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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記

作者:石頭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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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冊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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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秦老尚書笑一聲,把宋嘉言的字捲起來還給孫子,自己摸出扇子扇了兩下道:「如今我從尚書位上退下來,你父親未出仕,你得自己爭氣啊。」扇子一橫,往宋嘉言的字軸上指了指,「似言丫頭這樣,自家清流出身,子熙又深得帝心,日後再進一步不是難事。偏偏言丫頭的母族出身侯府,她還有一個姨母嫁入寧安侯府。清貴二字,她佔全了。宋氏女的好處,你能看得到,別人自然也能看得到。」孫子的眼光,老尚書還是認可的。
宋嘉言也未表現出半分芥蒂,笑問:「姐姐在家都做什麼?天兒可是越來越熱了。」
宋榮給了小紀氏一句準話兒:「你莫急,我想個法子,先去見見岳父再說。」
宋榮又細問了姐妹兩個見到公主的情景,宋嘉言簡單說了。宋榮微微點頭:「就應該這樣,對待皇家人,不要遠,但也不要近。」
看到李敏這種智商,宋嘉言終於明白為何李睿之父李翰林在考中貢士後為嫡母瑞和郡主忌憚了。
秦三太太瞪大眼睛,頗覺不可思議:「這麼說,她瞧不上咱們崢兒?」天下竟然會有女孩兒瞧不上她兒子?天哪!天哪!這個世道怎麼了?
秦三太太聽著小兒子說在莊子上的趣事,到晚上悄悄跟丈夫說:「你說,咱們崢兒是不是看上宋家那丫頭了?」
「聽她搪塞你呢。」小紀氏冷笑,「若有心告訴你,怎麼著都有辦法告訴你。她一字不提醒你,若是你在公主面前失禮,不要說別的,像這位李姑娘,莽撞的名聲都傳到宮裡去,還能有什麼好前程?」
「有功名,是想告訴伯父,起碼我是有能力養活妻兒的。伯父看我長大,在品性上,我還是有一點自信,起碼不是令伯父與妹妹厭惡之人。再者,我家裡的男人們,少有納妾。」秦崢明白自己的優勢在哪兒,坦誠道,「就是我,現在也可以對伯父保證,只要伯父許之以愛女,我終身不染二色。」
一家之主,並不是包青天。何況在宋榮眼中,這並不算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宋嘉語長進不少,跟著道:「是啊,出來時,祖母還說叫我小心照顧大姐姐,賀一賀斐姐姐便叫我們回去的。」
第二日,宋榮方問起宋嘉言姐妹兩個在秦府的事。
「祖父放心,我心裡有數。」秦崢自認不是無能之輩,如今祖父雖然退下來了,秦家也不是沒人了。只要自己長進,兩家關係本就親近,他們又是自小一道長大,青梅竹馬,希望還是很大的。
小紀氏連忙應了,笑:「是啊,我晚上就讓人把東西收拾出來。」若是韓氏與紀文和好,日後生了嫡子,她姨娘還有回府的機會也說不定。
說到宋嘉言,秦崢整個人都柔和了三分,眼含笑意道:「她每天在牆上懸腕練字,寒暑不斷,下過苦功的。」
「你莫不是傻了?武安侯沒有嫡子,現下的兩個兒子可是嘉語的親舅舅。」關係到兒子,秦三太太明白著呢。
秦三太太笑:「傻孩子,你漸漸大了,難道不要成親嫁人的?」
小郡主向來好客,請的各家閨秀也多,大家圍著坐上一坐,就三兩成堆地琢磨起詩句來。宋嘉語去找她志同道合的閨秀,說詩說詞。宋嘉言與秦斐找個臨窗地界兒,坐著喝茶說話。
宋嘉言早沒事了,道:「秦家三太太是說了幾句不大中聽的話,我也堵了她回去,真以為自己兒子是天仙呢。」
宋嘉言打趣她:「沒事兒,你表現挺好的。」
宋榮看這小子剛剛大放厥詞如今又一派恭順模樣就來火,不耐煩道:「行了,沒什麼話要叮囑你了,回去吧。」
宋嘉言與秦斐相熟,小郡主素來會安排座次,兩家人正好挨著。秦斐依舊如昨,笑道:「我可是有好些日子沒見你們了。」
世上的事,本就沒有樣樣公正的。宋榮更傾向於從這一樁樁小事中來觀察兒女的品性。宋嘉言忍下這樁事,退出綢緞莊的生意,轉而得到了李睿。
韓氏突然曝出有身孕的消息,諸人自然各有一番猜測,就是宋嘉言都心下感嘆:實在太委屈韓氏了,要跟紀文這種男人生孩子。
宋榮道:「你這文章,四平八穩,中秀才應該沒什麼問題。」由文及人,秦崢性情沉穩,遠勝同齡少年。
秦老太太淡淡地:「若我是三品大員的嫡女,有公門侯府可嫁,何必看上一個白衣小後生?何況,還有一個不明事理的婆婆。」
接下來,宋榮又跟辛竹笙談了學著打理莊子的事。
秦崢厚著臉皮來了,甭管宋榮說什麼,都是一副死都不走的架勢。若是宋榮不見他,他就去陪著老太太說話,這就更能見著宋嘉言了。若是不叫他進二門,他就在前院小廳里坐著,一坐一天。
秦崢行過禮,請祖父在榻上坐了。秦老尚書笑眯眯地拈著下巴上幾根稀疏零落的鬍鬚問:「玩兒得開心吧?」
宋嘉言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這樣也好,能清清靜靜地安胎。舅母也別總是坐著,有空在園子里走動走動,以後生產時好生。」
原本是秦三太太失禮,宋秦兩家照樣在來往,宋嘉言並不會因些許小事遷怒到秦斐頭上,秦斐說道:「如今哥哥日夜苦讀,祖父說哥哥的文章進益極大。」
「打理家事庄鋪之類的,要我說,笙表叔不是讀書的料,就是官場,他也太實誠了些。」宋嘉言說話還算委婉,沒有直接說辛竹笙笨,她道,「爹爹是想著照管舅婆她們,最有用的還是打理庄鋪,起碼這樣能守住自己的家業,不會被坑騙,日後也過得日子,豈不比念書有用多了?反正爹爹也沒想空著他們,拿一個小莊子,指派個管事,教著表叔一些,過個三五年,表叔對這莊子也就熟了。那時他正好過了孝期,就該成親了,正好把莊子送他,也是咱家的心意。這樣,表叔有些家底,日後吃穿也不成問題。」
