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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記

作者:石頭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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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冊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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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昭文帝不動聲色地一笑:「母后多慮了。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承恩公府,朕在一日,便委屈不到朕的舅家。母后想想,大鳳王朝時,鳳武帝登基,對其母族永寧侯府未曾有絲毫封賞。鳳武帝當政二十年,其母族仍只是侯爵之位。若說鳳武帝對母族不看重,這是假話,史書中不止一次記載了鳳武帝與舅家君臣相和之事。有時,壓著些,不是為當下計,而是為長遠計。如今諸皇子年長,二皇子已經封王就藩,朕是該考慮立儲之事了。」
端睿公主笑嘻嘻地道:「兒臣神機妙算,算著父皇會來,特意來等著父皇呢。」
「這可真是廢話,不偷著來,還敢光明正大?老爹決定的事,誰能改了他的主意啊。」宋嘉讓道,「你好生想想,給我句痛快話!」
一把年紀被敲頓板子,大皇子臉上微熱,道:「兒臣知錯了。」
宋嘉言道:「要我說,這事兒倒不急,祖母,您忘了,明年大哥可是要參加春闈大比的。大哥中了武舉人,名次卻不是很好。眼瞅著就過年了,春闈是三月初。祖母是一片疼愛孫子的心,只是,大哥畢竟年輕,哪個少年不喜美人兒呢?若因這事耽擱了大哥的功名,可如何是好?」
位分減了,相應的供奉亦大不如前,年紀也大了,心情不好,病痛全都找了來,便是給她吃太上老君的仙丹都不容易好。戚貴妃膝下只有端睿公主一女,又素來是溫柔婉轉的性子,與前朝無干。她與馮嬪皆是昭文帝潛邸之人,不過,馮嬪育有二皇子、三皇子,戚貴妃只有一位公主。如今看馮嬪實在可憐,便順勢回了昭文帝一聲。
「哀家自己的孫女,自然要給端睿挑個最好最妥當的人家兒。」
宋嘉諾道:「父親,以後,父親讓兒子在書房為父親伺候筆墨吧?」
昭文帝道:「叫太醫好生瞧著馮嬪吧。」
宋嘉諾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違背父親的意思,心下到底不樂,飯吃都不香了,索性找了大哥說了這件事。宋嘉讓全不當回事兒,道:「這還不好說?你若是想考,我幫你把手續辦下來。到了正日子,悄悄送你出去,考個案首回來,老爹沒個不歡喜的。」
更令姚馨驚喜的是,太子大典之前,她被診出有了身孕。景惠長公主喜悅至極,恨不能將女兒接回長公主府養身子,姚馨卻是沒應,她道:「我要是去了,家裡這一攤子可怎麼辦?我要是回公主府,阿玉第二天穿什麼衣裳都不曉得。母親放心吧,有嬤嬤們照顧我,沒事的。」
「你舅舅家。」方太后眉眼滿是歡喜,笑道,「就是方仁家的二小子,比端睿年長三歲,再合適不過了。如今,方諒在老家念書,哀家已經命方仁把孩子接回來了。到時,讓戚貴妃和端睿都見見,親上加親,再合適沒有了。」
昭文帝笑道:「就這兩年了。」
誰知大皇子咬著后槽牙硬是沒應,把方太后氣個好歹,上元節誥命領宴之時就賜了宮人到大皇子府服侍,話里話外對大皇子妃表示不滿。
昭文帝根本沒令方二進宮,擔心太后臉面上過不去,私下將方二的不良行徑與太后說了:「實在不像話得很,在西山寺唐突人家姑娘,直接就要脫褲子耍流氓!如今十八,房裡七八個丫頭,就是被方仁罰回老家反省,身邊還帶著三個通房。平日里,朕瞧著方仁也算能幹,怎麼教養子弟倒這般糊塗了。」
四皇子笑道:「明天再說吧。我們這就要去豫章,以後要回帝都的時候不多,府中無事,多回娘家看看也無妨。」
大皇子硬著來,方太后也不軟啊,直接叫人拿繩子要上弔,嘴裏道:「修來這等兒孫,哀家不如去見先帝,起碼清靜,也省得皇帝左右為難。」說著,又哭先帝。
昭文帝在去給太后請安時,大讚秦家子弟爭氣。秦淑妃謙道:「以往在家時祖父常說,秦家世代書香,祖上本是家道中落,後代子孫該以讀書為要,以才學晉身。」
挨了句罵,大皇子回了府,讓大皇子妃把太後送來的宮人冷藏,沒有半點兒親近之心。
這一對至尊父子猶是如此。
戚氏進門兒后,對宋嘉言樣樣都好,有什麼好東西從來不落她一份兒。戚氏開始理事,宋嘉言當然要幫著戚氏在下人中樹起大奶奶的威儀來。
景惠長公主見女兒精神氣色都很好,尤其是女兒女婿感情好,便也沒狠勸。何況,如今宮內外都在籌備立太子之事,景惠長公主也有自己的交際,留下兩個年長的嬤嬤,景惠長公主再三叮囑女兒:「有什麼想吃的,著人去告訴我,我給你送來。」
此次春闈,照樣是人才輩出。
宋嘉諾自幼悶頭苦讀,家裡什麼事都打擾不到他。其實,宋嘉諾身上還有許多欠缺的東西。宋嘉諾酷似宋榮,不過,或許是自幼環境的原因,宋嘉諾如今絕對沒有宋榮十四歲時的本事。如今就算考出來,不過一個令人稱頌的名頭兒而已。
