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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年華

作者: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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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他洗了草莓端出來,把綠萼摘掉了喂到她嘴裏,狀似無意地說:「別人的事兒你再怎麼擔心也是隔靴搔癢,有點精神還不如趁周末去哪裡走走。」
男人似乎並不介意這些,至少雲舫是的,他照常握了沐陽的手,大拇指在她的手背輕輕摩挲,用一如既往的溫柔嗓音問她:「又累了?」
「等等,你爸幹嘛的?」
雲舫心想,換他也會這樣的,事已成定局,婚都結了,聰明人都知道得罪不如拉攏。
路佳直楞的眼睛里滾出一滴豆大的淚珠,順著頰滑到下巴懸吊著,那樣子就像她是個從來沒有情緒,沒有動作的布偶,突然某天,那雙美麗的眼睛流出了眼淚,這般憂傷使他駭然噤聲,心臟彷彿瞬間縮小了好幾寸,嘴張張合合,緊張得連撫摸她頭髮的手也沉重起來,簡直不像個成熟的,經歷過許多世事的成功男人。
「又跟沐陽吵架了?」于慶耀走到卧室,見路佳抱著膝蓋坐在地板上,眼睛直直地盯著牆,蹲下身愛憐地摸摸她的頭說:「你們從小就愛吵,吵的時候恨死了,沒多久又跟沒事兒似的嘻嘻哈哈,都這麼大了……」
周末車多,走走停停的,都半小時了還沒出市區,這會兒排著長龍等著過紅綠燈,沐陽解開安全帶,蹬掉了涼鞋,整個人蜷到座椅上。同居了兩個月,她的壞習慣也一點點地顯現,從最初的臉紅尷尬到現在的大大咧咧,整個過程轉變就像是含蓄羞澀的花季少女,變成個捋袖子動輒吼兩嗓子的大媽。
「不是等得煩,而是你心煩吧。」雲舫一hetubook.com.com語戳穿她。「原本以為帶你出來散散心會好點,誰知道我還是在浪費感情!」
雲舫暗想接下來應該是說她的那個于叔的事兒了。但---
「所以,你爸媽就認為你于叔本來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但就因為你媽作媒,才害得他攤上這些麻煩?」雲舫的表情頗不以為然。「我覺得他們沒必要把這些事往自己身上攬,自己要是不願意,誰也逼不了。」
沐陽翻了翻白眼,難道他哄女孩子的招數就不能高段點兒?「紅樹林不是更好?反正都是海邊,開車還近。」
長龍終於開始緩緩往前蠕動,他鬆開她的手,放回檔位上。沐陽繫上安全帶,繼續講古:「佳佳的爸爸殉職,單位補貼了一大筆錢,她媽媽用來做生意,後來開了個小廠,但于叔一窮二白的,估計那時候就看上這點兒吧。」
「誒,你于叔那時是個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為什麼會娶佳佳的媽媽,還有那麼大個女兒。」她說的那些歲數把他腦子攪得跟漿糊似的,但仍是一下子就切入了重點,男人考慮問題都從現實出發。
「後來你于叔就做成了大廠?」雲舫按邏輯推測。
「去哪裡走?」
「國土局的。」
沐陽有時候想,她或許並不愛雲舫,她愛的只是雲舫寵愛她的那份感覺。
「我想還是跟你講講吧,佳佳的媽媽跟我媽媽是同學,她的繼父于叔和我爸爸是同學。」
「爸,出去吃飯吧!」她像個天真不知世事,依賴父親的女兒一樣。
「她家哪還有地方www•hetubook.com•com給你住?」他順著她的話說,就不信她能忍得住。「再說,你自己有男朋友,還到朋友家去擠堆,不是讓她以為我又把你怎麼了。」
「話是這樣說,如果於叔當時要真怨了爸媽,或許爸媽也就不管了,但他偏偏是樂呵呵地照顧兩母女,阿姨去世后,他背了那麼多債,對佳佳又細心體貼,你說,我爸媽能置之不理嗎?」
「我應該去佳佳那裡住幾天。」她想著想著,竟然說出口了,雲舫用看呆瓜一樣的眼光看著她,他知道她心裏藏了事兒,還是不能給他知道的,從她回來后就一驚一乍,活像個鍋爐上的跳蚤,卻什麼也不說就能猜出。
于慶耀知道她一定是說給他聽的,甚至可能不是說給他聽,而是威脅。他像是身上的某個機關被人按了,「嗖」地收回手,安份地放在膝蓋上,聲音乾澀地說:「胡說八道,以後不許再跟我說這些話。」
女人的心思一天三變,沐陽回到家又後悔了,她靠在雲舫懷裡都是磨來擦去的,想給路佳打個電話,但已經把話說絕了。她想,不該那麼衝動的,都忘了去的目的,她應該在那裡耗上一天,他們去吃飯,她也去,他們去哪裡玩,她也跟著去才對,反正她就應該充當一個把他們之間分泌出的化學物質給溶解的功用。
他站起身就要出去,路佳卻動了,用手背抹了下巴那滴遲遲沒斷線的淚珠,生硬地擠出個笑容:「沐陽怎麼會不管我了,她是氣糊塗了才這樣說,也不管我聽了難不難過的,真任性,你說是吧m.hetubook.com.com?――爸!」