「秋闈的話,勉可一試。」秦崢的文章平穩,成於平穩,亦敗於平穩。秦崢並非劍走偏鋒的性子,但,若平穩的文章想出眾到令人眼前一亮,這其間的底蘊見識,可不是尋常積累便能做到的。倒不是秦崢資質不行,是他的閱歷不夠。這樣的年紀,哪怕有名師教導,眼界都是有限的。
小郡主笑道:「這是今早剛剛送來的,咱們有口福了,大家嘗嘗吧。」
宋嘉言漸漸地展示出她的眼光與胸襟,甚至,宋嘉言開始領悟到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宋榮感嘆,這實在是天分。
秦三太太握著宋嘉言軟軟的小手,笑道:「做父母的哪個不是疼孩子,到底得為你們以後考慮呢。」
他知道這幾日宋嘉言不大痛快,甚至綢緞莊的事,他也早便知曉。小紀氏的心思,他也一直看得清楚,只要無傷大雅,宋榮不想給小紀氏沒臉。內宅還要靠小紀氏打理,這是他一兒一女的生母,很多時候,宋榮不得不顧忌一些。
秦崢點了點頭,恭恭敬敬地請宋榮為他指點文章,回家后更是加倍用功,勤學不息。
宋榮不知道的是,秦崢倒不是得了自家二弟的真傳,而是得了他家祖父的指點。那日秦崢回去,秦老尚書私下問了他好半天,連秦崢說了什麼話,宋榮說了些什麼,秦老尚書都問得一清二楚。之後,就給孫子出了這個主意。
秦老太太一聲冷笑,道:「那可是正好,你出去交際時相看別家女孩兒吧,找個比宋家丫頭更好的,才是本事呢。」盯著小兒媳的臉,秦老太太道,「父親為朝中正三品戶部侍郎,外祖父是武安侯,嫡親姨母是寧安侯夫人。照著這個標準,找個更好的來吧。」
宋嘉言真不好當不認得她,起身挽了她的手,引她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宋嘉言坐在端睿公主外側。秦斐笑:「哎喲,原來你們早就認得。」
武安侯夫人哭笑不得:「你才多大,又說這種大人話。」
宋嘉語唇角往上一翹,盯著剛剛說話的丫頭,笑道:「姐姐,不僅咱們是親姐妹,人家也是親姐妹,不然,也不能一個唱,一個和呢。」
不待宋榮說完,秦崢猛然站hetubook.com•com起來,沉聲道:「在伯父做決定之前,還請聽小侄一言,可好?」不待宋榮允准,秦崢已道,「我母親,昨日實在失禮。今日來,我本是代母賠禮。相信伯父也定能知曉我對言妹妹的心意。我並不是說我有多好,但起碼,我能做到我能力之內的最好。如伯父所言,言妹妹年紀尚小,尚且不適合談論婚姻之事。再者,我現在無官無職無功名在身,身無長物,到底不敢貿然言明我的心意。怕的就是伯父會看不上我。正因如此,我方想效仿伯父當年之行,早日科舉,取得功名,有些許可談之資,才有臉面向伯父求娶言妹妹。」
秦崢道:「我也不是看著言妹妹的好處,才……」到底讀了多年聖賢書,少年臉皮薄,有些話,不大好說出口,關係到人家姑娘的名節呢。
秦崢起身一揖,道:「侄兒還要向伯父道歉。」
宋榮想都未想便允了,倒是老太太有許多不舍。這些孫子孫女,唯有宋嘉讓是自幼在她身邊養大的,又是長孫,感情自然不同。宋耀臨走,老太太也沒給他個好臉兒,一味道:「南蠻子的地界兒,有甚好去的?」
有時候,聰明人做的事,在別人瞧來會說,怎麼這麼笨,怎麼這麼傻。殊不知,說人家笨的才是真笨,道人家傻的方是傻瓜。
「你覺著,你有功名,我就會將女兒嫁給你?」若秦崢敢點頭,他就大巴掌抽他出去!
武安侯夫人笑:「我原是這樣說的,偏她愛清靜,就是如今坐穩了胎,也只跟你家、你大姐家和親家說一聲,余者都未曾聲張呢。」
秦崢枯坐半日,只飲了一盞茶水,半粒米都沒吃,如今神色尚可,恭恭敬敬地將禮物呈上,道:「聽說言妹妹身子不大爽利,侄兒奉家祖母之命來探望言妹妹。」
嫡庶從來都是涇渭分明的。
宋嘉言道:「箏表姑與我疏遠,我也沒辦法啊。」天天去衙門當差,公務都干不完的人,對家裡的事還這樣了如指掌,宋嘉言真是佩服。
秦斐素知宋嘉言底細,笑得意味深長:「你是不必急的。」
宋嘉言在宋嘉語耳際道:「傻丫頭,那是宮裡的端睿公主。」
宋榮看得出,宋嘉言小小年紀便待人寬厚,寧可天下人負我,不可我負天下人。
秦三太太被婆婆罵了一頓,她張了張嘴,半天說了一句:「娘,那丫頭也不是善茬啊,你看她跟我說的什麼?」
丫鬟挑起帘子,宋嘉言笑悠悠地進屋,笑道:「原來祖母、舅婆也都得了。我剛想過來跟你們炫耀一番,看來,竟是不成了。」
小紀氏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打趣道:「這會兒把人嫁了,日後老爺可別後悔。」
小紀氏笑:「老爺放心吧,她們也伺候了我這幾年,定不會虧了她們的。人家要正經人家,到時陪嫁,一人給她們一百兩,咱們府里瞧著不多,擱外頭莊戶人,也夠幾年的花用了。」宋榮鬆口把人嫁了,小紀氏自然再樂意不過。這些年,她對宋榮的性子自然有幾分了解,且不必與這兩個奴婢計較,反正是要出府了,縱使舍些銀子,自己落個清靜也好。
小紀氏潤一潤喉嚨,道:「我想著你表叔年紀還小,就沒提這事,倒叫嘉言搶了先,又在兩位老太太跟前兒賣了好兒。」
宋嘉語並不笨,問道:「母親是說笙表叔的事嗎?」用綢緞鋪子的事將辛竹箏拉到了她們這一邊,辛竹笙的事……的確是她們失算了。
秦三太太還委屈呢:「是、是老爺跟我說,似乎相中了言丫頭……我就是勸她幾句,又無惡意。崢兒那樣斯文的孩子,總要給他找個性子溫順些的……」
宋榮早就心知肚明,不過,他依舊耐心地聽小紀氏哭天抹淚地說完整件事,沉默半晌,如同初初知曉一般,道:「岳父定是失望至極。」
宋榮笑:「你也太小瞧你家老爺了。」
宋嘉言性情豁達,但也不是笨蛋,仔細一琢磨秦三太太的話頓時惱了。她為人向來沉穩,微微一笑,問:「我記得三嬸嬸喜歡花茶,是吧?」
秦老太太忍無可忍,讓孫媳婦、丫鬟、婆子都退下,怒問:「你那是說的什麼話?」
柳、翠二人臉上流露出一絲不舍,杜月娘微微一福,就帶著二人走了。
