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你平時怎麼就不能小心點？好端端的騎什麼自行車？騎就騎吧，初中也騎車上學啊，怎麼就摔了？還摔哪兒不好偏偏摔臉上。你說你一個還沒嫁人的大姑娘，要是真破了相，上哪兒哭去？白白餵了你二十幾年的飯，怎麼就沒個長進？你要是早點給我打電話，我們托熟人給你找個好大夫，你……」她嘮嘮叨叨地數落個沒完。

「你怎麼沒跟我說？」

「因為我？」他問。

「走了。」

曾鯉卻說：「你不要生氣，是因為你，也不是因為你。」

過了會兒，曾鯉突然開口輕輕地叫了他一聲：「艾景初。」那口氣異常軟糯柔和，會讓旁人的心也跟著柔軟起來。

「不是不是。」她下意識地否定，須臾后緩緩又說，「是。」

「那你去，一會兒我來接你。」

電話接通的時候，他還在開會，他們這個周末在本市有個研討會，課題是A大牽頭的，他有參与，所以一直都在忙。

「啊？」

「好什麼好，傷筋動和-圖-書骨一百天，我今天順便給你熬了點魚湯，你下來拿。」

艾景初一言不發地聽著曾鯉的話，待她停下來后，他才說：「只要有我在，你什麼都可以不害怕。」

「他們說你騎車摔了一跤？」曾媽媽生硬地問。她們倆自從上次吵架后，便沒有怎麼說過話。

這一次，她沒有再哭，安靜地坐在桌前，一口也沒有吃，等到菜涼了下去，失去了鮮艷的顏色，她便起身，將所有的東西一碟一碟地倒在垃圾桶里。

說完這局，兩個人談話陷入了沉默。

曾鯉卻說：「我想要出去走走。」

「嗯，縫了幾針。」

開始倒湯里的花生的時候，她突然想起艾景初說那句「我不吃花生」時蠻不講理的模樣，這是電話響了，是曾媽媽打來的。

電視里正在放一個城市的旅遊介紹，她看著眼裡突然有了種衝動，起身就去收拾行李。她從來沒有這麼雷厲風行過，先聯繫旅行社，再打電話給李主任請了五天年hｅtuｂoｏｋ•ｃoｍ.ｃom假，然後落實機票和酒店，下午就走。

「他走了？」艾景初問的是于易。

「不是，是出遠門。」她解釋。

曾鯉一隻手握著手機，一隻手貼在自己胸前，心跳還在，而這顆心只是暫時寄放在這裏而已。

「啊什麼啊？趕緊的，還有人等著我逛街呢。我就在你們小區門口，你趕緊來拿。」

「現在怎麼樣？」

「你不知道，現在這個世界上，就在這一刻，我最害怕的--其實是你。」她說，「我怕等我得到你之後，卻發現你並不是我夢想中的樣子，就跟于易一樣。昨晚，去見於易的路上，我突然發現對我而言，你比于易還重要，哪怕一輩子不見他，我也不想看見你那副傷心難過又默不作聲的模樣，所以我跑回去找你。你有沒有感覺到我愛上你了？艾景初，我覺得我愛上你了，但是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艾景初在那頭沒有說話。

她說：「我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很羡慕雜m.hetubook.com.com誌上那些隨身帶個背包就四處旅行的人，但是我活了二十多年，走得最遠的距離便是從老家的小縣城大這裏，像你這樣可以往返地球兩頭的人也許不會理解我的世界吧？我以前覺得我沒有錢，後來等我掙錢了，我又告訴自己別人要我工作，我沒有時間，沒有假期。其實只有我自己知道，是因為我不敢，我連樓道里沒有燈也不敢一個人在黑暗裡走。我總是害怕陌生的東西，我怕我要達到的目的地其實沒有我想的那麼好，我怕陌生的城市出現讓害怕的人，我怕我把存摺里的錢花光了回不了家，我甚至怕酒店不好或者路上艱辛。所以我在書上或者生活中聽聞比爾呢路途趣事的時候，總是暗暗下決心要去那兒看一看才甘心，但是事到臨頭又會膽怯。可是今天，我突然想要試試，我想要一個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曾媽媽檢查后，眉毛都擰在一起，「這要是好不了，破了相可怎麼辦？」

等曾鯉趕到，看到和-圖-書曾媽媽一個人站在街邊，手裡拎著個保溫桶，她嘴上說很急，但是看得到曾鯉后，又沒有交完東西就走。

在機場，她最後一個打給艾景初。

「謝謝。」曾鯉說。

他似乎是有些生氣，悵然道：「你要是不願意見我，不必這樣。」

她拿手的才都是按照他的喜好學的。

曾媽媽面色一滯，裝著滿不在乎的樣子回了一句：「少給我來這一套。」

「這幾個月都別吃薑，還有醬油、辣椒、蒜什麼的。我給你燉的烏魚花生排骨湯，對傷口好，喝完了明天我再燉。」

撥號碼的時候她的心都抑制不住地亂跳。

「會好的。」曾鯉安慰她。

「當時沒來得及，過了又覺得沒什麼可說的。」

「嗯。」他應著。

「媽，」曾鯉小聲勸道，「你要不上去坐坐？」人來人往的，鄰居看見多不好。

「已經好了，都拆線了。」

「回家等我，我忙完就過去。」他的聲音低緩，很溫柔。

曾鯉笑了笑。

曾鯉離開機場回到市區，路上買了一ｈｔtps://www.ｈeｔuboｏｋ.com•com些食材，到家后將衛生徹徹底底地打掃了一遍，然後開始燒菜做飯，一口氣做了很多，擺滿了一桌。她坐在桌前，沒有動筷子，只是靜靜地看著那些菜，口味都是稍咸一點帶著辣的。其實她一直不喜歡吃辣椒，但是于易喜歡，她便喜歡。

「我在機場，一會兒就走了。」

「去哪兒？你在哪兒？」他的語氣有些不淡然。

「啊？」曾媽媽的嘴停了下來，想起剛才號稱自己很忙，「不了，我忙得很，哪有時間管你？走了。」

「艾景初。」她又喚了他一次。

曾鯉仰著下巴，給她看了看。那傷口雖然拆了線，卻並未完全長好，看起來有些凹凸，肉和骨頭裡面大概有些軟組織挫傷，長得突了一塊起來，十分不好看。

「我看看傷口。」她板著臉說。

曾媽媽做事從不拖泥帶水，東西遞給曾鯉邁腿就走，曾鯉卻叫住她：「媽。」

曾鯉回去將熱氣騰騰的魚湯盛到碗里，捧到嘴邊吹著氣，一口一口喝個精光，整個胃塞得滿滿的，全身都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