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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

作者:謝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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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紫玉卷 第六章 南陵水

第六卷 紫玉卷

第六章 南陵水

「我伯祖的姬妾,袁阿婆。」李千里說。
完全沒有意思要服侍他洗腳的虞璇璣,在被窩裡捲成一個巨大的蛹,悶悶地說:「你說,阿乾阿坤長大了會不會也像四郎那樣?」

七郎兀自要求要與她同去,虞璇璣鬧不過他,只能同意讓他去虞家作客數日,命人去問了虞十一娘,也不反對,那七郎便歡天喜地回房間打包,虞璇璣藉口說要去逛逛,約了半個時辰后在三里亭外見。
「可有功名了?」虞璇璣問。
「是,正在房中溫習。」
又說了些話,四郎便要起身告辭,虞十一娘沒有挽留,只是默默地望著他離去。虞璇璣在旁觀察,只覺得那四郎的行止有些奇怪,若如虞十一娘所言,母子感情甚篤,為什麼沒有半分留戀之意?
「你是不是怕睜開眼睛就會害羞說不出來?」
「謹尊夫人教誨。」七郎說。
「哪樣?」李千里問,虞璇璣把下午的事情說了,他一邊聽著,一邊穿上襪子,伸手捻去外面的油燈,來到床邊:「這位夫人,妳把被子捲成這樣,我睡哪裡啊?」
「小郎君快請起。」虞璇璣回了半禮,和善地說:「小郎君放學了嗎?」
「你說。」
「那有何難?」李千里說,聽見虞璇璣格格地笑著:「這笑聲聽起來真像個三流嫖客。」
「侄女兒……有一種人,殺人不用刀的,走到這一步,她琢磨了多久?就是知道四郎是我活下去的原因,才要奪走,好逼死我……好叫我活著卻比死了更痛苦,叫我眼睜睜看著親養的孩兒避著我、躲著我,妳知道我有多苦嗎?」虞十一娘顫抖著聲音說。
「鶴鴨!幫你暖被窩還嫌?」
「不礙事的!」七郎把頭搖得跟搏浪鼓一樣,又急又快地說:「不礙事的,夫人說了,這個家往後一定是四哥回來當家,有我沒我不礙事的!姊姊,妳帶我去安南吧!」
「對對對,明天叫人燉點補品給你吃,養足精神才好舞一回。」虞璇璣連忙附和,卻又問:「不過……那裴將軍是河東人,他的傳人公孫大娘不知所終,公孫的弟子又聽說入川了,你從哪裡學的?」
雖然明白這是各個家族中的慣例,虞璇璣卻覺得聽著非常刺耳:「夫婦雖是一體,但是我夫君又不姓虞,為什麼一定攪和家族裡的事?再說,事也有該管不該管的分別,姑母的狀況明擺著是只能私了不宜公斷,我只能做到為姑母去求那何大娘子,若是上官衙,就是容我們打到御前也站不住腳,但是姑母又不肯私了,那我還能怎麼辦呢?」
「所以我如果把你的眼睛蒙起來,你是不是可以背出大樂賦來?」
這頭剛說了些話,虞十一娘便對七郎說:「虞官人雖是女身,卻是進士及第、制科登第,你要好好地學習。」
虞璇璣心生一計,故意說:「你可是你父親唯一的根苗,那可是個九死一生的地方,你若有好歹,我怎麼向你父親交代?」
「四郎,我想我懂了她的心情……你的顧慮是正確的。」
「談?她連家門都不會讓妳進去的,再說,如果能談,也不致於如此,我當年曾經長跪相求,她卻執意不肯,既然如此,妳又何必去?」虞十一娘眸光瞬間變得陰狠銳利,冷酷地說:「我想過了,她要我自己去死,我偏不,我就要活著,活著跟她https://www.hetubook•com.com打官司,要她一世都擔心兒子會不會又回到我這裏來!」
