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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是開心了，就拋下我。」

陸湜禕蹙眉。夏小橘大大咧咧靠在病床旁的桌沿，擺出一副他不答應我就不走人的架勢，又指揮樂陶，「你不是餓了，我們買了香蕉。對了，幫我拿一支，也幫黃駿拿一支。」

「哪有，被老郭吆來喝去的。」他轉身倒退，學著老郭的手勢指指點點，「你你你，快跑快跑，沒吃飽怎麼著！」然後大笑，又比劃了幾下交警一樣的姿勢，「像不像？」

「那你也進來么。」

陸湜禕也來了，帶著黃駿的作業本和當日的課堂筆記。夏小橘正要出門，忽然想起什麼，拉著樂陶轉回來。「那個，陸，陸十一，你替黃駿跑八百吧。」

夏小橘不記得那天的對話內容，但是卻記得慘痛後果。程朗遞給她的草葉放在褲子口袋裡，因為坐在桌邊蹭來蹭去，磨得破爛，滲出綠色的汁水來。第一件他的紀念品，成了白色襯裡上一道綠色的弧線。

老郭磕破了額頭，黃駿的右腳跟腱拉傷，住進了骨傷醫院。

夏小橘若干年後看網上的笑話，貓把老鼠堵在花店牆角，老鼠抽出一隻帶刺的玫瑰想要自衛。貓忸怩道：「死鬼，太突然了。」

夏小橘很有分和*圖*書寸地向後撤了一步，目不斜視，像個陌生人。

「是你起跳的姿勢不對。」程朗又演示一次，「看，要用到腰力，你那算什麼，起跳前還一跺腳，要不要念急急如律令？」

再跳，她還是夠不到。

「不……」邱樂陶的定力讓夏小橘佩服，她在門邊望了一眼，就縮到一旁去。

夏小橘決定下次和程朗單獨出門的時候，預備速效救心丸。

忽然就像到程朗說的這句心照不宣。

上大學時兩人聊天，夏小橘說自己從來沒有喜歡過陸湜禕，黃駿大跌眼鏡，還是某個女朋友送的Polo太陽鏡。「怎麼可能！別搞笑了！」他揮手，「你那天都要走了，看見大土進病房，轉身就回來了，還說得兩眼放光，非拉他參加運動會。你走之後我就說，憑我身經百戰的經驗，可以很確定，這女生對你有意思。」

第二日黃駿沒有來上學。而陸湜禕在一種極其戲劇性的背景下，加入了訓練隊。

To go, or not to go。她痛苦掙扎一番，決定留下來陪邱樂陶。站在樓梯口，從一樓二樓之間的窗戶望出去，他將書包單肩背著，不急不徐地穿過往來人ｗwｗ•hetuｂｏｏk.cｏm.ｃｏm群，推了自行車，消失在街道的轉角的人潮里。

因為那天自行車被壓在最下面，摔壞了車閘，黃駿便騎了表哥的摩托來上學。恰好郭老師的愛人出差，讓他去接女兒放學，他一貫沒有這個意識，到了六點鐘，小學的班任打來電話，老郭才如夢方醒，拎著挎包就要向車站百米衝刺。

若是此時，她可能還會笑著回應一句：「死鬼，太突然了。」然而彼時彼日，她比頂花帶刺的青黃瓜還稚嫩，立刻滿面通紅。

「這時間堵車呀。」黃駿拍著胸脯，要用他機動靈活快捷方便的摩托載老郭一程。一路順暢，已經到了小學門口，黃駿為了躲避斜路里跑出來的小孩子，帶著老郭一同栽到路邊管道施工的土溝里。