「這沒什麼好道歉的。」宋榮擺擺手道,「言姐兒是我的長女,如今年方十歲,我就是再著急女兒出嫁,也不會這時候去給女兒議親,更不必別人為我女兒操心。再者說了,你是我看著長大的,說句親若子侄不為過。我就兩個女兒,人心總是偏的,做父母的也一樣,她自幼失母,我更偏疼她一些。昨天的事我已知道,現在就明說了吧……」
小紀氏摟住女兒的身子,道:「你跟你弟弟,樣樣都好,就是排行上差了。眼瞅著你們都大了,議親的時候,一個長女,一個次女,這裏頭的學問就大了。我這把年紀,難道還要跟她個小丫頭過不去?這些年,她對我如何,你也是看在眼裡的。這些年裡,不過是在老太太那裡見面兒請安,往日里輕易不到我這裏來的。她心裏待我遠,我又何必去親近她?至於別的事,如今我這心裏,所牽挂的,就是你跟你弟弟的前程了。」說到這些,小紀氏又不禁想到娘家。宋嘉語的臉卻是不禁微微泛紅。
小紀氏嘆道:「又慢了那丫頭一回。」
「都是好朋友,自然是開心的。」秦崢笑答。
小紀氏望著女兒嬌美的容顏,越看越是歡喜,淺笑道:「你弟弟我管不到,有你父親教導他呢。將來有沒有出息,端看他日後科舉罷了。反正,我瞧著他不像個笨的。我更操心你呢。你有滿身的本事,琴棋書畫樣樣都是好的,只可惜處處不能展露才學,不得不捧著別人。我看著,心裏也替你抱屈呢。你爹爹官位不低,只是,你若想更進一步,就得有個響亮的名聲才行。」小紀氏笑,「我早為你籌劃好了。這些天,你大姐姐心情不差,你多與她走動。過些時日,你們姐妹也舉辦個茶宴花宴詩宴詞宴的,請些個官家千金來家裡玩兒。在咱們自己家裡,你大姐姐想爭也爭不過你。我的兒,你就可盡展其才了。」
「閉嘴!」秦老太太怒斥,「你在勸誰?人家跟你有什麼關係?你相中了誰,你又以為自己是誰?你夫無職,子無官,你憑什麼去勸人家三品大員家的嫡長女?人家自己的閨女,難道不會自己教導,用得著你教你勸?要是外頭有個蠢婦人要教導斐兒,你高不高興?人家公門侯府,有的是人求娶!憑你這種婆婆,若有人肯進門才怪!別總以為自己兒子多麼有出息,世上有出息的人多了去,多一個秦崢不多,少一個秦崢不少!不過是有人瞧著太爺的面子,對小孩子說些奉承話,你就當真以為自己兒子獨一無二了,我看你是白日發夢!」自從老爺子退了尚書位,整個府第便冷清下來,這裏外的區別,老太太深有所感。若是老爺子在尚書位,求娶宋氏女還算門當戶對,如今三子從未出仕,老爺子去了尚書職,說不定還得靠著前頭的交情才能謀到這樁婚事。這還不單是為了宋嘉言個人條件不差,關鍵宋榮在朝中前景實在太好,若能與宋家聯姻,娶了宋嘉言,對秦崢的助力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不過,小郡主下帖子請人的時候,都是請哪家的姑娘,而不是點名誰誰誰,抑或嫡出的來,庶出的不來。不只小郡主這裏如此,其他家裡的宴會也是一樣,否則就太失禮了。
韓氏摸摸宋嘉言的頭,臉上的笑意始終淡淡的:「好。」
秦鳳初嘆:「你莫這樣短見,日後崢兒官場上忙碌,妻子必要能幹才好。嘉言行事有大氣概,眼光心性都不差,若能給崢兒娶她進門,是崢兒的造化。人家是正三品大員的嫡長女,生母出身侯府,我無官無職,你亦無誥命,就是崢兒,都說他日後有出息,只是這出息在哪兒,誰也沒見著呢。」
就是秦老尚書看了孫子的文章,心下亦是驚喜https://www•hetubook.com•com,叮囑道:「對子熙,要待之以父執。」
小紀氏點點頭,依舊滿腹擔憂。宋榮少不得留下來細細安慰了小紀氏到半夜。
章家早不來往,父親下這樣的決定,定是氣狠了,而嫡母……她怎麼求得動嫡母呢?再者,她也不敢去求嫡母。如今,她才發現,她能倚仗的人唯有宋榮一個。
秦崢恭敬有禮地應道:「那小侄告辭。」
李睿笑著將一張當票與數人的身契交給宋嘉言:「入冬前當可回來。」
辛竹笙忙不迭地應了,又將此事說給母親和姑母知道,辛老太太笑:「那書念幾日,認得字就成了。你跟你表哥們不一樣,不是考狀元的材料。學著做些實事好。」又拜託宋榮:「笙哥太實誠,該說他的時候,你就狠狠地說他,千萬別手軟。」
聽小紀氏這幾句話,倒是頗合乎宋榮的心思。
秦崢拿出這樣的本領來,宋榮也只得抽空指點他一二。
秦家家教素嚴,秦斐一笑,謙道:「是皇上過譽了。祖父常說,不過在其位,謀其政而已。」
但是,一個爹的姐妹又有區別,嫡出貴重,庶出則卑微一些。
兩人聊了一會兒,李睿便去與宋榮辭別了。
宋嘉言初時未過心,笑道:「三嬸嬸,我生來就偏好這個,實在學不來那些女紅廚藝。家中父母都知曉,也不勉強我那些。」
李敏與庶妹顯然無此默契,被宋家姐妹二人一唱一和丟盡臉面。
「秀才、舉人,考的是文辭錦繡。到了春闈,天下舉人,有幾個不是文辭錦繡的,想在這上面脫穎而出,除非是絕世天才。」宋榮道。
秦崢心裏也高興,他能感覺得到,隨著他請教功課愈發深入,宋榮待他的態度也有了一絲和悅在裡頭。而且,宋榮這樣用心指教於他,自然是看重他的。
與在家學跟著先生念書不同,名師效應在秦崢身上尤為突顯,他本就資質上乘,宋榮指點他文章,並未有敷衍的意思。資質有了,又肯用功,若沒進步才有鬼呢。
秦崢道:「一大堆東西,還沒整理呢。」
故此,來的話,絕對是一家子一家子的姐妹一道來。
宋嘉語道:「我聽母親說,宮裡要為四皇子擇妃,都說是相中了李敏,她祖母是蜀王府的郡主呢。」
「是啊。」秦斐說起在家的事情來。
「沒事兒,總不能被人欺負。」宋嘉言將手一搖,滿不在乎。
宋嘉言嘴快道:「我還知道多吃水果,以後寶寶生出來漂亮呢。」
與小郡主打過招呼,兩姐妹就過去坐了。宋嘉言不提防看到首位的右側坐著個眼熟的姑娘,這姑娘生得明眸皓齒,好生眼熟。
小紀氏眼睛紅腫,道:「父親給二弟捐了個官兒,過些時候就要去赴任了。」
宋嘉語瞟李家姐妹一眼,道:「姐姐,我知錯了。」對著李家姐妹甜甜一笑:「你們可莫要見怪喲,我們家人都這樣,實誠,有什麼說什麼。」
宋榮為她拭去眼淚,溫聲道:「你莫急,事已至此,急也急不來的。等過幾日休沐,我去瞧瞧岳父,看能不能為文弟說說情,現在大太太都有了身子,文弟該回來與大太太正經過日子。」紀文這腦袋,以往瞧著不這樣啊,莫不是給人下了蠱,真要被章家的狐狸精坑死不成?