直待下晌午小紀氏與老太太才回家來,宮裡就不是個吃飯的地方,廚下早備著兩個主子的飯菜,宋嘉言等去老太太院中服侍。老太太剛換了家常衣裳,靠在榻上由丫鬟捶腿捏肩,見了她們,老太太也高興,道:「年年如此,我好得很,不必擔心。孫媳婦身子沉,回去歇著吧。我跟你太太在宮裡好歹有口吃的,讓哥兒在外頭冷風朔氣的,連口熱水都沒有。你回去服侍讓哥兒就是。」
昭文帝對朝臣道:「朕突然重病,想到先帝臨終前將江山交到朕的手裡。朕若有個萬一,尚未立太子,江山社稷尚未有個交代,縱使到了地下,也難見先帝。今皇長子,孝溫皇后嫡出之子,于諸皇子中身份最為端貴。雖年紀尚輕,需好生磨鍊,好在,朕還能多帶著他熟悉朝政,就是諸愛卿,亦要襄助太子,保我東穆江山萬年。」
不但宋家喜悅,便是戚太太,也坐車來瞧了女兒一遭。
老太太當時沒說什麼,事後跟宋嘉言商量。老太太道:「你大嫂子是個賢惠人,我想著,就是給讓哥兒,也不要給那些淘氣的。要不,還是讓你大嫂子自己安排。」比起當時直接往兒子房裡塞丫頭,老太太想讓戚氏自己安排,已是給足了戚氏面子。
儘管昭文帝很有孝心地安慰了母親一番,方太后依舊心下怒火難消,又將方太太喚進宮來一頓臭罵。方太太灰頭土臉地回去了,倒是方二因此得福,一朝得解放,他可是死都不想再回去了。
宋榮道:「待過得兩年,再叫阿諾去考童子試不晚。這些事,你不必擔心,我心裡有數。」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兒子有出息,不過,叫兒子多經些世事再入官場,沒什麼不好。何況,哪怕入了官場,兒子的升遷怕也不能與他當年相比。尤其宋榮如今正當年,他欲在官場上再進一步,宋嘉諾的前程就得壓一壓。如今兒子年紀尚小,趁機令兒子好生沉一沉心,鍛煉一下心志,晚幾年出仕,未嘗不可。
天底下做父母的,沒有不為兒女操心的。
老太太有事只喜歡跟宋嘉言念叨,道:「要說太后真是威風啊,大過節的,賞了大皇子好些美人兒呢。」
彭老相爺做過皇長子的經文師父,其孫彭彥容娶的是大皇子妃的妹妹,與大皇子是連襟兒。何況,皇長子本就是元后嫡子,出身上十分站得住腳,彭老相爺自然是支持大皇子的一派。
生命永遠無常,沒有人能預測,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大皇子說了:「既是前世冤孽,待兒臣在廟裡贖清了前世罪孽,想來就可榮登極樂了。」
「母后說的是哪家?」
昭文帝哈哈一笑:「朕的端睿是不樂意?你未見過探花,探花生得清俊沉穩m.hetubook.com•com,才學也好。」
方太后笑得一臉慈愛:「端睿這孩子懂事啊,不枉咱們疼她這些年。她們姐妹中,哀家最喜歡端睿通情達理,靈慧秀敏。若是把端睿嫁到外處,不知根底的,哀家是斷不能放心的。」
戚貴妃笑道:「不如皇上宣探花進宮,也叫臣妾相一相女婿。」戚貴妃剛說完,端睿公主扯一扯母親的袖子,嬌嗔道:「怎麼說也是給兒臣賜婚,兒臣都在呢,父皇也不問一問兒臣的意見。」
「你放心,朕自有安排。」呷口茶,昭文帝問,「這幾日,老三總是進宮嗎?」
宋嘉諾道:「偷著來啊?」他還當大哥有什麼好法子呢。
「當然啦,我請了太醫來診的脈,若再不真,非去拆了他們的招牌不可。」
戚氏利落應了,笑道:「只要太太別嫌我笨就好。」在家裡,她也跟著母親學過管家。何況,國公府的排場遠勝侍郎府,戚氏並不覺著管家有何為難之事。何況,因遲遲未碰到管家之事,戚氏沒少在私下念叨小紀氏不厚道、小心眼兒。
事關女兒的終身,非但昭文帝令心腹去打聽方二公子的品性,戚貴妃也召見娘家人進宮,見了大嫂戚太太,將承恩公府有意聯姻的事悄悄地與戚太太說了,請兄嫂幫著打聽打聽,那方二公子品性如何。
昭文帝微微一笑,沒說什麼,轉而換了話題:「太后如今躺在床上,冊太子大典怕要推遲到春闈之後了。」
「說說都錯在哪兒了?」
三鼎甲中,秦崢居探花位。
宋榮微微一笑道:「怎麼突然想起這個了?」
麗妃日日于太后床畔侍疾,時而哭泣:「太子疑方家至此,日後,不要說方家,便是五兒,都不知有沒有命在。」
「是。」
果然,昭文帝接下來便說:「端睿到了年紀,朕瞧著秦崢便很好。」
戚氏便順勢退下了,又往小紀氏院中打了個轉兒,去趟廚房令人將給丈夫預備的飯菜端過去。
宋嘉言笑道:「皇宮裡美人兒多得很,皇子們生來就身份高貴,除了一個正妃、四個側妃、八名庶妃這些在冊的妻妾不說,還有些出身低微的侍妾,根本不算數兒,願收多少就收多少。」她又問,「老太太,太后可賞了五皇子?」
其實,他們實在想多了。
方太后道:「早些立儲也好,儲位一日不定,朝中大臣們的心思也不安定。哀家聽說,那姓彭的又嚷嚷這事兒呢。」太后說的姓彭的,正是昭文帝的首輔彭老相爺。當日在西山寺桃花湖畔英雄救美、將辛竹箏自湖中撈出來的彭公子的祖父。
端睿公主笑道:「兒臣在宮裡,鮮少出去,不過,也聽人說過秦家家風端正。如今父皇特意為兒臣擇選駙馬,因父皇寵愛兒臣之心,必是選一等一的才子。只是,兒臣想著,天下學子十幾年寒窗,一朝金榜題名,必是想報效朝廷、為國出力,也不枉一身的才學。兒臣並非對他不喜,只是,駙馬向來不能議政。若將他賞給兒臣為駙馬,未免可惜了他一身的才學,國家也少了一位能臣賢士。」這樣的人,十幾年寒窗讀下來,是一心出將入相的,哪裡會願意做公主的駙馬?端睿公主也不願意要這等心不甘情不願、迫於皇室威嚴娶她的駙馬。
倒是三皇子一味地去寬慰母親,兵部的差事都不大經心了。昭文帝點他一句,三皇子道:「兒臣正想稟告父皇,兒臣年歲漸長,想請父皇賜藩王位。若父皇允准,兒臣想奉母妃去藩地供養。」
