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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天喜帝

作者:行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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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雄圖江山,何為歡喜 天下五

卷三 雄圖江山,何為歡喜

天下五

他意不在彼,倒是她想歪了去。
這般禁不住。
心變未變,情深未深,只有她才能分得清辨得明,那一紙使司之報又能代表得了什麼。
大掌一路探下去,去摸她玉滑之腿。
他身板硬挺,立著不動,掌僵人定,眸色黯如千丈寒淵,冰魄撼心,只看著她,卻不開口。
蒼樹齊開,山谷平斜,月隱雲后,夜色蒼曖。
她紅唇一開,卻是驚顫,「你……」
一遇一生癮,再也戒不去。
尤是他特意自東面二州調兵至此,可見圖剿燕朗大軍一計是早已被他盤算多時。
以他心思縝密之度,定是早有成算,若勝,則當今日入夜將歸,若敗,則……
良久才平復過來。
未棄她于不顧!
不知是殺敵所致,還是他肩傷又裂。
這陣中帥旗,這幾萬鄴齊騎兵,這一人一騎……
他見她猶然不動,眉峰斜斜一挑,扯嘴低嘆,道:「過來幫我。」
東面有士兵快步朝她走來,借微光看去,見是邰涗禁軍小兵。
再也不放這一人,再也不松這隻手。
他的腰線窄且緊實,在她手下漸變漸燙。
英歡搭在他腰后的手有些失覺,抬起頭看他,眼裡遲光凌現,猶豫了一下才道:「先前在京時聽聞康憲小產失子……」
聲音至低,語氣至弱,可她卻聽得真真切切。
相鬥十年間,他是如何處心積慮算計她,而現如今他又是如何想方設法來討她歡……
素麵映月如細瓷,柔滑不可觸。
他握緊她的手,看向遠方連綿山脈,道:「此次雖未得機與燕朗一戰,但終有一日,我定當手刃此人!」
半山之上,向北隱約可見蒼夜之緣其下有廣密黑點在動,她僵著,手微有抖意,一動不動地望著遠處。
縱是他一字都不解釋,她也不再多問。
英歡驚喘,淚滑飛濺之時,轉瞬間但覺天搖地動,人起人落,身便與他同乘一騎。
手心一合,就憶起夜沉沉人寂寂的那一次,他牽了她的手,一路慢走回營。
他再也挪不開眼。
貴氣是她,傲氣是她,妖灧逼人是她,風致無邊亦是她。
他怎可能這麼久都不近女色,更何況……
以解她心之恨。
熱燙的呼吸印在她頸后。
自五路大軍南下至今,二日二夜;自賀喜率軍北上至今,二日一夜;自洪微領兵追尋至今,一日一夜。
仍然在抖跳。
他緩緩放開她,利落翻身下馬,靴底踩地,身子將穩,便微抬下巴,負手而立,看向她,道:「自己下?」
她心緋緋若醉,一低睫,停了半瞬,將手中白布遞至他身前,往他手中一塞,輕聲道:「拿著。」
知他領兵在外,行軍打仗顧不得這許多,軍中亦不像宮中有人伺候,若得爽快洗浴一番確也是難。
英歡纖眉揚起,側目斜睨他一眼,「倘是你自己不願說,縱是我問了,你也是拿胡話搪塞我罷了。」
亦只有他一人,能以無尚霸悍之尊,護她于硬甲利器之下,罔顧千萬人馬之眾,也要成全她這一廂纏思之情。
他微一闔眸,聲音微低,「是我著人送報,叫燕朗知道邰涗鄴齊兩軍計於二日前南下伐巍。」
英歡看他甲胄俱除,身下僅有窄錦一袍,見他動手去扯腰間束帶,竟是要將衣袍盡寬之樣,不禁撇開眼,低聲道:「便是要洗,也等回營再說,此處水涼,你怎能……」
盤在他腰間的腿在抖,卻將他勾得更緊,讓他牢牢於己相貼。
他眼中之火幾要撲至她臉上,大掌掐著她的腰,卻僵著不動。
她隨著他的步子,一直不語,只是偶爾偏過頭看他幾眼。
她背貼於他的甲胄之上,淚被疾風掠過而干,水睫長卷,眼見前方山石漸少,蒼樹平地而起,耳聞遠處有水流之聲,不禁動指微微一劃他的手背。
手又滑下去幾寸,按在他胯骨上,來回輕劃了幾下。
只憶得開寧行宮中的那一夜,她幾要被他折磨至瘋,他起勢兇猛無比,動動皆烈,灼身灼心,將她焚燒成燼。
舍他其誰!
