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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記

作者:石頭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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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冊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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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入夥?」宋嘉言輕輕地哼一聲,「臣妾聽聞,大鳳王朝時,船隊遠至萬里之遙。只是朝代更迭,戰亂紛起,許多海圖都丟失了。如今海外,臣妾主要是與杜若國交易罷了。臣妾想先做個試驗,若是真有大利可圖,再拉皇上入夥。皇上看,如何?」
方太后只得罷了。
麗妃初時並未令報到鳳儀宮,直至七皇子發起燒來,才著宮人來報。後宮規矩,妃嬪不可私自傳太醫,必要經皇后,方能宣太醫進宮。
昭文帝點頭:「很好。」以往縱使老娘掌管後宮,戚貴妃幫襯,但,與皇后是不一樣的。太后的身份註定了昭文帝對於自己的母親不能有半分挑剔。戚貴妃到底只是貴妃,名不正則言不順。如今宋嘉言一上位,光明正大地管理妃嬪,教導皇子公主,這些都是皇後分內之責。
握住昭文帝的手,宋嘉言笑道:「那是。」
昭文帝笑道:「邊境的稅,有限得很。許多大臣傾向於禁止與北涼貿易。」
「叫內務府動工,不知多費多少銀子呢。」宋嘉言笑道,「民間有句話這樣說,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到就受窮。這又不是蓋什麼宮闕樓台,用不了那樣的精工細匠,也用不著精雕細琢,木材用工一應不必考究,裡頭油水少得很。叫內務府動工,他們也是不樂意的。」轉而對宋榮說:「爹爹,你跟李睿商量著辦吧。」
呂嬤嬤道:「說是有些驚風的癥候,已經開了方子,也熬了葯。」
「你們一年幾百銀子的脂粉錢,哪裡用你們這個?有這份心就夠了。」宋嘉言笑對方太后道:「臣妾喜歡妃嬪們鮮艷明媚的,只要她們把皇上服侍好,別的不必她們操心。」縱使募捐,也不是誰的銀子都要的。
昭文帝讚歎:「不想皇后還有這樣的眼光。」
都是粉雕玉琢的孩子,九皇子早出生,是哥哥,五公主是妹妹。結果,還是五公主更靈光,如今已經能搖搖晃晃地邁幾步了,九皇子還處在爬行階段。
方太后亦是急得不得了,求神拜佛的法子都用上了。
宋嘉言伸出一隻素凈的掌心放在昭文帝面前,笑道:「不夠的話,不是還有你嗎?」
宋嘉言哭道:「都說九皇子星象大吉大利,兩個月就能來替母后消災擋難,現在這是怎麼了呢?如今九皇子這般,再不能替臣妾在母後跟前盡孝了,臣妾只求帶他回鳳儀宮去。」
昭文帝嗯了一聲,宋嘉言悄悄地在昭文帝耳際低語道:「如今,臣妾在福閩有一個船隊。皇上可知,海運生意,其利數倍?」
昭文帝大方得很:「那就叫內務府動工蓋吧。」
昭文帝笑道:「皇后的字越發好了。」
宋嘉言養水仙的歷史由來已久,見了宮裡送來的水仙,宋榮笑道:「看來,娘娘的心情很不錯。」在宮裡還有這樣悠閑自得的心情,只能說宋嘉言是真的如魚得水。
永壽道人謙而又謙地收下了賞賜。
「海貿規模有限,自然稅銀有限。」
在美人掃街的後宮,宋嘉言算不上漂亮的女人,不過,她絕對是個有魅力的女人。哪怕肚子頗大,不能行房,昭文帝也喜歡去鳳儀宮與宋嘉言說說話。
宋嘉言挑眉,臉上露出一抹嬌憨,哈哈一笑道:「臣妾遵旨。」
宋嘉言笑道:「真是個貪心的。」
「這件事,本宮打算跟母后親自說。」宋嘉言道。
宋嘉言笑道:「這事兒沒有不叫母後知道的理兒,本宮想跟皇上商量一二,請母后做個監察。不然,這許多銀子,若盡在本宮手裡,難免叫人說閑話。」
自從方太后篤信了永壽道長后,慈寧宮就總是有一股子若有若無的丹藥味兒。
聽宋嘉言這樣說,方太后嘆:「哀家對不住皇后,也對不住九皇子。皇后信任哀家,將小九抱給哀家撫養,卻險些害了那孩子,哀家這心裏實在慚愧得很。」
「唯手熟耳。」
昭文帝道:「一起吧。」
年前,宋嘉言把養的水仙都賞了下去,多是親戚家,唯一的例外就是李翰林家與秦家了。
只要是吉兆,宋嘉言都毫不客氣地往身上攬,笑道:「肯定是的。」話音剛落,她便覺著肚子下墜,抱著肚子變了顏色。
昭文帝只得允了,心下到底不悅。
九皇子病了一場,想到九皇子的孿生妹妹五公主生得白胖可愛,從未有什麼災痛,偏九皇子叫人操心。昭文帝已經動了把九皇子送回鳳儀宮撫育的心思,只是甫一開口,就被方太后眼淚模糊地擋了回去。
接著,宋嘉言大筆賞賜了永壽道人。
「小九兒還好嗎?」
宋嘉言笑,喚一聲:「爹爹。」在她心中,宋榮就應該是這樣,既坐得廟堂之高,又受得江湖之遠。
「化零為整?這又怎麼說?」
「昨夜,朕做了一夢。」摸摸宋嘉言的肚子,昭文帝溫聲道,「朕夢到天空一顆星辰落到朕的懷裡,腳下鮮花如錦。嘉言,說不定這夢便應在咱們兒女身上。」
景惠長公主聞弦歌知雅意,笑道:「娘娘放心,臣妹斷不是多嘴的人。」