宋嘉言笑:「且不用急,離交詩稿的時候還早著呢。」
「就是宋家大丫頭,嘉言,言丫頭。」秦三太太道。
宋榮問她:「武弟可還好?」
宋榮叮囑兒子兩句:「聽你二叔二嬸的話,好生照看弟弟們。」對於長子,宋榮的教導方式自有不同。宋嘉讓走不了科舉,日後前程,宋榮還在斟酌,他也願意長子多出門開闊眼界、增長見識。即使宋嘉讓不說,過幾年也要攆他出去。如今他自己有這個想法,再合乎宋榮心意不過。
在宋榮看來,李睿的價值頂得上一百個綢緞莊。
宋嘉言把團扇往臉上一遮,做出個羞樣,嗔怪道:「真是的,妹妹就是這樣耿直的性子,怎麼倒把實話說出來了?」
宋榮並沒有說辛竹笙的事,反道:「我看,你與竹箏不若以往親密了。」
想到剛剛兩位侍妾的眼神,宋榮頗有幾分吃不消,與小紀氏道:「柳氏、翠雀還年輕,這麼把她們撂在東跨院兒,不大妥當,找個媒婆來,給她們說一戶正經人家,擇日把她們嫁出去吧。」
宋榮笑:「舅母放心,笙弟是個仔細的人,我派了最穩妥的管事來教笙弟。」要說親自教導辛竹笙,宋榮絕沒那個空閑。
他當然更欣賞宋嘉言的行事風格,路都是人走出來的,內宅就只有這麼一丁點兒大,就算爭個高下出來亦不過是井中稱王。像宋嘉言說的:「外面的天地何其廣闊,何必在家裡與自家人爭。」綢緞莊的事,宋嘉言沒有據理力爭,甚至提都沒提一句,宋榮很滿意,他樂得見到女兒有這樣的城府。
秦老太太比秦三太太精明一千倍都有,見宋嘉言臉上含著笑,姿態都未變一下,嘴裏輕輕鬆鬆地就把兒媳婦噎了回去,如今又要告辭,自然要留一留宋家姐妹的。
又鼓勵了孫子幾句,秦老尚書便晃悠悠地踱著步子走了。
他從不反對自己的孩子有一些心機,但不要耍小聰明,更不要自作聰明。若只是一些不入流的手段,還不如本本分分做人,老老實實吃飯。
秦老尚書呵呵笑了幾聲:「拿來我瞧瞧。」
大家說說笑笑,待老太太傳飯,小紀氏才帶著宋嘉語回了主院。
宋嘉言立刻想起來,這位是端睿公主,之前與她在宮裡有過一面之緣。她拉著宋嘉語對著端睿公主行一禮,笑一笑,坐下了。
宋嘉言打他一下子:「喝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少喝,還有臉說呢。」
「祖母真是一猜就中。」宋嘉誡笑道,「都怪大姐姐,帶了好酒去,我們中午喝多了,一覺睡到了晚上。」
宋榮到底是長輩,就是為了面子計,也不好總是為難秦崢。
「多是筆墨之物。」
「就是不談,咱們也得提前相看女孩兒了,你想一想,如今崢兒都十三了,不提前相看著,等日後中舉,哪裡有現成的女孩兒和兒子成親?」兒女都是她肚子出來的,秦三太太自然有發言權。
或許是因為仁德王妃出自李氏家族,宋家姐妹沾寧安侯府的光,小郡主待她們會格外親熱,笑道:「言姐姐,語妹妹,你們可來了。這回,斐姐姐可比你們來得早。」斐姐姐,說的是秦斐。
宋嘉言私下與父親道:「我看,舅母不是很開心。自從舅母有了身子,外祖父就把舅舅打發到莊子上與兩位姨娘帶著延喜延福過日子了。我聽外祖母說,外祖父給二舅舅往外處謀了個小官兒,不日就要去赴任了。舅母的心態還沒調整好呢。」
大家默契地不提紀文與二章姨娘,氣氛還是相當融洽的。及至中午,紀武媳婦張羅好席面兒,大家一道出去吃了飯,又說了會兒話,小紀氏就帶著姐妹兩個告辭了。
兩人正說著話,人也來得差不多了,小郡主命侍女呈上佳果。本來各人面前已擺有時蔬鮮果、茶水,如今呈上的竟是一小碟一小碟的荔枝。
宋嘉言笑嘻嘻地說:「出去就好好玩兒,別急著回來。」話剛說完,就挨了老太太一記拍。
宋嘉語覺著有些奇怪,問:「大姐姐,你早就認得那位端兒姑娘嗎?」
辛竹箏笑意不變:「好,聽母親的。」
宋嘉語心裏也挺計較這事兒,絞著帕子道:「大姐姐初時沒想起那是端睿公主吧?」
宋嘉言笑:「我也時常過來給老太太請安的,今天實在是身上不大爽利,待日後再來,是一樣的。」
關鍵是,她倒了霉對宋嘉言能有什麼好處呢?宋嘉語一時拿不準主意。小紀氏已道:「傻孩子,你哪裡知道她的心機城府呢!」
宋嘉語坐下,嘆口氣,道:「別提了,秦家三太太好生無禮,我跟大姐姐就回來了。」宋嘉語雖然平日里有些不喜歡宋嘉言的做派言行,不過,出門時兩人向來是同進同退。秦三太太那樣說話,宋嘉語也有些m.hetubook•com•com惱,便一五一十地與母親說了。
秦崢只得從桌間取了來給祖父看,秦老尚書瞅一眼,是諸葛武侯的一句名言: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
宋嘉言叮囑韓氏道:「舅母,你好生注意身子,等過幾天我過來陪著你。」
小紀氏唇角一翹,道:「秦家三太太不過是老太爺外任時給兒子娶的,不是什麼有見識的人,不然,斷說不出這樣無禮的話來。」將話一轉,又道,「這也是你大姐姐行事不謹的緣故,雖是通家之好,到底男女有別。秦三太太這話不中聽,你大姐姐不過白生氣,暗中刺回去罷了,也沒什麼好法子。女孩子大了,就得注意這些,不然叫人說出閑話來,這一輩子可就毀了。」
女孩兒家的才女名聲什麼的,還不都是這樣被捧出來的。小紀氏心中早有盤算。
不過,韓氏的神色倒是還好,與武安侯夫人坐於一處,婆媳兩個親密無間。
碟子很小,也就巴掌大,一個碟子里有個四五顆,紅色的荔枝襯著小小的白玉荷葉盤,自然賞心悅目。
