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康子弦微微一笑，「偶爾也有想做好人的時候。」他嗓音透著愉悅，「你運氣好，碰上好時候了。快，吃了。」
丟人啊，怎麼能如此丟人啊？
我眯著眼睛沉默了幾秒，突然感覺到哪裡不對勁，嗖得坐起來，顫抖說道，「你，你說什麼？你今晚在哪裡？」
「……那要麻煩蓮姨了，對，清淡的粥就可以了，昨晚的那個就很好。可以再做點小菜。」
他對我不好是正常的，他對我好就大大的反常了！
我笑嘻嘻走上前，豪邁的使勁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們不錯啊，難得助人為樂一次，終於長得有點像好人了，恭喜恭喜。」
他已經走到門口，「我在客廳。」
康子弦自然沒有電話進來，估計是不想跟他那一門心思給他安排相親的顯赫外婆閑扯下去，他掛了電話，一臉不快地轉過身來，正巧看到我懶懶斜靠在門框上，豎著耳朵興緻盎然偷聽他講電話。
後來渾渾噩噩又睡過去了，等我稍稍有意識時，天似乎蒙蒙亮，感覺有人輕輕探手覆在我額頭上，我微睜眼模模糊糊看著晨曦中那張柔和關切的臉，良辰美景，我以為做了一個只屬於清晨的美夢，一股安心的感覺徐徐流動心間，又閉眼沉沉睡過去。
「啊？」
「我給你吃的是葯，不是糖。」他把水遞到我面前，手心裏躺著幾粒藥丸，「吃了再睡。」
我記得在學校時學過犯罪心理學，這門學問十分高深，它總結犯罪模式從而預測連環殺手的可能手段，並從過往模式得出嫌疑人基本側寫，基本上八九不離十。
康子弦也不驚訝，含笑看我，唇https://www.hetubook.com.com角浮起一抹嘲意的弧度，「去吧，睡醒了你就有蘑菇粥吃了。」
「間歇性精神分裂，我看你才要吃藥。」我瞪他一眼，一把抓過藥丸，咕嚕一口吞下肚，然後迅速躺下蒙上被子不想再見到他那張臉。
「雖然你一直不太懂得謝謝兩個字怎麼寫。」他背著我淡淡補了一句，空氣中飄出股哀怨味，惹得我坐在床上氣呼呼瞪他，局促到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我在床上氣得想撓牆，結果康字弦推門進來，手裡拿著水杯和葯，對著快抓狂的我溫柔說道，「好了，氣一氣是不是覺得精神好點？不想去醫院就快起來把葯吃了。」
不知道遠在日本的菲哥聽到我這麼說明她的身份，還吃不吃得下生魚片？
我撫著額頭，呲牙咧嘴瞪他。
我抬頭瞄了眼鍾錶，還真早，才八點，我嘿嘿一笑招招手，「早上好，時間也不早了，你快去上班吧。」
睡到半夜醒了，我下床踮腳偷偷從卧房門裡偷窺門外沙發上的康子弦，見他那麼大的男人縮在沙發一端，身上蓋著他的西裝，好看的眉微微蹙著，他應該是倦極了才睡過去的。
「我就在外面。不舒服叫我。」
我從專業的角度反覆分析得出，康子弦對我確確實實有了很大的不同，說相親浪費時間，卻願意花時間跑個來回給我送東西吃，還只是為了一碗粥，一向刻薄犀利的嘴臉現在也偶爾親切隨和，他對我的心思不是昭然若揭了嗎？
洗臉刷牙后，我打開卧室門時聽見門外的康子弦好像在講電話，和-圖-書他還沒走。
我靜默了。
他無辜攤攤手，笑得燦爛，「自產自銷嘛。」
我當下做了個決定。
「是啊，哪有空買菜，再說我也不會燒。」
我惆悵地望著天花板，直覺熱血在身體里沸騰，額頭更加滾燙，我默默地站起來，假裝打哈欠道，「那個挺晚了，我睡去了，困了。」
我被她的快樂情緒感染，也不管康子弦在場，啞著嗓子對著電話筒跟著菲哥一起快樂大叫：「去他媽比賽毒藥。」
我發自肺腑地害怕了，他都追上門了，還跟狗皮膏藥似的，我方亮亮還有活路嗎？
「亮亮亮亮，不說了，領隊組織我們吃慶功夜宵呢，咱把俄羅斯小姑娘的生魚片吃了，來，最後跟姐姐高喊一聲：去他媽比賽毒藥。」
「我想問問你我是不是眼花了。剛才我找碗的時候，看到你櫥櫃的夾縫裡有一顆蘑菇在對我微笑。」
我說，「我……愛人，那啥就是菲哥，也就有一陣子特別怪異，狀態不好，大概是去年春天開始的吧，只要她上場的比賽，大大小小的，保證結果都是輸。比如一場比賽基本輸定了，只要她一下場，他們隊肯定能起死回生，邪門得很。菲哥凄慘啊，那段時間她教練見著她就跟見著本拉登似的，就差給她跪下了，她們領導更揪心，這不巴西隊不是蟬聯兩屆冠軍杯了嗎？菲哥領導每天都夢想著給她整整容送巴西隊去，可是天不遂人願啊，這年頭也沒聽說亞洲人能整成南美洲人的，菲哥鬱悶得都快得上憂鬱症了。」
「這完全是兩碼事……哦我有電話進來了……好，我會回來陪您吃午餐，中和*圖*書午見。」