「那裡有家麥當勞,我們吃點東西了再走吧。」沐陽指著對面路上的快餐店說道。
「那個小廠在佳佳的媽媽生病時就賣了,剛不是跟你說了人財兩空嘛,你都沒認真聽。」她抱怨了一句,完全不想是自己說得沒個頭緒,讓人想認真聽都難。「我們家覺得愧對於叔,爸爸當時就在城郊批了塊地給他,價格很低,而且錢還是我們家先墊著的,後來……」
「跟你沒關係,我是不放心佳佳,你不知道……」她果然是會上當,但這事關朋友隱私,她的道德觀念及時回防。
「誰說浪費啦?我不正享受著嘛。」她笑了笑,猶豫到底該不該跟他講佳佳的事,畢竟他考慮事情比自己周全,或許他能拿出個主意。她這樣想著,卻忘了雲舫在家時跟她說過的話――別人的事再擔心也是隔靴搔癢。佳佳的事,實在輪不到她來操心,但或許是因為女人天生愛強調或表現自己的重要性,她硬把這當成了責任,非得想出個解決辦法不可。
「雖然阿姨是擔心佳佳孤苦伶仃,但她的自私讓作為介紹人的媽媽覺得愧對於叔,我爸也跟我媽吵過,因為于叔是頭婚,而佳佳的媽不但是二婚帶個孩子不說,結婚沒兩年,因病還折騰了不少錢,最後人財兩空,我們家都覺得欠于叔很多!」
「你爸真夠義氣的,不但白送塊地,還讓他賺了不少錢。」
「她說這次沒人送我去醫院了。」路佳木然地說。
他一直是拿她沒辦法的。
「去小梅沙!」如果整棵樹都是爛柿子,和_圖_書那也要選顆結在樹梢的。
于慶耀頷了頷首,面色卻像是又被人塞了塊黃連,他擰緊眉頭,望著路佳那張年輕漂亮的臉蛋,像是在跟她告饒:別再玩花樣了,我年紀大了吃不消。
雲舫想了好半天,也只提出兩個很沒創意的地方:「你說是大梅沙還是小梅沙?」
「哦。」
女人講一件事情不但沒頭沒腦,還常常抓不住重點,一句話就能講清楚的事情,非要說得源遠流長,雲舫見她還一臉凝重,活像是革命份子要宣揚獨立的樣子,很想笑出來,但終究是忍住了,甚至沒插嘴。
她本來是諷他的,誰知道雲舫立刻就答道:「你想去就去吧!」
雲舫忙把車拐到另外一條道上調了頭,他很無奈地擺擺頭,講了這麼久,她還是沒講到佳佳和繼父到底怎麼啦!
「不累,但就是等得有些煩。」她偏頭靠在椅背上,用那雙黑亮的眼睛凝視著他。「你開車都沒叫累,我怎麼敢說!」
雲舫點點頭,示意自己在聽,但他的表情卻像是在說---看吧,這源遠果然很長。他其實很想問,佳佳和你于叔到底怎麼啦?
「她爸爸在她很小時就去世了,我媽介紹她媽跟于叔認識,然後結了婚,不過,誰也沒想到她媽媽是隱瞞了自己肝癌晚期的病情跟于叔結婚的,目的就為了把佳佳託付給於叔。」
她的這聲「爸」故意拖長了,尾音發顫。于慶耀的背倏地僵直,嘴裏像含了塊黃連,面色苦郁,他還沒想好怎麼應她這聲多少年沒叫過的稱呼,路佳又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傾身笑著看他,臉上一絲淚痕也沒有,彷和-圖-書彿剛才她哭得那樣傷心的情景是他不經意瞥見的連續劇片斷。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雲舫扶她坐直,打開冰箱拿草莓,他沒打算再探聽了,一則是他對別人的事向來不感興趣;二則沐陽是真的不想讓他知道,只不過是缺個可以商量的人;她願意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小梅沙並不是她想去的,選擇那裡,只因為路途最遠。車子在公路上高速行駛,兩個人坐在狹小的空間里,聽著輕鬆明快的音樂,陽光透過車窗照到大腿上,她可以放心地閉上眼睛,任他把她帶到任何地方。女人是自私的――
「才過了一年,市裡規劃了一條新街道,原本城郊的區域劃了進來,機關單位都在那條街道上建了新辦公大樓,于叔那塊地也被征了。」
「你別以為于叔跟我爸是同學,也五十多歲了,其實他才四十歲出頭,我爸是工作后才上大學的,所以趕上和于叔同學。」她仍然沒邏輯,沒條理,沒重點地滔滔不絕:「于叔二十四歲結婚,佳佳的媽媽二十八歲,佳佳那時七歲……」
沐陽看著兩人交握的手,跟大冬天喝了口熱茶似的,心裏有股暖流正緩緩游向靈魂深處。雲舫看似不在意,但時常會有些習慣性的小動作,就像開車時,但凡是等紅燈,或是右手有了空閑,他都會握住她的手,眼睛卻直視著前方,跟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沐陽不跟他計較,接著說道:「也不能這樣說,我記得佳佳有次發高燒,于叔到處借不到錢,背著燒得昏迷的佳佳跑了好遠的路到我家裡來,我當時還以為佳佳死了,嚇得哭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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