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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次的回眸

作者:盈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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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5 Hear me cry

Chapter 05 Hear me cry

「默默,你哪裡不對?好不容易才看到他!」我猜想程康一定沒有追上去,否則他也不至於如此耿耿於懷。兩年前發生的事情,難過的不止我一人。作為我最好的朋友,他們分擔了我的痛苦。
她?他?分辨你微妙的語氣,我認定是「她」。
許程康從廣州回來了,說好與何影一同來看我。我聽到門鈴響起打開門,看到何影一臉戒備地和程康保持兩米以上距離。
你伸出手,將我的頭髮撥到肩膀后,動作溫柔。「累的話就去我那裡,Black coffee我免單。」你的神情帶著憐惜,甚至還閃過一絲柔情。
沒有!我把所有的抽屜翻了一遍,不得不接受事實。
我從廚房走到客廳,你的目光從牆上的照片移到我身上。「你,結婚了?」
「我坐坐就走。你不用忙了。」反而你的聲音似乎有點不自然。
看得出他非常不高興,我愛莫能助聳聳肩,從抽屜里找出體溫計。
我放下報紙嘆氣。上個星期還在KTV點過他的歌,想不到剎那變幻,竟然真的「當愛已成往事」了。
兩天、五天、一個半星期了,我沒再踏足你的咖啡屋。習慣,要克服很難,可是只要有心,沒有改變不了的習慣。
我看著牆上八寸的鏡框,裏面是一個穿白色婚紗的女人——漂亮、憂傷。「差一點。」我笑笑,「不過新郎在領結婚證那天跑了。」
我在令人窒息的黑色中,喝下冰冷的牛奶。然後我擦乾眼淚,穿上鞋子出門去買保險絲。
「總有看不開的時候。一念之差,過了那個時刻就雨過天晴,但有些人過不去。」我客觀地說。我曾經有過自殺的念頭。「自殺,需要勇氣。」我設想過很多方法,沒有一種符合我不能痛苦不能死狀難看的理想,於是我還在呼吸。
「對不起。」你慌忙道歉。
「不用了,Joe。」我忙阻止。看你已經解開了鞋帶,我打開鞋櫃,拿了許程康或者父親來訪時才用得上的男式拖鞋出來。
微笑沒有減輕你的嘲諷,反而更加尖銳。你拉開彼此的距離,提醒我現實。是啊,你賣給我咖啡,我們連朋友都算不上,這就是你我之間的現實和_圖_書
「那麼打擾了。」你猶豫了一下,開始脫鞋。
「你又不是那個跑掉的男人,需要道什麼歉?」我坐到你身旁,「好萊塢拍過《落跑新娘》,我的經歷可以拍一部《落跑新郎》了。」我的笑容是不是自以為瀟洒,其實很勉強?為何我在你的臉上看到越來越多的不舍?
你的咖啡屋就在眼前。要不要進去問候一聲?
我轉身,看著牆上的畫。「這個畫家,是不是過世了?」看不到你的表情,我才能大胆問出口。
便利店竟然說沒有!我忍住罵人的衝動,憤憤不平地走到街上。當然為了填飽空空的胃,我還是壓下不滿勉強買了幾串熱氣騰騰的關東煮。
我端茶過來,遞給他們。
我含笑不語。畢竟是多年的朋友,他自然明白我的改變。是,我遇到了你。你的出現,改變了我以往的執著。
我用電飯煲煮粥。粥是我比較喜歡的食物,有時候我覺得咀嚼實在是件辛苦的事,喝粥就輕鬆多了。
「沒關係。」你點燃浮在咖啡上的朗姆酒,「有火焰的咖啡關燈後會更加漂亮,你多點幾杯,就替我省電費了。」
SARS肆虐中國。中央四套已經從伊拉克戰爭專題轉換成了「非典」專題,新聞上每天增加著發病、死亡的人數,我們活在恐慌中。
你放下咖啡杯,雙手交握擱在桌上。「我以前不喜歡笑。」你的聲音在黑色中顯得溫柔而憂傷,「一個女孩對我說,既然我的名字中有個笑,那一定是老天要讓我多笑。」
程康像得了寶貝,樂呵呵的合不攏嘴。我嘆了口氣,認識他們十多年,襄王有夢神女無心的故事也看了這麼些年,原來真的有一種感情叫做執迷不悟。也許因為我們都還有執著之心,那是唯一不能退讓的Dead line。
「那麼這個她,離開你了?」我盡量讓語氣輕描淡寫。
「說什麼?」你的笑,表示我們和解了吧?我微笑,喝下紙杯里明顯味精過多的湯水。
「那至少洗一下手再走。」過門不入從來不是中國人的待客之道,何況對象是來幫忙的朋友。
「進來喝杯東西吧。」我站在門口,客氣地邀請。
https://m•hetubook•com•com「很晚了,我該走了。」你站起身,臉上是一貫的微笑,「晚安,語默。」
你看著我:「是。」這一次,你不再逃避。
我送你到門口,看著你離去的背影。我抬起手,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最後還是慢慢放下。
你很少有嚴肅的表情,何況是激動。今夜,我看到你難得的激動。是什麼讓你的情緒波動得如此厲害?自殺?死亡?還是畫畫的那個人?