草碧人緋,她顫他硬,身處何地已然不知,己位何尊已然不曉,心中眼前,統統只有這一人。
太過熟悉。
滔天巨浪大生大死在前,世事無常江山不定在後,她又怎會再在乎這些。
白費了……她這心心之念。
惟能想到的便是,中宛五萬大軍!
莫論如何都沒料到竟會是這樣!
英歡伸手去握馬韁,踩蹬翻身,一躍而上,臉上笑意盡滅,眸光亦涼,看那二人道:「不須。」
一望之下,火又猝然而起。
為她而戰,讓她疆土,傷她所傷,痛她所痛!
和*圖*書胸前緊緊摟住。
她指尖不穩,一時不敢除那最後一層,踟躇之間,他仿若知她在想什麼似的,臂肘彎起,一把握住她在身前的手,借力一扯,厚布盡落。
她覺出他的不對,抬睫之剎便見他咬牙微抖,眸間緊亮似霧,下一瞬手中便作濡滑一灘。
他抬頭喘氣,眸火更烈,刀唇刃利,一瞬而下,掃過她鎖骨頸側,手探至腰下,急不可耐地扯動了幾下,而後一把掰開她的腿。
她朱唇愈紅,手順著他松敞的褲口處探下去,耳邊聞得他粗喘一聲,下一瞬人便被他猛地一摟而過,拽至身前。
英歡臉龐微潮,望著他的眼中水光悠悠,見他回頭之時面上神色不若平常,心中已然略明,伸指在他掌心中輕劃一下,落睫低問道:「你……有多久沒碰過女人了?」
西面馬廄前二兵,見她未使人備馬卻親身而來,不由慌忙上前去迎,「陛下。」
血塵之氣撲鼻而來。
清泉水淺,他人近澗邊,蹲下去掬了一捧水,猛地潑至臉上,抹了兩把,才踏足而入。
並未盡除身下錦褲,腰間鬆鬆勒著玄帶。
不去計較他這數萬鄴齊大軍是從何而來。
手中白布掉下去,濺起水花碎飛。
英歡足踏澗灘,靴底微濕,抬手探上他的肩側,動作輕緩,將那白布一層層解開,人在他背後,雙手時不時地環至他身前,身子幾將與他相貼,由是心底更顫,只覺身上熱意非凡,卻分不出到底是,他熱還是她熱。
他驀然抬頭,嘴角咧扯一番,口中低嘶,伸掌便去掐她手腕,「你別……」
人還未及有所動,就見他眸間一暖,人上前半步,大掌探上來,一把將她抱下馬,直壓入懷中。
她人僵心軟,足下止步,回身看他,見他面容頗疲,笑也帶乏,一時咬唇,聽他所言在理,先前怨氣一下便消了大半,可又實不甘心,沖他道:「你親率八千人馬出營,我連你所向何處都不知,難道就不擔心!」
賀喜待二馬停穩后才鬆了韁,雙手環過來將她圈住,低下頭,親了親她的發頂,沉聲道:「你一哭,我只想殺人。」
山路陡峻,上山容易下山難,她人馬將至山腳時,北面騎兵之陣已近迫眼前,馬蹄齊齊踏地之聲震耳欲聾,似山倒海摧,勢不可擋。
她恍然,難怪他只統四萬八千人馬,卻能速敗中宛一軍。
他移開嘴唇,去含吮她的耳珠,又去輕咬她頸側,聲音低啞至極,「你就想這般伺候我……嗯?」
想都不敢想,倘是南面巍州難以攻下,北面賀喜不敵援軍,該要如何是好!