如今端睿公主一席話,非但讓昭文帝大為讚賞,就是各有打算的方太后與秦淑妃亦交口相贊。
戚氏瞧一眼,便仔細地收了起來,笑道:「好妹妹,咱們說句私房話,這家裡,除了你大哥,就是你這般對我盡心了。」
「哀家半點兒沒想多。不要說方家,就是哀家這個太后,皇帝在一日,哀家做得一日太后。也甭說什麼千歲千千歲的鬼話,哀家只盼著早日閉眼,省得礙了別人的眼,更是少生些個閑氣!」
整整熱鬧了一日,秦崢酒量向來極好,晚間不過微醉而已。如今他已經長大了,明年便是冠禮之年,今日人們送的禮,很大一部分是秦崢的朋友送的,秦老太太命人都送到孫子院中去。
方太后極力控制著心中狂跳,問:「看來,皇帝是有主意了?」
讀書人,向來好這些。
以這樣的手段得到婚姻,還能過得這樣歡樂,也只有姚馨了。
三皇子淡淡地嗯了一聲,沒說什麼。
方太后對昭文帝道:「大皇子是嫡長子,方家是皇帝的舅家,難道不是大皇子的舅爺家?就是民間也講究個娘舅親,如今大皇子這樣嫌棄方家,哀家活著,方家暫且在一日,一日哀家閉了眼,還不知是個什麼下場。」
秦淑妃臉上有些尷尬,不過,進宮幾年,她也歷練出來了。何況,自孝溫皇後過世,昭文帝未立新后。若說是妾,大家都是妾,這也沒什麼丟臉的。見昭文帝實在相中了堂弟,秦淑妃笑道:「只要皇上不嫌秦家貧寒,此乃秦家萬千之喜,臣妾代秦家謝皇上隆恩。」說著,深深行一禮。
小紀氏笑道:「怎麼會,一看你就是個聰明的。」
如今大皇子忙得很,哪裡有時間去跟他們翻舊賬。
唯有方太后,這回是真的想死了。
秦崢交與房中大丫鬟整理,事後,大丫鬟將清單給主子看。這些人情往來,秦崢都心中有數,只是看到宋嘉讓的單子上有一副古硯古墨十分珍貴,道:「把阿讓送我的硯墨取出來。」
宋嘉讓這個落榜生也帶著弟弟來了,落榜生杜君、吳家兄弟、李行遠、李睿,還有秦崢交往的一干朋友,都來秦家喝酒。
「怎麼能糊弄祖宗呢?那可是祖父啊。」
撫摸著古墨古硯,秦崢微微地嘆了口氣,令丫鬟珍而重之地收了起來。
昭文帝笑道:「是啊,明年正是春闈之年,朕必為我兒挑一個才貌雙全的駙馬才是。」
大皇子忙道:「父皇身子一向康健,莫要說這些話,兒臣聽著心裏怪難受的。」
大皇子挨了頓板子。也沒打得多重,皇室貴胄,給那些行刑的一百個膽子,他們也得顧惜自己的性命呢。真把大皇子打個好歹出來,他們也不必活了。最要命的是,前腳大皇子剛挨了板子,後腳昭文帝就下了冊封太子的詔書。那幾個行刑的內侍嚇得肝膽俱裂,生怕大皇子秋後算賬尋他們的麻煩。
「兒臣不該對皇祖母失禮。」
朝臣皆鬆了一口氣,便是宋榮亦覺著,儲位安定,實乃國之福氣。
想到馮嬪,便不禁想到堵心的興國侯府,昭文帝並未多問,點點頭:「去吧。」
「知道啦。」姚馨喜滋滋的。
昭文帝便將此事與戚貴妃母女說了,戚貴妃性子溫柔,問女兒:「端睿,你說呢?」她就是有些不喜歡方家人的做派。
田嬤嬤勸道:「我的姑娘,現在可不是說氣話的時候。」
「一個庶女,身份就差了一截。這是太子庶妃,不要有什麼不滿,以後日子還長呢。」前朝的事皇帝不讓她插手,後宮家眷這些事,太后可是正管。情勢不會永遠聽從於某一個人,情勢是大家互相妥協的結果。
戚氏這個大嫂做得也很有大嫂的樣子,大家都是聰明人,並不提宋嘉言生辰的事,歡歡喜喜地吃了一餐飯。
母女兩個一併迎了昭文帝進屋,戚貴妃笑道:「明年端睿就及笄了,臣妾喚她過來學著理事,雖然宮外與宮內不大相同,以後,公主府的事情可要她自己來打理的。」如今戚貴妃為貴妃之尊,是宮妃中品階最高者,一些瑣碎公務都是戚貴妃做主處置。藉此機會,戚貴妃想多教教女兒。
第二日晚上,www.hetubook.com.com四皇子親自過來了一趟,送的也是藥材。四皇子滿是歉疚,道:「若不是去了大哥府上,弟弟還不知馮娘娘病了。三哥別挑我的理,我不大進宮,消息也不靈通。」四皇子生母早逝,養母位分也低,不過是個小小的美人。姚馨受人挑撥,自己做了蠢事,景惠長公主一路查到四皇子府,四皇子便是第一嫌疑人。只是,四皇子在昭文帝面前叫屈的話也有道理,四皇子道:「父皇有心抬舉兒子,馨表妹身份高貴,兒子為何要使計破壞自己的親事呢?」總之,一團亂麻。昭文帝令四皇子好生整飭自己的府第,然後,安撫了景惠長公主,就此作罷。
老太太今年剛剛六十,平日里自己燕窩紅參地使勁保養,如今耳聰目明,記性也很不錯,道:「就賞了大皇子。」其實,依老太太的品階,哪裡到得了太後跟前兒。這些八卦,她也是聽別人說的。原來,太子之爭已到了這種地步。太后在這種節日里都不肯給大皇子妃些許臉面,實在算不上慈和。
反正也不曉得宋嘉讓有什麼哄老婆的妙招,總之,戚氏喜笑顏開了好幾日,再沒為此心煩過。
事關兒子前程,小紀氏還是要聽一聽丈夫的說法。
「放肆!」昭文帝斥道,「這話混賬!二十好幾的人了,越發沒個長進的樣子,回去好生反省!」
見大皇子來請安,昭文帝問:「都好利索了?」
秦老尚書聽聞此事,恨不能給端睿公主立個長生牌位。若是端睿公主真點了頭,孫子這一輩子還有什麼前程可言呢。
田嬤嬤忙對宋嘉言道謝,回去挑戚氏心情好時將事情與戚氏說了。
因日後回帝都的機會不會太多,太子大典,自然要準備珍貴一些的禮物。
皇家有長臉的事兒出來,也願意揚一揚美名的。尤其是公主的名聲,更是要緊。就是天底下的進士們,也感激端睿公主啊,終於不用提心弔膽地怕被公主們相中做那憋屈的駙馬了。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的覺著做尚主挺好,起碼一世富貴。然而,真有才學本事的人,多是想將才學用於國策朝政之上,光耀門楣,哪個願意天天守著皇家貴女對她三從四德呢。