虞璇璣心中驚駭,她並不知道姑母會是這樣的人:「姑母……真的會對七郎不利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油燈漸弱,朦朧間,虞璇璣感覺有人把她稍稍挪動,眼睛睜開一條縫,在昏暗的燈光中,看見李千里側身躺著,卻伸手摸著懸在枕前的舊劍。她伸出手,輕輕貼在他背後,感覺他一僵,又將手環過他腰際,然後乾脆移到他枕上去:「你想起什麼了?」
「就會了。」
「想!」七郎連忙說,看看旁邊,壓低聲音說:「可是我最遠也只到過縣城,夫人不准我離開何家曲……姊姊,妳能不能跟夫人說,帶我去西京?」
「都好……」虞十一娘的表情依然溫柔,目光卻透出悲傷:「這是你璇璣表姊,小時候見過的。」
虞璇璣心中雖然覺得難過,但是卻很清楚地明白這樣的『情』在法理上是站不住腳的,她垂首不語,等虞十一娘心情平復些,才說:「好不好,讓我去跟何大娘子談一談?」
「呸!人在福中不知福,這叫『郎君心雖冷,玉體暖更融』。」
「哦!你閉眼睛了!」虞璇璣攀在他肩頭,看見他果然把眼睛閉上才會說得出閨房私語來:「你閉上眼睛后,腦子裡是不是都在想一些奇怪的事?」
那四郎卻微微擰眉一拜,低聲說:「嬸娘安好?」
四郎鄭重地囑託后,長揖而別,每一步,都走得沉重卻堅定。
虞十一娘應了一聲,便交代七郎招呼,自己回房去了。她一走,七郎臉上便露出一絲少年的天真來:「虞官人,妳住在西京嗎?」
「腰痛嗎?」
「去安南。」
正是: 這小官人有些兒怪樣,走到羅帷,忽現了本相。本來是個黌宮裡折桂的郎君,改換了章台內司花的主將。師友契,只覺得肉馨香;筆硯交,果然是有筆如槍。皺眉頭,忍者疼,受的是座主針砭;趁胸懷,揉著竅,顯出那知心酣暢。用一番切切偲偲來也,哎呀,分明是遠方來,樂意洋洋。思量,一祟一氽,是聯句的篇章;慌忙,為云為雨,還錯認了太陽。
「揉一下……」李千里默默翻過身,趴在枕上低聲說:「年紀大了就是這樣啦……」
「改天再說。」李千里悶悶地說,翻過身躺平:「睡吧。」
虞璇璣看她神情陰鬱,便說:「姑母,妳心緒不好,先休息吧。」
那小婢面露為難,虞十一娘卻一疊連聲地催,只得不情願地去了。虞璇璣入堂稍坐,拿出卷宗說:「姑母,這些卷宗我詳讀數遍,也與拙夫商量過,我們一致覺得,此事的關鍵還是在於四郎必須要是姑父之子、而非僅是姑母之子。姑母早已嫁為人婦,並不是獨持門戶的大女,姑母的資財則必須併入夫家,不能單獨傳與某一人。歸根究柢,還是在於女子不能無夫而有子,若要有子,則四郎必須要是姑父養子,若要是養子,就必須與七郎分家產,但是姑母卻又言道不需分財,只要將陪嫁歸與四郎即可,如此,四郎就不是姑父之子。若要分財以確立四郎為姑父之子,則姑父已有親子,無需過繼,養子不能成立,可聽還其宗,其母、其兄來討,就該歸還。而姑父所有的資財與姑母的贍養,m.hetubook.com.com就必須由七郎擔負,與四郎無關。」
虞璇璣本來捏他一把,轉念一想,又輕輕地問:「怎麼了?」
幾乘馬翩翩行過,直往山下的一處村落去。直至馳近,才能看見那村落與四散於鄉間的民居不同,都是頗具規模的磚房,其中更有幾間已是官舍規格,顯見不是一般平民的聚居之地。
虞璇璣沒有說話,與李千里生活的時間一長,她感覺他慢慢不像當初認識的那個人,好像有個殼慢慢地龜裂,露出一個苦惱的男孩來。
「正待後年攻取鄉貢,在表姊面前實在沒可說的。聽得表姊登進士、舉制科,有許多事倒要仰仗表姊指點一二。」四郎說,官宦人家,男問仕途女問夫家,所以欠身拱手:「前些日子聞表姊新婚,還未來得及恭喜呢。」
「為什麼?」
「我母親嗎?我阿爺去世后,夫人便說讓我母親改嫁,嫁到十裡外的一個小村裡,我去看過她,她很好。」
虞璇璣恍然大悟,原來這孩子並不是對養母無情冷淡,而是對這兩個母親都感到痛苦厭煩卻又放不下生養之恩,只好都冷淡了:「只是,你生母那裡還有幾個兒子,你為什麼不選擇留在姑母這邊?」