南邊送來了上好的料子,小紀氏挑了兩匹顏色穩重的,命人送到老太太那邊了。
宋榮見這小子連婚後的事都考慮到了,深覺好笑,打斷他道:「行了,你這話就遠了,我還是那句話,言姐兒遠未到議親的年紀。何況,婚姻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你一個毛頭小子說了算的。」
秦三太太笑,倒有了幾分欣慰:「是啊。你還記得呢。」
端睿公主湊過來,笑眯眯地叫了聲:「言姐姐。」
端睿公主未表露身份,倒也不擺公主架子,笑道:「我知道,聽說皇上曾贊老尚書公忠體國。」
小紀氏笑道:「還有一件事,承恩公夫人的壽辰就要到了,帖子下到咱們家。」
就是宋嘉語看來,也沒什麼不好。小郡主一年舉辦多少場宴會,所為何意,宋嘉語門兒清。見母親早有安排,宋嘉語輕輕地點了點頭,說:「再過兩個月就是父親的壽辰了,我想給父親做套衣衫。」
郡王府,小郡主帶著庶妹招呼客人。
辭過小郡主,宋嘉言又帶著宋嘉語向端睿公主行一禮,與秦斐說了幾句話,便上車回家。
「我也很擔心父親,只是大弟弟這樣的年紀,難道就在莊子上過一輩子不成?」小紀氏心疼不已,說著又流下淚來。
宋嘉言收了當票,把身契給李睿,道:「你收著吧,若是有人不妥當,直接處置了就是。」
秦老太太聽著不像話,忙制止道:「老三媳婦,說什麼呢!」
秦老尚書咳兩聲:「要不,我給你整理整理?」到秦老尚書這把年紀這把閱歷,臉皮早練出來了,對付秦崢,小菜一碟。
秦崢已經辭了家學的功課,在家準備秀才試,宋嘉讓在讀書上無甚天分,他也不願繼續在學里做那孩子頭去,與父親商量了,跟著二叔去福建長些見識。
宋嘉言到老太太院中時,正見老太太與辛老太太摸著料子瞧,辛老太太讚不絕口:「這輩子還是頭一遭見這樣的好料子。」聽聽這話,其實宋榮對舅家向來極好,辛老太太的份例與宋老太太是一樣的。宋榮對自己親娘向來大方,衣食用度,都是上上等,做衣裳的料子自然不會差,絕對襯得起三品大員母親的身份。辛老太太這樣歡喜,無非是女兒在府中受到尊重,如今又能學著打理店鋪。辛老太太看在眼裡,自然樣樣都好。
小郡主哪裡肯在端睿公主面前丟此臉面,笑道:「看你們,來來,敏姐姐,什麼詩,拿過來我瞧瞧。」李敏是尚書府的嫡長孫女,今年十四歲,眼瞅著要說婆家。因她祖母瑞和郡主出身蜀王府,算一算是仁德郡王的堂姑媽,故而,李敏與小郡主多少還有些親戚關係。
小郡主笑道:「這是我的表妹,端兒。端兒年紀與我相仿,倒比言姐姐小一些,比語妹妹大一些。」
宋嘉言微微笑著,就聽辛老太太道:「今夏的衣裳已經足夠穿了,還要做多少衣裳呢。有好料子你們拿來孝敬你姑母和我,這是你們的心意。我們放著明年穿就好了,可不必再做衣裳了。」年年季季皆做新衣,哪裡穿得過來呢。到底是莊戶人家出身的老太太,節儉慣了,捨不得。
端睿公主一望便知這裏面有貓膩,她也不急,只管和宋嘉言、秦斐閑聊說話,直待線香將將燃盡,宋嘉語把自己的詩錄下來,順帶用耳語告訴宋嘉言四句荔枝詩。宋嘉言聽完后,唇角一翹,大搖大擺地裝樣子,道:「哎喲,我也有了。」
宋嘉言笑:「許久未見了,所以剛剛一時沒有認出端妹妹呢。」又向端睿公主介紹:「這是前禮部尚書秦老尚書家的孫女,單名一個斐字。」
瞅著一群孫子孫女,老太太越看越歡喜,自然有求必應。
辛竹箏抿嘴笑道:「言兒素會作怪。」過去挽住宋嘉言的手,「一起瞧瞧,這是我挑的顏色,不知道好不好。」
秦崢與其妹秦斐生辰相近,過了秦崢的生辰,便是秦斐的。秦斐與宋嘉言關係向來不錯,便下帖子請了宋家姐妹。
這是呂嬤嬤的忠告,宋榮也曾叮囑過宋嘉言要低調,故而,如今出門,宋嘉言都盡量寡言鮮語。
當然,這是普世價值,而不是絕對價值。
宋嘉言笑悠悠地:「像一樣東西,譬如這花茶吧,三嬸嬸自己珍藏著,自己喜歡,無可厚非。不過,世上的好茶多了,三嬸嬸珍藏的、視之為珍寶的,三嬸嬸自然喜歡得緊,卻不是人人都要喜歡的,三嬸嬸說是不是?這一個人一個口味兒,真是不好說。再說了,三嬸嬸的珍藏珍寶,自然要找個懂這茶的、會品這茶的人才好。如侄女這樣的粗人,也品不來三嬸嬸的好茶。這天怪熱的,我這幾日不知因何,總是有幾分不舒坦。因與斐姐姐交好,不好不來賀一賀斐姐姐的。如今賀了斐姐姐,也給老太太請了安,見過了三嬸嬸,我便不多留了。」說著,宋嘉言將手自秦三太太掌中抽出手來,微笑著起身,福一福道,「老太太,我們姐妹這就告辭了。」
宋嘉言一聽有銀子可拿,頓時喜笑顏開:「可不是,我想賺個大的,把老底都給了李大哥。」
宋嘉言眉開眼笑地接了,細細看過幾張小額銀票上的數額,笑:「謝謝爹爹。」
第二日也不用早起了,磨磨蹭蹭地午後方到家。
「行了,給你點銀子吧。」宋榮早摸准了宋嘉言的心思,也不與宋嘉言計較這些,笑道,「把鋪子都當了去做生意,估計你現在手裡沒多少銀錢了吧?」
辛竹箏笑:「姑母、母親喜歡就好,正是當季穿的料子,不如就叫裁縫做幾身衣裳來穿。」
「知道了。」宋嘉讓倒無所謂,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秦三太太細尋思了一時,道:「要說宋家倒也是不錯的人家,就是言丫頭性子有些厲害,不若語丫頭柔和溫順,模樣也不比語丫頭出挑。」