方太后笑道:「日後定是個好學問的。」
九皇子是個安靜的孩子,坐在桌上,只管用一雙漆黑的眼睛望著周圍的人,任誰說什麼,什麼都不拿。倒是九公主滿桌亂竄,珍珠美玉、黃金珠寶,只要是亮晶晶的值錢的東西,都往自己懷裡揣。最後揣不下,索性扒拉了一堆,一屁股坐了下去,開始拍著小手,咧著嘴傻笑。
公主們也不是傻子,機會難得,又有皇後主動拋出橄欖枝,自然樂得往鳳儀宮走動奉承。
發嫁了端睿公主,方太后開始時不時地留七皇子、八皇子在慈寧宮小住。
先時與兒子挑撥離間的話,方太后已然盡數忘了,佔便宜沒夠地笑道:「如今,你舅舅在家裡正賦閑著。哀家聽說,承恩侯正管著書院的事兒,倒不如,也叫你舅舅擔個名兒。」東穆規矩,皇後母族封承恩侯,太後母族有承恩公之爵。
時至此處,方太后再無臉繼續撫育九皇子,滿面羞愧地將九皇子送還鳳儀宮。
宋嘉言笑道:「只要有用就好。那裡面的孩子,免費念三年書,不是為了叫他們學成什麼淵博學子,而是為了叫他們識字,懂些做人的道理。以前,臣妾一直想著請皇上去書院看看,也叫孩子們知曉什麼是『君恩』。」
昭文帝滿腔愉悅,被老娘這麼一瓢冷水澆下,勸老娘少親近道士的話也沒說出口,便又回了鳳儀宮。宋嘉言晚上還會跟公主說話、給公主念詩之類,昭文帝笑道:「你也太心急了。」
過了上元節,就是端睿公主大婚的日子。
宋嘉言依舊猶豫,推託道:「此事,本宮做不了主。母后見多識廣,閱歷深厚,不如淑妃去問問母后與皇上的意思。」
到淑宜宮時,七皇子正睡著。秦淑妃是個文雅安靜的性子,七皇子不過三歲,平日里也是個文雅的,人倒是有幾分聰慧,聽說秦淑妃已經教著七皇子念了大半本的《三字經》。
而且,方太后似乎找到什麼靈丹妙藥,篤通道士永壽道長,時不時地請道長進宮講道說法。上有所好,下必興焉。方太后篤通道士,宮妃自然跟著效仿。
望著昭文帝,宋嘉言道:「不如化零為整。」
方太后臉上有些掛不住,笑道:「一般女孩兒嘴巧些,男孩兒嘴笨些,雖說是龍鳳胎,也沒這般齊整的。」
昭文帝問:「笑什麼呢?」
景惠長公主一笑道:「娘娘慈悲。」世間事,無非錢權兩樣,宋嘉言居中宮,自己也是個撐得起的,皇后之權已盡握于手。現在又辦書院,不要說宋嘉言賬目光明磊落,便是她弄一本糊塗賬,也沒人敢說什麼。只是,慈寧宮向來自尊自大慣了的,宋嘉言想做些事,繞開慈寧宮怕是不易。景惠長公主見宋嘉言早有準備,便也放下心來。
昭文帝對宋嘉言說起這話時,臉上的神色頗有些不自在。宋嘉言心中有數,笑道:「老人家的心思,咱們做兒子媳婦的,自該體諒。親祖母想抱孫子過去養活,尋常人家也是常有的事,臣妾怎會不許?倒是母后,何苦拿道士的話來說事兒。」
皇室以子嗣為重,宋嘉言肚子頗大,遮在繁複寬鬆的宮服下並不明顯。不過,許多該由皇後主持的祭祀活動,便由太後代勞了。就是昭文帝也有幾分心神不寧,宋嘉言肚子里是龍鳳胎,算著年底的產期,宮裡早提前兩個月就預備下了,生怕早產。結果已是新年,宋嘉言的肚子硬是沒動靜。
說著,方太后笑望宋嘉言一眼:「還有皇后,去年第一個千秋節正趕上誕育皇子公主,今年也要好生辦上一辦。」
宋榮笑應。
「皇后多辛勞些吧。」要說與麗妃,許多年相處下來,即便是貓狗都有了感情,何況一個活生生的曾為自己誕育子嗣的女人。再者,還有承恩公府的關係在,總要留些情面方好。
撫摸著宋嘉言的烏髮,昭文帝溫聲道:「朕會對你好。以後,你想出來時,跟朕說,朕帶你出來逛逛。」
秦淑妃又在方太後面前一番痛哭,方太后宣永壽道長進宮。也不知這永壽道hetubook.com.com長有何仙法,不過三帖葯下去,七皇子便大安了。
方太后氣得翻個白眼。
帶足了侍衛隨從,宋嘉言換了青衣男裝,兩人微服至樹人書院。
宋嘉言對於永壽道長是半分不信的,她也從不會請永壽道長來鳳儀宮宣揚道法。
「是啊。」那樣的波折坎坷,宋嘉言都熬過去了。如今榮登后位,宋嘉言一樣可以披荊斬棘地走下去。唯一唏噓的便是,他能幫到她的地方實在太有限了。
秦崢與小郡主名存實亡的親事,讓秦老尚書頭疼得很,更不必提秦三太太,以淚洗面、長吁短嘆的日子不知過了多久。
「臣妾正有事要跟皇上商議。是這樣,李睿出海,想走得遠些,或許會去更遠方的國度。他這樣遠洋出海,若是以商人的身份,未免有些可惜了。我想著,不如叫李睿在鴻臚寺應個名兒,給他個虛職,若是有幸去了他國別方,也叫他處國家知曉咱們東穆國的威風。」
宋嘉言又例行垂問幾句,秦淑妃恭敬答了,宋嘉言道:「你是個妥當人,一定要照顧好七皇子。」
先時四皇子逼宮作亂,昭文帝成年的皇子俱都死去,如今皇家正缺孩子,嫡出皇子的身份自然更加貴重。在這個時節,方家薦了這麼一個坑蒙拐騙的道士進宮,其用心就令人深思了。畢竟,她與方家是有過節的。
在車中,宋嘉言倚在昭文帝肩上,嘆道:「臣妾是想來看看臣妾父親,他一直不放心我。」
宋榮正在一株老槐樹下分果子,見到宋嘉言與昭文帝到了,著實嚇了一跳。因未在衙門當差,宋榮的穿著相當隨意,少了幾分往日的嚴肅,多了幾許曠達味道。他原本就生得眉目俊美,如今年過不惑,俊美沉澱為雅緻溫煦,于秋風中走來,真似閑雲野鶴一般。
只是,七皇子病情反覆,好好壞壞的,著實令人擔憂。秦淑妃日夜照顧兒子,人都瘦了一圈兒,容光黯淡,令人陡生憐意。
看到宋嘉言怎麼教小孩兒,昭文帝實在擔心自己老娘的教育水平。