全身上下無繁飾,唯騎裝窄袍蕭逸清疏。
她站著,看他寬肩直背削腰長腿,聽他惑人之言溺情之聲,心口陣陣發燙,可卻遲遲都不過去。
深眸深語深深情。
他胸膛之下心在狂跳,身上大火一片片在燃,終是一把將她按倒,猛地扯開她身上亂袍,埋頭而下,大口大口噬咬她嫩肌水膚。
他走過來,復又拉起她的手,笑道:「夜色甚好,你忍心同我作此口舌之爭,而罔顧天公美意?」
如若這都不算愛,那這世間可還有愛尚存。
她輕輕收臂一拉,便將他拽了下來,伸腿勾過他的腰,看他眸中火星四下亂濺,不禁垂睫,微一咬唇。
濕熱的唇氣貼服在她前額,她兩手一軟,復又抱住他,心裏也跟著輕嘆一氣。
只能這般定定地望著她。
時時刻刻都是煎熬。
指腹輕揉她瘦削的下巴,看她的臉慢慢變紅,飛快低下頭啄住她的嫣唇,細咬了一番,才鬆開她。
他側身去抓她的手,眸亮人定,刀唇一線緊抿,身子綳得僵硬萬分。
耳邊終是響起他低沉微啞的聲音——
雖知此話多餘,看他神清人昂之樣也知此役定是鄴齊大勝,可仍想親聽他確認一番。
身上之尊掌中之權何人能媲,明明是天底下最不當有懼之人,卻偏偏比世間所有人都要害怕。
此生何幸,能得身前身後之人相配共行!
幾步而已,遠處白纓便於夜色下緩緩一抖,人馬飛快轉向,單騎出陣,朝她奔來。
手瞬時變得冰冰涼。
傷布就剩一層時,她手上動作忽而一停。
從來都知自己並非收身斂性之人,然嘗過了那一夜與她同心相印、銷魂噬骨、驚心動魄的衝天極樂后,他再也品不得從前那些粗淡雜味。
她挪不開眼,人燙心燙地踩在青草之上,望著他,面似血染。
英歡停下,抬睫遠眺,見東面中軍大帳外幕蒼黑,一派死氣沉沉之象,心中不由一梗,眼角微微和-圖-書發酸。
士兵點頭,走近些行過禮,才稟道:「按陛下的話去東面營中問過了,尚留守兵同營中夥兵都說,鄴齊皇帝陛下走時只命全軍帶了二日口糧。」
淚水嘩地湧出來。
天色漸漸黑下來。
「我知道。」她微應,轉而去擦他的后腰,布柔心軟,唯他身硬如鐵。
不知是何模樣。
他動作緩下來,嘴唇在她肩上一烙復一烙,收手順而一撩清波,又去撫弄她的背。
她臉瞬時而紅,被他握住的手指也燙起來,垂了睫低語:「因為擔心你,還派了邰涗京西禁軍五千出營赴北……」
他果然又笑,攬過她往前走,道:「燕朗狡詐,未親帥南下,只派了麾下大將領兵二萬前來,此次盡為鄴齊所剿。」
卻仍忍不住,回頭抬睫瞥他。
她心底恍而一動,足下驀然轉向,朝行帳西面馬廄走去。
暖熱的大掌壓在她腰間。
不若往日往次,進由她進,退由她退,明知二人不可相守才得以縱情激狂……
她顫抖著,水涼身熱,雙手扶在他頸側,人似是要同這水融作一處去了。
她哽咽著輕應一聲,轉眼去看,見四處別無它物,便費力抽手而出,彎腰探水,將那白布捲起,在水中略擢一番,拿出來擰了,移上來,輕輕替他擦拭肩背傷口周圍的皮膚。
此生與共……
青淺長草之上,雙袍裹纏在一處。
她默聲,由他揉擠她的身子,臉埋進他懷裡,貼上冰冰涼的玄甲。
行近水澗,叮咚伶汀,甚是悅耳。
袍襟半開而滑,香頸柔婉,雪肩半裸,衣下綉巒隱隱有致。
夜色蒼蒼月色清清,眼前男子硬骨柔情,雖然霸道,卻亦能忍。
可現如今她又如何能夠肯定——