虞十一娘喜形於色,不久,一個身材瘦長的青年入堂來,一身灰色的絲麻袍子,看來十分文靜,虞十一娘見他來,便溫柔地喊了一聲:「四兒。」
「姑母。」虞璇璣下馬來,手中提著那日虞十一娘的卷宗。
虞十一娘見她來,便命人說:「去!快去請四郎過來,命他來見表姊。」
「嗯?」李千里應了一聲,從水盆中抬起濕搭搭的腳擦乾。
四郎低著頭,用腳尖畫著地,低低地說:「嬸娘確實將我視作親生,寵我愛我,這些我都很清楚也很感激。但是自我懂事,我就覺得奇怪,為什麼大伯母總是有了什麼好吃的都要給我、每次都要多做衣衫給我?又為什麼每次都要趁人沒看見的時候偷偷抱我親我?而大伯父若是看到她這樣做,就要罵她?後來才知道,那是因為大伯母從來就不願意讓我到叔父家、因為嬸娘曾經養死了我的一個哥哥……我知道這不是嬸娘的錯,但是對於大伯母來說,她很怕我也跟哥哥一樣死了,而嬸娘卻怕我向著大伯母、怕我離開她。表姊,妳知道夾在這兩個母親之間,有多難嗎?因為她們都怕我離開,所以千方百計地扯我、拉我、奪我,嬸娘奪我,還有一點原因是因為大伯父。近二十年這樣的日子,我真的很累也很痛苦,表姊,我至今仍稱她們是伯母、嬸娘,那我真正的娘親到底是誰?我又是誰?要到什麼時候,我才能去追求我自己的生活?」
「手冷腳冷的,別凍死我。」李千里把她往裡一滾,把自己這邊的被子拉平,才掀起一角躺進去,才剛躺好,就有個手冷腳冷的生物貼上來:「這被窩有人躺過嗎?怎麼一點都不暖?」
「鬍子長了,妳找不到嘴了嗎?」
「姑母,七郎……在哪裡?」虞璇璣問。
「說:我家愛妻該凸的凸該翹的翹,當真是天下第一完美的身體,愛煞我也。」這次換虞璇璣臉不紅氣不喘了,隨後一拍他的胸口:「來!說!」
虞璇璣背著手,站在亭下望著遠處的青山:「四郎,姑母要你回家的事,你都知道吧?」
「嗯hetubook.com.com。」
「很可惜,我們暫時不會回西京。」
「然後呢?」
虞璇璣便與他說了西京的事,七郎聽了十分嚮往,又問起皇宮、問起官員、問起外面的世界,虞璇璣一一答了,又問:「你想出去外面走走?」
李千里一頓,微一眯眼睛:「說什麼?」
七郎垮下肩來,又追問:「那妳們要去哪裡?」
「是啊。」
「一些小時候的事。」李千里感覺她貼在背後,女子柔軟的身軀有一種溫柔的包容,他也試著放鬆身子:「劍舞的事。」
「妳見過有人睡覺睜眼睛的嗎?好了,趕快去叫朱唇來上工了。」李千里平靜地說著有點詭異的話,虞璇璣伸手把他眼皮開:「我睡得好好的,撥我眼皮做什麼!」
「也沒什麼,一樁新婚、兩箇舊人,湊合著過吧!」虞璇璣說。
「夫君。」
「夫婦之道,合乎男女之情,人之所樂,莫樂於此,是為大樂,何足奇也?」李千里背出大樂賦中的句子來,還是閉著眼睛。
「我若留著,七郎就什麼都沒有了。」四郎沉重地說,虞璇璣目光一跳,他幽幽地說:「這事我也知道,其實只要我與生母表示要留在嬸娘家,生母應當會成全,大哥那邊也不會有話。但是嬸娘愛我逾恆,眼中完全無視七郎,如果我留在嬸娘家,嬸娘一定會想辦法將所有的一切留給我。她早就做好準備,所以先把叔父的小妾改嫁,讓七郎沒有人能替他作主,七郎身體單薄,經不起挨餓受凍,若是我不在家、而嬸娘有心,七郎不知會遭遇何種不幸。叔父自我幼時親自教書識字,視若親生,我怎麼能夠眼睜睜看著他的獨子受委屈?我這做兄長的,又豈能陷幼弟于危難?所以我必須走。」
半晌無話,虞璇璣推了推他:「然後呢?」
「毛詩,放學前,先生還說了段史記的故事。」
四郎湊趣地笑了笑,又欠身說:「珠璣表姊的事也聽說了,實在遺憾。我兄長他們言道,本來早就想過去吊謁,只是家有病人,怕帶了穢氣過去,對孩子不好,只得失禮了。」
「她?」虞十一娘咬牙說,聲音微微地發顫,並非是怕,而是恨極:「她怎麼會罷手?她恨不能一口將我咬死,怎麼會罷手?」
