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歡天喜帝

作者:行煙煙
歡天喜帝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卷一 泱泱之世,有歡有喜 歡喜三

卷一 泱泱之世,有歡有喜

歡喜三

兩頰微陷,膚色較之尋常男子,黯了三分。
然而心底里驀地騰起一簇火苗,剎那間便將他整個人都燒透了。
賀喜轉身繼續向前走,聲音低了不少,「已然回去了?」
沈無塵聞言,見眼前之人舉止不凡,心中已生結識之意,不禁上前,對賀喜抱了抱拳,道:「這位公子,我們先前本是要去前面的奉樂樓,既是如此有緣,也莫要說什麼謝不謝了,若是公子不嫌棄,但跟我們一道去便是。」
這一邊,沈無塵立身於馬上,眼睛望著那邊,見那個先前買茶時頗為霸道的男子,此時竟變得縮手縮腳不敢言語,心中不由好奇起來。
賀喜手中茶碗落桌,看向英歡的目光愈烈,熱度逼人,「夫人如何稱呼?」
賀喜眯了眯眼,轉過頭,又朝那邊馬車望過去。
然後便見,那馬車側簾被人唰地一下放了下來,那女人……便被車簾掩在後面,再也看不見。
待前面走了幾步后,謝明遠才放心地讓賀喜向前行去,他自己緊緊跟在後面,左右望了望,便壓低了聲音對賀喜道:「陛下何故今日如此不顧身份……」
她定了定神,隔了車板對他道:「便依了他。」
張謙聞言,心下大驚,膝蓋一軟,「陛下……」
英歡狠狠吸了口氣,撇眸片刻,才又側臉再看,一下便觸上那男人望向她的目光。
王銘連忙解釋道:「前一日買那蒙頂茶時,本是這公子先看上的,後來見我急要,才讓給了我。」
賀喜望著手中之劍,半晌后嘴角一扯,開口道:「果然好劍。」
美,極美。
豆大的汗粒從張謙臉上滑下,他跪在地上的雙腿止不住地抖。
謝明遠本是不放心去一個不熟之地,但見他應得如此之快,也便不好諫言,只是上前擋在賀喜一側,對沈無塵道:「還請幾位在前面帶路,我們在後面跟著。」
那男人……
狄風上前護住車駕,皺眉道:「這位公子要做什麼?」
就這般望著她,一雙冷眸星點陡現……
這軟軟的一句說畢,她舌尖掃過下唇,將酒滴抿入口中,又抬眼看著他,眼中含笑。
一雙腿自然地垂在馬肚兩側,袍子下擺輕開,露出裏面緇色高靴,緊緊裹著他的小腿。
賀喜下巴一揚,冷眼對謝明遠道:「罷了,莫要徒生事端。」
賀喜心口一動,望著她,手指輕划碗沿,「可是夫姓?」
似被疾風橫掃過一般,她的眼她的臉,瞬間冰涼。
四個字冷硬不已,揚鞭之態甚是攝人,那小廝不禁停下,不敢動彈。
他握著馬韁的指不由緊了又緊,心口猛地一悸。
本以為英歡會生怒意,豈料她將眼睫一抬,直直對上賀喜的目光,淺笑了兩聲,才道:「不是。」
謝明遠在後呼吸一窒,眼冒火光,當下翻身下馬,猛地飛奔過去,但見賀喜人馬無礙,才大鬆了一口氣。
沈無塵眼色微變,望著賀喜,就見他利落抬臂,將那劍從劍鞘中一把抽出,動作毫不遲滯。
狄風看著賀喜,嘴唇動了動,卻沒說什麼,可目光已不似先前那般冒火。
還有她的那雙眸子……
前面街邊一處店家,比旁的都顯得精貴,甚是惹人注目。
