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拍翻御史大夫

作者:謝金魚
拍翻御史大夫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二卷 進士卷 第七章 玉台宴

第二卷 進士卷

第七章 玉台宴

「李家翁與我父是刎頸之交,又沒有女兒,自幼常把我們姊妹放在膝頭,王氏夫人無所出,對我們也是十分慈愛。我本來想那混帳對我不好,了不起我去東都侍奉翁姑終老,隨他在任所內妾外室愛納多少納多少,眼不見為凈也就是了,若不是他狠下心要攆走我好娶新人,我確實捨不得二老。」虞璇璣撫著衣衫,像是很懷念。
「三貫,娘子的心也太狠了,四貫五是流血價了。」肆主娘子哀聲說。
最有爆點的是四個精赤上身只著燈籠褲的胡人男子,抬著一張木榻進來,上面竟躺著一個裸身男子,重點部位以一小塊布擋住,上面放一艘油紙船,裏面滿滿一船乳酪,全身塗了一層清油,在燈光下亮晃晃地很是誘人,而各式精巧糕點便排在他身上,這些糕點單吃沒滋味,非要沾了乳酪才有味道,要沾乳酪就不免要到那男子的重點部位去,這道大菜一出,未嫁少女們捧臉遮眼,只手指露出一條縫往外看,就是虞璇璣等慣情女子,也不免紅了臉,只郭供奉得意大笑:「這是我發明的菜,叫素女醫心方。」
來了!虞璇璣睫毛一眨,心頭莫名地雀躍,她越過安季汾的肩膀看向亭外,只見李千里殺氣騰騰地站在外面,手中還扯著半幅竹簾,瞪大了眼睛看著她。
「我要聽實話。」
不知不覺,發榜已近一個月,今日男女進士分別去打球跟參加玉台宴,明日就是真正的惜別宴,接下來若要相聚,就是在半年後的制科考了。此時大家大都互留地址,相約再見,年紀輕些的女進士們殷殷囑咐要再聯絡更多,但是虞璇璣自是鬆了一口氣,期集院距離北城太遠,打聽消息十分不便,她只想早點回家,好專心去打聽溫杞的下落。
安季汾確是箇中好手,虞璇璣倒也慢慢放開了些,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心頭似乎還有個疑慮?顧慮?還是期待?她將安季汾擁得更緊,但是目光屢屢飄向簾外,自己也不明白是為什麼。遠處傳來一陣騷動,虞璇璣馬上就停了手,安季汾卻說:「沒事,大約是供奉又玩什麼新招。」
「我們正要去東市衣肆里挑披帛跟鞋子,姊姊一起去嗎?」
「那這套衣衫是怎麼流落到衣肆的?」
「把衣服穿好!」
虞璇璣裝作不勝酒力,讓安季汾攙著她離去,蕭玉環見她已經起身,瞪大眼睛:「姊姊,妳……」
虞璇璣橫豎也無聊,便翻開那衣衫一看,眸子一亮,竟是當年西平王夫妻給她的采禮!正紅團花蜀錦腰帶、銀紅泥金輕容大袖衫、妃紅連珠綺襦裙,都絲毫不差,她撫著衣衫,這套衣衫價值不菲,尋常士人家莫說置辦,就是裁一塊輕容做披帛都是奢侈,這麼多年了,衣衫依然燦然若新。