接著,便有小廝來回稟:秦家崢少爺來拜見老爺。
秦三太太道:「那,那也得給兒子挑個合心意的才行啊。嫡長女,嫡次女,不都是嫡女嗎?」
幸而如今他忙於課業,只能在偶一閑暇之時方能煩惱一下少年心事。
宋榮瞧著一妻三妾,柳、翠二人嘰嘰喳喳地說著主母的好話,小紀氏時不時謙辭個一兩句,唯有杜月娘安然恬靜地站於一旁,半句不言。宋榮道:「好了,我要與太太去老太太院里請安,你們先告退吧。」
秦鳳初皺眉:「別胡說,關係到人家女孩兒的名聲呢,子熙跟咱家走得近,他們小時候一起長大的,親近些是有的,但你別無中生有。」
宋老太太笑:「我還不知道你們?沒事兒也要找些事兒多玩兒幾日呢。」
這大半年來有呂嬤嬤專門教導禮儀,姐妹兩個漸漸長大,儀態規矩上絕對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倒是小紀氏對此有不同觀點,小紀氏私下叮囑女兒:「日後若再見了貴人,定要恭敬有禮,若得貴人青眼,所得好處可不是一星半點兒。」又說宋嘉言,「言丫頭也是,不私和圖書下提醒你一聲,幸而未曾失禮。」
秦鳳初沒好氣道:「那你也仔細想想,放著嫡長女不娶,難道去娶嫡次女,怎麼高低輕重也分不清了?」
宋嘉言笑而不語,端睿公主絕不會多這個嘴,但公主出門沒有不帶宮女嬤嬤的道理。這麼多雙眼睛瞧見了,這麼多雙耳朵聽到了,李家再怎麼補救,這也不是個可以補救的事兒。
回府後,小紀氏對宋榮道:「母親、弟媳都挺好的,已經過了三個月,坐穩了胎,我就盼著弟媳一舉得男了。」
嘗了一個后,因大家說荔枝說得來勁兒,乾脆也不對花吟詩了,直接改成詠荔枝。
待大家有詩的都錄下來,一併評判的時候,小郡主果然很識時務,將端睿公主的詩評了第一。大家又是一番寒暄謙讓,倒是今禮部尚書家的孫女李敏一手拿著宋嘉言的詩,一手握著宋嘉語的詩,道:「兩位妹妹的詩瞧著遣詞用典,都極是相似,怪不得是親姐妹呢,似一個人做出來的。」
小紀氏笑問:「弟媳幾個月了?先時倒沒聽說,不然早就過來看你了。」
秦老尚書成日樂呵呵的,與孫子關係極好。秦崢剛回自己院子,祖父就到了。
「難道端睿公主回去會跟皇上說李敏失禮的事兒嗎?」都是李敏不省心,無緣無故地找碴兒。
小紀氏微微訝異,還是應了:「我知道了。」
別看辛竹箏瞧著伶俐,什麼都刻苦用功,宋榮卻始終不看好她。宋嘉言在她初來時何等地費心思招待於她,結果,不過蠅頭小利,她就能與宋嘉言疏遠。辛竹箏實在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李行遠與邵春華就直接回寧安侯府了。宋老太太見著孩子們回來,笑道:「一出去就忘了家。」
婆媳二人見了小紀氏三個都挺高興,當然,對宋嘉言更親切一些。宋嘉言笑道:「我就盼著舅母給我生個小表弟了。」
就比如小紀氏隔了些許時日方知曉大弟弟紀文竟被打發到莊子上與二章姨娘帶著兩個庶子過日子,小紀氏險些急暈。
一家子啰里啰唆地說了半日話,宋耀打疊起千百樣功夫,把老娘哄得歡歡喜喜,即使離別在眼前,也不必做出那愁雲慘霧之態。笑著回來,笑著離開,縱有千樣愁緒,萬樣離情。人生,就是如此吧。
宋嘉言道:「找些拳腳功夫好的。」
此事,八字尚無一撇,正需秦崢自己爭氣上進表現的時候,自家也得籠絡好那丫頭才是!結果,竟遇著蠢女人拆台,秦老太太如何不惱。索性給這蠢婦潑一桶冷水,也澆醒她這痴心妄想。
宋榮笑一笑:「天底下,有三種人,一種是聰明人,一種是笨人,另一種是不夠聰明卻也不算太笨的人。大部分人,都屬於第三種人。但,最終能有所成就者,大多是前兩種人。你不計較這些,我很欣慰。」
宋嘉言笑:「我是想著大哥跟二叔去了福建,表叔與大哥同年,以後過日子,還是打理庄鋪來得更實用。爹爹天天朝中衙門地忙,我這也是替爹爹分憂呢。」
大哥要走,宋嘉諾也怪不舍的,尤其堂兄弟們來了,大家玩兒得都很好,一下子四個兄弟都走了,宋嘉諾道:「大哥,你可得早些回家啊。」當然,宋嘉諾素來會說話,自幼便是一套一套的,「父母在,不遠遊。家裡祖母、父母、大姐姐、二姐姐、我,都惦記著大哥,盼著大哥回來呢。」
若說好吃不好吃,就仁者見仁了。
秦三太太的臉漲得通紅,心下又隱隱有些後悔:「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是好意沒把她當成外人才那樣說的。她看不上我的兒子,我也看不上她。」
秦斐笑:「倒是有了兩句,又覺著不大好。」
秦斐只將秦崢的事輕輕一帶,轉而拈起別的事說來。宋嘉言有一搭沒一搭地聽她說話,因在水閣當中,四面窗子都是開著的,藉著水氣,有風襲來時,暑氣頓時消散,整個水閣間透出一股別樣清涼。
自從與紀文成親,因章老姨娘作祟,韓氏與紀文長達數年的冷戰,兩人都快成路人了,如今韓氏突然有了孩子……小紀氏深覺驚訝,宋榮卻是滿面讚賞:「文弟總算是明白過來了。你明日就帶著孩子們過去,好生賀一賀岳父岳母,還有大太太。多帶些補品,表達一下心意。」
宋嘉謙笑:「這兩日都是吃的肉,祖母,晚上咱們吃素淡些吧。」
宋榮一回府,宋嘉言就把李敏四皇子妃可能要黃的事兒跟宋榮說了。宋榮道:「從沒聽說皇上是相中了李家閨女,別胡言亂語,沒有的事兒。」見自家閨女沒受欺負,宋榮道,「就得這樣,出去在外面,姐妹得同心,萬不能受人欺負。」言下之意自然是就算有什麼小彆扭、小嫌隙,也不能帶到外頭去,更不能像李家女這般丟人現眼。