他低低的聲音送入她耳中,搔得她耳垂都癢了起來。
謝明遠滿腔怒火,就要上前去討個說法,卻被賀喜從後面伸過馬鞭,攔了下來。
狄風退了兩步,「……夫人?」
英歡手指發僵,紅唇發燙,她看著他那肆無忌憚的動作,彷彿覺得他那是在……細細品嘗她一般。
英歡輕抿嘴唇,不再言語,一低頭,唇沾了沾那杯中之酒,便放了杯子,淺笑道和圖書:「何公子莫見怪,我,不大能喝酒。」
張謙忙低眼垂頭,「是臣多嘴了。陛下若是沒事兒了,臣便……」
英歡隨意一眼望去,本是要放下帘子的手忽地一僵,停在了半空中。
狄風神色略有一絲動容,口一開,「你……」
雖是聽不清那邊在說什麼,但由那幾人間的模樣也能看出來,中間那位一身墨袍、面色冷峻的男子,定是先前那人口中的主子無疑。
賀喜看著她那笑顏,目光便再也挪不動,不答卻道:「夫人也不像。」
美目顧盼,盼得生姿,他賀喜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過,可卻對著她,一怔再怔……
狄風猛地一驚,看向賀喜,半天才道:「怎能奪何公子所愛。」

賀喜收回馬鞭,盯著狄風看了半晌,才開口慢聲道:「先前聽府上人說,兩位公子前一日曾讓了一斟蒙頂茶葉給他,既是今日這麼巧又碰上了,在下想趁此機會,謝過二位。」
賀喜眼底又黑了些,「隨朕一道來的謝明遠,昨日尋遍了開寧城內的大小店鋪都沒買到這蒙頂甘露,你又是從哪裡得來的?」
她是什麼身份,她身邊從來不曾有過男人,對著她,能以這般張狂的口吻,說出這種話來。
英歡瞬間怔住,就看他將那杯子漸轉半圈,隨後端至嘴邊,壓著她先前碰過的地方,伸出舌頭舔了兩下,又慢慢送入口中,一點一點地喝了下去。
賀喜一垂眼,低聲問他道:「怎麼回事?」
狄風將劍舉高了些,仔細又看了半晌,眉頭鎖得更緊,抬眼去看賀喜,「這劍……並未砥礪開刃。」
開寧府府尹張謙立在一旁,腦門上的汗一陣一陣地出個不停,心中忐忑不安,那茶是他特意遣人從江那邊的杵州買回來的,本想藉此討個好,誰知皇上眼下這模樣,倒像是對他的行徑了如指掌一般。
沈無塵看他一眼,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向狄風比了個手勢,自己騎馬先行,狄風見了,讓那小廝繼續駕車,跟著沈無塵,他自在後面護駕。
賀喜雙手撐案,站起身來,袖口拂過書卷,直直走了下去,越過地上的張謙,看也不看他一眼,大步走出門外。
似藍非藍,似黑非黑。
狄風一眯眸,腕上用力,將那長劍一把抽出,目光觸及劍身之剎,渾身一僵。
然而胸口,卻在一剎那間,燃起熊熊大火,燒得她整個人都紅了。
可此話自他口中而出,卻不覺囂張,只覺這樣的人,就該說這樣的話……倒也真是奇了。
賀喜眉尾揚起,冷笑道:「他張謙不是隨手便能給商家私發官府批文么?那便讓他給朕也發一紙!」
賀喜聞言一挑眉,臉上剛硬的線條化了開來,唇角一軟,竟似要笑出來一般,可最終還是噙住了那絲笑意,只是眼裡淡淡地亮了一亮。
沈無塵將賀喜三人請進,笑道:「幾位公子,隨意就好。」
