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六點前回來。」他在我後面喊，我不理他，瀟洒的走了。
「原來你的小腦袋瓜在想這個。」林白岩嘟嘟囔囔，又朝我勾勾手，「耳朵湊過來。」
我終究是不太相信他。
「我也是普通人，當然也會怕死啊。」
「你知不知道你那天表情很酷，愛理不理的，我差點想走人了。」
「對。」他點點頭，眼神也不閃躲，「問吧，我有問必答。」
「這就對了。」嬸嬸釋然一笑，拉我進去。
在我的死纏爛打下，林白岩終於坦白從寬，老老實實全都招了，「其實我跟你說的事是真的，只不過時間不對，這事發生在一年前，我受到威脅也是一年前，但是還沒等到他動手，反貪局就先找上他了，差不多半年前他因為貪污受賄被判刑入獄，步兒子後塵，簡直是眾望所歸。說真的，我從來沒有為一個人入獄而那麼高興過，還喝了兩杯算作慶祝。」
他很快就入睡了，我昨晚沒睡好，困境也上來了，趴在他床沿打了會瞌睡，不過睡不深，二十來分鐘左右就清醒了。
我歪頭想了想，或許他有什麼話要對金涵雅講，我在他們講話不方便。
「很高興見到你，莫小姐。」
「哎。」我媽不自然地應了下，然後我們相顧無言，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不過他聰明，存了田雞的號碼，打去田雞那邊問我行蹤，結果田雞說我過兩天就走人了，他又一次氣瘋了，二話不說就衝過來了。
他指了指優雅小姐，「這是涵雅，我以前的同事。」
「我確實很可憐啊，那麼辛苦地追著你跑，你還不讓我追。」
夏捷問我昨天去哪了，想請我吃飯，我也簡單回復了簡訊，大抵的意思是感謝
和圖書他的好客，但是我最近沒空，委婉地拒絕了他。今天是第二次有人點出我在「胡思亂想」了，我決定將我的「胡思亂想」坦白告訴他，而不是憋在肚子里讓自己內傷。
我內心思想鬥爭再三，可是好奇心戰勝了警覺心，於是又一次顫顫巍巍地把耳朵湊到他嘴邊，因為距離的拉近感到有些緊張，「說，說吧。」
我想了想，決定回趟劉叔叔那裡拿床被子，順便給林白岩燒兩個清淡小菜，醫院的飯菜確實挺難吃的。
他說對了，我是笨，真的笨，他同一個花招我竟上當兩次，兩次都臉紅心跳，由他擺布。
「壞人，害我每天一見你出門都提心弔膽的，騙得我一愣一愣的。」
聽他那委屈的口氣，確實挺可憐的，我偷笑，腦中靈光一現，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而等他心急火燎追到A大，見我身邊圍繞著兩個男人，已經幾乎失去理智了。
「我不會再上當的。」我氣鼓鼓的。
這位金小姐特意把「前任同事」四個字說得重了些，笑意盎然地看著我。
「那個，那個金小姐不僅是你的前同事，還是你的前女友對吧？」我開門見山問他。
「誰叫你當初那麼可憐兮兮的來找我，還說什麼要住地下室，我除了騙你回家，還能怎麼辦？」
「直覺告訴我的，金小姐看起來成熟穩重，跟你還是同行，沒道理啊……」沒道理他會喜歡上我這樣的笨手笨腳的小女孩啊，他的審美也變得太快了吧？
至於其他幾個陌生號碼，我就有點心煩意亂了，無非就是那幾個人，但我還沒做好心平氣和坐下來戴上面具說客套話的心理準備，這幾天有點累，想清靜些hｔｔｐs://wｗw•ｈetｕｂｏoｋ•ｃom.ｃｏm，和老朋友敘舊顯然不能讓我清靜，只會火上添油，讓火燒得更旺。
「意料之中。」金涵雅臉上也沒什麼惱意，淺笑伸出手來，我受寵若驚也伸出手與她握手，從而也注意到她無名指上璀璨的鑽戒。
我微愕，她結婚了。
「你那晚拒絕了我，回去的路上我撞到樹上去了。」
再然後我大聲拒絕了他，他已經氣得無話可說，所以林白岩說，「所以昨天你給了我四重打擊。怎麼補償我，你自己看著辦吧。」
對於我和林白岩之間的關係，我有時會有霧裡看花的感覺，所以我抗拒過，但他太強勢，也夠坦白，我的抗拒轉變為一場災禍，我糊裡糊塗地就與他走近，近到我開始有些害怕。
「所以為了我，還有可憐的樹，你不能再拒絕我了。」
林白岩醒了以後，也沒阻撓我，就是囑咐我帶上手機，昨天他收到前台小姐拿來的手機時，差點氣瘋了。
「還能怎麼辦？追著你跑唄。」
我屏息愣住了。
不理他，我又站起來起身去洗蘋果。
「你倒是挺會省略重點呀。」優雅女郎嗔怪，放下蘋果，落落大方地站起來，「你好，莫小姐，白岩應該沒有提起過我這個前任同事吧？」
又朝她指了指我，「莫愁。」
我媽正坐在客廳里跟劉叔叔聊天，見我來了，慌忙站起來。
前車之鑒在前，我死也不會再上當，向後縮了縮，警覺地問，「你又想耍什麼把戲？」
「月枝啊，莫莫回來了。」嬸嬸熱情招呼著，把我拉到我媽面前。
我回病房的時候，金涵雅已經走了，我無事人一般地走進坐下，而林白岩蹙眉看我，不放過我臉上一https://ｗｗｗ.ｈｅtuboｏk.ｃｏｍ.ｃom絲一毫。
「你去你叔叔家以後，我每天都會想你。」
「原來你也是膽小鬼呀？」