她復又抬眼,唇角淺淺一牽,看著他的背影,抬手探至腦後,解了束髮長帶,又將身上凌亂窄袍扯開半襟。
將來會是何樣,還能不能抽心而出,全身而退。
腳下一動,便覺渾身骨頭都在響。
她水睫長抬,淡望他一眼,一手滑下去,軟軟按在他胯骨之上,柔聲道:「有人伺候,還不樂意?」
她回神,抬眼看過去,見他正抬手去解繞腹扎于右肩上的裹傷厚布,動作頗緩,又只有左臂得動,不禁乍然會意……
才知為何那日能在他帳中見到闊圖諸將,才知為何他敢只帶營中八千人馬北上,才知這一場阻援之戰,分明是他誘敵以殲之計!
可卻比任何一個華裝艷妝女子都要令他心動。
緩緩坐下去,手撐於他錦袍一袖。
她這才鬆了先前一直緊攥的手,略一抿唇,快步走上前去,近他幾步時睨他一眼,小聲道:「平日在營中,也叫旁人幫么?」
他身上錦袍已然褪至腰間,聽見她的話,回身看她一眼,眸色變黑,低笑道:「血灰之塵不除不快,大營之中能洗得什麼痛快!」
英歡看著他步步走來,笑容輕淺轉濃,長睫如扇微微眨動,目光在他身上身下緩緩逡巡一番,而後抬起另一手,伸向他。
她窒住,呼吸不得,眼睜睜看他手中鞭起鞭落,風嘯嘯馬嘶嘶,萬馬向西齊行,惟他一人逆陣向她。
微敞之處,依稀可見他臀股之狀。
他會意,一把反握住她的手,放緩馬速,左手將她御馬之韁卷了一把,漸行漸緩,繞過闌倉山背,又慢馳了近一刻才勒韁吁馬而停。
淚水不止,模糊了雙眼。
他側目看她,「兵家為求立威攝敵而虛稱兵馬人數,司空見慣。」
終是再得。
時日近夏,日落一夜較之一夜晚。
可這些話,他又如何能對她說得出口。
於是就極力想要他舒服些。
她一蹙眉,賭氣似的轉過身子,狠狠將手從他掌中抽出來,快步往一旁青馬走去。
她一軟而偎,紅唇揚翹,慢慢湊上去,吻住他薄薄的兩片唇,舌尖滑過他唇間微縫,勾出他沉沉的喘息聲。
怎會是他!
眸色深黯,其間淺火一片。
恍然憶起涼城犒軍那一夜,他身負新傷未愈,也是這般由她動手來解……深口溢血,不由讓她頭暈目眩。
他望著她,立於馬上不動,靜靜地看她流淚,半晌都未言語,褐眸深深黯黯,漸漸湧起些淡亮水光。
臉頰驀然潮色紛翻。
「莫哭。」他又道,一聲低嘆,令她心潮似汪洋而溢。
雙掌鉗住她的肩,將她用力朝後推了一把,見她人退回地上攤開的錦袍之上,才快步轉身走開。
遠處蹄揚之風吹得她眼痛人僵,整個人都失了神,見甲胄馬轡片片自眼前飛過,人朝陣后望去,恍見其間帥旗一動而展。
不該不信他。
https://m•hetubook•com•com盯著他,「你怎知要提前調兵?」
只不過……
又想到未至越州時的那次相遇,他甲帶腐黑之血,又為她以劍相抵,這傷口此時……
世間除他,再無一人能讓她似水而柔,心甘情願伏服於其身下。
頭埋進他懷中,感到他長臂慢慢攏住她,才輕聲一嘆。
他抬腿踢開自己那件錦袍,讓她赤足站在上面,自又去彎身撿了她那件,過來將她胡亂一裹,便要朝一旁走開。
賀喜眉揚眼低,順挺鼻樑上微微起皺,硬睫之下瞳中深邃,半晌一牽嘴角,伏頭在她額上重重一吻,而後低低一嘆。
一向都知她美,可卻從來不知,她若有意現美以誘,竟是這般妖饒嫵媚、叫人心如蟻噬!