宋嘉言勸慰昭文帝:「臣妾看好戚貴妃,不單是看重她性子溫柔知禮,還有一樣,戚貴妃的位分,是妃嬪中最高的。秦美人糊塗,不宜再養育皇子。臣妾則擔心天下人勢利,看輕七皇子,方想著抱給戚貴妃。麗妃與戚貴妃同是皇上潛邸中的老人兒了,麗妃受母后教誨多年,又是母后的侄女,母後偏著她些,亦是人之常情。後宮中的女人,哪個不想要個兒子?皇上放心吧,臣妾斷不會叫麗妃虧待了七皇子。」
昭文帝摟住她的肩,再道:「你放心。」
方太后笑道:「小孩子就喜歡亮的東西。倒是小九兒,真是好脾氣,好東西都叫妹妹抓了,也不惱。」
反正,顧慮都跟昭文帝說了,宋嘉言也就樂得看方太后燒香參道,與永壽道長一起供奉無量天尊。
一時間,慈寧宮內外皆是大拍馬屁的聲音。
自宋嘉言出了月子,方太后就開始生病,太醫開方子熬藥,就是不見好。宋嘉言看過那些方子,無非就是太平方,她心知肚明,方太后根本沒病。
當初,昭文帝費大力氣迎娶宋嘉言進宮,多少是顧忌到宋嘉言肚子里的孩子。龍鳳胎,在皇室中便有龍鳳呈祥之稱,天生的祥瑞。
一次生倆,饒是宋嘉言的身子也有些吃不消。好在皇家各類滋補之物應有盡有,又有太醫一天十二個時辰待命,在身體調理上自是周全。
宋嘉言笑道:「母后的心思,皇上怎麼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呢?」
昭文帝把舉薦道長的二舅舅免除一切職務,至於方太后那裡,不知昭文帝是如何安撫老娘的。反正,年前,方太后總算鳳體大安了。
總之,這是個大吉大利的上元節,錦上添花的人向來不在少數,宋嘉言收禮收到手軟。
事關朝政,宋嘉言聰明地沒有再問。只要昭文帝不禁止她差遣李睿做生意就好。
兩人說笑了一時,昭文帝便與宋嘉言說了些朝中之事:「近年來,東穆與北涼的貿易額在增大,就是西蠻,亦常在北涼購買咱們天朝的東西。」
宋嘉言恨不能日日住在慈寧宮,不肯離九皇子半步,還著宮人嬤嬤抱著公主來看望九皇子,宋嘉言落淚道:「龍鳳雙生兄妹,總會有些感應。」
宋榮望著李睿,道:「太後知道收斂,也就夠了。」昭文帝還活著,只要不是謀逆大罪,怎麼也不會將舅家弄死。但是,方太后妄奪九皇子,宋家絕不能坐視。孩子是宋嘉言生的,嫡出的皇子,皇位第一順位繼承人,若是由方太后養育,日後親疏難定。難道要宋家白白為方家作嫁衣,這是妄想!一個鄉野騙子,方家能舉薦給太后,方太后借永壽道長之口,奪了九皇子不算,還在宮內大興道場。
宋榮指了指瓜果,道:「這是你莊子上產的果子,我著人賣了一部分,余者每日有人摘了送來,給這些孩子們吃,多少是個意思。」說的是宋嘉言的私產。
宋嘉言有一筆很不錯的字,她自幼就是懸腕練習,到如今,已然是一種習慣。
「皇帝也知道是進宮前。」方太后道,「皇后是個明事理的,或是年紀小,這性子啊,還是不夠沉穩。莫不是這後宮之事還不夠她管,非巴巴地往前頭湊。宮裡,是有規矩的地方。皇后既然不懂,皇帝就該好生教導她。」
端睿公主還是老樣子,除了跟著母親戚貴妃清點嫁妝,就是帶著三個妹妹到鳳儀宮跟宋嘉言學著打理宮務。宋嘉言性子磊落,早便與昭文帝說過:「如今,她們既然叫臣妾一聲母后,能教她們的,臣妾都會教。」
戚貴妃輕嘆:「做母親的,生生與親生子分離,皇後娘娘怎會不急呢?」如今瞧著不急,不過是皇后還有後手或是時機未到罷了。她是管過宮務的,方太后如今一門心思與道長弘揚道法,宮權已經漸漸地握在皇后掌中了。方太后只以為握住宋嘉言的孩子就一切穩妥了,也太小看宋嘉言了。在宮中,孩子雖然重要,但,遠不是最重要的。
醫士無用,秦淑妃轉而想著求助永壽道長。
宋嘉言頗是明白事理,聽昭文帝安慰了她一番好話,便對昭文帝道:「母后在宮裡受那妖道矇騙,唉,不要說母后,就是臣妾素來不信佛道,這次不也病急亂投醫,信了那妖道?這事兒,與母后無甚相干。九皇子養在慈寧宮,向來無災無病,身體康健。母后是皇子的親祖母,一時不慎被妖道利用。只是,母后心裏內疚自責,難以排遣。待明兒,臣妾帶著九皇子去慈寧宮給母后請安,加以勸解。好在九皇子福大命大,並無大礙,這也是祖宗保佑。倒是有一樣,皇上可得好生查查。母後為人心軟,怎麼會信一個道士的話?到底是誰把妖道舉薦給母后的?不但矇騙了母后,還對皇子下手。看到九皇子,我就想到七皇子,當初,那孩子的病到底是怎麼回事,也當好生查一查。這樣直接將手伸到皇子身上,所謀豈是小事?」
宋嘉言提醒昭文帝道:「永壽道長說是從仙山下來的,年歲壽永不可計。不過,到底是男人,後宮里妃嬪宮女,不知多少。總是請道長來後宮,臣妾總覺著不大妥當。」
「時辰差不多了。」宋嘉言收了筆,自有宮人上前接下。
宋嘉言的心思都放在書院與女兒身上,小小的嬰孩兒,一點點長大,宋嘉言將滿腔的愛意都付諸女兒身上。偏生公主也生得嘴巧,十個月就會叫「父皇」了。
皇後娘娘生孩子,方太后得了信兒,特意到鳳儀宮坐鎮。宋嘉言在產房中喊得驚天動地,她既不喊爹又不喊娘,更不喊皇上,來來去去就是一聲「太后」。
宋嘉言面色不變,笑盈盈地道:「這又是誰跟母后說的糊塗話了。咱們女人家做些事,哪裡還要朝廷大員跟著忙活?朝中御史巴巴地瞧著,臣妾哪裡敢叫承恩侯去管書院的事兒,不然,落在御史口中又是一樁罪過。這書院花銷頗大,臣妾外頭有幾個莊子,就用莊子的出息來供應書院。不過臣妾莊子上的事兒,承恩侯幫著管一管罷了。」
宋嘉言問:「太醫怎麼說?七皇子是哪裡不妥當?」
九皇子自三月初被抱到慈寧宮,一直平平安安地養在方太後跟前。方太后雖極厭惡宋嘉言,但這是嫡出的孫子,好端端地交到她手裡,方太后並不敢有半分虧待九皇子,更不會使什麼小動作。無他,九皇子就養在慈寧宮,有半分不是,方太后就是第一嫌疑人。
太后的手,實在伸得太長了些!