賀喜看著他這神態,揚了下巴道:「這劍送你,如何?」
這男子,俊則俊矣,可身上卻偏偏透著絲貴氣,一動一開口,那大氣感便從骨子裡往外溢。
那邊謝明遠也將幾人的馬都交由奉樂樓的小廝帶至後面去喂著,吩咐王銘在附近隨便找一處酒肆歇著,然後過來賀喜這邊,低聲道:「陛下,真要進去么?」
賀喜看著那碗茶,卻是碰也不碰,由著那茶涼了去。
賀喜收了劍,手指從那劍鞘上端一路撫至底下,看著狄風道:「劍斷,而殺氣未斷。此等好劍,當配勇絕二字。」
賀喜不怒,眼睛又向那劍看過去,緩聲道:「讓我看看,可好?」
賀喜握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握拳,看她一步一步地走著,腰間玉環綬另側的流蘇如水般貼在她的腰間,隨著襦裙的擺動而左左右右地輕揚……軟如柳的腰,讓他的掌心也跟著發癢。
狄風冷笑一聲,「你一個行商之人,懂什麼好劍壞劍!」
屋外不遠處,謝明遠立於樹下,黑袍黑靴,身姿筆挺,動也不動。他本是鄴齊宮內禁中的殿前侍衛,跟在賀喜身邊已有整整十年,此次賀喜突然要來開寧瞧瞧那正在修的延宮,自然就一道跟著過來了。
賀喜撩袍向前行去,走了幾步,忽然停下,回身問他道:「著你去查的那件事如何了?」
謝明遠默然不語,心中低嘆一聲,只得策馬跟了上去。
英歡本是在車內閉目養神,外面那一吵一鬧,雖是擾了她,可她卻不願多事,此時聽見狄風問她,便輕輕掀了側簾,看了狄風一眼,道:「無礙,直走便是。」
下巴說尖不尖,卻刺得人眼睛發痛。
英歡握著酒杯的手指不禁一滑,那人……那話……
那麼寬的肩膀,將一身墨袍撐得恰到好處,肩線緩緩而下,便是略窄的袍帶。
賀喜面上還看不出什麼,可謝明遠心中早已暗自嗟嘆起來,這奉樂樓的排場,竟絲毫不遜於鄴齊國京中那些繁華酒樓,如此看來,這杵州一鎮,當真是邰涗重地!
英歡微微一笑,看著他手中茶碗,紅唇更柔,道:「聽口音,何公子不是這杵州當地人?」
他語調陡然間變得極冰冷,「你開寧府中上上下下的瓷器,全都是邰涗私窯出的!開寧城中買不到的茶葉,卻能在江對面的杵州買到!你這顆腦袋要是不想要了,趁早直說!」
賀喜側身,對謝明遠道:「拿來。」
賀喜一垂眼,利落地翻身下馬,將馬鞭一甩,收入馬肚側面的皮袋中。
賀喜背脊一硬,身後謝明遠忙探身過來,替他答道:「我家公子,是行商的。」
沈無塵吩咐那小二上些酒來,注碗盤盞果菜碟及其它水菜碗都依這奉樂樓的規矩,一一上來便是。
美得讓人不忍移目。
狄風早已眼冒火光,手不自覺地就探上腰間佩劍,垂玉打在那劍鞘上,陡然發出一聲清響,擾了這屋內的曖昧情境。
他大掌在劍鞘上摩挲了一陣,才走過去,將那劍還給了謝明遠。
狄風握在劍柄的手指已經泛白,牙根緊咬,盯著賀喜,壓抑不住滿腔怒火。
那般亮目的綢緞,那般細軟的腰身……若是握在掌中,不知是何種滋味。
賀喜于馬上,手鬆松挽著韁繩,一路緩行,四下打量杵州街肆坊巷,那一雙褐眸,是越來越黑。
賀喜終於抬眼,手中書卷啪地一合,朝張謙望去,臉上掛了層霜似的,一言不發。
一張薄唇似刀,竟是縞素之色。