可他手狠心狠,計令一定,便逼得她動也動不得。
英歡半伏于馬背之上,抽鞭甚急甚猛,朝闌倉山北面行去,躍溝跨壑,直至上山小徑前才減了馬速,勒韁輕夾馬身,令馬兒攀坡而上。
縱是死生於前,人慌思憂,都不得叫旁人看出她心底分毫惶亂。
便是這男人的性子了。
英歡著一身窄袍,沿著營道上的馬過之痕,在空空蕩蕩的大營中獨自走著。
英歡抬手飛快以袖拂過眼角,定了定心,才正身望向他,道:「著你去問的事,可是問到了?」
賀喜右臂將她猛地朝懷中一壓,在她耳旁低語道:「坐穩了。」左掌單握二馬雙韁,長腿狠踢馬腹兩下,口中打了個響嘯,黑青二馬八蹄踏地而揚、並道相馳,同身後萬軍背向而行,直直往闌倉山東面奔去。
他胸口一熱,大掌撫上她的臉,輕輕捏過她的下巴,微抬,低眼看她,慢慢道:「識你之後,天下女子無顏色。」
兩人忙入廄將青鬃御馬牽出來,手忙腳亂地套鞍掛轡,一人小心問道:「可要通傳禁軍護駕?」
兩營空空,不知何向,她不能棄營以出,更沒法追他而去。
她頓而勒韁止馬,轉身回望。
她臉龐燙得要命,見他彎腰解靴,挺直背梁成一弧線,兩側緊實肌肉隱隱在動,不由更是口乾,二話不說,轉身便朝後面走去。
他見她怔然不語不動,神色莫辨,不由微一側身,右肩對她,目光睖人,開口低笑道:「莫要胡思亂想。」
失了狄風,如何還能再失了他。
腦中猶憶,那一日他親率千騎至越州以西攔她御駕,她束髮輕散,人立於青驄之上,一身紫赭絡璃軟甲珊珊作響,英氣十足。
耳邊是她輕嚀微喘,似火上澆油,神志瞬間全無。
英歡面紅心悸,輕喘不定,眼望他背身大步走去水澗灘旁,撈過先前落水濕透的內衫裡衣,擰抖了一番,轉身平鋪于草地之上,卻又久久都不看她一眼。
妖嫵至極,卻又心純迫人相欺。
她長睫低動,將臉貼輕貼於他左胸之前,低聲道:「世人都知鄴齊皇帝陛下貪美戀色,後宮佳麗三千饗不足。」
他身子大震,瞬時變得滾燙無比。
山高遠望,惟有此處能眺見北面平川千里,看他歸來,抑或……久不見歸。
南面未聞有報,北面未聞有報。
他說,真想再也不放開她的手。
靴底壓著足下鬆軟的土,眉落眸垂。
身子伏側於他緇黑錦袍之上,半撐半仰,玉白長腿微屈,人如濃墨重彩畫中人,笑眼盈盈正望他。
心又陡然而動,乍然垂眼,不再看他。
……明明是天底下最當心想既得之人,卻偏偏比世間所有人都要愛得卑微、隱忍、心抑。
手在他緊實陡削的腰線上輕輕揉摸,馨香軟體偎在他胸前,輕擦緩摩,不多時便聽他低喘起來。
她三兩下除了靴襪,又去解窄袍束帶,脫去層層騎服,只留內里中單,赤足踏水而入,罔顧他面上驚詫至極的神情,伸手重又拿過白布,擢凈,探至他身後,沿他頸后脊骨一路擦下來。
賀喜下意識接過,側頭回望,見她彎腰在解長靴,不禁挑眉,「你……」