宋嘉言笑道:「女人跟男人不一樣,男人得考功名奮鬥,女人吃吃喝喝就是一輩子。你怎麼好跟我比,怎麼沒念書啊?難得你有空閑。」
「太后那裡,你多用心,怎麼著也要把事情圓回來。」昭文帝道,「方家,是朕的舅家。」
昭文帝的病轉好,秋後算賬,嗔著大皇子口無遮攔,賞了大皇子二十板子,抬回去養傷了。其他幾個略大的兒子,如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因侍疾有功,皆得了昭文帝的賞,除了金銀之物,還有自己相對應的王爵與封地。
天祈寺的主持險些沒被大皇子逼死,誰敢給皇子剃度啊?何況這位是元嫡長子,真給大皇子剃度了,他們的腦袋也就不用再在脖子上掛著了。
方太后都開了口,昭文帝總不好回絕,不過,也未把話說死,笑道:「若孩子出色,這樁親事倒是不錯。端睿是個有主意的丫頭,朕還想問問端睿的意思。」
端睿公主自宮人手中接過熱茶獻給父親,笑道:「父皇就這麼想讓兒臣出嫁啊,兒臣還想多陪父皇母妃兩年呢。」
跟兄長說了些話,宋嘉諾心裏鬱悶的事兒稍稍紓解了些,就去找了大姐姐。二月天,太陽正好,院中無風,宋嘉言令丫鬟們置了榻椅在院中,正曬太陽呢。
後宮這些女人的心事,昭文帝都明白。連帶母親方太后的心事,昭文帝也明白。
御駕尚未至戚貴妃宮中,昭文帝當頭見三皇子在路旁垂手請安,便問:「你今日進宮了?」
宋嘉言取出一份家中僕從關係網給了戚氏,上面不僅記錄著僕人之間的親戚關係,連帶著幾個院子得用的丫鬟婆子,以及府中得用的管事媳婦,連同外頭管家管事、有頭有臉的下人的生辰以及出身之類,都有所記載。另外,家人的一些喜惡,上面也標明了。宋嘉言笑道:「我閑來無事記下的,或有不全的,嫂子瞧著,或有可用之處,能幫上嫂子的忙才好。」
大皇子直接去了皇家寺院天祈寺,要剃度出家。
倒是宮中,有秦崢之事在前,方太後主動跟昭文帝提起端睿公主的親事來。
宋嘉諾認真道:「兒子覺著,讀再多的書,寫再俊秀的文章,其實都是筆上談兵。」
「謝父皇。」
看老太太已然嚴肅起來,宋嘉言柔聲道:「如今正好大嫂懷孕了,正該大哥用功念書的時候,納妾之事不如等大哥考出功名來再說。」
其實,昭文帝也沒跟馮嬪多說什麼,不過,他去打了個轉兒,馮嬪的病立刻便有了起色。
最感激端睿公主的,就是秦家了。
待吳玉回來,姚馨親自把這喜訊告訴吳玉,吳玉兩眼圓瞪的驚訝模樣讓姚馨笑出聲來,拍他一記:「高興傻啦?」
尋常婆婆,已經娶了兒媳婦,該叫兒媳婦學著管家理事了。小紀氏卻是直到年根底下,才開這個口。年下事情多,尋常都要兩姐妹幫忙,如今有了兒媳婦,總不能叫兒媳婦閑著。
宋嘉諾哈哈笑了起來,他正是變聲期,有些公鴨嗓,聲音十分好笑。
宋嘉諾辭了秦家家學,又開始學著打理庶務,半句不提科舉的事,不必別人,小紀氏便急個半死。丈夫宋榮是屬於天才學生一流,十二歲便中了秀才。秦家秦崢,十四歲中了案首。如今,自己兒子也十四了,當務之急,兒子哪怕不去科舉考秀才,也不要將時間花費于庶務之上啊,多浪費時間。
大皇子低聲應了。
秦崢中了探花,宋嘉讓卻是落榜了。
戚氏成親數日,除了偶有宴請隨小紀氏一道出門外,多是在打理兩人的院子,先時服侍宋嘉讓的老人兒與如今她帶來的婆子丫頭,都要協調好。
戚貴妃溫柔的臉龐顯出三分愁色,嘆道:「臣妾正想跟皇上說呢,馮嬪病了,這幾日身子都不大好。臣妾回稟了太后,太后命左院判去瞧了馮嬪,葯喝了幾口,也不見什麼效用。母子連心,三皇子憂心母親,這幾日常進宮請安。臣妾想著,馮嬪見了三皇子,總能提起幾分精神來。」
待昭文帝龍駕走遠,三皇子離開了宮闈。
戚貴妃見昭文帝前來,笑盈盈地接了駕,正趕巧端睿公主也在。昭文帝笑道:「睿兒怎麼又在你母親這裏?」
宋嘉諾一時沒主意,轉而問兄長:「大哥,你武科春闈準備得如何了?」
三皇子回道:「兒子進宮給母妃請安。」
以往,秦老尚書只覺著孫子與宋嘉言青梅竹馬,有些小男孩兒的情思。只是,他未曾料得孫子情深至此。今年,是宋嘉言大婚之年。
戚貴妃笑道:「皇上若有了好人選,跟臣妾提一聲,若是方便,女婿好歹也得叫臣妾見一面,臣妾才能放心呢。」
過了新年,上元節是宋嘉言的生辰,偏生亡母忌日,不好慶賀。戚氏令人拿了銀子往廟裡給婆婆點了盞長明燈,著人給宋嘉言送了一雙鑲金嵌寶的八寶鐲子,又打發廚下做了長壽麵,中午叫了宋嘉語宋嘉諾與宋嘉言到自己院里來吃飯,笑道:「你們大哥服侍著老太太、太太進宮領宴,都得下晌才回來。大過節的,咱們一處吃,熱鬧。」
其實,也不怪太后這般給大皇子妃沒臉。大皇子並非好色之人,府中只有一個正妃和一個早在身畔服侍的余側妃,余者都未上名冊。昭文帝一直壓著承恩公府,方太后便想著給大皇子做一門親事,把承恩公府的一個庶女許配給大皇子為側妃,也算是成就兩家之好。
「什麼事?」
他記得,秦嶸曾一臉羡慕地說起過宋嘉www•hetubook.com.com諾有一套自己姐姐送的古硯古墨,還是宜德大長公主賞賜給宋嘉言的。因宋嘉諾習文,宋嘉言大方地送了宋嘉諾一套。宋嘉諾欣喜不已,專門請秦嶸到宋家去賞鑒過。秦嶸可是羡慕個半死,回來跟自己哥哥念叨過好幾遭,故此,秦崢印象頗深。如此一來,秦嶸也明白這古硯古墨是宋嘉言借宋嘉讓之名送來的。
就這麼著,太后依舊找碴兒痛罵大皇子,哭道:「皇帝不病你也不來,你安的是什麼心?」不會是瞧著皇帝要死了,來等著皇帝咽最後一口氣兒,自己好登基做主吧?
