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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記

作者:石頭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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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冊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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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再瞅一眼溫雅俊秀、斯斯文文的宋嘉諾,李清大為搖頭:「一見就知道你是宋子熙的種。」將手一擺,對兒子道,「去玩兒吧。」沒別的話了。
小紀氏道:「你大姐姐有自己的買賣。」
兒子與宋嘉讓宋嘉言兄妹這般親近,小紀氏是真的傷心了。
宋嘉諾板著小臉兒一通說,小紀氏瞪大一雙美眸,如同看小怪物。宋嘉語已是按捺不住,道:「二弟,你在說什麼?咱們吃的燕盞可是母親用私房買的,又不是老太太那裡的東西。而且,舅婆也有啊,舅婆跟老太太都是一樣的份例。就是大哥大姐他們不喜歡而已。母親要是小氣的人,怎麼會把綢緞莊的花紅分給表姑呢?」
宋嘉言將顏色沉的料子交給小紀氏,說:「這些給父親、表叔、二弟一人做件大毛衣裳,就直接給太太了。還有孝順祖母、舅婆、表姑、太太的,我差丫鬟各送過去,大家喜歡做什麼,就做點什麼。」
晨練時,宋嘉言與宋嘉諾目瞪口呆地望著宋嘉讓將一柄長槍舞得殺氣騰騰!及待宋嘉讓練完,二人猶是一副呆若木雞的模樣,說不出話來。
宋嘉言方應了,把餘下的銀票交給李睿:「明年還要用,我就先給你了。」
宋嘉讓笑:「不管跟誰學的,反正不能教你。」
老太太與宋榮的生辰挨得很近,宋嘉語和辛竹箏都送了衣裳鞋襪,倆人似是商量好的,宋嘉語送衣裳,辛竹箏就送鞋襪。
李睿笑問:「那言妹妹生辰時,是吃元宵還是吃面?」
宋老太太呵呵直笑:「胡說八道,人蔘可是好東西。以前咱們村兒里的財主家病了,才有銀子喝參湯呢,尋常人家可喝不起。」
宋嘉讓拽宋嘉諾到身邊,說:「以後我出門遊歷,家裡就得靠你了,還有你去學里念書,天天一副斯文相,我不在,還真擔心你被人欺負。來,學個三招兩式的,防身也好。」
笑一陣,李清又嘆口氣,道:「可惜我無能,不然,把那丫頭聘來給你做老婆倒不賴。」哪怕李睿未行商賈事,憑他如今的官位,宋子熙也不可能把閨女許給他兒子,更不必提現在了。
當小紀氏知道兒子跟著宋嘉讓出門的時候,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神色落寞。
秦崢笑:「再忙,我們喝茶的時間還是有的。現在怎麼樣,還順利嗎?」說話間眼中帶了幾分關切。
李太太笑:「孩子們想嘗嘗老爺的酒而已,先時,咱們女兒也常送酒給宋姑娘喝的。」
宋嘉言向來不是個小氣的人,李睿也樂意與宋嘉言打交道,笑:「我先代他們謝過宋老闆了。」
宋嘉語跟弟弟吵了一架,此時猶自憤憤:「在二弟眼裡,只有大哥大姐是好人。」
李睿做人向來有原則,道:「這是應有的規矩,那你就派個賬房到鋪子里來。」兩個人的生意,不可能只他一人做主。
李睿想著秦崢往宋家請教功課的樣子,約莫宋榮是有聯姻之意了。
宋嘉語瞪宋嘉諾兩眼,怪他惹母親傷心,說:「還吃什麼,都冷了,叫廚下重新上吧。」
宋嘉諾彎著眼睛笑:「我每日要出門上學,這麼乾淨漂亮的皮子,本來就該給姐妹們穿。」
滿桌子的精緻小菜,侍女端來燕窩粥,小紀氏笑:「快嘗嘗,這是上好的血燕盞,比往日里還要好三分。」
梁嬤嬤取來當票,宋嘉言交給李睿:「這次與你出去的夥計,重賞。」
李尚書所料無差,既然李睿去了宋家,宋嘉言就開始跟李家走動。當然,她早就與李思相熟。不過,這又有所不同。相對於先時小姑娘家的來往,又相熟三分。夏秋兩季,宋嘉言都送了莊子上的吃食物產過去。
及至臘月二十,李睿來宋嘉言這裏交賬,賬本子與銀票,一併交給宋嘉言,道:「當時,東大街的鋪子當了五千兩,連帶你給的一千兩。現在除去贖回鋪子的銀錢、掌柜與夥計的工錢,一共還有一萬兩千三百八十九兩。這裡是一萬兩千兩的銀票。」
「我哪裡有這麼說,二姐姐不要誤會我。」
壽禮在屋裡擺了好幾日,老太太有空便要瞧上一瞧,歡喜一陣。後來,方命人都將這些壽禮分門別類地裝在箱子里鎖了起來。
宋嘉諾微訝,已經代兄弟說了:「我大姐姐是正月十五的生辰,在我們家是最大的生辰了。李大哥,你竟然是大年初一的啊?」
「老爺放心,我定給咱們姑娘安排好。」
畢竟,李睿的資質是明擺著的,李尚書又不瞎,自然知道孫子的本事。
宋嘉讓抽出宋嘉言手裡的帕子,往額上抹一把,笑著拍拍妹妹的頭,哄她道:「這槍法難學得很,女孩子家,有空多在屋裡描個花綉個朵的,你如今是大姑娘了,以後少來校場。」
宋嘉言微驚:「邊境貿易竟然這麼賺?」家裡那麼些莊田鋪面,一年也不過上萬兩銀子的收入。
小紀氏剛打發管事媳婦去送了禮,為了讓綢緞莊的綢緞與宋嘉言準備的皮毛差不多,小紀氏叫人從綢緞莊拿了不少好料子出來。雖然有些心疼,但送都送了,送得大方些才好!