李千里發出呼嗤呼嗤的笑聲,聽起來非常猥瑣……不過虞璇璣笑起來其實也高級不到哪裡去,只是三更半夜發出呼嗤呼嗤咯咯咯的聲音,還是不免令人懷疑這對夫妻的閨房生活就是了。
「阿婆教我劍舞前,她說『這不是普通取悅於人的伎樂,你若不能認真學進骨子裡,乾脆別學』,我後來才體會出來,阿婆的劍舞、公孫大娘的劍舞、裴將軍的劍舞,是上一個時代的靈魂,我學了,但是我不知道有幾分像?這套劍舞傳到我手上,我卻沒有傳人,再過幾年,我可能也舞不動了……」李千里的頭一沉,帶著幾分自責地說:「我在想,我是不是辜負了阿婆?」
「我依稀記得這兩句詩似乎是說朱唇不是玉體。」
「夫君,你幹麼不睜開眼睛說話?」虞璇璣狐疑地說。
虞璇璣心中頓時洞如觀火,又問:「傻孩子,你走了,你母親怎麼辦?」
裴將軍滿堂勢乃是國初的一套劍舞,自明皇帝之後就很少再出現過,虞璇璣也只聞其名,卻沒想到枕邊人還有這套絕技,又聽燕娘子說m•hetubook.com.com李千里早已不舞,所以才巴結一番之後相問,果然一試成功:「明天不行,明天舞劍鐵定出事,後天再說。」
也真虧他們不嫌噁心,唇槍舌戰外加實戰之後,李千里不無哀怨地說:「自從在西京道上分別之後,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吧?」
「可以賒帳嗎?」
這幾乘馬來到一間中等人家門前,堂內有人出迎:「璇璣。」
虞璇璣垂下頭,她想起了從前在李家的時候,她也曾經有過這樣的心情,曾經遠遠地望著李元直的身影、曾經怨恨著自己不能嫁給心愛的人……
虞璇璣一嘆,思量再三才說:「姑母,那是因為養子本家並未討回啊!若非不得已,誰願意將親兒過繼?既然親兒能在別人家有口飯吃,又何必討回?如今事主在於何大娘子,若是她不討,自然萬事俱休。」
「我不怕!我想去!姊姊,妳帶我去好嗎?」
「學了些什麼?」
李千里倒是非常爽快,還自己加了詞說:「我想跟愛妻一起七日不出房門,最好家人通通消失不見,可以在山亭里……」
「妳為官不到三年,好的不學,倒把這推諉塞責學個十足十!」、「若有可為,我自然應該為姑母出力,若不能為,又能如何?」、「妳什麼都沒試,怎知不可為?」、「姑母倒是打到節度使那裡,結果如何?律令就是如此,此事萬不該鬧上公堂,若是私了,即使四郎依然以何大官人為父,還是可以私下與姑母同住。既然鬧上公堂,則父死聽其母、長兄所願,也就必須遵守了。」
「我不希望看到這種事,但是……表姊,妳並不知道嬸娘對於伯父的感情有多深……」四郎背著手,看著遠處的墳塋:「但是,她是個恪守婦道的女人,所以她也很痛苦……我不知道該怎麼幫她,我只知道,如果她常常看見我,那麼伯父就會繼續活在她心中。我覺得,這樣對叔父來說,並不公平。對七郎來說,更不公平,他才應該是那個被嬸娘呵護的孩子。」
「姑母……」
虞璇璣哼了一聲,在被子下說:「今天朱唇休旬假,只有玉體,要不要隨你。」
「差不多快半年了吧? 能夠忍到除服,我想你前天晚上就該出手了,還多等了兩天,真是辛苦你了。」虞璇璣靠在枕上,像是哄小孩那樣摸著他的額頭。
「玉體比朱唇用處大。」李千里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虞璇璣從被子里起身子,發現他閉著眼睛說:「怎麼?朱唇不休假了?要工作也可以。」
「什麼時候舞一個給官人我看看?」
「就學了。」
「妳玩完從來沒給我錢,不算嫖吧?」
「論輩份,我是你的表姊,你叫我姊姊就好了。」
「能夠嫖到大都護也是個了不起的成就。」
說到這裏,姑侄二人都動了肝火,一個怨對方不明己心、一個氣對方不顧律令,正在僵局,那小婢跑回來:「夫人,四郎君來了。」
不一會兒,那四郎避開人出來:「表姊。」
至於此曲深意兩心知,看官且掩卷竊笑可也,呼朋研究可免。