程朗從夏小橘身邊經過：「走不？大家基本都撤了。」

「我也希望，每天下午都這個樣子呢。」夏小橘的語氣柔柔的，無疑帶了更多的期盼，連忙掩飾，「我還以為你很喜歡訓練呢。」

事後她解釋，說這句話最自然，最不惹人懷疑。夏小橘哭笑不得，本來還在和黃駿說八百米的賽程，鵲橋沒搭起來，就被當事人拿著彈弓打散了。和-圖-書

「你也很積極啊。」他歪頭，腳底絆了一下，於是又轉了一百八十度回來，規規矩矩地走路，「原因么，大家心照不宣了。」

「那你進來啊。」

「你要是甘心，就在門外站著。」

「要是每天下午都這樣，多好。」程朗感嘆，「又不用訓練，又不用上課。」

「等我去門外跑兩圈，裝作是出去逛街，然後回來找你呀！」邱樂陶甩開她，飛也似地衝下樓梯。

傍晚時分，到了醫院門口，邱樂陶又開始打退堂鼓：「我和他一句話都沒說過，進去做什麼？」

「難道你在門外站了半個小時，就不顯眼么！」

這是一段長達五年的誤會。

你究竟是相信我清楚你的為人，還是壓根不屑於對我解釋？夏小橘抬頭看他，他也揚著頭，垂柳散在暮春的風中，鵝黃淺綠的枝葉明亮了整個午後車水馬龍的大街。程朗嘴角一彎，跑了兩步，高高躍起，摘下一片狹長的葉子來，貼在唇邊。「就這片長開了。」他閑適地邁著步，用葉子吹出清亮的哨聲來。

「你躲那麼遠幹嗎？」程朗向她招手，「這群人都是臭嘴，不用理他們。」也不多做辯解。

幾個隊員約好了去看他，程朗提議買ｈｅｔｕbooｋ•ｃom•coｍ些水果：「我可以提著，但是需要一個女生來挑。」

眾人們吵鬧了半個小時，把帶來探病的水果都吃得差不多，然後作鳥獸散。夏小橘看見程朗有離開的意思，也向門邊蹭了幾步，邱樂陶伸出一隻手，將她拉到門外：「等一會兒再走吧，拜託。」霎著眼睛楚楚可憐。

「好了好了，別像一隻袋鼠一樣亂蹦了，小心你也拉傷跟腱，變成黃駿第二。」他在路邊折了一莖草，「喏，給你，比我這片還長還大，滿意了吧。」

邱樂陶聽說黃駿受傷的消息，顧不得掩飾，早就跟著夏小橘混在訓練隊的集會裡，這時把小橘向前一推：「你要買水果，讓她去呀，橘子買橘子，再合適不過了。」

「在操場上吹風，總比坐在教室里舒服，至少沒那麼憋氣么。」程朗瞅她一眼，「看你也和我差不多，坐不住板凳，拿訓練做借口就不用上自習了。」

她不會吹，接過來纏在指頭上，又偷偷揣在口袋裡。

程朗輕輕一躍，便握到枝條的中段，落下時攥在手裡：「快，選一片吧。」

兩天後的比賽，陸湜禕閃亮登場。用他自己的話解釋，是被夏小橘說暈了。黃駿後來也證明，那天她的確滔滔不絕和圖書，從全民健身講到為國爭光，和老郭完全一個調調，導致自己無法插嘴，只能和旁邊的邱樂陶談天。

「嫉妒吧，哈哈。」他大笑，「還不是要去看黃駿那個瘸子。」

「現在人少，更顯眼了。」

「好！」程朗答應得痛快，「你們先練習，我們一會兒回來和你們匯合。」

夏小橘學他的樣子，助跑之後跳起來揮手，只將將碰到垂下的葉稍。「我太矮了。」她自我解嘲。

「那你每天都來？」夏小橘想到了逃避訓練的陸湜禕，暗暗希望程朗給出一些石破天驚的答案來，比如說……

過了十分鐘，邱樂陶才氣喘吁吁跑回來，不知道她為了營造等得不耐煩的真實氣氛，繞著醫院跑了幾圈。進門后，她說了一句自己立時就後悔的話：「小橘，快走吧，回家吃飯，餓死我了。」

這一切來得突然，夏小橘還沒有準備好，低著頭跟在他身後，渾渾噩噩出了校門。迎面有人和程朗打招呼，說：「還沒放學吶，你怎麼開溜了，還帶個女生。咦，又換了一個呀！」

夏小橘伸手去摘，他手一松，枝條飛速地彈了回去，她只掐下一小片綠色，粘在指尖。程朗促狹地笑，被戲弄的夏小橘不甘心，跳了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