一得九皇子到跟前兒,方太后的病立刻無葯自愈。
方太后逮到機會,發作一番,亦是人之常情。
李睿笑道:「是啊。」可惜沒有藉機一棍子將方家打落塵埃,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怕是方家終有一日再會生事。
說到七皇子,麗妃就是滿面笑意,贊道:「再乖巧不過的孩子。」
這個新年,有宋嘉謙帶著老婆孩子與宋嘉誡,宋家過得並不冷清。待守過子時,宋榮令大家自去歇息,自己與杜https://m.hetubook.com.com月娘回了主院。
宋嘉言坦然地說出這些話,昭文帝沉默一時:「九皇子年紀尚小,這倒不急。」
書院的事並不多,宋嘉言與宋榮說了許多小公主的趣事,宋榮聽得頗是開懷。宋嘉言與昭文帝直接在書院用過午飯,雖無山珍海味,好在菜色清香,原汁原味兒,也頗有可品之處。兩人一直在書院逗留至下晌方趕回宮中。
宋嘉言笑道:「是臣妾一心仰慕皇上,恨不能皇上每日都去看臣妾。不知為何,越是臨近產期,越是思念皇上。皇上疼愛臣妾,臣妾對皇上亦是滿心感激愛慕。不過,母后說的事,臣妾也記在心裏了。臣妾宮裡也有美人兒,不會寂寞委屈了皇上的。」
「臣妾還有事要交代皇上。」自宮人手中接過茶盅遞給昭文帝,宋嘉言笑道,「還是那句話,端睿公主的婆家,皇上已經心裡有數了。二公主、三公主,一個十五,一個十四,咱們家的女孩兒倒是不愁嫁。不過,公主嫁人可是不一樣,皇上不妨這兩年先暗中相看著帝都傑齣子弟,查看兩年,脾氣性情大致也就出來了。屆時,給公主賜婚,豈不妥當?」
昭文帝實未料到宋嘉言會說出這樣的話,再想一想老娘的顧慮,昭文帝一嘆:「皇后看著辦吧。」
宋榮連忙過去,並未行大禮,只深深一揖,道:「你們怎麼來了?」
端睿公主輕聲一嘆,笑道:「若母後有多餘的水仙,賞給兒臣兩盆,兒臣覺著,這花兒很好。」
送到大理寺一審,道長骨氣不怎麼樣,連帶著趁進宮時機給皇子下藥,之後再給皇子服用解藥的事都抖了出來。
昭文帝道:「福閩海貿,每年稅銀不過幾十萬兩,有限得很。」
昭文帝拍她掌心一記:「難怪今天要叫我一道來,原來早相中了我的銀子。」
宋嘉言的話總有一些預言性,譬如,帝后二人一回宮,換著衣裳,呂嬤嬤就在一旁回稟:「下晌淑宜宮來報,說七皇子身體不大好。奴婢奉娘娘口諭,宣了太醫院張太醫去淑宜宮看望皇子。」
宋嘉言笑眯眯地道:「因是自家人,臣妾也只在母后和皇上面前說,只要母后皇上為臣妾保密,不會有人知道的。母后的話,臣妾記得了。以後,臣妾只說給皇上一個人聽。」
昭文帝皺眉:「母后,這是沒有的事。頭一胎,產期延後也是有的,太醫都說了胎象穩健。」
「有太醫每日來診脈,並無大礙。」
宋嘉言打發宮人侍女下去,輕聲道:「若母后不嫌臣妾多嘴,二舅舅的事,臣妾跟皇上說一說。」
昭文帝自起身後就是滿目笑意,宋嘉言由宮人服侍著穿上寬鬆的衣衫,笑道:「皇上可是有什麼喜事?也與臣妾說說。」
方太后再嘆一聲:「這樣哀家也放心了。」
宋嘉言對公主們好,哪怕公主生母的位分不太高,女兒依舊是她們的指望。這些妃嬪心中,到底是感激宋嘉言的。
不想九皇子轉手將硯台遞給了妹妹,五公主高興地接了,黑葡萄一樣的眼珠轉了轉,從桌上撿了樣捲軸塞到哥哥懷裡。九皇子咧嘴笑起來,小手抓住,再不肯撒手。
說完七皇子的事,宋嘉言將一篇賬本子遞給昭文帝。
宋嘉言脾氣不大好,卻一口將此事應下,昭文帝心下鬆一口氣,笑道:「說說看。」
宋嘉言對杜月娘道:「看到他們,我才明白爹爹的苦心與難處。」子女是獨立的個體,但是,對於父母而言,孩子都是一樣的。孩子在父母面前會追逐一個公正,而父母期冀的卻是子女能彼此禮讓,維持一個家的和睦。儘管宋家最後仍是支離破碎,宋榮也已是盡了最大的努力。唯有嘆一聲造化弄人罷了。
「是這個理兒。雞骨頭裡挑刺正是他們的拿手好戲。還有一樣,皇后不可不防。」說著,往慈寧宮方向撇了撇嘴。
昭文帝心情剛好不錯,便應了宋嘉言。
宋嘉言道:「太醫尚且束手無策,道家丹方之術,只怕小孩子禁不起。」
病急亂投醫,七皇子已經被永壽道長治過了,方太后宣永壽道長進宮,竟無一人阻攔。或許,連同昭文帝都盼著神仙顯靈,救幼子一命。
方太后擔心不著自己,不要說九皇子無事,哪怕九皇子暴斃,昭文帝會與方太後生隙,卻也不至於為兒子逼死老娘。方太后擔心的,無非是方家罷了。
宋嘉言滿目驚恐,跟昭文帝道:「母后定是不知此事的。母後為人慈善,受到歹人欺騙,此時定是氣惱至極。臣妾陪著皇上去瞧瞧母后吧。」
杜月娘笑道:「娘娘心胸寬厚,是有後福的人。」
「那可好。」宋嘉言笑道,「臣妾出來,又總是不放心宮中。」
昭文帝怒道:「糊塗是出了名的!」親舅舅家,昭文帝又好個名兒,向來沒薄待過他們,結果,方家打臉的事兒是一出接一出。
把昭文帝喜得不得了,待去了方太后那裡見到九皇子,昭文帝難免道一句:「五公主已經會說話了,九皇子是做哥哥的,會叫父皇了沒?」
待昭文帝來了鳳儀宮,宋嘉言自然要說道一番:「七皇子幾次哭鬧,麗妃只以為七皇子思念生母,不令人來報于臣妾知道,小病險些耽擱成大病。唉,皇上有空去瞧瞧七皇子,孩子都瘦了。」
宋嘉言生母早逝,昭文帝特旨允許杜月娘進宮照顧宋嘉言的月子。
端睿公主笑應了:「皇祖母篤通道長,我看母后似乎不大信。」
「你們哪,少叫母后與本宮操些心,就是天大的孝敬了。」對方太后,她得委婉奉迎,若是對妃嬪亦要九曲迴腸,她這皇后做得也忒沒滋沒味兒了些!