當然,宋榮說的也有道理:「李清已深受帝王諱所忌,滿腹才華無處可施。皆因李清在先帝時科舉,如今尚且做得官,到李睿這裏,怕是連科舉的機會都沒有。」
「我有一些別的想法。」宋嘉言溫聲道,「我們做的生意,與平常店鋪的生意是不一樣的。因為要來往于西蠻北涼,路途遙遠,一去就是幾個月、小半年。一起去的掌柜、夥計,多是有家的人。這些人出遠門做生意,家人若是有個病啊痛的,那些遠行的掌柜夥計難免牽挂。我只是有這麼一個想法,拿出一點銀子來,作為保證金。如果有哪家的家人有急事求到鋪子里,可以應個急。這也是店鋪的應盡之義。銀子是賺不完的,我們不要虧待了那些跟隨我們的人。」
宋榮素通人情:「去吧。」
「看,還賭上氣了!」宋嘉語嬌聲脆語地說,「不餓也吃點兒,真是的,看你念書念的,越發地裡外不分了。你心裏,哪個人都比我和母親重要。你想一想,就是舅婆,心裏肯定也是先想著表姑表叔,再想其他人。大姐姐也是先想著大哥哥,然後才是咱們姐弟。看你這大方勁兒,傻兮兮的,除了我和母親,誰會真正心疼你啊?我們都是壞人,就你是好人。」
秦崢磨磨蹭蹭地不願走:「不知侄兒能不能去給老太太請安?」或許能瞧言妹妹一面呢。
小紀氏對女兒道:「枉我自作聰明,不想,你弟弟卻給人籠絡了去。」她只這麼一個兒子,嘴上說更疼女兒,其實小紀氏真正是拿兒子做依靠的。卻不料,她眼都不眨地瞧著,兒子竟給那一兄一妹籠去了心肝兒。
「哦,給了,言妹妹又叫我帶回來,留著做明年生意的本錢。」
宋榮問了他們些在李家的事,就帶著兒子們去老太太院里請安了。
一家子都圍攏上來,大家見禮后,紛紛說著話。宋嘉言問:「哥,你還沒吃飯吧?還有外頭跟你回來的管事小子們,他們吃了沒?」喚了老太太屋裡的一個小丫鬟,宋嘉言道:「你去太太的院里說一聲,二叔的年禮到了,問太太,送年禮回來的管事小子們要如何安排。」又叫人去廚下拿熱湯熱飯給宋嘉讓吃。
第二日,大家都收到了宋嘉言的禮物。
www.hetubook.com.com李睿笑:「我也放五千兩進去,明年依舊照這規矩。」
中午,李睿陪宋榮在書房用的飯,用過飯喝過茶,李睿便起身告辭。
老太太一見到孫子,除了滿肚子的歡喜,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宋嘉言這樣一提醒,她方道:「是哦,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外頭又飄雪花兒呢,晚上還沒吃的吧?冷不冷?餓不餓?」
宋嘉讓笑:「祖母,不是那回事兒,西蠻多是草原,那裡的人不種莊稼,就牧馬放羊,哪兒的牧草生得好,就往哪兒住。北涼山地多,莊稼打不了個三五斗,倒是長人蔘。聽說,那兒的人蔘比蘿蔔還便宜呢。」
「我跟謙弟一起去的。」一路千里回到帝都,宋嘉讓臉上沒有半分倦意,依舊目光灼灼,「我看妹妹的信上說,李睿都帶著商團去西蠻北涼了。爹,明年我想跟他們去西蠻北涼走一遭。」
秦崢遺憾地嘆了口氣,對著宋榮深深一揖:「那侄兒告退了。」
三個女孩兒忙起身道謝。
宋嘉讓直笑:「大年初一,你是吃餃子,還是吃面?」
宋榮拒不肯收:「你拿回去,即使我指點你幾句功課,也是看在恩師的面子上,不至於此。」
小紀氏摟著兒子道:「我的傻小子,這些鋪子賺的銀子,母親要攢著,日後給你和你姐姐用呢。」
不是很餓的宋嘉讓連吃了三碗米飯,吃光了四盤子菜,喝光了一大碗湯。宋嘉言一看這勢頭就知道是不夠吃的,廚下又端來一盆新熱的排骨,宋嘉讓也吃光了。
小紀氏摟著女兒的身子道:「莫說這些氣話了。你就這一個弟弟,跟自己親弟弟,還要記仇不成?」
「還好。」
一屋子女人正在說話,宋嘉言笑:「表姑想著我,只是,我向來少吃燕窩這類東西,我就借花獻佛,孝敬給祖母和舅婆了。」
宋嘉語氣得眼圈兒都紅了,道:「你是說我不大度,我斤斤計較,是不是?」
宋嘉言抄的經書做壽禮,還跟老太太自吹自擂,說:「祖母,您看我的字寫得多好啊。以後孫女成了大書法家,這經書可就值錢了,您可得好生留著哦。」
「這一趟,我們比別人賺得多,掌柜夥計都是用了心的。」當然,最用心的是李睿。不過,這是應該的,她與李睿是合伙人。宋嘉言道:「我想拿出一部分銀子來打賞他們。掌柜多發兩個月的工錢,管事們多發一個月的,夥計們起碼過個肥年,發些米面肉食。」宋嘉言從銀票里數出一千兩給李睿,李睿道:「用不了這麼多。」
李睿笑道:「我明年要先南下,再北上,若是宋大叔允准,讓弟與我們一道去西涼、北蠻瞧一瞧,便宜得很。」宋嘉讓的性子,極易令人心生好感。
秦崢恭恭敬敬地:「這並不是家裡的年禮,是侄兒孝順叔父的一點心意。侄兒知道叔父不便收侄兒為徒,侄兒心中待叔父如師如父,還請叔父不要嫌棄小侄的心意。」