三人後面不遠處,人群中散混著幾個開寧府上的官衛,暗中護著賀喜。
心中如是想著,他握著杯子的手愈發緊了,舉杯一仰脖,杯中之酒盡數落肚,火辣辣地燒著他的胸膛,燒得他心火簇將上來。
他聲音低且微啞,可字字都如利箭一般,穿過車板,竄入她耳中。
他伸手握住那茶碗,指尖沿著碗口摩挲了一圈,然後嘴角一扯,問張謙道:「朕倒不知,鄴齊國內何時有了這等好瓷。」
再朝前望去,只見她的頭微微向後偏了一下,遲疑了一剎,又轉了回去,由身旁那兩位男子護著,向奉樂樓里走去。
英歡坐于車中,就聽狄風在外面道:「不過小事一樁,公子無須這般客氣。」
霜色肌膚,似能掐出水一般。

英歡看著他那笑,m.hetubook.com.com竟覺好似冰棱在艷陽下映出的刺人光芒一般,眼睛一花,瞬時怔恍。
謝知遠咬牙咽下這口氣,正要回身重新上馬,卻見後面跟著的王銘一副驚訝之色,縱馬過來,對著那兩名男子就道:「兩位公子,不曾想今日又遇上了!」
馬車也已靠著街邊停下,那馬車後面跟的兩名男子,一人黑袍褐靴,一人青袍皂靴,此時也正往他這邊看。
賀喜眸子動也不動地盯著她看,她的唇她的舌……唇軟舌滑,一看便知。若是再配上那酒香……品起來不知會是什麼滋味。
賀喜眼中一亮,先前面上不悅之色一掃而光,雖是不知道沈無塵口中的奉樂樓是個什麼地方,但看這幾人身形氣度舉止皆為上品,想必那也不會是什麼下作之地,便順勢道:「好。」
謝明遠默然片刻,眉間略陷,臉色可辨不尚情願,卻也無言,抬手慢慢將身上佩劍解下來,恭敬地呈了過來。
賀喜略側了側臉,看了謝明遠一眼,又面無表情地回過頭,望著前面馬車,腳下一使勁,讓身下馬兒走得更快了些。
那般凜然的氣勢,竟叫她指尖微微發涼。
狄風點頭,身子側過去,恰讓出那邊街景,映入英歡眼底。

那女人的目光自下一路移上來,直待對上他的目光,才瞬時止住。
賀喜眸子一沉,嘴角微動,也伸手去取了一個茶碗,在掌中轉了一圈,才開口,道:「姓……何。」
英歡長睫一顫,不禁垂眸,腦中又閃過那雙似冰褐眸……
長袖輕垂,掩了握著馬韁的半隻大掌。
英歡看他身後立著的謝明遠一眼,又望向賀喜,道:「敢問何公子府上是做何營生的?」
上得樓,那引路的小二自推開最裡面一間,請這幾人進去。
狄風心中只惦記著馬車中英歡是否無恙,驅馬上前兩步,貼著那車簾低聲道:「陛下,你……」
劍鞘極其普通,無絲毫花紋裝飾。
正在此時,那小二恰巧端了酒與碗碟上來,擺了一桌子,正要替幾人斟酒,卻被沈無塵攔住,那小二愣了一下,又陪笑道:「幾位慢用,若是哪裡覺得不周,遣人來喚我。」說著,便走了。
賀喜胸口一墜,呼吸驟然間急促起來。
他鬆開拳,手指展了一展,又緩緩握起。
卻純澈透亮有如夜裡綴了稀星的天幕。
英歡揚唇,頭稍偏,「姓殷。」眼中閃了一下,模樣竟是有些俏皮。
心低微微一沉,看來那妖精治下,也當真是有些手段。
英歡低眉垂眼,他的目光甚是火辣,攪得她心底泛起了波瀾,「也是行商的。」
長指一頁一頁地翻著眼前書卷,好似這屋內就只他一人一般。