「就是那個東都還是哪來的官人,不知是誰的親戚,那日中午接風宴我去,晚上他就宿在我家了,他說要我陪他去逛南陵,所以我們白日遊山玩水,晚上同宿同眠,他倒是個體貼的情人。三天後,他要回去,要我跟他走,我說『讓我用什麼身份跟你去,婢女侍妾還是奶媽?』,他說『我還不能娶妳,但是有一日,我會為妳辦一個婚禮』,可是我拒絕了,我可以一個換過一個,但是要我去給人做外室,等著他來盼著他來,我不幹。於是他說『璇璣,妳不跟我走也行,但是妳不能再這樣下去,縱酒縱色會把妳的身體弄壞的,也別待在南陵了,出去散散心吧,妳是個有才華的人,不能這樣糟蹋了。』,他寫了地址給我,可我當著他的面燒了,我說『我會聽你的話離開這裏,因為不想記得在南陵的一切,也不想記得你。』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吻著我,他要離開的時候說『我只恨自己官卑職小,不能護妳周全,但是總有一日,我必來迎娶』……」虞璇璣做夢似地說,南陵的那半年像一場混沌不清的惡夢,她一點都想不起來,但是只有這些話,似乎還在耳畔:「可是他後來也無音訊,不知去了哪了。」
「是啊,郭供奉說找了一批身強體壯的胡騰男子給大家補一補。」
「適才小人去幫廚子跑腿買酒,恰遇虞娘子從青龍坊外進來,一身紅衫,鬢邊卻簪了和*圖*書一朵白底紅絲的牡丹,熱辣辣地灼人眼,要不是喜事怎麼穿這麼漂亮?」
「不要。」虞璇璣不知為何,竟嘟了嘟嘴說。
「剛回來,正在房間里呢。」
清風吹動柳梢,月下青龍坊內,平素冷肅的御史台主沒命似地駕馬飛奔,臉上還帶著可疑的紅暈……
李千里只是傻傻的瞪著她,她凝視著他,絲毫不肯放鬆,但是他只是咬緊嘴唇,不肯說話,眼看著她的眼神從凌厲炙熱變得委屈幽怨,她說:「狗官!混帳狗官!」
「小婦人沒有誆娘子吧?」那肆主娘子得意地說。
「李千里。」
「哎呀,不用換,我也想試試新口味。」
「當然,姊姊是把最好的留給妳,妳呀,好好享受一夜,春風一度神清氣爽,氣死曠男台主。」
說著,他的手探進襦裙中,虞璇璣不自在地縮了縮身體,無法忽略他的動作,只得抱住了他,安季汾將她的頭按在肩窩,又低頭去吻她,兩人粗重的喘息聲暫時取代了亭中的寂靜,此時,卻聽得一陣竹簾撞擊的聲音后,一聲怒吼:「虞璇璣!」
「哪個混帳敢娶她!」李千里喝了一聲,稍緩一下又說:「誰說她今日嫁人了?」
「他只留了二十貫給我就走了,兩年多過去,我先去東都又來西京,給他趕出來后,身邊已無盤纏,只得當了它。」
李千里不再多言,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拉開安季汾,虞璇璣已將褪到腰際的襦裙拉到胸口按住,還有一隻腿在裙外,調笑著說:「老師,真要親身來教房中術嗎?」
「混帳狗官!」
安季汾便去了,亭中只有衣衫不整的虞璇璣跟李千里,見他不語,她伸手拉過几案靠著,姿態異常嬌媚:「老師有什麼話,不妨明言。」
虞璇璣身邊也坐著一個,年紀看起來比其它人略大一些,她看向他,眸子是深琥珀色,她向他一笑:「怎麼稱呼你?」
敘了別情,李寄蘭便打開包袱看那套衣衫,她也是識貨的,連連咋舌:「都說西平王豪富,果不其然,采禮竟是輕容衫?這得要兩疋輕容才夠吧?」
「妳在幹什麼!」
座中已婚女子不禁噴笑,虞璇璣也笑得肚子疼,未婚少女卻不明白,只在別人笑完后偷偷去問,待得姊姊們低聲解釋,才紅著臉點頭,原來《素女經》、《醫心方》全在教導房中術,出嫁時都會在新婦衣箱里塞幾卷,以求夫妻生活美滿,未嫁自然不明白。
「是太痛苦了……」