宋嘉讓沒在家,戚氏見宋嘉言來了,忙笑著將人迎進門,笑道:「妹妹來了。」又命人沏好茶,拿點心。
秦淑妃與方太后同時心下一咯噔,無他,昭文帝先提秦崢出息,再說端睿公主的親事,似有聯姻之意。秦淑妃于宮中這幾年,自然是見過端睿公主的。端睿公主深受帝寵,又靈秀可愛,秦淑妃也很喜歡她。但,關鍵是駙馬不能議政。若秦崢尚主,這前程便毀了。
有大皇子這番話,再有三皇子自己心性乖巧,如今昭文帝肯再給馮嬪一些臉面,馮嬪這條命總算保住了。
太后斥道:「你胡說什麼?」
原本想抬舉娘家,卻鬧了個沒臉。
秦崢中了探花,這是天大的喜事,秦家沒有理由不宴請慶賀。
只是,他如今正當壯年,便有這許多人盤算著推新君上位,這種感覺,絕不舒服。自慈寧宮出來,昭文帝便想到後宮消遣一二,如今能令他放鬆的,除了戚貴妃處,便是秦淑妃那裡。
生於皇室之中,幾位皇子的酒量都尚可,唯四皇子素來量淺,未喝幾盞便醉了。四皇子妃是姚家女,卻要隨丈夫去長公主府喝酒,長公主府早備了乾淨的屋舍供客人休息,聽人回稟說四皇子醉了,四皇子妃顧不得與妯娌們寒暄,連忙起身去照看四皇子。
老太太見孫子有此志氣,心裏是為孫子叫好兒的。只是,私下對孫子道:「其實,你祖父脾氣好得很,你親近丫頭,他也不會怪你的。」
姚馨成親的排場自不必提,景惠長公主從來是長公主中的頭一份兒,就這麼一個女兒。便是國公府,哪怕姚國公世子與景惠長公主多年不和,也不敢虧待姚馨。
方太后想的則是另外一件事,端睿公主是親孫女,戚貴妃素來溫柔和順,膝下只有這一女,方太后對這母女兩個印象也很不錯。更因端睿公主受昭文帝喜愛,如今昭文帝立大皇子為儲,為保娘家地位,方太後有意讓端睿公主下嫁方家,而且也有適齡子弟啊,承恩公世子的二子只大端睿公主三歲而已,般配得很。至於方二脫褲子耍流氓、傾心宋嘉語之事,方太后並不知曉。世子夫人進宮,也只跟太后說兒子是回老家安心念書。
「兒臣就是覺著,要念書,帝都多少名師大儒,還有國子監,也是人才聚集之地,怎麼帝都念不得,偏要到老家去念?」端睿公主自幼便聰明過人,因是太后做媒,又是昭文帝親自跟她說的親事,她半分不惱,笑道,「只這一點就可疑。若是嫌家裡熱鬧,想圖個清靜,不必別處,莊子上難道不能清靜?皇祖母與咱們都是住在深宮,哪裡知曉外頭的事呢?就是承恩公府如何,皇祖母怕也只是聽人口口相傳而已。承恩公府是皇祖母的娘家,誰人敢在皇祖母面前說承恩公府的不是呢?」
見孫子一副冷清模樣,秦老尚書道:「也好,頭一年要進翰林院念書,你在家的時間不多。你年紀已經不小,明年可不能再拖了。」
「你還年輕,替朕分憂不好嗎?」昭文帝淡淡地道,「你滿是供養你母親的心,就沒有對朕的孝敬之心嗎?」
余者,除了去老太太房裡請安說笑,並沒有太多的事可做。
昭文帝又說大皇子幾句:「不過一個女人,你就是納了入府,能怎麼著?」
戚氏有孕,小紀氏隱隱放下心來。年下這些日子,戚氏隨她掌家,雖然是開天闢地頭一遭,卻是什麼都知道一些,對家中下人也熟得很,幾件事戚氏都做得很漂亮。以戚氏這種勢頭兒,沒幾日怕是她就要讓賢了。如今戚氏及時懷孕,小紀氏正好以戚氏養身子為名,順勢將管家之權收了回來,還賢惠地提醒廚下,多做些滋補的東西給戚氏吃。
方太后要死要活,自然有麗妃與五皇子解勸。其實,縱使沒人勸,方太后也捨不得死。
宋嘉諾便將父親不准他科考的事說了。
秦淑妃哪敢表露聲色,笑道:「皇上隆恩。」
吳家就這麼幾門子親戚,武安侯府幫著操持也是應盡之道。
「兒臣為父皇公主,恩寵富貴已極。父皇為兒臣擇駙馬,只要人品端正,才學尚可,願意一心一意與兒臣過日子便可。才學驚艷之輩,還是留給父皇,讓他們替父皇治理天下吧。」
姚馨早視宋嘉言為密友,拉著宋嘉言的手,眼角眉梢一派幸福:「辛苦你啦。」
宋嘉諾今年虛歲已經十四,他自五歲啟蒙,九年苦讀,正想下場試一試童子試,不料,剛開口便被宋榮壓了下去,不准他下場。
昭文帝到底晚上去瞧了馮嬪一遭。
馮嬪自貴妃位跌落,整個人老了十歲不止,先時的花容月貌,如今只余隱隱的一個影子。見昭文帝前來,馮嬪眼淚都滾了下來。
姚馨大婚之後,竟也把日子過得有模有樣,反正現在吳家內宅就她一個女主子,景惠長公主教過姚馨打理家事、管束奴婢,又陪嫁了得力的女官,一切井井有條。姚馨還邀宋嘉言到吳家做客,一臉的幸福喜悅,比先時在公主府時還圓潤了些。
「兒臣聽從父皇安排。」這麼多年都等了,再多等些日子,大皇子並不覺得有什麼難挨。
這些事,方太后完全不知啊!方太后臉色也很難看,既驚且怒:「竟有這等事?一個個的,只知拿好話來哄我!」又滿是愧疚,「險些誤了端睿!唉,這可叫哀家怎麼見端睿呢!」再不敢拿娘家人做媒了!