我笑笑,看著自己的影子被路燈拉長。
「請進。」我把你讓進客廳。沙發上攤著我來不及收拾的衣服,甚至有內衣。我胡亂把衣服揉做一團,尷尬地衝進卧室。
我一個人回家,沒有說再見。當我感覺到心裏的醋意,我明白我過了界——對你的關心。
我微笑著看他倆,坐在他們中間,一手攬住一個。「理由,重要嗎?」
「語默,難過的話就哭吧。」你輕聲道。
程康一臉不可思議狀,側著英俊的臉,他問我:「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人?」
我們之間忽然沉默下來。我傾聽你悠長的嘆息,彷彿光陰流轉,你又看到她。她是誰?能讓你提起的時候,連聲音都帶著放不下的心痛?你在看她,而我在看你。我忍不住想探究真相,人類天生具有好奇心,更何況還是你的秘密。
不說再見,你我都明白,意思是不必再見了。
你就不想問清楚當年他幹嗎要逃婚?何影大驚小怪地叫。
一片黑暗!我覺悟得太晚。保險絲被燒斷了。
我沒有等到你的答案,於是我只能轉身面對你——你頹喪的背影。我的心在這一時刻,擰成一團。有一股酸味在我體內蔓延,我嫉妒能讓你情緒低落的女子。
鎮定,章語默!我命令自己。
我是又一次墜入愛河,還是因為寂寞的時候,你恰巧在我身邊?我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只是每天會到你這裏消磨漫漫長夜的一部分。
發生在廣東、香港的不明疫情有了一個明確的名字——非典型肺炎,英文簡稱SARS。到目前為止,沒有發現病原體,沒有發明特效藥。脆弱的生命隨時隨地都在危險之中,因為疾病,因為戰爭,或者m.hetubook.com•com僅僅是情緒。
我總是坐在吧台,看著你磨咖啡豆、煮咖啡、將鮮奶油打到發泡,然後端出一杯杯濃香四溢的咖啡,而我堅持點屬於我自己的Black coffee。
剎那情動,我想擁有你的體溫,奈何我只能放你而去。
「我覺得活著更需要勇氣。」你若有所思的目光投注的方向是我背後那幅畫,「很多人想要活下去,卻被老天宣判了死刑。能好好活著,是運氣。」
「收起你的同情,喬墨笑!我不需要。」我倔強地昂起頭,「我努力賺錢,還房貸,孝敬父母,養活自己。沒有男人,我一樣做得到。」
沉默了一會兒,你淡淡回答:「沒有。她還活著。」
「這段日子,你還是關門吧。」我第N次提出建議。雖然看不到你,我大概會捨不得。「太浪費水電。」
「太晚了。」你客套地婉拒。
你是兩年來除了父親和程康之外第一個來拜訪的男人,竟然讓你看到這般邋遢的景象,我真是沒面子。我在卧室里自怨自艾,梳妝鏡中的女子面紅如酡。
溫暖的手滑過我的臉頰,最終落回你的膝蓋。耳邊,是你沉重的呼吸聲,還有我自己的心跳。
「有。」你低頭在吧台的抽屜翻找,拿出一截保險絲。
你的手停在我的肩膀上,下一步會發生什麼?我屏住呼吸。
你笑著,搖頭嘆口氣。「有你這樣的朋友,我該說什麼?」
我們之間曖昧如潮湧。靠近的身體,你用青草味的Kenzo,我用Kenzo Flower——那一朵魅惑的紅罌粟——像愛情、性,讓人慾罷不能。
「難怪她勸你讓承諾自由,原來是她要離開。」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巴。長久以來刻薄地分析別人的感情所練就的本能,即使對象是你,我依然一針見血。只是這一次,我的論斷夾帶了一點私人感情。
「你看到了那個混蛋?」何影第一次聽到這件事,她先捶了許程康一拳,「你應該衝上去先揍他一頓再問理由!」
在我來過的這些夜晚,也只有我才會點Black coffee。最苦、最澀,但最純粹。
調整好情緒,我走到廚房。「Joe,喝咖啡好嗎?https://m.hetubook.com.com不過我只有速溶的。」我儘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常常光顧你的咖啡屋之後,那罐雀巢不知給我擱到哪裡去了。我打開一個個櫥櫃。