「不是,官署中早有傳言。」
「五貫文一套衣服?妳用搶的比較快。」旁邊一個女進士瞠目說。
郭供奉不在乎地說,自與那男子調笑,安季汾忽地起身去為虞璇璣拿菜,她自啜著酒,觀察場中諸女,只見大部分已婚的都跟身邊的男子勾搭得差不多,還有兩三個位置空了,可想而知不會回來,未婚少女還有些矜持,但是那些胡人男子輕聲說著笑話逗她們,也露出了微笑。
「三疋。」
一群女進士便紛紛跨馬乘驢,往東市而去,蕭玉環她們在東市的衣肆、珠寶鋪、花粉鋪大開殺戒,虞璇璣則趁她們殺價看衣服時跟人探聽溫杞,但是都說沒看見,心情煩悶下,那衣肆肆主的娘子,見她一件東西都不看,以為她都看不上眼,便將壓箱底的一套衣衫拿出來:「娘子,這套衣衫寄賣許久,都無人穿得,小婦人看娘子氣度不凡,這套衣衫只怕就等著娘子哩!」
「妳怎麼了?」
「妳穿著越州一棟宅子在走路,妳知道嗎?」李寄蘭說,輕嘆一聲:「看來當年西平王還滿疼妳的,要不,怎麼捨得用輕容給妳裁衣?」
「恨,怎麼不恨,只是我現在看開了,恨他幹麼跟衣衫釵鐶過不去,男人一個個從身邊過,一覺起來,連衣香都留不住,不如身外物還能妝點自己。」
「那還廢話什麼。」李千里丟下一句話,就往內院去了。
「我是出自師生之誼,才……」
「娘子不必顧慮小人,只管放開了就好。」
「你沒看她去了哪?」
李千里追出門外,翻身上了風魄,虞璇璣出不了青龍坊,只是怕她被歹人欺負,他一撥馬,先往期集院去,果然在期集院前看到她的馬,院中悄然,男進和-圖-書士們白日打球后,就在御苑中設宴歇息,今夜不會回來,李千里用力拍門,老蒼頭前來:「官人何事?」
「王子安不是說了嗎,無論去與往,俱是夢中人。」虞璇璣看著她忙碌,自拿了筆來,信手在箋上錄了王子安的〈別薛華〉『送送多窮路,惶惶獨問津,悲涼千里道,凄斷百年身。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心,無論去與往,俱是夢中人。』自將詩箋後面題了一句『與寄蘭論往有感』,留在李寄蘭案上。
「小人名叫安季汾。」安季汾端坐在她身邊,為她倒了一杯葡萄酒:「女狀頭名是璇璣,小人久仰大名了。」
雙方一陣討價還價,終於談成以三千二百文成交,虞璇璣先付了一貫為訂,與蕭玉環等告了罪,約定回期集院再碰頭,這才回家拿錢,再過來付清了,拿走衣衫,徑自到大業坊去尋李寄蘭。
說完,她放開他,將襦裙拉到胸前,也不待他替她綁帶,套上重台履,就快步離去,李千里坐在亭中,渾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明明就是派家人來打探,然後聽說郭供奉給每人都安排了一個男子,便氣憤地殺來找人,他沒進正堂,一進大門就問人虞璇璣在哪裡,就這樣一路問過來,看到她在亭中野合,他氣憤難當,可是,為什麼會變成她支走了姦夫,然後突然吻他呢?李千里的目光落到被上那件輕容衫跟牡丹花上,他想起虞璇璣沒有穿衫就跑了出去,便把花跟散落的釵鐶收到懷中,將輕容衫捲成一包便奔出去尋她,但是一問人,卻說虞官人稍理儀容、借了件衫子后,就告辭離去,不知去了何方。