昭文帝笑道:「尋一佳婿,先定下來,遲兩年出嫁無妨。」
「行了,父子之間,哪裡這麼多的規矩。」昭文帝示意三皇子起身,嘆道,「都是朕的兒女,你們就像朕的手,你覺著自己無足輕重,須知十指連心,你們哪個不好,朕都心疼。你母親那裡,朕賜了葯,有太醫盯著,不會有事。差事上,自己多用心。」
能有這等老娘這等兒子,昭文帝也不是善茬啊,他當機立斷地躺龍床上只剩一口氣兒了。太醫天天一張哭喪的臉往太后那裡報憂不報喜,太后頓時不上弔了,大皇子也從天祈寺回來了。
姚氏溫聲應了。
宋嘉言見宋嘉諾來了,笑道:「來得巧,過來吃雲片糕。」
宋嘉讓拿念書來搪塞,老太太也就不說什麼了。
昭文帝笑道:「明天怕是不成,朕聽太后說,方諒回老家念書了。不過,已經著人去接了,過幾日就能到帝都。」
方太后笑道:「皇帝,你真是愛女心切,怎麼輩分都不顧了?」秦淑妃與秦崢是堂姐弟,如今若秦崢尚主,輩分怎麼算?
見小紀氏令戚氏管家,宋嘉言親自將一份家裡僕人的冊子名單給戚氏送了去。
宋嘉言去長公主府瞧過姚馨,姚馨原本是想著宋嘉言在她出嫁那日到公主府來熱鬧熱鬧的,宋嘉言哭笑不得,道:「我的縣主大人,你現在只管做新娘子。想一想,吳家又無女人掌事,難道讓阿玉表哥自己張羅成親的事?即便他是狀元,也無這等本事。我外祖母年紀又大了,精神頭兒不足,都是舅母帶著丫鬟婆子收拾,我這幾日都是過去準備您老大婚的排場,哪裡有空閑?」
倒是有一事小紀氏給老太太提了個醒和圖書兒:「媳婦有了身孕,讓哥兒身邊沒個服侍的,不大像話。我也不知道他們小夫妻怎麼想的,來跟老太太拿個主意。」這話,小紀氏說得理所當然,正對身份。
這個年,因多了長媳,更顯得人氣旺,更是喜上添喜的是,年前戚氏被檢查出身孕來,把老太太喜得不得了,將自己常吃的燕窩紅參什麼的包了兩大包給戚氏補身子。
四皇子酒品一流,縱使醉了,也不會亂撒酒瘋之類,無非就是閉眼睡覺。直到傍晚,四皇子方醒。因是大喜的日子,四皇子不好留宿,與景惠長公主打聲招呼,便帶著四皇子妃回府了。
姚馨笑道:「我會小心的,你是狀元,可要開始給咱們的孩子想名字了,一定要想一個獨一無二又威風八面的名字才好。」
自婉貴妃跌到馮嬪娘娘,跌去的不只是位分,簡直跌去了馮嬪的半條命。宮內一乾奴才看人下菜碟兒,若不是馮嬪育有兩子,活不活得到現在還兩說呢。
昭文帝笑道:「這有何妨,淑妃並非皇后。」
宋嘉言道:「現在暫且被我岔開了,怕大哥春闈后還是要提,叫大嫂心裏有個對策才好。」
大皇子沒吭聲,昭文帝接著道:「就是納了方氏女又如何?呂氏打理內宅多年,莫不是連個姬妾都管不好?」
昭文帝滿意一笑:「朕看中的是你們秦家的家風。」
宋嘉言思量片刻,道:「其實,這次大哥估計會落榜,父親心知肚明的。至於你想考秀才,晚上兩年倒沒什麼不好。」
秦崢與宋嘉讓多年交情,如兄弟一般,不過,兩人之間的走禮,還未上升到古物的地步。這次,也是宋家公中一份兒賀秦崢,宋嘉讓又讓人私下備了一份,古硯古墨是在宋嘉讓私人的禮單中。初時,秦崢以為是宋嘉讓成親后拿的老婆的東西,轉念一想又覺不對。宋嘉讓性子磊落,怎麼肯用老婆的嫁妝呢?
秦淑妃再次謙過。昭文帝又與方太后商量:「今年是端睿的及笄之年,她又是朕的大公主,素來聰慧懂事,朕一直想著給端睿挑一個才貌雙全的少年郎,才不算委屈了她。」
「是這個理。」事關孫子功名,老太太還是很能分出輕重的,心下埋怨小紀氏做事不周全,給她出這餿主意。萬一真耽擱了孫子考取功名,可要如何是好呢?事後,宋嘉言與田嬤嬤透了個信兒。
端睿公主笑道:「要說承恩公家,自己親戚,自然是比尋常人可靠、知根底。明日召方家子進宮,兒臣見過再說。」
三皇子笑道:「四弟哪裡話,你還記掛著我母妃,三哥知你的情。」大皇子為嫡長子,自然最為尊貴,只是,元后早逝,大皇子至今未被立為太子,這尊貴中又帶了三分尷尬。不過,大皇子對兄弟們素來不錯,儘管大皇子妃不得太后青眼,得知馮嬪病後,大皇子早早地給三皇子送了藥材,對他道:「你大嫂在宮裡沒什麼臉面,咱們兄弟就更不必提了。按理說,馮娘娘病了,正該用到女人的時候,只是,她們也難做,倒弄巧成拙。你是皇子,馮娘娘的親兒子。父皇以孝治天下,你親自去侍奉湯藥,誰也說不出什麼。就是太后不喜,這關係到馮娘娘的玉體,如今也顧不得這許多。你進宮勤謹些,馮娘娘看到你,也能打起精神來。世上再沒有因孝順生母而獲罪的道理,父皇也不是那樣人。」
「為什麼?」
用過午飯,大家別過戚氏,各去休息。
宋嘉讓此人,生性淡泊,即使落榜,也沒什麼頹喪之態,反是一門心思地關心起老婆的肚子來。倒是老太太提了一句通房丫頭的事,宋嘉讓早有準備,一臉正氣道:「孫兒此次落榜,皆因學問不夠紮實。孫兒已經去祖宗面前反省過了,對著祖父的牌位發誓,一日考不中進士,一日不納妾!」
姚氏笑道:「我知道了。我想著明天進宮,給太后請安,也去瞧瞧母妃。」四皇子生母早逝,由後宮柳美人撫養成人,生母的記憶早已模糊不清,四皇子視柳美人為母,並不因柳美人位分低微而怠慢於她。四皇子還準備著就藩時請旨,帶著柳美人一併去豫章奉養。