「女人哪,相夫教子方是本分。」方太后看著昭文帝,語重心長。
昭文帝笑道:「有子熙在,他做事向來穩妥。」
「平日里瞧著像個明白的,做的事總是不著邊際。」帝王最善遷怒,昭文帝沒法子去跟老娘翻臉,就是方家,也得留一二情面。獨秦淑妃,當初哭著鬧著請妖道進宮給七皇子醫病,昭文帝難免惱怒。
「臣妾對佛道之事,向來不大信的。只是,這世間,多的是人信奉。一個山野的騙子,入得貴人眼,就能攪出這樣的風波來。皇上於此,不可不防。」宋嘉言不疾不徐道,「佛道與皇權,各有其道。但有一樣,佛道有他們各自尊奉的菩薩法王。按他們的教義,菩薩法王更在皇權之上。皇上是天之子,天下至尊之人,平日間離他們遠些,他們尚知恭敬。一旦篤信,不怕神仙生事,只怕這些人藉著神仙生事了。」當初方太后可不就是藉著永壽道長的嘴,自鳳儀宮抱走了九皇子。
昭文帝並不在意,宋嘉言這麼攛掇著想來書院,自然是有事要做的。昭文帝笑道:「嘉言有心行善,是好事。只是,你這書院再擴大規模,地方有了,來念書的孩子自然會增加。再者,書院里要請先生,還有書院本身的維護,都是支出,你銀子可夠用?」
「臣妾也只是想到哪兒說到哪兒罷了。」宋嘉言抿嘴一笑道,「偏生心裏存不住話,想到就跟皇上說了。」
宋嘉言溫聲道:「本就是臣妾分內之責。這後宮,有臣妾在,皇上不必擔心。只是皇子公主的事不比尋常,斷沒有不叫皇上知道的理。」
永壽道人對九皇子望聞問切一番,拿出兩粒藥丸,命人用溫水化開給九皇子服下。當晚,九皇子的病情就緩解許多。宋嘉言的心也落了地,當著太醫院院史的面兒訓斥道:「國家養著你們,我與皇上這樣信任你們,不想你們這樣不中用,對皇子的病症束手無策,簡直比不上道長一指。太醫院之名,不過如此!」
如今宋嘉言一朝誕下皇子公主,昭文帝更是日日探望,對母子三人的寵愛溢於言表。而且,這是由正宮皇后所生,縱使昭文帝另眼相待,誰也不敢有意見。
昭文帝大喜,皇室大喜,宋家,自然也是大喜。
昭文帝給老婆老娘哭得頭大,宮妃們聽說九皇子病得險,紛紛過來探望,連帶著皇子公主們都來了。方太后一見到乖巧可人的七皇子,頓時精神一振,道:「上次七皇子病得險,太醫不中用,還是道長醫好了七皇子。」接著就要宣永壽道長進宮來。
方太后不悅道:「皇后是後宮之主,宮中哪裡離得了她?不說別的,今兒個七皇子身子不大好,宮人報到鳳儀宮,竟找不到個做主的人!還是跑到哀家這裏,哀家做主傳了太醫進來。這幸而有哀家在,不然,萬一耽擱了七皇子的病情,可如何是好?」
永壽道長非但在宮中名聲響,正因為宮中方太后對他敬若神明,如今永壽道長又醫好九皇子的病,外面貴婦平民更當他活神仙一般。
麗妃臉上一僵,討個無趣,不再說話。
經此一事,永壽道長之名更盛。
昭文帝笑而不語。
方太后被宋嘉言說得無地自容,跟著捶胸頓足地哭:「都是我這老婆子沒用……」
不論如何,方太后總不能說是她派人往鳳儀宮打探消息。關鍵,這打探的事兒,的確不是方太后做的。
宋嘉言hetubook.com.com眉心輕擰,拉住昭文帝的手:「這些事,都是小事,宮裡有臣妾,皇上只管放心就是。臣妾要提醒皇上的另有他事。」
秦淑妃哭得淚人兒一般,眼腫如桃兒,聲音嘶啞:「臣妾只求七皇子平安,哪怕叫臣妾死在當前也心甘情願。」
宋嘉言只是將一部分心思放在了宮中,她的眼光,依舊在宮外。
昭文帝去鳳儀宮時,宋嘉言正在懸腕練字。
再乖巧不過的孩子也有生病的時候,尤其七皇子不過三歲,正是懵懵懂懂開始記事的年紀,乍離了生母,哭鬧亦是難免。
宋嘉言柔順無比:「臣妾知錯了。幸而祖宗保佑,七皇子有驚無險,不然,臣妾無地自容。」
頭一遭生產,宋嘉言這胎還算順利,午間艷陽高照時,先誕下一子,再誕下一女。昭文帝大喜過望,令人按嫡子雙倍份例大賞鳳儀宮。
昭文帝忙應了。
這兩盆花兒被秦崢養在房中,秦老尚書一聲長嘆,宋嘉言在後宮清清楚楚地說出她不信秦淑妃的話來,秦淑妃的日子已是艱難,偏生宋嘉言又賞了水仙給秦崢……而且,宋嘉言賞得正大光明,昭文帝面前也說了:「臣妾不喜淑妃,與秦家無甚關係。這花兒,也是安一安秦家的心。」
宋嘉言不但人爭氣,肚皮也爭氣,昭文帝對宋榮更是另眼相待,賞了爵位后,此次非但賞了鳳儀宮,連宋家也賞賜了一番。宋榮笑道:「只要皇上與皇后一切順遂,就是臣一家子的福氣。」
「母后是皇上生母,尊榮已極,想抱孫子養活也好,其他的也罷,不放心的難道是她老人家自己嗎?母后所擔憂者,無非承恩公府罷了。」方太后的那些小心思,宋嘉言一清二楚,也根本沒給方太后留面子,直接同昭文帝道,「臣妾聽說承恩公府里有幾個與九皇子相仿的孩子,何不一併抱到宮裡養活。日後大了給九皇子做個臂膀,打小兒處出來的感情,自然不一樣。承恩公府,是母后的娘家。母后應該喜歡九皇子與承恩公府的後人親近的。」
永壽道長事發,方太后頗是無地自容。
「與其叫這些散碎商人去貿易,不如在國中選忠心可靠的大商家,由幾家大商家專門進行邊境貿易。」宋嘉言道,「這樣,一來可以控制貿易規模。二則,稅收上肯定也便宜些。三則,北涼那邊的東西控制好了,縱使西蠻向北涼購買貨品,北涼總要先顧自己,自己吃剩下的,賣一些給西蠻。若是北涼自己都不充裕,拿什麼去賣給西蠻呢?」
宋嘉言道:「做什麼事沒風險呢?李睿跟了我多年,他的才幹臣妾還是知曉的。海上雖是多風險,想當初漢武之時遣張騫出使西域,亦不過一行馬隊而已。若無遠見卓識之輩,焉有漢武盛世?」
不料,永壽道長前腳進宮,後腳道觀被抄沒。裏面搜出的東西就不必提了,小小的一座道觀,連地宮都有。地宮珍藏的不是別的,竟是幾個姿色各有千秋的女孩兒。再一查,還是被拐騙的女孩兒。
方太后直接跟昭文帝說了由麗妃撫育七皇子之事,說到七皇子,方太后又回憶了一遍早死的五皇子,淚眼模糊地要麗妃撫養七皇子。
昭文帝道:「未免大材小用。」
宋嘉言問:「太後過去了嗎?」
見兩人過來請安,方太后臉色很不好。昭文帝這點擔當總是有的,笑道:「今日沒事,朕就帶著皇后出宮轉了轉。」
宋嘉言足足坐了兩個月的月子,將身子完全養好,方出了鳳儀宮。只是,宋嘉言未料到,方太后的手段來得這麼快這麼狠!