宋榮道:「你出去這一趟,長了不少見識吧?」
父子三人到了書房,宋嘉諾摘掉暖帽,扯開狐狸圍脖,拿掉耳朵上兩隻毛茸茸的耳捂子,脫了身上的大毛衣裳,抹一把額角的汗,說:「好熱。」
「我怎麼瞧著,語兒和箏姐兒似乎更親近些。」宋榮瞧小紀氏一眼,「她與言姐兒倒不若與箏妹妹那般親密。」
「就從你手下里選一個熟悉店鋪生意的人。」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宋嘉諾板著小臉兒道:「銀子不在多少,關鍵是心意。祖母、舅婆雖不缺這些銀子使,可這與母親給不給是兩碼事。」
這麼好的孫子,偏要去做商賈之事。
想到剛剛惜紅話間的挑唆,杜姨娘唇角微翹,或許在主母眼中這不是好皮子,但對於她,卻是恰到好處的皮子。她在宋家吃得飽穿得暖,唯一所牽挂的就是弟弟。至於太珍貴的皮子,她並不太想給弟弟用。她希望有朝一日,弟弟能用自己的本事穿用那些上好的衣料皮毛,而不是靠她在宋家的接濟。
宋榮道:「不成,你走後,我想了又想。你雖無甚文采,也念了許多年的書,字面兒上的東西還能應付得來。秦崢與你同年,已經在準備明年的秀才試了。明年,我給你請個武進士回來,教你怎麼應對武進士的考試。武進士的功名,你也去考一個回來,這樣安排差事也好安排。」宋嘉讓是他的長子,宋榮指點別人家的孩子都會用心指點,何況自家兒子?眼瞅著小一輩的都開始奔前程,宋榮也終於想好了宋嘉讓要走的路。反正宋嘉讓年紀小,還是叫他先試試武舉。若實在考不中武進士,再給兒子捐個官兒。
宋嘉讓道:「我帶著二弟去阿睿家了。」
宋嘉言眼中含笑,唇角彎彎,道:「在帝都最好的館子,請掌柜夥計們大吃一頓。山珍海味什麼的,讓大家都嘗嘗。讓他們知道你的恩惠,日後出門,自當更忠誠於你。」
老太太高興得嘴都合不攏,連聲道:「快起來,快起來。」扶著孫子的胳膊,老太太瞧了又瞧,說,「高了,也壯了。」
李清與宋榮宋耀是同一科春闈,又都是榜上有名之輩,恰好那科的座師是秦老尚書。李家與秦家素有往來,兩人年紀相仿,早便認得。李睿見了秦崢也挺高興,道:「這些天一直忙些庶務,聽說你在準備明年的秀才試,便沒去打擾。」
「其實我也沒照應什麼。就照應了一件事,還是我們姐妹惹出來的。」當初,李敏在端睿公主面前失禮于宋家姐妹,不是沒有原因。
李太太問:「銀子給大姑娘送去了嗎?」
其實,李敏會突然發難,倒不是宋家哪裡得罪了她,實在是因李睿而起。李睿跑去跟宋嘉言做生意了,李尚書原本極力反對,皆因宋榮出面把李尚書說服了。李尚書嘴裏應了,心裏卻一直不痛快,放不開此事。
小紀氏笑:「哪裡的話。」
小紀氏道:「你知道這一斤燕盞多少錢?」妥當放著,又不會壞。雖然籠絡著辛竹箏,小紀氏也捨不得送這樣珍貴的東西給辛竹箏。
李太太此方放下心來,李睿笑:「看母親,難道我還會坑了言妹妹不成?」
「有。掌柜們會多發一個月的銀錢,至於夥計,扯上三尺布拿回家給老娘做件衣裳,他們就很高興了。」
宋嘉諾點點頭,說:「大哥,你可慢些教,我一天學兩招就行了。」宋嘉諾就跟宋嘉讓學過一套老爺拳,軟綿綿慢悠悠的,用來健身。
「我也是這麼想。」李睿未料到宋嘉言小小年紀,對這些門道還挺清楚。這樣,以後與宋嘉言說起話來,就容易多了。李睿笑:「還有,鋪子的當票你給我,我先把鋪子贖出來,收拾收拾就能開張做生意了。」
「言妹妹將今年賺的銀子又給了我,明年我想先南下購得絲綢茶葉,再轉去西蠻、北涼,繼續做生意。」既然頭一票開門紅,李睿自不可能賺個千把兩銀子就收手。
「這還用你說。」李太太笑,「大姑娘跟你妹妹早就是很好的朋友。朋友不以貴賤論交,你爹官位低,大姑娘卻不是那種勢利眼的人。所以,你跟她做生意,我也放心。」
李尚書點點頭,拍了拍老妻的手。他會接受宋榮的提議,無非是想為庶子找一條可以依恃的路子。宋榮與李清交好,卻多年不來和*圖*書往。這些事,李尚書心裏清清楚楚。
今年,秦家也送來了年禮。
送走李睿,梁嬤嬤命粗使婆子將李睿帶來的兩箱東西抬進屋來。
宋嘉諾捏著個小籠包,說:「給表姑就給表姑唄,家裡就這麼些人,以後,最親近的除了我們兄弟姐妹和二叔家的堂兄弟們,就是表姑表叔了。雖然跟福表弟、喜表弟還有遠表哥也是親戚,可是,表叔表姑一起住了這麼久,就算表叔表姑以後會搬出去,情分也是不一樣的。這些燕窩再珍貴,家裡也不是吃不起。舅婆帶著表叔表姑投奔咱家來,怎麼能自家人躲在屋裡吃好吃的,把親戚撇在一旁呢?」宋嘉諾道,「以前,舅公對咱家可是有恩情的。母親這樣做,叫父親知道,不知多傷心呢。」