「唉,估計得落榜。」舉人勉勉強強的,這回多半是陪練的,宋嘉讓愁眉苦臉,「天天做這鳥兒文章,做得一個頭兩個大。」
姚馨先時埋怨宋嘉言不地道,遲遲不肯成親,倒耽擱了她的青春。如今她想了個法子叫吳玉鬆了口,反正是雙生子,一樣大,就是稍微提前些日子。姚縣主乃貴女,也沒人敢當面嚼舌根。至於名聲之類,姚馨從來沒在乎過。
方太后從床上爬起來,太醫宣布太后鳳體痊癒,已是春闈之時。方氏女被靜悄悄地抬進大皇子府,大皇子生就低調,何況不過一庶妃,就內院兒擺了席酒,當天睡了一夜了事。
宋嘉諾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宋榮不令他去考童子試,他也就不去了,跟宋榮說辭了秦家家學的功課,日後在家裡溫書,宋榮直接允了。
三皇子低聲應了。三皇子回府後,三皇子妃趙氏迎上前服侍丈夫換了家常衣裳,道:「五弟差人送了些藥材來。」
昭文帝笑勸:「母后想多了。」
昭文帝嘆口氣,語重心長道:「朕就你這一個嫡子,自你母後過身,多少人提立后之事,朕從未鬆口。太子之位,不立你立誰呢?先時之所以未早立太子,就是想磨一磨你的脾氣。太后,是朕的母親,是你的祖母。你說的那些話,叫臣下聽到,你這名聲臉面還要不要了?再者,你與太后彼此生隙,萬一朕早一步過身,朕還真不放心太后呢。」
三皇子忙跪在地上道:「兒臣豈敢?兒臣只怕,孝敬父皇的人那麼多,多兒臣一個不多,少兒臣一個不少。」說著,三皇子眼圈兒微紅。
大皇子到底年輕,氣勢正盛,一聲怒吼壓得方太后一時頹了。大皇子振聲道:「如此,皇祖母定不會再疑我之心吧!日後,太后想立誰為儲便立誰為儲,就是太后把穆家江山交給姓方的,我也眼不見為凈!」誅心之話,誰人不會說!大皇子撂下兩句狠話,轉而去服侍病中的父親了。
宋嘉諾道:「兒子聽父親安排。」
昭文帝嘆:「你琢磨著怎麼跟太后提一提,太后的病大約也就能痊癒了。」
大皇子受了多年的窩囊氣,忍無可忍之下,直接翻臉,怒道:「我穆贏以亡母之名立誓,若父皇有個萬一,我定以身相殉!」
昭文帝聞弦歌而知雅意,笑道:「母后這是要給端睿做媒了?」
戚氏管家沒幾日,皇室再傳喜訊,五皇子的媳婦終於定下來了,正是景陽侯與景淑長公主的嫡長女羅氏。
「多帶些滋補的東西,記得提醒娘娘服用,不必儉省。」後宮之中,位分高低實有天壤之別。四皇子年長出宮分府,因柳美人位分低,四皇子又不是受寵的皇子,進宮不易,便是有心照顧,也照顧不到柳美人。如今娶了老婆,四皇子妃進宮給太后請安,厚著臉皮要去看柳美人,太后也不好阻止。
女兒出嫁沒幾日,戚國公府倒是迎來一件喜事,宮內育有端睿公主的戚妃娘娘被皇上升為了貴妃。在皇后早登仙界,婉貴妃被降嬪位的後宮中,終於,又出現了一位貴妃娘娘。而且,這位貴妃娘娘並不是先時眾所矚目的五皇子的生母麗妃娘娘,而是膝下只有一女的戚妃娘娘。
原本,這件事到此便結束了,誰曉得太后不依不饒,知曉她賞的宮人,大皇子一個沒動,又是生了一場氣,罵大皇子道:「這哪裡是孫子,分明是哪世造孽引來的孽障。」
吳玉忙扶著姚馨坐了,聲音中帶著三分罕見的溫柔:「小心些。」
姚氏柔聲道:「差不多了,我著丫頭取了禮單來給王爺瞧hetubook.com.com?」四皇子被封豫章王,封地處江西,離帝都路遠天遙。原本,他已經準備上書昭文帝帶著四皇子妃就藩豫章。因眼下就是太子的冊立大典,昭文帝留幾個封王的兒子,待太子大典之後再行就藩。
天下老娘一樣難搞,親娘忽然蹦出這等誅心之言,昭文帝勸了好半日,方太后才迴轉過來。
宋嘉言笑道:「這幾個月,嫂子對家裡下人肯定也心裡有數了。如今太太叫嫂子幫著管家,年下事務忙,大嫂是新媳婦,又是初上手,少不得有些刁滑的奴才看人下菜碟。他們的厲害,我是盡知的。」給戚氏使了個眼色,戚氏便令房中的丫鬟婆子都退下了。
田嬤嬤暗暗抱怨小紀氏多事,只是,小紀氏提及此事,誰也不能說錯,何況小紀氏又沒有直接賞丫頭過來,已是客氣。
戚氏生於國公府,對於這些妾室通房之類的半點兒不陌生,一哂道:「大爺若是喜歡,尋兩個丫頭給大爺擱在房裡就是。」嘴裏說得大方,臉已拉得老長,分明就是很不樂意的模樣。
宋榮想了想:「這樣啊,先跟著方管事打理家中庶務,如何?」宋榮從不小看庶務,不識人間疾苦,不要說做官,做人都成問題。庶務這些東西,日後自然用不著宋嘉諾親管,但是,也要知曉裏面的一些門道兒才好。
姚馨滿心歡喜地將頭倚在吳玉肩上,唇角情不自禁地翹起來,笑道:「阿玉,我真高興。我想給你生孩子,生許許多多咱們的孩子。」
自昭文帝下了立太子的旨意,便每日將大皇子帶在身邊處理政事。大皇子十五歲開始上朝聽政,對這些並不算陌生,但之前沒有皇父這樣手把手地教導,如今經昭文帝提點,許多事都有耳目一新的感覺。尤其春闈之時,昭文帝獨帶了大皇子去貢院巡場。昭文帝對大皇子的重視,舉世皆知。
所有的一切都十分順利,連國家都風調雨順,眾人都道,此乃太子福兆。正是立太子前夕,便是昭文帝聽到這樣的話也是極為開心的。
秦崢卻是不急,道:「婚事,待明年再說吧。」
此事,也給秦老尚書提了醒兒,恨不能快馬加鞭地給孫子娶房媳婦進來。