宋榮數出五百兩銀票給宋嘉言:「女孩子手裡可不能沒錢,拿去壓箱子底吧。」小紀氏是絕對不會想著額外補貼宋嘉言的,宋榮是個細緻人,往日不給,是知道宋嘉言不缺。
不知是誰輕聲一句:「什麼似一個人做出來的,原就是一個人做的。」
得了銀子,宋嘉言活蹦亂跳地走了,宋榮淡淡一笑。
宋榮一直晾著秦崢到下午,聽說那小子還在,瞧著秦崢尚且心誠,宋榮方見他一見。
「母親,大姐姐若一開始就想瞞我,後面就不會告訴我公主的身份。」
宋嘉言噘噘嘴:「爹爹,你別總說些空話啊,來些實際的獎賞也好啊。」起碼能發筆小財呢。她大部分身家都給李睿拿去做生意了,現在頗有些緊巴。
「嗯,去吧,李伯伯那裡,有我呢。」李睿身為長子,又是遠行,最為牽挂的,就是家裡了。
打發丫鬟們下去,秦老尚書露出一抹心照不宣的笑,腦袋湊近孫子,狡黠地挑挑眉毛:「還跟我裝呢,我是問你言丫頭送了什麼。」
小郡主親做裁決,這事自然不了了之。
宋嘉言也不欲多加糾纏,笑:「有勞姐姐了。」再次別過秦家人,宋嘉言踩著呂嬤嬤教導過的優雅步子,儀態萬方地帶著宋嘉語回家了。
秦老尚書問:「都得了什麼禮物啊?」
秦鳳初心下來火,低聲道:「怎麼會一樣?嘉言的母親是武安侯府的嫡女,嘉語的母親是武安侯府庶女出身。」
宋榮有些驚訝宋嘉言會說這樣的話,問:「什麼算用得著的本事?」
宋嘉言根本沒把端睿公主當一回事兒,道:「看這一驚一乍的,我開始也沒認出她來,後來才認出來。就上次跟祖母進宮時見了一面,你算算都多久了?」
小紀氏忽而笑贊:「大姑娘越發懂事了。」對宋嘉語道:「語兒,你可得多跟你大姐姐學學。」娘家亂成一團,小紀氏賢惠許多。
李睿接了,寶石一般漂亮的眸子里浮現一抹溫潤的笑:「莫擔心。我們明日起程,就不來辭行了。」他並不是衝動毛躁的毛頭小子,既然敢去西蠻,自然做足了準備。
秦三太太終於不再說什麼,嘟囔一聲,睡去了。
武安侯夫人笑得極是舒心,不待韓氏說話便道:「頭三個月沒好聲張,如今坐穩了胎,這樣的大好事,自然要告知你們的。」
武安侯夫人與韓氏感情越是親密,小紀氏心下越是禁不住一陣陣寒意升起,臉上依舊笑著:「母親,家裡有這樣的喜事,該擺兩桌酒,熱鬧熱鬧。」她來了這麼久,既未見到紀文,也未見到紀文的兩個庶子。她多想問一句,卻又不敢。
宋榮笑:「好。你用心學著打理莊子。」
「可不是嗎!弟媳有了身子,文弟很該陪在身邊。」宋榮的話給小紀氏提了醒兒,這時,小紀氏再不敢做什麼叫二章姨娘回來的美夢,她現在只求把弟弟撈出來才好。事已至此,小紀氏心裏都有幾分怨懟小章姨娘狐媚,把弟弟害到這步田地。
姐妹兩個歡歡喜喜地出門,想著怎麼著也得下午才回來呢,結果,上午去上午回。小紀氏問女兒:「出什麼事了?」
宋嘉讓早安慰了祖母無數好話,無奈老太太依舊如此,只得笑笑,不說話了。
秦鳳初一時沒聽明白妻子的意思,問:「哪個https://m.hetubook.com.com丫頭?」
那姑娘也看到了宋嘉言,朝宋嘉言眨了眨眼。
韓氏笑:「兒女都好。」真是奇妙的感覺,哪怕再厭惡那個男人,對於腹中的骨血卻有一種莫名的疼惜之情。心裏卻是明白,她既然接受這條路,必然要生齣兒子方好。
宋榮點點頭:「那就好。」
呂嬤嬤私下提醒過宋嘉言:「大姑娘出門,尤要小心,除非忍無可忍,不然,定要規規矩矩的方好。」
端睿公主也不再寒暄,問:「兩位姐姐可有詩句了?」
閑聊間想到了辛竹笙,宋嘉言便道:「爹爹,秦崢已經準備秀才試了,大哥跟二叔去了福建,笙表叔與他們都是一個年紀,還在秦家家學里念書。我看笙表叔的模樣,念書還不如大哥呢。你不如找人教笙表叔學些以後用得著的本事。」
於是,小紀氏找了宋榮哭訴。
宋嘉言如今也在忙呢,李睿已經招足了人手,準備往西蠻走一趟。
宋嘉語向來心思縝密,又對皇家心存敬畏,忐忑不安地問宋嘉言:「那今天咱們跟李敏姐妹,是不是……不大妥當啊?」
這邊秦崢一行人也回到了家。
這比叫辛竹笙念書高興多了,辛竹笙笑道:「以往我也跟爹學過種田的事,我懂一些。表哥,以後我也不用去念書了吧,念得人腦袋疼。」
小郡主的花宴,自然要去的。
只是,自母親那件事後,他許久未曾見過宋嘉言了。就是偶爾見了,宋嘉言待他,已不似往日親近。秦崢滿腔少年心事,竟無一可傾訴之人。
一聽這話,宋榮便知秦崢所來何意,道:「說我有事,日後再見吧。」
宋嘉言笑:「阿崢苦留我們,他是壽星,不好拒絕。」半句不提喝醉的事兒。
「以後?」宋嘉言皺眉,問,「什麼以後?」
杜月娘還好,宋榮喜她性子恬淡,時常去她房裡留夜,柳、翠兩位姨娘是經年挨不著宋老爺的身子,直把花容月貌的兩位姨娘給憋悶得夠嗆。
仔細觀量了一回,秦老尚書道:「丫頭的字還不賴。」
「跟你說的什麼?」秦老太太幾乎要給這媳婦氣樂了,「人家說你自己的茶自己喜歡自己收好!人家根本不稀罕!」如今是自己孫子先動了心,何況宋家條件的確好,老太太方樂見其成。
秦老太太也不好說什麼,秦斐見母親此時已經回神咂摸出宋嘉言的話中之意,臉色拉了下來,秦斐生怕母親說什麼失禮的話,忙道:「好妹妹,多謝你來賀我生辰。我送一送妹妹吧。」若是再來一番對陣,可就真難收場了。