倒是宋嘉諾,自從宋嘉讓去了福閩,他每日便會多陪老太太說會兒話,哄老太太開心。宋嘉諾是這樣說的:「大哥走的時候跟我說,他不在家,我就要代大哥孝順祖母。」
宋嘉諾敏銳地問:「大哥,你還要出門啊?」
宋嘉語推辭:「這麼好的東西,還是大姐姐自己留著用吧。」
李睿回了家,李太太聞他身上有幾分酒味,問:「中午吃酒了?」兒子應酬頗多,喝酒更是難免的。小小年紀就要出去打拚支撐家業,李太太很是心疼。
宋嘉言笑:「本來打算給二弟的,不過想著,二弟一個臭小子,隨便穿什麼都好,就把好的留給姐妹們吧。」
宋嘉讓這次出去,長進的絕不僅僅是眼界。
宋嘉讓小聲道:「中午李大伯非拉著我跟二弟喝酒。」
走的時候不過暮春,回時已是初冬,一去半年,李睿長高不少,眉目間更添了幾分沉穩。宋嘉言笑:「走時我只矮你半個頭,這會兒倒矮你一個頭了。」
李睿笑:「陪宋大叔喝了幾杯,沒多喝。」
宋嘉讓渾身風塵,眼角眉梢還沾著雪花,頭上摘了暖帽,咧嘴一笑,先給老太太磕了個頭,用怪異的公鴨嗓說道:「祖母,孫兒回來了。」可憐的宋嘉讓,一去福閩就開始變聲。
「可不是嘛,」說到這個宋嘉讓就忍不住眉飛色舞,「兒子還跟著商隊的大船去杜若國走了一遭,那茫茫大海,一望無際,真叫一個壯闊!」
小紀氏哄了兒子道:「你祖母、舅婆又不差這幾兩銀子。這不過是給你姐姐、表姑掙些零用,哄她們小女孩兒玩兒的。」
往年,都是宋榮打著孝敬恩師的名頭給秦家送。今年,秦崢帶著年禮來了。
宋嘉讓生就愛舞刀弄棒,比同齡的小子們都要高大勇猛些,如今這一回來更是了不得,眉宇間竟有一股子剽悍之氣,人也黑了許多。宋嘉讓笑道:「路上墊補了些,也不是很餓。」
這次,宋嘉讓從福閩捎了一張小小的牛角弓回來給宋嘉諾,宋嘉諾喜歡得不得了。小紀氏生怕兒子在課業上分心,叮囑他:「還是要以功課為主。你認真念書,不要惹你父親生氣。」
杜君倒沒給宋榮送年禮,他也沒這個錢。杜君是捧著自己的文章來的,宋榮一目十行地看過,問他:「明年你也想考秀才?」
宋嘉讓嘿嘿一笑,得意地挑挑兩道濃眉:「那是!」
宋嘉讓點點頭:「我們沿途都是住驛站,一切都好。」
宋嘉言笑著拱拱手:「多賴李老闆智勇雙全。」
晚上小紀氏與宋嘉語都是回主院用飯,故而並未在老太太屋裡。
翰林院差事清閑,臨年,沒什麼事,李清根本沒去翰林院當差,早提前給自己放了年假。宋家兄弟來了,李清還見了見。
「那,為何沒有祖母的份兒呢?舅婆也沒有?」
宋榮的語氣不容置疑:「先考了武進士,北蠻西涼好端端地在那兒,又跑不了,什麼時候去不成?」
小紀氏與丈夫念叨:「我想著,箏姐兒是姑娘家,她出嫁咱們自然會備一份嫁妝。不過,女兒家,還是攢些私房好,就把綢緞莊的花紅分了她一份,也是咱們做兄嫂的意思。」
小紀氏道:「傻小子,燕窩最滋補不過。我是看你每日苦讀功課,辛苦得很,才想方設法叫人弄了這上好的血燕盞給你補身子。」
宋榮笑笑:「還成。」辛竹笙不是什麼聰明的性子,好在做事認真,他本身對種田什麼的很了解,學著管理莊子還是學得有模有樣。辛竹笙這樣,宋榮也稍稍地鬆了口氣。
宋嘉讓挑眉瞧宋嘉諾一眼,一大一小相視而笑,過關就好。
兩人一見宋榮進來,連忙站起身來給父親見禮。宋榮擺擺手:「繼續玩兒吧。」自己給兩位老太太請了安。
接連打發了兩個不討喜的小子,宋榮準備去內宅轉轉。
年輕時夫妻多少摩擦不愉,如今看到丈夫頭髮花白,瑞和郡主心下一酸,順從地點點頭:「我知道了,你說得對。家裡的事你別擔心,我會好好開導敏兒的。」
宋嘉語連忙跟宋嘉言道謝,的確是好東西,宋嘉語一見就喜歡。
瑞和郡主幾乎哭瞎眼睛,家裡為了孫女的前程費了多少心血啊,就這麼一朝葬送……倒是李尚書很穩得住,嚴斥老婆:「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敏兒不過蒲柳之姿,焉得匹配皇子,你莫胡說八道!待她及笄好生為她擇一戶人家就是!」李尚書嘆道,「你在家好生教導孩子們,別總覺著如今我為尚書,你是郡主,孩子們就有了靠山。咱們這把年紀,不知什麼時候一閉眼就去了呢。到底得讓孩子懂得些道理,以後過得日子,這樣閉了眼也能安心呢。」
「我也喜歡,偏偏沒生出妹妹這樣俊俏的相貌來。行啦,你就別跟我客氣了。」
宋榮想了想,道:「舅舅頭一年的孝還沒過,家裡簡單擺兩桌酒吧,不必大辦了。」
瞧一眼人高馬大、濃眉大眼的宋嘉讓,李清點點頭:「跟宋子熙不一樣,很好。」
宋嘉諾看得目瞪口呆,吞一口口水:「大哥,你更能吃了欸。」以往大哥的飯量也很驚人,但是,完全沒有這樣驚人啊。
較尋常箱籠都要寬大的貨箱,兩箱子里都是各樣皮毛,這些皮子觸之柔軟,光澤潤雅,一看就是上等貨色。梁嬤嬤贊道:「這可都是上好的皮子。」