連宋榮這等素來不信鬼神的人都在老太太院兒里的菩薩面前上了兩炷香,只求上蒼保佑,讓宋嘉言早些平安誕下皇子公主才好。
「皇上覺著小孩子不懂?」反正鳳儀宮她最大,宋嘉言奶水充足,哺乳了公主一回,才命奶母抱下去好生安置,笑道,「小孩子慢慢兒都會懂的。養孩子,哪兒能都是宮人嬤嬤看著,她們能有什麼見識?無非就是不使皇子公主冷著餓著罷了。余者人情道理,聰明伶俐,她們可教不出來。臣妾小時候,就是臣妾父親給臣妾啟蒙。」
「那一會兒臣妾差人將銀子給娘娘送過去。」
宋嘉言溫溫一笑道:「既然皇上允了,臣妾就去跟母后提一句。」
宋嘉言非但親口擇清了方太后,每日帶著公主妃嬪們侍疾,又安慰了方太后無數好話:「母后是九皇子的親祖母,為妖道所騙罷了。母后不必傷心,皇上定會嚴查此事。這事,與母后並不相干。就是舉薦妖道的二舅舅家,說不定也是為妖道所騙。」舉薦永壽道長的不是別人,正是方太后的二弟。方太後有一兄兩弟一妹,承恩公府不爭氣,方太后的二弟一家就常進宮請安,討方太后歡喜。
昭文帝不以為然,道:「書院,是皇後進宮之前的事兒了。」他娶宋嘉言為後,看中的正是宋嘉言豁達的性子。
昭文帝敲了敲她額角一際,愛憐一笑道:「悄悄地說給朕聽。」
昭文帝輕斥:「別胡說。」
鳳儀宮的女官去慈寧宮說明此事時,方太后一時也蒙了。
臨近新年,朝中忙,後宮同樣不清閑。
宋嘉言笑對昭文帝道:「臣妾進宮兩眼一抹黑,也不能事事去麻煩母后。這法子也是跟皇上學的,臣妾聽說戶部便有各官員的履歷職能記錄。宮裡不比朝中人事複雜,不過,大同小異,都是這個理。現在臣妾身子還便宜,待生產後不方便時,還是要由母后總攬,戚貴妃是個細心的人,再有公主們也大了。臣妾像公主們這個年紀在家時也已經學著理家了,正好趁這個機會,也叫二公主、三公主跟著端睿公主、戚貴妃學一學宮務。以後自己當家做主,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道士救人,無一不是丹方葯術。
宋嘉言笑著扶起宋榮:「我跟老爺來書院看看,許久不來,我還怪挂念的。」
方太后這才不再說什麼,道:「皇後年輕不知事,怎麼皇帝也陪著她胡鬧?以後萬不可如此了。」
方太后從未料到,她會栽到活神仙永壽道長身上。
不要以為書院的開支會少,讀書向來費銀子,何況,書院里免費供應中飯,每年花銷都是一筆不少的銀子。而且,隨著書院規模擴大,用銀子的地方只會越來越多。雖然日後這些念書的銀子會有一部分迴流,不過,這是需要時間的。
要宋嘉言說,上一次方太后張羅著給她算八字折戟清風道長,方家竟然會再薦道長進宮給方太后使喚,宋嘉言都不知道這家人的腦袋是怎麼生的,怎麼就不能長些記性?