「安南!」七郎驚呼,眸子卻閃閃發亮:「那不是很遠嗎?」
李千里皺著眉,抬眼望著舊劍,突然眼前一暗,微涼的手蓋住他的眼睛,有人在他耳邊說:「我相信你對得起任何人。」
「表弟。」、「表姊。」……虞璇璣與四郎見過禮,虞璇璣說:m.hetubook.com.com「記得十幾年前,你還在總角,怎麼一轉眼就是個堂堂男兒了?」
虞璇璣哈哈大笑,順手揉揉捏捏拍拍幾下:「燕娘子說,你會『裴將軍滿堂勢』啊?」
「閉嘴,我非把你的豬嘴咬腫了不可!」
「姊姊!」
「璇璣,四郎的事,妳再幫我想想辦法。」虞十一娘淡淡地說。
「會啊,怎麼了?」
虞璇璣失笑,尋常人聽見安南都是避之惟恐不及,這孩子倒不一樣?便故意嚇他:「那裡可是瘴癘之地,滿地蟲蛇,可怕得緊。」
四郎一走,虞十一娘如抽去主心骨一樣,似乎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了,半晌才說:「為什麼?她為什麼把我的孩子變成這樣?」
虞璇璣袖手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在同一條路上,七郎著包袱,踏著輕快的腳步,一路奔來……
虞璇璣看著他,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那時父親就是帶她到西京,也拘管得緊,她也常常望著天空,想像著外面的世界。雖然長大后自己來到外面,又懷念起幼時,但是那種期望遠行的心情,倒是至今也難忘的。
「去做官嗎?」
「這是什麼話!」虞十一娘厲聲說,緊盯著虞璇璣:「妳現在是族中唯一的京官,還有李相公既做了虞家婿,妳們就應該出來主持族裡的事!怎麼能說不管就不管?」
「我可以去嗎?」
「表姊,請妳務必勸嬸娘打消上告的念頭,好生撫養七郎。伯母重病,來日無多,我是不會離開她的。」
大約是這個原因,數百年後,有那麼一本小說《御史大夫真死相》把這二位的相識過程重新演繹一番,從見了第一面開始就迸發出熱情四射的火花。那作者十分高才,移花接木了一曲山坡羊歌頌一番。
「官人萬福。」七郎十分乖巧地跪坐,左手在上,行了叩拜禮。
虞十一娘嘆口氣,命那小婢去喊七郎來。不久,一個身材瘦小的少年走進來,他環視堂中的瞬間,虞璇璣感覺這孩子機敏過人,若不好好教養,只恐走上歧途。虞十一娘卻看也不看七郎一眼,淡淡地說:「這是虞官人,是我的侄女。」
四郎淡淡一笑,應酬著說:「表姊卻沒什麼變,只是更精神了些。」
「表姊,我不願意回去。」四郎非常堅定。
「怎麼連妳也與那些昏頭官一個鼻孔出氣!」虞十一娘憤憤地說,她尖銳地說:「百姓之間,先有養子、後有親子的事情比比皆是,卻人人都能成立,為何我家就只能有一子?」
「那隻要說:我想跟愛妻七日不出房門。」
虞璇璣蹭了蹭他的臉,因為服喪所以很久沒修的鬍鬚長了,不像從前那麼扎人,有點粗粗痒痒的,頗助情趣,只是……
虞璇璣偷偷來到隔壁那何大娘子一家的房子,命門上人把一張紙條傳給四郎,也約他至三里亭見。
一彎江水緩緩流過,滿天如絲絮般的魚鱗雲被急風所驅,迅速地穿過南陵城外諸山。天光隨著雲影變換,落在早收的田地上,幾隻白鷺在田間尋找食物,一些孩子則在不遠處的田溝中掏著田螺田雞。
李千里好像不是很滿意,嘀咕著說:「這些日子過得太安逸,武功倒是荒廢了……」
虞璇璣不語,只是默默收了東西:「姑母既然這樣想,就是殺了我,我也幫不了忙了。」
李千里緊抿著嘴,唇線微微發抖,似乎是試圖說話,最後還是放棄,番過身:「我要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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