看來他家言妹妹是賺著銀子了,秦崢笑:「那就好,你這次可是行了萬里路啊。有空我去找你,咱們好生聊聊,你也讓我開開眼界。」
小紀氏一見兒子哭,心裏就難受,給兒子擦去眼淚道:「這麼一點兒東西,我還送得起。行了,你也別哭了,好好兒吃飯吧。」
李清猶帶著三分醉意,道:「嘉讓不錯。」中午叫小輩一道飲酒,不想竟是他先醉了。
出宋府時,正見到秦崢迎面而來,一襲玉青氅衣,如風中青竹,溫潤儒雅。秦崢笑:「阿睿,你回來了。」
但是,相對於李尚書對於長子的責罵,那簡直是小巫見大巫。瑞和郡主見兒子受責,哪裡有不心疼的,李敏身為人女,自然深恨引起父親受責的李睿與宋家。故此,一見到宋家姐妹,李敏的火氣幾乎按捺不住。
小紀氏道:「還有一事,今年老爺、老太太的壽辰要怎麼過?」大辦、小辦,規格可是完全不一樣的。
「反正我不喜歡,甜得要命。」任小紀氏磨破嘴皮子,宋嘉諾就是一口不碰。
李睿請宋家兄弟去自己院里,笑著解釋道:「家父素來是這樣的性子,兩位弟弟不要介意。www•hetubook.com.com
李睿不禁一笑:「看一看今年的行情,我再來與你商量明年的事。」有宋嘉言這樣胸襟的,即使男人都不多見,李睿如今真正生出與宋嘉言長期合作的意思。
老太太念叨了一下午,到傍晚天剛黑的時候,宋嘉讓就回來了。正是長個子的時候,宋嘉讓較離開時又高大許多,如今與宋榮只差半頭了。
李睿忙道:「父親,這話可不好亂說。」在他心裏,也就拿宋嘉言當個妹妹罷了。當然,宋嘉言的聰明靈慧的確讓人很有好感,而且,跟那丫頭說話,也叫人舒服得很,完全沒有雞同鴨講的麻煩。
瑞和郡主哪能不知丈夫的心,想到早早分家出去的庶子李清一家,更是倍覺堵心。於是,瑞和郡主私下派了長子過去送些銀兩,話里話外地勸李清不要讓李睿去干那丟臉的事,以後他們這一房的供給,尚書府會每月送來,簡直把李清李翰林氣得半死。後來,李思悄悄命人把事告訴了宋嘉言。
因夜色漸晚,大家說了會兒話,便都散了,也好叫宋嘉讓早些休息。
有時,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就在於對同一件事的不同態度上。
杜君點頭:「小子想勉力一試,即使不中,權當積累經驗了。」
宋榮點點頭:「那就好。」
宋嘉言修書一封,蓋上自家的封泥印鑒給尚書府送了去,也不知她寫了些什麼,李尚書把大兒子叫來罵了一頓,嚴令他們不準再去李清家打擾。
當然,還有宋嘉讓給家裡買的各式各樣的禮物隨著宋耀準備的壽禮送了回來。老太太瞧見兒子孫子的禮物,還讓宋嘉言念了兒孫的信給她聽。
宋嘉言汗擦一半,立刻抽手回去,斜著眼睛從下往上瞟宋嘉讓:「不教就不教,我還不稀罕學呢。以後你別有事求我就成了!」
宋嘉讓來就是為了跟李睿打聽西蠻北涼的風物,宋嘉讓一坐下,茶未喝一盞,已按捺不住:「我聽言兒說,你去了西蠻北涼,快跟我說說,可羡慕死我了。」
宋榮笑:「明天派個管事,往郊外跑一趟不算什麼。」
直待晨練結束,宋嘉讓與宋嘉諾回前院換衣裳,宋嘉言去了後院。
宋榮笑:「說是跟著老二的年貨一併回來,您別急,也就這兩天的事兒了。」
李睿唇角一翹:「我大年初一的生辰,阿讓,你也是?」
三人說得相當投緣,宋嘉諾這個小傢伙,模樣可愛,乖巧有禮,李太太最喜歡他。一直到傍晚送走宋家兄弟,李太太還念叨:「覺著宋大姑娘已經是難得的了,看她這一兄一弟,都是懂禮數的人。」
宋嘉語笑:「你怎麼跟大姐姐學起來了,放著好東西不吃,專吃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母親,你別管他了。二弟不吃,就送一份給表姑,表姑肯定喜歡。」
宋嘉諾生性聰明,並不容易被哄住,道:「母親不用攢這個,父親在朝廷做官,每月都有俸祿。就是兒子以後,也會科舉做官,掙得銀子孝順母親。」
小紀氏倒沒似女兒這樣擺事實講道理,她早飯也沒吃,狠狠地哭了一場,摟著兒子小小的身子哽咽道:「你可是我親生的孩兒,怎麼能說這樣戳母親心窩子的話呢?我就是偷著給你們吃燕窩怎麼了,做母親的,哪個不是更疼自己的孩子?」說著,小紀氏淚流滿面。宋嘉諾聽著心裏也怪不好受的。他眼睛一眨,也哭了起來。
宋嘉諾是個很有主意的人,說不吃,他就一口不碰,還道:「父親和二叔小時候也沒人蔘燕窩滋補,還不是照樣金榜題名。」
李太太道:「你是我兒子,我自然信你。只是,銀錢的事,最易生隙。俗話說,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大姑娘為人很好,架不住旁人有別的心思。你要把賬做明白,這樣才能長久。」
想到送出去的那些好皮子,小紀氏真是心疼,暗道,宋嘉言個傻大方,這麼多上好的皮子呢!