那人名喚王銘,在張謙幕下任都大提舉茶馬司一職,位低人微,昨日張謙惹得皇上龍顏大怒,他此時更是慌得不行,一路都行在最後,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便是掉腦袋的結果。
杵州城內自五更始,便有寺院行者打鐵牌子循門報曉,諸多門橋市井聞之始開,不多時,整個內城便熱鬧起來。
賀喜心口一縮,先前那火燒火撩的感覺又竄上來了。
賀喜往那邊望了望,頓時來了興緻,回身對謝明遠低聲道:「進那家去瞧瞧。」說罷雙腳一夾馬肚,馬兒揚蹄輕踏街磚,朝街對面行去。
越往東街景越盛,街邊店鋪寬扁高椽,甚是張揚,賀喜不禁皺眉,這杵州倒是要比開寧顯得繁盛許多。
奉樂樓的店堂小二眼光何其毒也,瞧見這幾人,早就笑臉迎了上來,對最前面的沈無塵道:「幾位公子,可是來吃酒的?樓上雅間兒請吧?」
兩道眉毛非濃非https://www.hetubook.com.com纖,卻似劍一般插入鬢角。
長劍通體黑色,渾然無跡,湛湛然使人望而生畏。
一見賀喜出來,他便迎上來,低聲道:「陛下哪裡來的那麼大的怒氣,臣站在這裏都聽得一清二楚。」
賀喜勒住馬韁,手中一擰,身下馬兒轉過來,直直對上那馬車,眉頭死死絞在一起。
那男子卻不依不饒道:「在下生平最不願欠人之情,還望公子賞個面子。」
眉下的那雙褐眸……
狄風收劍回鞘,又低眼看了看它,口中一嘆,「可確是劍中極品。」
英歡眸子半垂,並不去看眼前諸人,自己伸手取了桌上的小茶碗,卻也不倒茶,只是輕輕將它捏在手中,開口問道:「公子貴姓?」
他心中一陣焦躁,顧不得旁的,雙足硬靴一踢馬肚,急急驅馬上前幾步,行至那馬車旁邊,沖那駕車小廝一揚馬鞭,「且先別走。」
翌日清晨,陽光如碎金一般灑得滿地都是,倒是難得一見的好天。
賀喜雙手撐膝,驀地起身,向前走了兩步,看向狄風,挑眉道:「劍,看似好劍。」
賀喜撇過目光,轉而看向英歡,眼中有火花點點撲出,薄唇勾了勾,忽而笑道:「就當是,謝夫人先前那蒙頂茶了。」
賀喜終是開了口,「且慢。」
嫣然朱唇輕啟,似月黛眉微翹。
賀喜扔了手中空杯,望著英歡,忽然伸手過去,拿了先前她只沾數滴的酒杯過來,眉峰斜斜一揚,褐眸泛黑,對她啞著嗓音道:「夫人不喝,我替夫人喝。」
賀喜腳下已朝前走去,不答他話。
謝知遠滿面狐疑地看看王銘,再看看那兩人,就見那兩人先前繃緊了的面孔也鬆了下來,其中那青袍男子還笑了一笑,對王銘道:「是巧了。」
謝明遠見狀,心知張謙此次定會是重罪加身,也便不敢多勸,身子側過,讓出道來。
此言一出,沈狄二人均是皺起了眉頭,誰都沒想到他竟然道出如此大胆露骨之言。
不由抬手,在車板側面輕輕叩了兩下。
本以為賀喜會躲、抑或會被那劍砸到,豈料他伸手一握一轉,便將那劍牢牢控住。
賀喜仍在馬上不下,眼睛只盯著前面馬車的帘子,一動不動。
又過了約莫一柱香的時間,張謙終於忍不住了,開口道:「陛下,那茶都涼了,臣再給您換盞新的罷?」
謝明遠低了頭道:「邰涗皇帝陛下一行今日已離了杵州,浩浩蕩蕩地回京去了。」
他腳下掠過的風掀了袍子一側,打在張謙身側,更讓張謙慌了神,皇上一向治下狠辣,此番讓他抓到現行,自己當真是命途堪憂!