方太後為了顯示對九皇子的看重,親自跟昭文帝說要大辦九皇子與公主的抓周宴。方太后笑道:「小九兒、小五生的日子好,非但與皇后同一日的生辰,又是上元節,本就是普天同慶的日子。這抓周宴,就在哀家宮裡辦,好生熱鬧熱鬧。」
宋榮笑道:「你的銀子,你看著用。如今嫁了人,行事要有商有量方好。」
昭文帝簡單翻了翻,宋嘉言笑道:「是書院的賬。」
宋嘉言的膽量、氣魄、胸懷,樣樣與閨中女子大不同,昭文帝喜歡來鳳儀宮,自然不是為了宋嘉言的容貌。他喜歡鳳儀宮,是因為他說的話,宋嘉言能聽得懂。宋嘉言聽得懂,卻從不藉此謀利,光明磊落,更勝君子。
「先時秦美人有心挑撥,怕是母后都受了她的矇騙。」宋嘉言微微一笑道,「臣妾在外有處莊子,如今莊子出息的銀兩,正好供著書院的運作。爹爹是在戶部當過差的,每日的賬,爹爹都命人細細地做,然後叫他們每月都把賬送到宮裡。三年的時間,于臣妾是一筆銀子的支出,于那些念書的孩子,或許生命從此就不一樣了。皇上以仁德治天下,也是叫他們知曉皇上的恩德。臣妾想了許久,這事兒若是我打頭兒,反是不美,倒是好叫母后應個名兒。妖道的事,朝臣們為何對方家死咬著不放?說到底,心裏對母后多少是有些不恭敬的。如今,把書院的事兒叫母后牽頭兒,這美名就是母后的了。以後,天下人談論起母后,少不得說一句慈恩天下。」
方太后對此頗有微詞,對昭文帝、宋嘉言道:「皇后是個賢惠人,皇帝廣施雨露,方是社稷之福。」
臨近新年時,宋嘉言已是產期將近。
宋嘉語聽聞書院的事,在慈寧宮請安時就問了:「若娘娘不嫌棄,臣妾也有些積蓄,既是做善事,臣妾只當是給八皇子積福。」
兩人一併去瞧了回熟睡的皇子、公主,昭文帝方說起書院的事。宋嘉言端著溫茶呷一口,道:「皇上是從哪兒聽說的?」
方太后眼睛微微濕潤,握住宋嘉言的手道:「好孩子,方家不是什麼有能耐的人家兒,家族亦無傑齣子弟,不過是瞧著哀家的面子,大家敬他們一敬。若說仗著哀家占些便宜或是跋扈些,是有的。若說謀害皇子,哀家是萬不能信的。他們,也斷不敢有此心。」
端睿公主年紀大了,公主府已經建好,按昭文帝的意思,明年公主出嫁,嫁妝之類自然和圖書要備好。公主成親,多少銀子多少產業多少陪嫁是有定例的。而且,端睿公主是昭文帝長女,又深受帝寵,昭文帝自然想多給女兒些陪嫁。
呂嬤嬤道:「是。」
反正在方太後面前過了明路,宋嘉言就放開手去做了。有景惠長公主在宗室的號召力,書院頗是籌集了一筆銀兩。宋嘉言賬目磊落,每月都會公開書院的捐資與花費賬冊,便是御史也說不出二話來。
昭文帝笑道:「是該好生慶賀一番。」宋嘉言自進宮以來,識大體,有手段,把後宮打理得井井有條。且又有九皇子之事,宋嘉言沒有死纏爛打地抓著方家不放。這對至尊母子投桃報李,自然要給宋嘉言臉面。
宋嘉言拿著一件鑲珠嵌玉的硯台遞給九皇子,九皇子伸出小手接了,內侍官大喜,唱道:「九皇子抓了硯台一方。」
宋嘉言在宮裡,總不能親自打點庄鋪,宋榮反正沒事,就一併代勞了。其實,宋榮也只是做個總攬罷了,真叫一國國丈去管莊園,著實大材小用了。
梁嬤嬤、呂嬤嬤連忙上前攙扶,急命道:「皇後娘娘要生了,快傳太醫、產婆!」
若只是被騙些香火錢也就罷了,關鍵還危害到了皇子。而且,不是尋常的皇子,是嫡出皇子。方太后這回是真病了。
當天,秦淑妃被以「私竊鳳儀宮」之罪,直接降為秦美人,遷居冷梅殿。宋嘉言直接命人將七皇子送至戚貴妃處撫育。
昭文帝沉聲道:「你莫多想,放心。」
沒皇后的時候,哪怕戚貴妃的長福宮,也不是沒人打探。戚貴妃以貴妃之位,名不正言不順,不好發作。但此事落在宋嘉言的手裡,她發作得理所當然、恰到其處。
「臣妾曾經說過,想著與皇上一道去書院走走,好叫書院中的孩子們知道『君恩深重』。」宋嘉言笑盈盈地望著昭文帝,「皇上何時有空,陪臣妾去書院好不好?」
宋榮望著杜月娘恬靜的臉孔,杜月娘道:「最艱難的時候,娘娘都熬過去了。」
之後,兩人又去了慈寧宮。
昭文帝簡直發愁。
昭文帝微微一笑,俯身將九皇子抱起來,把捲軸打開來,竟是一幅精作的江山堪輿圖。宋嘉言微驚,望向昭文帝,昭文帝回之一笑。
宋嘉言笑道:「母后、皇上疼臣妾,那臣妾就卻之不恭了。」
「孩子的事,與大人不相干。只是,七皇子若抱到鳳儀宮,總會有有心人挑撥。母後年紀也大了,不好勞煩母后。這後宮,最妥當的莫過於戚貴妃,臣妾看,她就很好。」宋嘉言這樣安排七皇子,將自己的嫌疑都擇個一乾二淨。
景惠長公主擺擺手,笑道:「若信不過皇后,臣妹根本就不會摻和這些事。」誰還會去查皇后的賬?
杜月娘柔聲道:「侯爺放心吧,娘娘肯定會順利的。」
看端睿公主似有心事,宋嘉言卻沒有多問,笑道:「母后這裏多的是,本也準備送你們的。」
宋嘉言笑吟吟地看昭文帝一眼,笑道:「跟皇上做夫妻,美貌又不似別人出眾,若智慧再有所欠缺,就當有人懷疑皇上的眼光了。」
宋嘉言私下對端睿公主道:「公主是皇上的長女,且你們年輕女孩兒,水蔥一樣的年紀,佛道之事,不可多沾。但凡道長進宮,公主看著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些,能勸就勸著她們,少在道長跟前湊。」
宋嘉言笑道:「母后少時的院子里有許多花木,自春到秋,各有景緻,唯冬天萬木皆凋,無景可賞。母后常會去外頭買了水仙根來養,水仙好養活,香氣也好,養在室內,既熏了屋子又養眼。就是送給朋友,自己養的東西,心意也不一樣。」
「宮中有母后在,不必擔心。」
「皇子五歲啟蒙,就要送到皇子所了。」
「那就好。」
昭文帝心下有些內疚,他與宋榮君臣多年,自知宋榮有抱負。只是,外戚不能涉政,宋榮被賜爵之後,只能于朝中任一閑差,著實浪費了大好才華。
永壽道長既然能被方家收買,自然能被別家收買。
方太后把九皇子抱到膝前,不過兩樣私心:一是想著把九皇子養熟,日後總有她老人家的好處;二則,就是為了叫宋嘉言收斂些,拿著九皇子威懾宋嘉言。
宋嘉言忙對昭文帝道:「臣妾這就去淑宜宮瞧瞧七皇子去,皇上要一起嗎?」
「是啊,咱們自己的家。」昭文帝感嘆。
一日,宋嘉言對昭文帝道:「書院的事不知如何了?」