何況是個身份特殊的陌生人，雖然她沒有對我橫眉豎目，也沒有電視劇里常演的「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戲碼，但對我來說，依然渾身不自在。
他臉色凝重，「有，那棵樹就是他安排的。」
「我心裏其實很高興。」
他溫柔地撫著我的臉，輕輕的，眼睛里全是傻乎乎的我，我又羞又惱，「你，你竟然說我笨。」
「來，叫一聲大壞蛋。」他嘴角彎著。
我翻著金涵雅帶來的水果籃，在裏面挑挑揀揀，選了個金燦燦的梨出來，林白岩動嘴要說話的同時，我也張了口，「你等等，我去把梨洗一下。」
「哦？為什麼這麼說？你從哪看出來她跟你不一樣？」
我很無辜地望著他，眨了眨眼睛，「需要我舉起手來嗎？」
我抬起頭來，「那個局長最近有來找你麻煩嗎？」
其實平時是不需要家屬親自去找護士的，按下床頭按鈕就行了，但顯然林白岩看出我不擅長於應付陌生人，這才找了借口支開我。
等我把梨洗好，坐下，林白岩又要張口，我又自顧自翻著水果籃說話，「那我就吃個蘋果吧。我去洗洗。」
「傻瓜。」他又親了親我的手，眼中的光亮如寶石，「胡思亂想什麼呢？」
我羞得想直起腰，他卻按住我的肩膀不讓我起來，我輕聲討饒，「待會有人來……」
等我從洗手間洗完梨，他的臉色已經極不好看了，等我坐下，他就發飆了，「給我老實坐著。不許動。」
「是，可愛得要命。」他笑呵呵的，趁我氣惱不備時，另一隻手出其不意地伸出來，把我的後腦https://www.hetubook.com.com勺一壓，又淺淺啄了我一口。
「讓我抱抱你，就一會。」
我點點頭，又使勁搖搖頭，突然分不清到底是為了什麼不安著，於是很無助地看著他，希望他溫暖的笑給我繼續的勇氣。
「我要是走了怎麼辦？」
我還不太適應這樣的親昵，想抽回手，他卻不讓，牢牢抓在手心裏，眼神灼熱，「該不會是因為涵雅吧？」
我安靜了，不說話。
「啊？」我怔愣了下，才緩過神來他在耍我，「壞透了，你真的壞透了。」
「我想問你……為什麼會選擇我？我和那位金小姐完全不一樣……」我猶豫再三，「我想不出自己哪裡吸引你了？」
到了劉叔叔家已經四點多，嬸嬸來開門的，見是我，眉開眼笑，帶著我指了指客廳，輕言細語，「莫莫，你媽媽在，好好跟她說說話。」
然後我就溜出門，直奔護士站。
我的手機上有不少未接電話和簡訊，田雞，夏捷，劉叔叔，還有三四個陌生號碼，我坐在公交車上簡單告訴田雞自己還會再A城多呆兩天，田雞大概在忙，沒多問就匆匆掛了。
我們客套寒暄著，而林白岩在一旁淡淡對我說，「鹽水快好了，叫護士過來吧。」
我點點頭，很生硬地說，「你來了啊。」
我不是小孩子了，一見鍾情的事我不太信，我只信時間的積累，而我跟他，認識的時間還太短。
「哦，好。」他的吩咐堪比天籟，我如獲大赦，瞥了一眼鹽水后對金涵雅笑笑說了聲，「你們聊。」
林白岩笑了，笑得賞心悅目，伸手抓住我的手放到嘴邊親了親，「又生什麼氣了？嗯？」
聽著他平穩有力的心跳，我心裏甜絲絲的，但嘴上還是忍不住數落他，「我算是看透ｈetubｏｏk.ｃｏm.cｏｍ你了，就知道裝可憐博同情。」
我扯了個僵硬的笑，「嬸嬸我知道了。她畢竟是我媽。」
「我也是。」
他的溫熱氣息讓我的耳畔痒痒的，像是有羽毛在搔動著，嗓音低沉迷人，「我到三十歲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最喜歡不太聰明的女孩子，就好像你一樣。」
然後我在三個大人複雜又無奈的眼神中轉身走向房間，咚的關上了門。
我不吭聲，嬸嬸見我沉默有些急，臉上有些擔憂，「聽嬸嬸的，別這樣，你媽媽要求也不多，你跟她說個幾分鐘她也高興，她這兩天身體不好。」
我訕笑著有些尷尬，就這麼走了進去，對於應付這種場面，實在是不適應。
既然已經開陳布公到這份上了，我也決定不再藏著掖著，有問題就問，有疑惑就說出來，也好不再胡思亂想折騰自己。
「沒有。」但是我也猜到了，這位金涵雅小姐是林白岩的前女友，因為方菲曾經提過她的名字，而我記性不錯，記住了。
好吧，他天生就是靠嘴吃飯的，顛倒黑白，添油加醋是他的強項，我忍著，不跟他吵，所以我轉身跟他說「拜拜」去了劉叔叔家。
「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快點，悄悄話只能在耳邊說。」
「你跟叔叔嬸嬸聊吧，我先去洗個澡吧。」
我們絮絮叨叨聊了半個小時，他畢竟是受傷了，我看得出來他頭依舊暈，剛才強打起精神接待了來客，早就露出疲態，我也沒再煩著他，讓他閉上眼睛睡一覺。
「你好。」我沖她笑了笑，迅速放下熱水瓶，然後手足無措地瞥了眼林白岩。
「莫愁。」我媽有些游移地直視著我。
叫完護士，我晃到了醫院幽靜的休息區，站在落地窗邊俯視外面的繁華世界，有一瞬的惘然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