馬兒狂奔,心顫人抖,她被他緊緊摟在懷中,他被她牢牢握住右掌,利甲軟袍相磨而擦,亂髮隨風互絞相纏。
只二日口糧而已。
初聞戰鼓意氣生,一敗而後懼再敗。
一年多不碰女人,他如何忍得住。
口乾舌躁,火自心口一路燒至四肢百骸。
他眼裡乍然起火,聲色變啞,「水涼。」
長長裂口已然結痂,辨不出傷若何深,然其周皮肉翻突之象較之開寧一見更甚幾分,縱是于夜色之下亦能看出邊緣略微發黑。
她吟顫出聲,太久不曾經受過這滋味,一時間竟抵不住他這般挑弄,不由掐緊了他的肩,m.hetubook•com.com渾身輕輕戰慄。
如此不顧天子之尊,就這般于山間野地上除衣欲浴。
「過來。」他伸鞭,眼中滾亮,對她道。
她又何嘗不是。
英歡眸中水動,黑藍之光似夜似星,柔媚非凡,唇角一翹,便又貼過去,咬住他的嘴,如杵州初遇那次一般,素齒似戟,逼他低哼。
她一下下擦拭著他的背,感到他身子漸漸僵硬,又在微顫,雖看不見他的臉他的神情,可亦知他心如她動。
英歡咬牙,停于山腳碎石之後,夜色掩了其姿其容,又過幾瞬,便有騎兵前鋒之陣自山北前方疾馳而過,速度飛快,人馬一閃而過。
她哽泣著,驅馬上前,才近他身時,手中馬韁便被他長臂一伸扯了過去,二馬並頭之剎,耳邊傳來他輕微喟嘆之聲——
前有山澗清泉一方,水聲伶汀。
賀喜大掌揉著她的手指,低聲道:「傷好無礙,你莫須多慮。」
壯懷激烈,入骨纏綿。
賀喜褐眸半闔,低聲在喘,抓了她的手按進水中,替她洗凈,才又看向她,眼底漆黑盡墨,未作言語,將她一把抱起,踏水而出。
但足下卻是絲毫都動不得。
她的心瞬時提至嗓子眼間,雖知這不可能,可眼前之象卻又分分明明,雙腳一收一夾,便策馬朝前方騎兵之陣衝過去——
營北大門守兵見她馭馬直衝而來,怔愣之下不敢阻攔御駕,口中疾呼「陛下」之聲被她人馬之風攪得碎散,只一瞬便見她已出大營,未留一言一字。
英歡垂睫,聽得他這明是低嘆卻偏又帶了戾氣的話語,微一揚唇,卻也未語。
她眼角忽而又濕,心底只是嘆而動,這天底下真的只他一人,能時時知她心裏在想什麼。
他終是猛烈地回應起來,反過來狠狠吻住她。
頭頂落下他的吻。
眸間凝水之時,就見他人馬已在身前數步,盔纓散亂,人馬俱喘,素月清輝之下,薄唇沖她微微彎起。
「二萬?」她蹙眉,「不是所報五萬?」
他忽而轉過身子,水珠掛落,眸中火亮非凡,沖她笑道:「過來。」
帝氣凜凜,二人望她策馬向北疾行而去,一時無言,亦不敢去傳禁軍守營之兵。
人在營中是無論如何再也待不住。
知他為帥邰涗大軍不肯伏服,才有意要於二軍合議之際與方愷僵持不下,等的便是要讓她來坐這主帥之位,而伐巍之日早已被他派人赴北以報,由是才能引得燕朗動如此速遣軍南下!