「璇璣妹妹。」郭供奉從旁插|進話來,她半靠著扶手,另一個胡人男子伏在她胸口,她像個女皇似的擁著那個男子,笑著說:「季汾知情知趣,要不是我們倆投緣,我還不捨得把他借妳一個晚上呢。」
「堂中氣悶,你陪我到山亭飲酒。」虞璇璣看見他刻意不看郭供奉,便低聲說,安季汾點頭,她轉向郭供奉:「姊姊,我酒沉了,到外頭透透氣。」
「我才要問老師怎麼了!」虞璇璣定定地看著他,嫵媚的眼神已消失,她盯著他:「你不是在曲江邊上才第一次認識我,黜落、收徒、購山亭、那句嫁給我還有溫杞的事,你以為我真的傻到看不出來嗎?你到底是誰!」
「朱放當年離開我,我也是深受打擊,可是愛情也就是這樣,死了一段開一段,要能振作就死不了,可是想起來,那些日子真是夢似的。」李寄蘭不勝唏噓地說,拿了個小刷來,拂去衣衫上的灰塵。
「你……」
當虞璇璣在擊鉦前,穿著那一身紅衫裙跨馬大搖大擺地晃過朱雀門街,直入青龍坊時,著實引起了一陣騷動。李千里倒沒遇著她,不過甫在山亭門口下馬,那門房就用一種驚訝的口氣說:「郎君,那虞娘子今日嫁人嗎?」
安季汾一怔,卻沒想到這女官人才說了幾句就這麼直白,他淡淡一笑:「當然,小人早有準備,郭供奉命小人來陪女狀頭,自是希望女狀頭不虛度此宵。」
那郭家山亭佔地遼闊,比起江月山亭大了一倍有餘,處處雕樑畫棟,建築規格雖不逾禮制,但是從輕紗為罩的燭台、山亭間隱隱的香氣與包銅的梯角,都可見郭家是如何豪富。
虞璇璣早聽到腳步聲踱來踱去,混帳狗官做事不幹不脆的!虞璇璣不悅地想,她不過是想知道到底他是什麼時候見過她的?有哪個笨蛋會相信黑心台主沒來由這樣關注一個素昧平生的人?不否認她對他有一點點感覺,雖然這混帳總是在欺負她,但是她隱隱感覺,他似乎知她甚深,她則覺得自己似乎見過他、聽過他,只是想不起在哪裡、在何時。雖然溫杞的事讓她很生氣,但是她打算再給他一次機會,大家都是成年人,要是感覺對了,做情人也不是什麼壞事,橫豎都是未娶未嫁,扭扭捏捏地算什麼事!
「女狀頭,請用。」安季汾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虞璇璣想到李千里的表情,不禁抿嘴一笑,心中不知怎地,突然有種莫名的歡喜,側眼看那安季汾時,卻瞄見他看向郭供奉的眼神有一抹幽怨,她hetubook•com•com在兩人之間一看,就大略知道怎麼回事:「不過姊姊,季汾既是姊姊愛寵,想必有過人之處,要讓給小妹,若是往後我們姊妹為他鬧了嫌隙可不好,不如咱倆換一換?」
說完,眾人又隨她同飲,郭供奉笑嘻嘻地說:「廢話不說,今日是慰勞新科進士也慰勞紅妝會的舊成員,精挑細選了一帖大補藥,給大家強身健體,若是需要更衣或者酒沉的,山亭請隨便使用,還不解人事的小妹妹們,我給安排了幾個熟手,好生教導一番,再飲一盅,便進上宴來。」
只見裏面約莫二十名女子,也是人人花枝招展,郭供奉一身寶藍,酥胸半露,雲髻上簪花迭翠,貴氣逼人,正與人說話,見她們進來,便過來說:「璇璣妹妹,妳這身衣裳真好看!這些就是今年的新姊妹吧?妳給我引見引見。」
「這關台主什麼事?」
「你們都是薩寶府的人?」
「怎麼賣?」
虞璇璣看向已把腿勾到男子腰上的郭供奉,不免帶上了一絲敬畏,她除了女兒身外,竟無一處不是正常的官人,是刻意學的?還是本性如此?女人為官,非得如此嗎?