辛老太太笑著對兒子道:「好好聽你表哥的,你表哥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就一件,咱做人得老實,做事得用心。你比別人笨些,就要比別人多花些心思。」
宋嘉語輕輕點頭,以往覺著秦崢是純潔無瑕的美玉,如今見識到秦三太太,宋嘉語意識到美玉原來也是有瑕疵的,對秦崢的心思便淡了。
宋家在帝都圈子裡屬於中流水平,故此,兩姐妹出門,也盡量中規中矩地往中上水平發揮,盡量不搶別人的風頭。
宋嘉言笑道:「那估計這次她這四皇子妃的事兒得告吹。」
宋嘉語道:「大姐姐向來手快嘴快,表叔畢竟在前院兒,以後年紀漸長,來后宅的時候更少。有表姑在,大姐姐那裡也沒什麼。」想一想,宋嘉語還是勸了母親幾句,道,「以前,我覺著父親更喜歡大姐姐,心裏總是彆扭。如今,我也想明白了。大姐姐有她的好處,我學不來。我也有我的好處,大姐姐同樣學不來。母親,只要日後二弟有出息,我也上進,咱們就別跟大姐姐較勁兒了。我看,父親是喜歡我們兄弟姐妹和睦的。」隨著年紀漸漸長大,宋嘉語也想明白了不少事。
秦崢如今頗有了幾分牛皮糖的架勢,他每至宋榮休沐必來請安,兼請教文章。宋榮畢竟狀元出身,哪怕多年公務煩冗,底子還是在的,看一看備考小秀才的文章實屬小菜一碟。
宋老太太笑:「好,怎麼會不好呢,好看得很。」
這樣的天分,實非人人具備。
「大姐姐,你怎麼不早些跟我說啊?」宋嘉語仔細回憶了一遍在公主面前的表現,除了後面諷刺李家女一段,基本上並無失禮之處。
大家詩也做了,該聯絡的感情也聯絡了,及至用過午飯,都一一起身告辭。
小紀氏笑:「好,我叫人給你挑幾匹合適的料子,再把你父親的尺寸給你送過去,你細細地做。」
「一幅字而已。」秦崢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樣。
辛竹笙忙應了。
唯有仁至,方能義盡。
宋嘉言宋嘉語歡歡喜喜地早早去了,秦崢出來打個招呼就回書房念書,諸人在老太太屋裡說話。秦三太太竟勸宋嘉言:「言丫頭,你如今一年大似一年了,不要總是舞刀弄棒,該學些女紅廚藝才好呢。女孩子家,溫溫柔柔的才討人喜歡呢。」
秦崢道:「明年秀才試,後年就是秋闈了。」若尋常人家,買個監生的功名,不必秀才試,直接秋闈也是可以的。只是,秦家這等門第,素以買監生為恥。
宋嘉言偷笑,說:「其實我已經不生氣了,秦三太太以往也不這樣,不知這是怎麼了。爹爹晾一晾秦崢就好了,總不能因這麼一些小事,就不來往了吧。」
當然,宋榮更不忘提宋嘉言一句:「這些天忙著衙門的事,還是言姐兒給我提了醒兒。先叫笙弟學著打理莊子,日後笙弟年紀再大些,我看能不能給他謀個差事,品級上不會高,不過,養家糊口是足夠的。」
開綢緞莊的心思雖然是宋嘉言先有的,但小紀氏說在前,宋嘉言吃了悶虧。宋榮並沒有干預。
宋榮道:「那你就去吧,天怪熱的,不必帶她們姐妹了。」
宋榮感嘆:「岳父能做到這步,也殊為不易了。」
雖是姑娘家的小事,但李敏這種心性,如何能令皇家滿意,除非皇上根本不在乎四皇子。不過,話又說回來,若皇上不在乎四皇子,何必選尚書府之嫡長孫女為四皇子妃呢?
大家紛紛說著荔枝難得,對小郡主又是一番恭維。宋嘉言用帕子拈一個在手中,剝殼吃了,還挺甜。荔枝這東西,嶺南那塊兒一抓一大把,但因離帝都路程遠,不易保存,又有那捧哏的夫妻——唐玄宗和楊貴妃,自此在佳果界大放異彩,成了珍品。
宋榮摸摸女兒的頭,越看越覺著自家閨女出色,也就是他不稀罕女兒去配王侯公子,不然,這世上,什麼樣的人女兒配不上呢?
宋嘉語微微一笑。
宋嘉語每次看到宋嘉言這麼厚臉皮地將她的詩句佔為己有,就有一種想翻白眼的衝動。端睿公主不明就裡,笑:「言姐姐,你們姐妹感情可真好。」
宋嘉言不緊不慢地搖著團扇,一雙薄皮杏眼往李敏臉上走了一遭,笑:「李姐姐真是好眼力啊,竟瞧出咱們是親姐妹了。」說著,握住宋嘉語的手,情真意切地說,「妹妹,你說是吧?」
見宋榮尚未把話說絕,秦崢深深地鬆了一口氣,道:「情之所至,一時失禮,伯父教訓得是。」
宋榮道:「不必了,男女有別,多謝老太太還記掛著言姐兒。」
宋嘉語嚇了一跳,花容失色。
宋榮深深覺著秦崢這小子真是錯投了秦家胎,竟無師自通地得了他家二弟的真傳,簡直能煩死宋榮。
韓氏有了身孕,這實在是一件大事。
如今闔府里大小主子都得了小紀氏的絲綢料子,連杜月娘與早已失寵的柳、翠兩位侍妾都得了兩匹,大家相約著去給主母謝恩,當然,得選老爺落衙回家的時候。
這日,武安侯府傳來一件喜訊,韓氏有身孕了。
宋嘉言笑一笑,沒說話。
秦鳳初道:「崢兒不中舉人,不必談婚事!」秦崢功課素來一流,秦鳳初對兒子寄望頗深。
秦老尚書笑:「我是跟你說,你可得爭氣。不然,若有比你更出色的少年,這種事,人家父母沒有道理不給女兒選一個更好的。」
辛老太太又滿是感激地對宋嘉言道:「言丫頭是個細心的孩子啊。」
兩姐妹內心深處不約而同地感到噁心,臉上卻仍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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