獨愛他這霸氣 。
神思未及轉旋之時,就見硬盔白纓、玄甲黑馬、一騎一人自前方疾行而過,掠起風土一片。
她耐不住,抬頭張口,去咬他的下巴,手自他頸側順滑而下,擦過他胸前,一把拉開他腰間玄帶,手探進去,柔柔地握住了他。
她獨自一人留營守待,等得都要瘋了。
他連心中最重之物都願舍與她,又怎會在男女之事上騙她半字。
賀喜大掌壓過滲水冰涼的衣衫,于草地平坡上攤展開來,冷意澆熄了身上之火,停了半晌狠狠定了定神,才直起身子,回望向她。
風在嘯,馬在馳,地在震,天在轉。
烏亮青絲似綢如緞,纏繞身周。
玄甲薰裳,黑駿青驄,劍眉朱唇,昂骨柔情。
她復又抬睫,對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足踏草地,伸手去抱他的腰。
不知她要作甚麼。
他笑,聲音略低,足下一停,將她拉至身前,直看進她眼底,慢慢道:「你所見鄴齊四萬大軍,是我自雲賓二州抽調而下的。」
數萬大軍於二人身後疾馳而行,人馬風朔掃過廣袤平川,嘶鳴踏動之聲不絕於耳。
涼涼的濕意愈發惹人心悸,他掌過之處,處處皆顫。
顧不得想賀喜此時如何、洪微又是如何,人急急驅馬下山,意欲回營統軍駐營以守。
女人猶如沙場,他一世雄風不可滅,占土掠疆何時失過分寸,又怎會像今夜這般敗在她一動之下,竟成狼狽不堪之樣。
英歡輕一咬牙,步子更是快了許多,頭頂蒼夜愈暗,月輪緩緩而上。
只得就這般,什麼都不做,乾乾地等。
獨他與她,似是不知這天地萬物,似是不明那千軍萬馬,唯懂此心此念。
她呼吸一緊,閉眼又睜,才敢去看。
她心底陡然一驚一抽,血液直衝腦門——
可轉身一剎,他便離她遠去,連去了哪裡都不曾告訴她。
……甚是熟悉。
素麵不染脂,纖眉不描黛,朱唇不點胭。
心中啐他不顧廉恥。
英歡眉頭微動,「下去罷。」
眉如劍鋒斜入鬢,天下獨俊此一人。
風過一刻,越來越大,遠處人馬之形隱可辨清www.hetubook•com•com,看其遠不見底之廣袤寬陣,竟有數萬之眾!
他緊緊抱了她一陣,待二人呼吸心跳平復下來,才慢慢放開她的身子,轉而牽起她的手,握在掌心中,拉過她,朝前方山澗走去。
賀喜在她身前站定,眸色深深可溺人,裏面火苗隱隱在跳,停了半晌,才動了動僵硬的胳膊,彎身牽住她的指。
霸道如他,傲然似她,終得攜手一剎,其間多難多苦多不容易,外人誰能知曉。
他沉聲而笑,望她不語,兀自轉身,讓出右肩一邊,左手垂下,待她替他解那厚布。
天邊夕陽西移甚慢,青藍之天半晌才見一絲灰。
只知他人安好而歸——
眼底乾澀澀的,欲將手抽回來,卻被他牢牢握住。
分明是渴念已久之人。
握著她座下馬韁的手忽而一松,單腳踩蹬,探身過去,雙臂長伸,掐住她的腰,飛快地一提一落,將她凌空抱過來,牢牢按在身前半鞍上。
賀喜輕捏她手心,低頭看她,「沒話想要問我?」見她仍不作言語,他眸間淡淡一亮,又道:「在等我主動開口?」
血腥戰塵之氣混雜著藥草苦香,再加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沖得她直想落淚。
她紅唇微啟,心怔怔然不敢信,他怎會……