「老師不是童男吧?這還要問嗎?」
「玉台宴有色?」
「妳已經補過頭了吧?」
「敢情這是姊姊愛寵?」
此時,外面又列隊走進約三十名胡人男子,年紀都不超過三十,雖是高鼻深目,卻不像一般的潑斯胡看來怪異,只是輪廓比較深,小麥膚色,大約父母有一方是梁國人,他們一色身穿緊身胡服,裏面卻只穿著白紗中衣,露出胸口,列隊進來后,便分坐于女進士們身邊。
傻魚!竟然在曲江邊上跟人野合,李千里氣得說不出話,目光掃過凌亂的枕被、被揉在身下的輕容衫、衫上掉落的牡丹花跟釵鐶,艷紅的襦裙被撩起,她的腿竟然還勾在那個野男人腿上,披散的長發上還有幾瓣牡丹,她的肩膀跟手臂都是裸著的,一副被抓姦在床的樣子,而她,竟然還用那種春情初動的表情向他慵懶地一笑:「老師來了?」
「似乎往期集院去了。」
「我不。」
「你喜歡我,是嗎?」虞璇璣更直接地問。
「官人,現在都記不得名字記不得臉了,橫豎他們有宴就邀我,看了誰順眼就走,似乎有一個是從東都來的,其它大概都是些地方官,我只跟沒娶妻的來往,那時他們還有笑話,說南陵官署是一家人,全是表兄弟,挺和睦的。」李寄蘭噴笑出聲,虞璇璣淡淡一笑:「現在想起來,是荒唐得過份了。」
「把衣服穿好,跟我回山亭去!」李千里氣得直想宰了姦夫,無奈他知道這姦夫也是雇來的,罪魁禍首是他的好部屬跟好徒兒。
安季汾不知道這兩人是怎麼回事,虞璇璣對他溫婉一笑,「季汾,你去吧,我沒事。」
「嗯,最後一次縱酒縱色,總得有個紀念。」
只見十幾個美貌少年搬入十張矮榻,再放上菜肴,菜色之珍奇竟不遜於燒尾聞喜二宴,每上一道,旁邊一個少年便高聲唱名,什麼八仙盤、玉露團、甘露羹、王母飯、玉皇飯、白龍燴、赤明香、崑崙炙、仙妃紅……林林總總擺了約莫五六十道,有些菜原本有其它名字,只是為合玉台宴,全部改了隱含仙氣的名字,像崑崙炙其實叫駝峰炙,駝峰形如山、駱駝又來自極西,正合西方崑崙仙山之意,而仙妃紅本名貴妃紅,本是酥油小餅,但是此番竟捏成了個圓錐狀,只在尖端塗了一點紅,看得未嫁少女羞人答答,想吃又不敢。
「你很會說話。」虞璇璣檀口微啟,讓他餵了一口魚燴,葡萄酒香配著魚香,她嚼了幾口,眼波一轉:「你知道……玉台宴到最後連你都是菜嗎?」
虞璇璣剛出聲就被他堵了回去,天色漸暗,只在剛才入亭處懸著燈籠,竹簾一下,亭中便隻影影綽綽看得見人影,安季汾不是那種嘮叨的人,他沉默地撫著她,寂靜間只有微風吹過柳梢的聲音、遠處的樂音跟衣裙被解開的摩擦聲,他埋首在她胸前,低低地說:「得遇魁星娘子,三生有幸……」
「五貫。」
「繚綾是娘家人送的,這衣衫是李家來的,那時心灰意冷,若不是還想著要和*圖*書與阿姊告別,我早就在江月山亭邊一死了之,我氣得心神恍惚,只知道不想再看見李家的東西,就一古腦把李家給的采禮簪飾全都當了,得了三十貫,那時不覺得心疼,現在看見它,才又心疼起來。」虞璇璣輕笑著說。
「姊姊、姊姊……」蕭玉環在她耳邊喊,她回頭,卻見蕭玉環跟幾個年輕女進士看著她:「姊姊晚上要穿什麼?」
「妾身是郭供奉之女。」那少婦笑語宴宴,將女進士們往山亭中讓,自去張羅招呼,看來十分精明能幹。
「有病治病無病強身哪!」
「妳苦笑說,花非花,夜半來天明去……原來妳也干過這種事。」李寄蘭會意一笑,又問:「都是些什麼人?」
李千里問了地方,徑自尋去,果然在小院中看到一間亮著燈的房間,他奔了過去,到她門外本要敲門,可是轉念一想,若是她又逼問,他也無法回答,若把實情告訴她,她會不會討厭他?