小紀氏笑著對辛竹箏道:「箏姐兒是不知道言丫頭的古怪,事事想著她們姐妹呢。過年這些日子,你們隨我理家,替我分擔不少。我正好有些燕窩,你們小姑娘家,學著管家理事是應該的,也要注意身子,就給你們分了分。言姐兒素來不吃這個,我挑了幾匹緞子給她。你們漸漸大了,除了管家理事,就是穿衣打扮也得經心,慢慢地注意起來。明年起,你們女孩兒每人每月再多加兩套新衫,這樣出去才體面。」
他已經老了,哪怕在尚書位,又能有幾年?他接受的不是宋榮的提議,而是希望通過李睿讓兩家繼續來往。有宋榮為倚仗,哪怕日後他再無法照拂庶子,也可安一半的心了。
杜君一揖:「謝大人指點小子。」也沒求著宋榮指教他文章,反是道,「大人,快過年了,不知小子能不能見一見姐姐?」
「你較秦崢還小一歲,急什麼呢?」這一年,杜君長高許多,少年的眉眼開始長開,細細瘦瘦,竹竿一般。若是宋嘉言見了得嚇一跳,這人個子也躥得忒快了吧。
宋嘉諾悄聲道:「大姐姐,大哥哥這是學了新功夫啊。」
李睿笑而不語。
宋嘉言點點頭:「販回來的東西,先留出一部分來,不要賣,除了自家吃用的,剩下的拿去打點。雖然有侍郎府做靠山,不至於有人太為難我們的生意,不過,既是做生意,就按生意人的路子來。該花的錢,不要省了。這是長久之計。」
李睿心中暗暗一嘆。
剛剛入冬時,李睿就帶著夥計回了帝都來。
「先在家歇兩天,也給夥計們放兩天假。」宋嘉言道,長途歸來,肯定累了。再說,李睿身為家中長子,一走半年,李家沒有不惦記的。
宋榮緊了緊身上的貂皮氅衣,望向兩個兒子,問:「你們這是剛回來?」
一進老太太的屋裡就聞到濃濃的肉香,宋嘉言宋嘉諾正守著個炭盆,在上面覆了細絲網烤肉吃呢。絲網上面還擺了紅薯片,故此,肉香中還夾帶著一絲甜糯的香味兒。
宋嘉語手指絞著帕子,道:「哪裡是我記仇,母親想想二弟說的話,真箇不識好歹。」
一大早上的,母子兩個抱著哭了一場,姐弟兩個拌嘴鬧了一場,早飯沒吃成,小紀氏氣得直頭疼,躺在床上唉聲嘆氣。
李清吹鬍子瞪眼:「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一樣刁鑽。
小紀氏柔聲應了,宋榮順嘴提了一句:「你記著,舅舅頭一年孝滿的時候,家裡也擺兩桌酒。」第一年是重孝,如辛家兄妹,絕對不能出去走動,或是參加宴會之類,著裝也有諸多忌諱。但過了第一年,規矩就不必那樣嚴了,就是衣裳,多些花紋之類的也不要緊。
宋老太太問兒子:「讓哥兒什麼時候回來啊?」大孫子一走已是大半年了,宋老太太記掛得很,天天念叨。
李睿微微動容,笑道:「好。我正要跟你說,若是明年再帶著掌柜夥計們出去,鋪子不能沒人看管,你派個可靠的人過去吧。」
老太太笑:「給你外祖母送些去,她平時都記掛著你呢。」昨天她就收到了孫女的貴重禮物,有可以拿來現吃的補身子的紅參,還有閃閃發光的寶石,都貴重得不得了。老太太本想叫宋嘉言自己留著的,奈何架不住宋嘉言勸說,老太太也就歡歡喜喜地收下了。今天這皮子,不過是些面兒上的東西。得了孫女這麼多的孝敬,老太太歡喜得很,心也和_圖_書寬闊,就順嘴提了武安侯府一句。
宋嘉讓嘿嘿笑兩聲:「我是說以後呢。身為我宋嘉讓的弟弟,可不能跟白面書生一樣。你看,阿崢平時也會修習劍術。」
宋嘉諾見母親給表姑送了燕窩,也給大姐姐送了緞子,抬頭望了辛竹箏一眼,宋嘉諾沒說話。宋嘉言已經問起他們去李家的情形。
宋嘉語與辛竹箏越發親近,就是綢緞莊贏利的花紅都有辛竹箏的一份兒。小紀氏這樣示好於辛竹箏,自然不會偷偷摸摸地示好,故而,宋嘉言也知道了辛竹箏分得綢緞莊花紅一事。
小紀氏依舊是請過安后,帶著兒女回主院兒用早飯。
宋嘉言道:「這還用說,你看這一通炫耀喲。」說完之後,宋嘉言就笑嘻嘻地跑過去,挽住哥哥的手臂,還拿自己的繡花小手絹兒給哥哥擦汗,大拍馬屁:「哥,你這套槍法可真威武啊!太厲害了!跟誰學的?」
這種事,宋榮過耳而已,道:「你看著辦吧。」
李睿口才極佳,不論景緻人物,或是風土人情,皆是信手拈來,引人入勝。
其中有十幾條白狐皮,通體雪白,沒有半根雜毛,宋嘉言道:「這麼漂亮的皮子,我穿白的襯不出來。二妹妹生得俊俏,就給二妹妹做件氅衣,不知道有多漂亮呢。」宋嘉語的容貌在兄弟姐妹中最為出挑,尤其年齡漸長,宋嘉語五官漸漸長開,展露出非同尋常的美貌來。
見老爹的臉發黑,宋嘉讓只得不情不願地應了。
然後,這話在宋榮過生辰時,宋嘉言又說了一遍,宋榮哭笑不得地拿宋嘉言抄的經書敲了她的大頭一記。
惜紅領命去了。
「那我先進去了。」
兒子這樣懂事,小紀氏感動不已,她摸著兒子的頭道:「你有這份孝心,母親就開心。」
秦崢走後,杜君又來了。
其中一個箱子里,皮子下面還壓著個小箱子。梁嬤嬤捧出來放到宋嘉言手畔的矮几上。
李睿正色道:「不是我,是我們。」宋嘉言考慮事情這樣深入,李睿也做不出架空宋嘉言的事。
一家子說說笑笑,到晚上,宋嘉諾抱著枕頭跑去宋嘉讓屋裡睡覺了。宋嘉諾問了許多大哥哥在福閩的事,在海上的事,在杜若國的事……聊著聊著,兄弟倆不知道何時睡著了。
李睿一笑,轉而問:「讓弟不是去福閩了嗎?我聽說那邊有許多大船前往杜若國行商,讓弟可知道福閩的情形?」
見宋榮帶著兄弟兩個進來,諸人又是一番見禮說笑。
小紀氏笑問:「笙表弟這些天學管莊子學得如何?」
李清嘟囔幾句,也就沒反對給宋家回送幾壇酒的意思。自此,宋嘉言就開始與李家常來常往。李太太倒是很喜歡宋嘉言,私下度量,可惜兒子如今行商賈事,又無功名在身,配不上人家。
老太太十分心疼孫子,嘆道:「路上哪裡吃得好呢,我可憐的讓哥兒,這一路千里,不知吃了多少苦呢。唉,好孩子,以後可千萬別再出門了,心疼死我了。」