「給你的。」何影從背包里摸出一盒板藍根,扔到程康懷中,「走了很多家藥店才買到,別再說我們冷血了。」她向來如此,嘴上損人厲害,但心最軟。
我們靜靜喝著咖啡,唇舌感受著咖啡的醇,朗姆的芳香。黑暗中,我依然能看清你的笑。
「火表上應該夠了。」
白粥的香味溢滿廚房,我的胃在飢餓中蠕動。我打開冰箱,倒了杯牛奶放進微波爐。
常常是整晚就我一個顧客,還是你堅持請客的顧客。我為你的營業額擔心,你卻始終微笑不語。
「謝謝。」我進來,徑直走到吧台,「這麼短?」
「我沒見過比你更喜歡笑的男人了。」我端著咖啡杯,黑夜掩蓋著我的心亂。
你不再妄想改變我的口味,僅僅在我心情糟糕的時候,建議我品嘗你試做的咖啡。
我的胃開始痛,粥還沒煮好,家裡更是一片漆黑。
我失笑,看著火焰漸漸隱滅。
「Black coffee只會讓你更加煩悶。」你的微笑,才是我無法拒絕的原因,尤其是與微笑同時送上的一杯拿鐵,一杯摩卡,或是一杯馬琪雅朵。你總說這是不成功的次品,不能賣給客人,只好委屈我幫忙「消滅」。
「對我來說太短。」我搖頭,「我都要用這麼長。」我比劃了一下。動手能力不強的我,每次換保險絲都要浪費很長一段。我想起來為何找不到了,上一次已經用完了最後一截。
「盲目的愛情就像飛蛾撲火,明知道死路一條,還是控制不住渴求接近。」我這樣回復一個做替補的男人,在心底冷笑自己也是那小小飛蟲。
我明白程康找我一定是為了劉建的事情,我等著他的問題。果不其然,他轉向了我。
「默默,快去拿體溫計。」難怪她緊張,SARS帶來的死亡陰影還籠罩在我們頭頂。誰讓程康在這個敏感的時間去了危險地帶?
張國榮跳樓自殺了。讓人驚艷的程蝶衣,在愚人節這天給了我們一個黑色幽默。
確認許程康體溫正常,何影才肯hetubook•com•com放他進來。他邊脫鞋邊指責我們兩人太冷漠,連句慰問都沒有,反而先顧著自己安危。
「Who is it?」何影轉過來,捏著我的臉問。
我在廚房的抽屜里摸索到手電筒,打開,總算有了一線光明。我在打開的抽屜里翻找保險絲。該死的,放到哪裡去了?過年接過一次,明明放在這邊。
你的生意清淡不少。非常時期,大家都放棄外出,還有哪裡比家更安全?只有我,堅持不懈天天來報到。
無論你背後是什麼故事,你既然不想說,我也不想再多問。
有些男女像平行線,無限接近卻永遠不會相交,我們就是這樣吧。
「是畫畫的那個女孩?」我終於越過界,心中警鐘大鳴。
想不到今晚,我竟然能用調侃的口吻說這件事。
「當然是義不容辭幫你換了。」你的笑容,和第一次見到時一樣。
我放下咖啡杯,從錢包里拿出一百元遞給你。你沉默地接過,找給我零錢。
「章語默!」你回身,平靜無波的臉龐帶著疏離。「我不需要你來指點迷津。」
前車之鑒讓我遲疑,這個溫馨的夜晚,我不忍心見到你用冷然相對破壞它的美好。
我該如何向我的朋友形容你?我想起那一夜,你就坐在我此刻的位子上。溫暖的手在我的臉上遊走,那一刻的你在想什麼?
我們的距離看起來接近,但從來都很遙遠。
我的胃炎又發作了。醫生警告我要注意飲食習慣,尤其是晚上不能絕食。兩年多以前,他會和父母監督我吃完晚飯。現在的我自由了,同時重蹈覆轍。
先喝杯牛奶,否則會餓瘋掉。我想著,轉動定時的開關。幾乎在同一時刻,我想到了電飯煲正在使用,我飛快地將微波爐開關扳回原位。
我們在半夜三更換好保險絲,我按了牆上的電燈開關,光明重現。
我以為你會感慨,會嘆息,沒想到你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我不能認同放棄生命的人。」然後,端給我一杯Black coffee。
我猶豫了半天,用肩膀頂開了門。「Joe,你有沒有多餘的保險絲?」這句開場白如何?不像冰釋前嫌,不像刻意求和,自然得好像從未發生過齟齬。我咬了一個貢丸,等你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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