「呃……玉環哪,記得我考試那時跟妳說的嗎?妳今天可以實作了。」虞璇璣笑著說,自丟下滿臉通紅的蕭玉環而去,一出堂外,她對安季汾說:「帶我去一處能看曲江的地方。」
虞璇璣回過神,因為郭供奉傍晚才能出席,所以玉台宴安排在旬假前的晚上,就在青龍坊郭家亭子里:「還不知道,妳們呢?」
「妳是?」
虞璇璣笑容頓失,一挑眉:「你是官吏?」
而虞璇璣出現在期集院前,女進士們也是讚歎不絕,當然也不乏有眼紅的,只是誰都不說出來而已。眾人來到郭家山亭,卻見一個二十齣頭的少婦站在亭外:「見過魁星娘子們。」
「妳要穿這件去玉台宴?」
眾人進到燕堂,更是驚愕,堂雖不高,但是布置得十分豪華,黃木鋪地,正中鋪著織毯,一色烏木螺鈿几案,綾羅為褥,旁邊大香爐中燒著百和香,壁上繪著花鳥美人,上座後方一架漢白玉圍屏,上面竟掛著一幅《虢國夫人游春圖》,雖不知真假,但是配上這一堂富貴景象,更顯得柔媚萬狀。
虞璇璣無言了……
安季汾帶她左彎右拐,來到一處柳蔭密布的臨水亭,就連此處,郭供奉都命人擺下几案枕席,可見設想之周到,虞璇璣拾階而上,回身坐在階上要脫鞋子,安季汾卻已低下身子為她褪去重台履,她正待謝過,他的卻順著腳踝往上,手臂一勾,將她打橫抱起,輕輕放在亭中枕被上,又回頭拉下入口的竹簾。
外面奏起樂來,又有些噴火、吞劍的表演,十分奪目,而後是十名胡姬舞胡旋,端的心應弦,手應鼓,左旋右轉不知疲,眾人看罷齊聲叫好,接著又是十名胡人男子舞胡旋,一曲舞罷,胡姬又入場中共舞,其舞妖艷柔靡,令人臉紅心跳,虞璇璣看了郭供奉一眼,這女人真是個歡場老手。
「咦?我以為妳只跟過溫杞跟李元德,妳還有其它人嗎?」
「璇璣……」李寄蘭鄭重地握住虞璇璣的手,認真地說:「下次請一定介紹郭供奉給我認識。」
被溫杞的事一攪,虞璇璣在接下來的宴遊中,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一有空閑就去東西兩市或找認識的人打聽他的下落,只是他就像在西京中消失了一樣,她也只能先按捺住心情,靜觀其變。
虞璇璣稍一思量,也正好去東市的邸店問問看,便說:「同去。」
「後來妳就離了南陵?」
「璇璣,不準妳開這種玩笑!」李千里沉聲說,回頭瞄了安季汾一眼:「滾!」
「實話就是如此。」李千里端坐在她面前,緊繃地說。
「難不成咬出血來?」
「嗯,他走了之後,我大病一場,昏睡了五六日,起來后只覺得好像做了個夢醒來,隔日,我就收拾包袱離開南陵了。」
「虞狀頭可回來?」
「是聽郭供奉說的?」
「女狀頭莫驚。」安季汾見她表情,苦笑說:「小人不過是西京薩寶府雜役而已,若是官吏,也不可能在此。」
「也有些是司農寺、鴻臚寺的,不過女狀頭請放心,某等無官無品,連流外都不算,都是雜胡出身,在官署中跑腿譯語而已,此番應供奉之邀前來,無非是好奇魁星娘子是何等樣人。」安季汾娓娓道來,他的梁國話說得很好,只是語速稍慢和圖書,有些字說來不像西京人,聲音倒是很柔軟:「今日一見,魁星娘子也只女狀頭擔得。」
虞璇璣沒有反抗,橫豎早已知道會有這一刻,而安季汾一邊吻著她,又拿去義髻,手指梳散她的真發,取下她鬢邊牡丹,攥下幾瓣灑在她身上,又回頭在她胸前輕啃,她只感覺他的腿輕輕摩擦著,已經很久沒有跟一個素昧平生的人燕好,她有點不自在,不過……大概還是會習慣的吧?她伸手去拉他的衣帶,感覺手指觸摸到光裸的肌膚,她伸臂勾著他的脖子,在他肩上輕輕咬了一小口,他突然低低地笑:「娘子連咬人都這麼斯文。」