端睿公主的駙馬尚在挑選之中,縣主姚馨卻是等不到臘月宋嘉言出嫁,她要提前跟吳玉舉行婚禮。
之後,昭文帝再次下諭,將先時無封號的秦妃,升為了淑妃,秦淑妃。
如今戚貴妃開口,戚國公府自然要儘力而為。
長公主府自然大擺席面,廣發帖子,大宴賓客。其實,方太后將羅氏在兒子面前贊了又贊,又拿出姚馨來說事兒,言下之意,很想為羅氏討個封號。昭文帝笑道:「論身份,景惠皇妹是嫡出長公主,自然比景淑皇妹高貴些。再者,景惠皇妹就這一個女兒,朕也是破例而為。如今羅氏女已是皇子妃,這樣的恩典,更甚於縣主之位。」
大皇子道:「今日側妃,說不定將來便要貪圖正妃之位。謀到正妃之位,是不是就該謀算兒臣了?」這話,倒不是平白栽贓方家,憑方太后的手段,一旦方氏女入府,怕大皇子妃立刻就沒了活路。
端睿公主可不是個傻瓜,她一聽便覺不對,道:「有一事,兒臣不解。」
兩家為人行事都很低調,只宴請了相熟的人家,並未大肆操辦。尤其秦家,秦崢正在準備明年的春闈,已去了莊子上念書,尚未回府,宋嘉讓等人都沒有見到他。
昭文帝聽女兒這樣一說,順勢笑道:「就是真跟方家聯姻,朕也得先令人打聽清楚子弟脾性。朕著人查一查就是了。」
姑嫂兩個說了許多貼心的話,瞧著老太太午睡要起了,兩人一併去老太太院兒中服侍。
「我聽說,朝中首輔彭老相爺,其子不過六品工部員外郎,其孫在翰林院修書而已。你想想,這是為什麼?詩書科舉是晉身之階,真正官場上需要的可不只是這些東西。」
戚家與秦家兩位娘娘升了位分,少不得熱鬧一番,因宋家與戚家是正當的親戚,與秦家乃通家之好。故此,舉家前去吃酒。
吳玉瞅著姚馨的肚子,眼中溢出滿滿的喜悅:「真的?」
昭文帝令人著手重新修葺東宮。當年,他在東宮住了不長時間,先帝便過世了。這許多年,東宮無人居住,儘管時時有奴才打掃看護,仍有幾分荒蕪的景象。既然要立太子,自然不能委屈太子的住處。
大皇子哪裡受得了這種話,陰惻惻道:「若是皇祖母想看孫兒安的什麼心,請令內侍尋把刀來,孫兒挖出心來給皇祖母看,以示孫兒忠貞。」
長公主嫁女,不僅是長公主府的喜事,亦是姚國公府的喜事。姚國公府本就是大皇子的母族,大皇子已是准太子,帶頭兒去給長公主捧場,幾位皇子也都跟著去了長公主府。余者景惠長公主的姐妹們,景淑長公主、景怡長公主都到了,再有仁德郡王攜妻帶子地來湊熱鬧,余者與姚家交好的人家兒、景惠長公主的母族戚家等帝都權貴,濟濟一堂,一團喜氣,酒宴直到下晌方散。
太后這樣說,麗妃只得收拾起眼淚,不敢再多說什麼。
宋嘉言笑道:「其實,嫂子日後管家,早晚也都能知道。何況,嫂子出身國公府,咱家排場有限,管個侍郎府,對嫂子而言不過是小事。」
「我知道,待大爺回來,我跟大爺商量商量再說。」
小紀氏倒也會說話,笑道:「你們新婚夫妻,很該親昵幾日。如今年下了,就跟我學著管家吧。待你學得差不多,家裡的事便交給你打理,我只管服侍老太太去。」小紀氏不想交權,倒是人之常情,宋嘉讓是嫡長子,宋嘉語宋嘉諾年紀都小,管著家,其實不是沒有好處。再者,自己當權,將來兒娶女嫁,許多事,小紀氏也放心。
吳玉娶姚馨,別的不說,姚馨的嫁妝自早上就開始往吳家抬,一直抬到傍晚才抬盡,滿滿當當地擺了三個院子才算擱置開了。便有些勢利的人暗道,吳玉雖然被算計,也不算太吃虧啊。娶了姚縣主,就是娶了座金山啊。
這種話,當真嚇不到後宮的勝利者方太后,方太后寸步不讓,怒道:「那你就挖出來給哀家瞧瞧!」
方太后嘆:「我知皇帝是怕外戚專權。麗妃是在皇帝潛邸之時便伺候皇帝的老人兒了,又是皇帝的表妹,哀家的親侄女。如今皇帝寧可抬舉戚妃,也不抬舉麗妃,皇帝這是防著承恩公府呢。」
宋嘉諾見大姐姐榻旁的矮几上擺了三五樣糕點,沏好的茶,也喝了兩口,拿著點心吃,說:「大姐姐可真會享受。」
思量片刻,大皇子滿是不情願,道:「兒臣聽說方家如今並無嫡女,既是庶女,一個庶妃也足夠了。」根本不是管理姬妾的問題,大皇子是打心眼裡反感方家。
「承恩公府的女孩兒,連側妃之位都沒有,叫別人如何看承恩公府呢?」
昭文帝笑道:「老尚書教導兒孫有方。」
方家之事,方太后只提了個頭兒,便息了聲。作為補償,方太后賞了端睿公主許多首飾玩物,對於端睿公主的親事,她不再提及,任由昭文帝安排。
方太后的確偏心娘家,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端睿公主也是親孫女,何況端睿公主聰明懂事,素來得寵,就是方太后也喜歡她。若是方二差不多,哪怕平庸些,怎麼著都能成全這樁親事,卻不想方二私下如此拿不出手,簡直丟盡她老人家的臉面!
回府後,姚氏服侍著四皇子洗漱換了家常衣裳,四皇子問:「大哥冊封太子的禮物準備好了嗎?」
「應該的。」方太后笑允,只要孩子沒什麼大問題,親事就是板上釘釘了。何況,連端睿都說了,只要人品端正,一心一意就成。
別忘了,戚國公府有一門子親家——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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