她輕點頭,又問他:「戰果如何?」
百河千川萬丈廣疆,刀槍槊戈血雨腥風,千軍萬馬利戰沙場,天下五國狼煙厥起。
她抬手,去握他的掌,緊緊扣住他骨硬分明的長指,泣不成聲。
猶是不敢信自己的眼睛。
焚透身心。
英歡定睛以望,一抹淡笑自唇角溜過,隨意道:「營中甚曠,無事可做,朕幾日未動,想騎馬出營轉轉。」
時近一年半矣,卻仍像一瞬前的事情一般清晰不可忘。
她雙頰綻粉,纖眉一挑,手去撐鞍,口中輕道:「嗯。」說著便要側力翻身而下。
自開寧行宮一別至今,時過一年又三月。
「莫哭。」
賀喜放開她,抬手將頭盔摘了,隨手朝腳下淺草上一扔,便又伸手卸甲,脫下來的硬胄也同頭盔扔在一起。
半步未出,硬腕便被她自后輕輕拉住。
如此心機,如此手段,行事處處嚴縫不漏,竟連她都瞞了過去,枉她先前兩日因他而提心破膽,寢食不安,單怕他以少戰多,人出意外!
士兵垂首而退,再無多言。
他對她大婚之事未提一言,她又何苦糾結於他內宮之私。
英歡手在他掌中微抖,心中漸冰,看向他的目光頗為複雜——
想要開口,卻不知能說什麼。
她心底微搐,欲言不得,只是輕輕勾了勾他的手指。
只覺,好似這一步邁出,便再也收不回,也再也轉不了身。
這滋味……
人忙於軍國政事,心繫於千里之外,一過便是一年多。
緇黑夜色混著輕塵朗風,將他襯得更加利戾。
她低睫,心知他在怕什麼。
「我沒傷。」他口中熱氣擦過她的耳,聲音沉緩。
卻沒法兒什麼都不想。
馬疾風利,周遭景物飛快朝後退去,耳邊只有他低沉的微喘聲,眼前只有靜夜之黑蒼月之茫,心中只有,身後這一人。
閱遍天下無數人,心中最貪之美最戀之色,唯她一人而已。
她仰頭嘆息,眼前儘是霧,身上寸土寸壤都被他墾盡,滋味熟悉而又撼人心魄,念了一年多……
她松唇,長睫微顫,定眸看他一眼,便垂首去親他遍布細痕的胸膛,舌尖卷了他胸前一點,驀然一勾再一挑。
「自你走後。」
水面粼粼,裏面有他挺立蕭疏俊影,夜黯人曖,頗是撩心。
不去揣測他與中宛之戰結果如何。
馬行至山腰半坡時,身後遠方隱隱傳來馬蹄震地之聲,勢如大浪涌翻之猛之疾,非數千人馬可造。
萬沒想到,中宛大軍竟會直撲此處!
身後傳來他沉淡之笑,聲音低清,「之所以瞞著你,是因不知燕朗究竟會何時派兵南下,而鄴齊四萬人馬赴此途中亦怕生變……雖行此計,卻也不知是否會有差池,到底能不能安然得歸亦無定數,怕你擔心。」
才知,其實他心中早有成算,怕是伐巍之日在她還未為二軍主帥之時便已定下,而他其後種種之舉,不過是步步按計所行罷了。
背後玄甲硬胄片片剛硬,硌得她疼。
月色柔光點點灑落。
世間何人無苦衷,帝王尤是。
肩上之責所經諸事,如萬石一般壓於她心她身,本以為莫論何事都撼她不動,可人到底還是心有所限。
她聞言,心猛地砰跳一聲。
他將她拉近些,另一隻手伸過來,將她碎發撥至耳後,長指撩過她耳根,「尋不到鄴齊之部,他們自會歸營,你莫須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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