小橘翻了一會兒星座書，她和邱樂陶很有默契，都沒有詢問對方喜歡的是誰。只知道立體幾何是男性，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還有，深褐色的頭髮。她想起樂陶種種表現，很擔心好友在意的人也是程朗。

想來邱樂陶也是憋了很久，拉住她仔細形容，自己是如何見不到他就心煩，有時一天都沒有機會碰到，就失魂落魄，擔心他生病或者出了什麼事情。晚上放學的時候終於見到，便徑直走到人家面前。對方並不認得她，和朋友說笑著，與她擦肩。又說自己太善於幻想，常常將想象的事情當成真的。「我總以為和他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呢，因為似乎我們說過無數的話。」樂陶嘆氣，「但真正面對面，才發現他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又說，「唉，你能明白么？我現在都不像我自己了。」

夏小橘一下精神起來：「是我們班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