豆漿很香，麵包很新鮮，眼前的男人也長得順眼，還關懷備至，堪稱完美。我張著嘴困難地眨了好幾下眼，覺得這中間出了一個很大的幾乎是致命的問題：康子弦對我也太好了，這像找一|夜|情的人嗎？就算是想找多夜情的人也做不到那麼周到。
康子弦又用那銳利如箭的眼神看著我上演拙劣的哥倆好戲碼，我置若罔聞，繼續誇張演我的。
我不接，冷冷看向他，「我說康子弦，算我求你了，你能不能一直保持壞人的嘴臉，不要突然又對我那麼好？」
我頂著一頭亂髮起床的時候，感覺好了很多，拿溫度計量了量，38度，燒退了很多，力氣看起來也回來不少。
如果說一開始還只是懷疑，現在的我是徹徹底底的篤定了。
「啊！康子弦，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你你，你快點從我面前消失，要不然，要不然，要不然……我還真不能把你怎麼樣……啊啊啊啊啊！氣死我了！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我抱著頭尖叫連連，竄回床上蒙上被子療養我深深受到傷害的心肝。
「比賽毒藥？」康子弦微笑，似乎其他都是無關緊要的，只有這點才是最有趣的地方。
天人交戰一番后，我選擇了相信他，倒不是因為他感動了我，只是因為前兩天寂寞空虛到絕望的滋味縈繞在心口，有一個人在門外，至少讓我孤苦伶仃的生活稍稍溫暖些。
「感覺怎麼樣？需要去醫院嗎？」他顧左右而言他。
他面無表情糾正我，「你還沒吃飯。」
我腦子秀逗了，一派天真地問他，「你家的客廳？」
「平常經常吃外賣？hetubook.com.com」康子弦輕輕問。
他看著我，剛才跟老外婆說話時的謙恭不見了，聲音恢復慣常的平淡，他微微頷首，「早上好。」
其實犯罪心理學家也不是大羅神仙，她能得出未知案件的走向，無非是因為罪犯懶嘛，變態殺手平時光顧著變態了，等到真殺人的時候他就犯懶，今天槍殺人還得去黑市搞把手槍，還要被黑市的哥們宰一把，明天砍人還必須去買把殺豬刀，殺豬刀沉甸甸的，後天活埋人還得扛把鐵鍬找個荒地挖個坑，人還沒殺呢，說不定自己疲累到極點腦溢血犯了，一個趔趄，那坑自己先用了。所以不就把人整沒氣嗎？搞那麼多花樣幹嘛，直接上敵敵畏吧，方便省錢又便於攜帶，並且保證葯到人亡，而且這麼好的東西就中國耗子能享受，外國的變態殺手還得特地千里迢迢坐飛機來中國買，所以說想當好個變態殺手也特不容易。
「孤男寡女的，你想幹嘛？」我瞬時神情緊繃，抓著被子到胸口，如電影里每一個怯弱的女生，選擇往後縮了縮。
康子弦看著我，一臉柔和的淡笑，倒沒有過往冷冰冰的高傲印象，在這一刻，他臉上的隨和表情提醒我他是個很好的聽眾。
我把頭搖成撥浪鼓，欣喜的發現暈眩的感覺並不強烈，「不不不，我好的很，身體蹦棒吃飯蹦香。」
「方亮亮。」
我瞥眼他的虛情假意，肺都氣炸了，抱著被子把頭一扭，「典型的先給人一棒子再賞她顆糖吃。」
「外婆想你了吧？嘖嘖，祖孫情深真讓人感動，外婆等著你這個小紅帽呢，快回去吧回去吧。」我推推他。
「這個說來話長。」我微和*圖*書微偏向他，決定極力解釋，洗脫菲哥的冤屈。
「這回菲哥算是鹹魚翻身了。」我欣喜地靠在沙發上，仰頭看著天花板，憧憬著，「其實菲哥回家賣青菜也好，我真的受夠外賣了。」
掛了電話以後，世界終於恢復了萬籟俱靜的本來面目，我握著電話靜坐，和康子弦十分有默契地沉默了幾秒，然後我清了清嗓子，指了指牆上的合照，十分扭捏道，「我……我愛人。名人，我的愛人是名人。」
春天的夜還是冷絲絲的，我於心不忍，從柜子里取了條毯子給他礙手礙腳蓋上，也算是無聲的說了「謝謝」。
「你放心，我還沒到飢不擇食的份上。」康子弦凝著眉冷淡說道，看著我，「助人為樂而已。」
這一晚倒確實相安無事，我發熱出汗，時醒時睡，後來實在睡不著，想起不是一個人，外面還有個男人在守著我，心裏竟然也不排斥。
從連環作案者的固定殺人模式看出，一般所有事情都有個固定模式，它不會輕易發生變化，而一旦發生了變化，那麼一定是當事人腦子變異了，受刺|激了，被外星人入侵了，總之不正常了。
「見誰？……不不，外婆，我不想見，這是浪費時間，我感覺並不愉快。」
他指了指外面，很自然地應道，「你家的客廳。」
他眯了眯眼看我，我心裏發虛，沒敢回視他。
「不是，只是個朋友。」
「昨晚不是吃了嗎？我好啦，徹底好啦。」我抖擻精神努力強調，決心盡一切努力送走這麻煩男人。
「我讓他們煮了點粥。」他指了指茶几上一袋熱乎乎的東西，「這裡有麵包豆漿，我回來之前，先墊墊肚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