沈無塵上前,親自給英歡與賀喜各斟了一小杯酒,又道:「前一日那茶葉,實是我們家夫人說要讓的。何公子若是想謝,便謝我們家夫人罷。」
英歡纖眉略翹,挽袖伸手,拿了那杯酒過來,卻是不喝,眸子里深深淺淺一片,看著對面的賀喜。
桌上茶碗壁上彩瓷盈亮,碗中之茶香氣怡人。
誰都知道她這一聲公子,喚的是誰。
賀喜嘴角紋路若隱若現,眼睛一眯,竟是笑了出來,「說不出?那朕替你說!」
英歡進去,四下打量了一番這雅間內的布置,眼裡溢出點笑意,回身對沈無塵點了點頭,便進去依著桌邊坐了下來。
狄風正要開口相拒,卻聽英歡不緊不慢道:「給他看看。」他聞言,臉色不由更黑,咬咬牙,從身上卸了劍,隔了五步的距離便朝賀喜身上一扔。
似被大浪撲過一般,他的眼他的心,瞬間抖了一下。
街角轉過,再行兩條街,彎過第三個路口,遠遠地便能看見那奉樂樓的黑底金字大招牌,高高懸和_圖_書宕在四層樓高的第二層外檐處,鐵划銀鉤般的三個大字,將那奉樂樓襯得愈加宏偉。
賀喜眼見那馬車的側簾被輕輕掀起,那黑袍男子攬過馬韁讓至一邊,露出車內女人的那張臉……
賀喜眼睛只是望著英歡的側臉,腳下幾步過去,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這一雙眼,似藍非藍似黑非黑,裏面波光流轉,如霧蔽星……又讓他一瞬間失了神。
可就只那一瞬,賀喜也清清楚楚地看見,那一雙窄而小巧的腳……被那似艷非艷的緞面裹著,平白無故地讓他的心癢了起來。
謝明遠腿一僵,立在那裡,腳也挪不動了,「陛下……」
那站著的男子甚有氣勢,卻不入桌同座,想必這何姓男子定是身份不凡,非富即貴。
謝明遠心上一驚,才知他是真動了要過江的念頭了,心底不禁微搐,略一遲疑,便快步追了上去。
冷劍斷刃,散著寒光。
那帘子輕晃,一雙茜底杏花緞面平頭繡鞋先伸了出來,只在外露了一瞬,便縮進了襦裙底下。
狄風將劍重新佩好,看著賀喜,「什麼劍?」
因是對杵州不熟,謝明遠特意尋了前一日被張謙遣來杵州買茶之人,著他一同伴駕,入得這杵州城來。
狄風接穩,覺出那力道硬戾,不由一抿唇,低頭看劍。
賀喜將那劍扔還給他,挑眉道:「我這裏也有把劍,不知你願不願意看看?」
謝明遠在後面慢了兩步,陪著賀喜打量這奉樂樓裏面的百十分廳館,見這樓上樓下寬敞明亮,動使各各足備,堂中飲酒之人縱是獨自一人獨飲,那桌上碗碟也俱是銀盂之類。
賀喜冷眼看過去,止了謝明遠的動作,又自去拿了另一杯酒,舉至眼前,盯著英歡的眼睛,慢慢道:「若是早知是夫人要那茶葉,莫說這二兩,便是這全天下的蒙頂,在下都願讓給夫人。」
賀喜已然坐回英歡對面,眼睛不看狄風,只是望著她,口中道:「是沒有。」
賀喜接了劍,一轉手便朝狄風揮過去,而後負手於後,眸中深邃一片,恰似那漆黑劍鞘。
謝明遠點頭,「應是回去了沒錯,那般大張旗鼓的,臣不該看錯。」
那女人從車中出來,背對著他,抬手輕輕攏了攏頭髮,敞著的衣袖順著腕子滑下半寸,那藕瓣似的小臂在陽光下微微泛光,顯得柔滑不已。
張謙心慌萬分,再也站不住,一下跪倒在地,顫聲道:「陛下恕臣之罪,臣……臣……」嘴唇抖著,那話,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謝明遠行於他身後,穩穩立於馬上,神思警惕,左右打量著,生怕出點什麼事。
賀喜抬眼,目光冰冷滲骨,一言不發。
說罷頭也不回地便往前走去。
賀喜眼角一動,望向狄風,臉色緩緩變了,先前略帶笑意的神色早已收了,目光順著狄風滿是怒意的臉一路往下,最後定在了他腰間的劍上。
可才一過街,街角彎處便有一輛馬車驀地斜出,擦著賀喜身側而過,險些將賀喜人馬掀翻。
沈無塵點點頭,便帶了英歡與狄風跟著那小二上樓去了。
馬車悠悠停在酒樓門前,沈無塵與狄風二人先下馬,一人去前面撩起車簾,另一人去門口迎上來的小廝處,給了兩串吊錢,讓那小廝將馬牽至樓后好生喂上。
賀喜半晌沒再開口,待出了那院門,才止了步子,回頭看著謝明遠,道:「明日隨朕進杵州城。」
謝明遠在後面卻是低了頭,心底嘆了又嘆,皇上的心思,他此時已是明白了。
賀喜心潮淺翻,望向她,「殷夫人府上又是做什麼的?」
賀喜的手剛剛抬起一點,身後謝明遠便忍不住上前來,想要拿那酒替他驗一番先。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