終於,敲門聲響起,虞璇璣快如閃電衝到門口,稍一停,平一平心氣才打開門,卻聽得一陣腳步聲被鬼追似地匆忙而去,門口只有那件輕容衫折得平平整整地放在門坎外,黑心又沒膽的狗官已經撒ㄚ子跑了個無影無蹤。
「外頭?外頭刺|激,去吧!玩得開心些。」郭供奉向她拋了個會心一笑,又回頭與男子褻玩。
到底情、欲古今皆然,官人狹妓是風氣,女官人也不例外……虞璇璣拿著一根同心脯嚼著,她猛然發現,郭供奉為她們設的這一場宴,竟是一場官場教育,要把她們生命中屬於女人的那個部份抽換掉,換上官人的思考方式,要讓她們甚至從心理上都覺得男人能做的、女人也能,男官人嫖妓、女官人嫖男,一切都要相等……

說完,仰脖飲盡,眾人自也同飲,郭供奉又說:「我等以紅妝登科,朝中埋汰漢難免有些閑言碎語,故我以首屆狀頭之份,忝召此會,乃望一眾姊妹互相提攜,使女子亦能立於廟堂之上,如今紅妝會人數雖少,鴻圖大展之日,埋汰男子何足道哉,待十載二十載后,若我座中有一紅粉宰相,此生不虛也。此一盅,為女子將持太阿執相臣之事,再浮一白。」
「不過,妳倒是為什麼又振作起來?」
郭供奉噗哧一聲,摟著胸前男子笑得花枝亂顫:「他啊,像只老母雞似的,一直追著我問玉台宴要做什麼,說讓我擺個酒席認識一下也就是了,別帶壞了他的徒兒,還說玉台宴為什麼他這個座師不能來,我給他煩得沒辦法,就嗆了一句『台主來了,難不成要當眾教授房中術嗎?』他氣得把我趕出公房,剛剛下直前,還對我說『妳別亂給她找人』,我就說『放心,我給她找功夫最好最持久的』,台主整個臉都黑了,妹妹妳沒看到真是可惜。」
「也感覺不到痛,我只是想有人能抱著我,對我說幾句好聽的,不要只是冷嘲熱諷不聞不問……」
說完,郭供奉又是一飲而盡,年紀大些的女進士們早是磨刀霍霍,年紀小的隱約知道是什麼事,又不好問,只羞答答地交頭接耳。
「妳不恨那混帳了?」
「這套衣衫這麼貴重,怎麼捨得?妳不是還有那套繚綾裙嗎?」
這套衣衫豈只五貫?十五貫都算便宜,虞璇璣心中冷笑,卻訕訕地收回手:「我沒那麼多現錢,頂多三貫,先付一半,還得回家去拿了另一半才能付。」
於是虞璇璣一一引見,其它紅妝會的成員也都聚集來聽,而後由郭供奉介紹舊成員后,便扯了虞璇璣坐在上首,虞璇璣連稱不敢,最後將就坐在上首右側,郭供奉拍了拍手,眾人與堂外廊下的樂手便安靜下來,她手持金杯,笑著說:「今日是紅妝會第四次大會,慶賀新科進士入會,我等紅妝又添一批生力軍,當浮一大白。」
李千里還沒說完,虞璇璣一把抓住他就往他唇上吻去,一瞬間,他整個腦子像是混沌了,而她不只是吻,竟然在舔他……他慌得手足無措,伸手要將她推開,手一碰又馬上縮回,是碰到了她的胸部,他想往後退,她的手臂卻勾住了他,她戲弄了他一會兒,眨了眨眼睛,媚眼如絲:「到現在還是師生之誼?」
「南陵有過幾個,那時,溫杞離了我,阿姊又隨姊夫去淮南,我自在南陵的老宅看家,苦悶難當,藉酒澆愁,也有幾個『幕友』,只是若在我家,我中午才起身,那些人就去視事了,若在外頭,我也睡不沉,天一亮就走,這不,那時我們在越州相遇,妳問我喜歡什麼花……」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