父子三人到了前院兒,宋榮道:「嘉讓,到書房來,我有事問你。」
李太太看那一小匣子銀票,問:「你真把銀子給大姑娘了?」看裏面的銀票可是不老少。
宋嘉諾抽搭兩下,說:「我不餓。」
聽小紀氏嘮叨了一頓,宋嘉讓道:「太太若無吩咐,我就去給老太太請安了。」
宋榮指著他的文章道:「兩可之間,看運道罷了。」
李清平日間,除了去翰林院當差,就是在家釀酒,如今兒子初初經商,李清也相當關心。
宋嘉讓隨父親到了書房,宋榮問:「路上可還順利?」
宋嘉讓還沒說話,宋嘉諾已道:「明年大哥得跟著武進士準備考武科了,怕是沒空啊。」嘆口氣,宋嘉諾道,「等以後我中了舉人,就跟父親說出去遊歷,若是那時李大哥還去西蠻、北涼,我也跟著去。」
杜姨娘未得什麼好東西,小紀氏心下稍稍滿意,對惜紅道:「拿兩條狐狸皮給二姨娘送去吧。跟她說,知道她沒得什麼好皮子,這是我賞她的。」
宋嘉諾較之原本的小豆丁模樣長高不少,他是個非常有毅力的孩子,自從開始同兄姐一道晨練后,寒暑不輟。而且,宋嘉諾的目標很清楚,他不是要成為武林高手,他就是為了強身健體。
宋嘉諾點一點頭,問小紀氏:「母親,為何綢緞莊的花紅,沒有大姐姐的份兒呢?」
宋嘉讓帶著宋嘉諾去李家做客。
三人說說笑笑地屋裡去了。
李睿先回的家,聽母親大致說過這半年的事,因李太太對宋嘉言印象極好,把宋嘉言誇得天上有地下沒的,李思聽得直偷笑。
別看宋嘉諾年紀小,他並不容易被人三言兩語說服,宋嘉諾說:「要是都像二姐姐分得這樣清楚,家裡人早生分了。我心裏也知二姐姐好,可是,大哥哥大姐姐,也是咱們的兄姐呢。兄弟姐妹,以後要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互相幫助,家族才能興旺。怎麼能因為一點東西,就跟自己家裡人疏遠呢?我說兄弟姐妹之間,要親密,要大度,不要斤斤計較。」
宋嘉語給辛竹箏送了包燕窩,辛竹箏分了半包給宋嘉言過去,宋嘉言沒好回絕,就轉而送來給老太太用。
宋嘉諾笑著搖搖頭:「我看難學得很,大哥,我就不學了。」他要走的是科舉,再者,宋嘉諾自幼就是個斯文孩子,練練拳法強身健體倒罷了,其他的,宋嘉諾興趣不大。
宋榮點點頭:「這樣安排,很好。」
宋嘉諾輕輕地皺了下眉,看母親一眼,沒說話,與兄姐一道隨母親去了老太太院里。
「前頭沒什麼事了,我來瞧瞧母親和舅母。」
李睿簡單將事情交代清楚,道:「有兩箱子東西,我給你送到院里來了,你拿著打發人使吧。都是西蠻北涼收購來的,沒用多少銀錢。」
宋嘉諾也彎著一雙眼睛笑:「李大哥說,西蠻的人每餐都是吃肉,青菜都很少見。到了北涼,那邊兒的人天天蘿蔔白菜,吃頓肉就是大餐了。」
「因語兒和箏表妹一道打理綢緞莊,她們剛剛上手,賬還看不大全,我常叫她們一道學著看賬。教她們打理鋪子的事,也是一道教,省得說兩遍。老爺怕是常看到她們在一處嘀嘀咕咕的吧?」小紀氏臉上不露半絲形跡,言笑自如,「就是言姐兒,當時我是想讓她們三個一併學著打理綢緞莊,言姐兒又不喜這樣。待言姐兒的生意上手后,我問問她,若有哪裡不明白的,我也好教她。女孩子家,除了這些琴棋書畫、詩詞曲賦的熏陶外,管家理事也很要緊。咱們言丫頭,去年就代我管過家,聰明是一等一的。鋪子上的事兒,並不難學,到時我單教她就是了。」
小紀氏哭笑不得,說他道:「你父親小時候家裡窮,沒這個吃,若是吃得起,老太太照樣得給你父親吃。」
杜姨娘是個恬靜的性子,溫和地謝過太太的賞,繼續領著丫鬟們做針線。她早盤算過了,兩張狼皮,正好給弟弟做條暖暖的狼皮被子。至於老羊皮,就做件厚襖給弟弟,也是盡夠了。
宋嘉語點點頭,道:「二弟就是個傻大方。」若不是二弟鬧了一場,母親定捨不得把上好的燕窩送人。
宋嘉言笑道:「還以為你出去一趟得變得穩重些呢,怎麼還是這樣,哪裡像做哥哥的人呢。李大哥,西蠻國什麼樣兒啊?」
這兩箱,絕對和_圖_書貨真價實的兩箱。
接著,宋榮擺事實講道理,他少時便與李尚書相識,又與李清是至交好友,且有如今的地位,宋榮的話自然能入得李尚書的心。李尚書最終還是點了頭,只是想到最有出息的一子一孫,卻偏偏如此時運不濟,更想到與他早已生分而分家出去的庶子,李尚書黑面數日。
宋嘉言一面拿著長筷子翻烤肉串和紅薯片,一面跟宋嘉諾說:「這烤紅薯非常好吃。」
「就咱們父子說一說,有何妨。」李清就是這樣疏狂的性子,並不以為然,也沒注意到兒子若有所思的神色。
「唉,是我大意了。」小紀氏目光沉沉,「原本,我還以為,他們是真心對你弟弟好呢。不想……」小紀氏沒說下去,反是道,「我叫惜紅包了燕窩,你給你表姑送去,就說,這過年管家,她也累了,瞧著像瘦了似的,讓她拿去補身子。」
小紀氏笑:「正好,我也要帶著你弟弟妹妹們過去,一道去吧。」
宋嘉諾咬著手裡的肉串,說:「是很香欸。」
「那裡人逐水草而居,喜食肉,喝馬奶,少食青菜。」李睿道,「我先去西蠻,把從帝都帶去的絲綢、茶葉換成了馬匹、寶石、皮子。後來,又去了一趟北涼,用馬匹換了不少紅參回來。明天我就著手把貨賣掉。」
宋嘉諾伸手將脖套往下扒拉些,露出小嘴巴,道:「他還死命灌我酒呢,後來大哥把李大伯喝暈啦。」說到這事兒,宋嘉諾就非常得意,還跟父親解釋一句,「我跟大哥都沒醉。」
按捺不住怒火的結果就是……李敏丟了四皇子妃的寶座。
宋嘉讓一開口,宋榮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氣,抬腳往裡走,一面問:「在李家喝酒了?」
宋榮眉心一跳:「你還去了杜若國?」這小子信上提都未提啊!宋小二也沒跟他講一句!
宋嘉言並未推卻:「好。」
當宋嘉言聽到小紀氏往裡面加了許多綢緞莊的料子,方打發了管事往三家送東西時,只是微微一笑。這事兒,小紀氏也沒藏著掖著,大大方方地說:「她們小姐妹現在學著打理鋪子,這一年,也算有些成效。自家姑娘爭氣上進,我心裏高興得很,只是也不好去跟別人說,倒顯得咱們不矜持了。倒是各家長輩們,很該給他們一些孝敬才是。」
小紀氏笑:「回來就好,昨天我就聽說你回來了,年下事多,我又忙著安排隨你回來的那些管事小子,就沒過去老太太那裡。」
「別人想離間你弟弟與咱們的關係,咱們若是擰著你弟弟的意思來,只能叫你弟弟離咱們越來越遠,正中了別人的計策。」小紀氏道,「你慢慢也要當心,看到沒,不動聲色地就能離間了咱們母子姐弟,這才叫本事。」說著,小紀氏的唇角泛起一抹冰冷的淺笑。
宋榮看禮單上面的東西不算豐厚,道:「你若想送,以後中了進士再送吧。下不為例。」到底沒讓秦崢再退回去,對秦崢道,「回去好生準備秀才試吧。」
宋老太太聽著,道:「那西蠻肯定富,北涼怪窮的吧。」
宋老太太笑:「你怎麼有空過來啦?」
李睿自然感激宋家的照顧。
宋嘉讓笑:「你看我現在跟黑炭頭似的,就是在海上曬的。」
兩兄弟騎馬到家時,正碰到宋榮坐車回家,宋嘉讓先下馬,又伸出條胳膊把宋嘉諾扶下來,兄弟兩個一併伺候父親下車。
惜紅悄聲與小紀氏回稟:「二姨娘那邊,只得了兩張狼皮、兩張老羊皮。」
與父親打聲招呼,宋嘉諾就自己先回院子了。
「就麻煩太太了。」
當然,宋嘉言這樣大胆地直接給尚書府寫信,也被宋榮罵了一頓。
闔府里的大小主子都得了宋嘉言的禮物,就是宋嘉言身邊有頭有臉的大丫鬟也都得了兩塊兔皮的賞,把其他院的丫鬟羡慕得不得了。
見著孫子孫女們,老太太樂呵呵地道:「過幾日,笙哥兒也就從莊子上回來了。咱們這一大家子就團圓了。」
李睿身上一件半舊的錦衣棉袍,料子一般,針線上也不是多考究,一看就知是在成衣店現買的。好在李睿人物俊秀,穿啥都好看。李睿逗她:「不是你變矮,就是我長高了。」
李睿想了想,將宋嘉言說的保證金的事說了。李清忽然一聲長笑:「這下子,宋子熙該傷心了。」李睿尚不明白父親何意,李清已笑道,「宋子熙不知道該有多恨老天爺沒把嘉言那丫頭給他生成兒子呢。」
「都辦妥了,母親不必擔心。」李睿數出一千兩銀票給母親,道,「母親用作家用。」
出門一趟,宋嘉讓膽量大了不少,道:「爹,武進士過兩年再考,也沒關係吧?」他現在就想著明年跟著李睿的商團出去西蠻北涼長見識呢。
宋嘉言笑:「這個我也想到了,已經備出來了,外祖父外祖母一份,還有大姨母家一份,再有一份是給小姨母的,到時家裡有去郊外的,一併帶去就行了。東西不多,是我的心意。」
宋嘉讓道:「阿睿見識廣博,他這才去了西蠻、北涼一趟,就跟在那邊兒住了多少年似的。怪不得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呢。待過了年,我還得去找他。」
宋嘉讓道:「咱們是同齡吧?」他與李睿個頭相仿,不過,李睿俊美瘦削,宋嘉讓則骨架寬闊,強壯許多。
宋嘉言氣得險些沒踩斷宋嘉讓的腳,宋嘉讓半瘸著腿還是教了宋嘉言個三招兩式,問宋嘉諾:「一頭牛也是放,兩頭牛也是趕,過來一道學。」
宋榮聽到兒子們把李清喝暈,頓時大為自豪,也不計較兒子們喝酒的事了,微微點頭:「這不怪你們。」
「我知道。」李睿說,「言妹妹挺不錯的。」
李睿接了壓在桌間,聽宋嘉言問:「其他店鋪,過年會不會多給掌柜夥計們發些銀子?」
李睿笑:「我聽家裡說了,這半年多虧你照應。」
宋嘉讓平日里都是換了衣裳直接去老太太院里,因昨夜未見到小紀氏,便與宋嘉諾一道去了主院給小紀氏請安。
「行。」李睿見秦崢手裡握著兩本書,道,「你是來找叔父請教文章吧?趕緊進去吧,讓叔父等著可不好。」
宋嘉讓幾次拊掌嘆道:「恨不能隨李兄親去一見。」
李清點點頭:「去吧,按你的心意過日子。你做生意是行遠路,夥計的忠心尤其要緊,不要虧待了手下人,過年的時候多多賞他們。」
宋嘉諾道:「母親,我不大喜歡吃這個,以後不要給我吃了。」
別看李清正經書香門第、科舉出身,不過,他並不以行商為恥。晚間,李清在書房問兒子:「明年是如何打算的?」
「狼皮?」小紀氏笑,「可從沒聽說過用狼皮做衣裳的。」大戶人家,從來都是用狐狸皮或是貂皮來做大氅、大毛衣裳,這樣穿出去才體面。狼皮做褥子倒是暖和,做衣裳就太不相宜了。再說羊皮,羊羔皮做衣裳還算講究,若是老羊皮,就忒不上檔次了。
宋嘉言數出一半的銀票給李睿,道:「早說好的。」
李清性子狷介,宋嘉言派過去的人就說:「我們大姑娘說了,若是翰林老爺不要,就扔到門外去吧。若是翰林老爺想回禮,就請翰林老爺給幾壇美酒。我們大姑娘還說了,若翰林老爺想多給個幾十壇、幾百壇的,她也不嫌多。」
宋榮打量著秦崢愈發清俊的五官,依舊道:「好生準備秀才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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