宋嘉言捏著銀匙柄,不緊不慢地攪著碗中溫熱的杏仁茶,垂眸未語。
昭文帝自己答應了將七皇子給麗妃撫育,如今自然說不出別的話來。
麗妃笑道:「看皇後娘娘這話說的,咱們也是一番善意。」
秦家與宋家本已絕交,宋嘉言做了皇后,忽然賞下兩盆水仙花兒。
昭文帝微微點頭:「後宮交到你手上,朕放心。」關鍵,宋嘉言的品性,昭文帝信得過。
昭文帝道:「你說。」
或是尖利,或是凄慘,方太后在外聽得是心驚肉跳。若是宋嘉言有個萬一,滿宮的人還不得想偏啊。
倒是宋嘉言對昭文帝道:「別的事臣妾不懂,臣妾父親正當壯年,皇上雖為臣妾父親惋惜,只是朝中事自有規矩,皇上切不可為臣妾父親例外。臣妾父親狀元出身,才學自然是好的。臣妾如今進宮,書院的人就有些顧不上了。以往多是杜君打理,今年是大比之年,杜君難免要下場一試,總不好耽擱了他的前程。樹人書院是臣妾一手建起來的,臣妾父親是讀書人,別的幹不了,打理打理書院的事,還是沒問題的。」
宋嘉言道:「先時我在附近買了塊地,原本想蓋別院,一直沒動土。還有先時燒去的別院,地方也不小。我想著,不如開工再建幾所房子。」
方太后對於白賺美名兒的事,自然是來者不拒。
上元節,昭文帝自然要歇在鳳儀宮。且宋嘉言就是上元節的生辰,剛嫁進宮的第一個千秋,原要好生慶祝。
昭文帝笑道:「母后始終覺著不大妥當,眼下,孩子最重要。」
宋嘉言以為第一個動的會是宋嘉語,不想,更加耐不住性子的人竟是秦淑妃。
昭文帝哪裡還有上朝的心。
「母后喜歡水仙?」端睿公主是個細心人,自然留意到鳳儀宮比比皆是水仙花。比起內務府進的花,並不算精細,亭亭的綠莖,潔白的花苞,倒也有幾分雅緻。
轉眼,上元節已到。
「臣妾是擔心別人多嘴,說臣妾與商人爭利之類,先跟皇上說一聲。」宋嘉言笑吟吟地道,「無農不穩,無商不富。天下巨利之事,自當收歸國家的,如鹽鐵茶之利。皇上若是想增加國庫收入,福閩的海貿來往,不可小覷。」
宋嘉言溫聲道:「朝中事,臣妾並不大懂。不過,此事若是不處置,斷然不妥。要說方家,榮辱皆來自皇上。母后看重的,也不是方家做多大的官有多高的爵,無非是方家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母后是個明理的人,方家的處置,輕了重了的,母后不會說什麼。皇上好生勸慰母後幾句,叫母後知道,心中並沒有遠了舅舅家,母后斷沒有不放心的。」
「這是兩碼事。別的我不清楚,不過,邊境買賣的事臣妾是知道的,臣妾初時不過一處小鋪子,每年也要往朝廷交上千銀子的稅,何況那些大商家?至於邊境貿易,哪怕稅賦再少,也不該取締。北涼如今與西蠻、東穆兩面討好,若是禁了與北涼貿易,可不就是將北涼推到了西蠻那邊兒去了?」
自宋嘉言入主鳳儀宮,景惠長公主便時常往宮裡走動,自然知曉宋嘉言辦書院的事。景惠長公主眼力從來不缺,眼光更是不差,笑道:「臣妹別的沒有,銀子從來不缺。書院的事我不懂,不過,既是積德行善之事,總比燒香拜佛強。」拜太后所賜,現在寺廟道觀的香火冷清至極,景惠長公主笑道,「皇後娘娘不棄,臣妹也出一份銀子。」
昭文帝沉吟半晌,問宋嘉言:「海上風險頗大。」
因宋嘉言產期已過,如今時刻待產,千秋節並未大辦。
宋嘉言忙令人去太醫院傳喚太醫,這邊問麗妃宮的宮人:「七皇子打什麼時候不好的?都有什麼癥候?」
「臣妾是擔心九皇子,母后想帶孫子,人老了,年紀在這兒呢。皇上多叮囑嬤嬤宮人用心才好。臣妾不大會婉轉說話,若直來直去,倒顯著對母后不放心似的,叫母后心裏多尋思,不大妥當。」
昭文帝一笑,終於道:「這樣也好。」
見好就收方是上策,她在昭文帝心中的分量,遠不比方太后。
宋嘉言實在煩了方太后老套的手段,轉而與景惠長公主說起書院的事情來。
說著話,宋嘉言忽而撲哧樂了。
宋嘉言便不再說什麼了。
宋嘉言笑道:「臣妾不過給皇上提個醒兒罷了。想來母后是覺著不放心娘家,方有此舉。九皇子是臣妾生的不假,但更是皇上的兒子,母后的孫子。放到哪兒養,臣妾都放心。臣妾看過許多史書,卻不信那些事會發生在咱們兒子身上。」宋嘉言道,「縱使發生,九皇子是皇上親自抱走的,是母后和圖書親口要的,臣妾無能為力。」
宋嘉言淡淡地笑道:「德妃有這心就好。」
宋嘉言一嗔:「事妥不妥當先兩說,臣妾只是不知母后是聽誰嚼的舌根。皇上,這事,臣妾連景惠皇妹都叮囑了不許外傳,怕的就是以訛傳訛傳出些是非來。如今此事,我鳳儀宮不過略提了提,就能有人報到母后耳邊去,不知是誰的嘴巴這樣快?自古有雲: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機事不密則害成。」宋嘉言笑意轉冷,「現在有人敢私竊鳳儀宮,將來是不是敢探聽昭德殿、御書房了?這後宮,再不整頓,是不成了!」
昭文帝笑道:「母后的話,朕記下了。」
宋嘉言溫聲道:「臣妾明白。」
送走端睿公主,梁嬤嬤捧了盞杏仁茶過來,道:「這兩日,聽說德妃常帶著八皇子去太後宮里請安。」
昭文帝輕輕地嘆了口氣,問:「七皇子那裡可好?」
宋嘉言笑道:「就是怕有什麼急事,叫母後跟著擔心,就是我們的不是了。」接著,宋嘉言轉變了話題,「皇上知道以往李睿為我打理生意的事嗎?」
方太后臉色不大痛快,道:「皇后一國之母,愛慕之類的話,叫外頭命婦聽到,要笑話皇后不莊重了。」
宋嘉言遲遲不生,太醫已經駐紮鳳儀宮時時待命。方太后直接懷疑到了別處,跟兒子打聽:「當時在宮外,無憑無證的,你好生算一算,別叫人矇騙了才好。皇后之子,可是嫡子,將來承繼江山社稷,血統之事,不容混淆!」
方太后道:「朱雀門嫁進來的中宮皇后,自然底氣足。你把七皇子養育好了,這些酸話少說。」對付宋嘉言,她都覺著吃力,何況麗妃。若真給宋嘉言抓到把柄,秦美人就是前車之鑒。宋嘉言不出手便罷,出手就是要命的。
反正藉此機會,九皇子回到了她的身邊,連帶著九皇子身邊由方太后安排的宮女嬤嬤,宋嘉言也均換成了自己的人。
宋嘉言打太極,笑道:「母后這麼說,臣妾倒沒主意了。不如問一問皇上,看皇上的意思吧。」
昭文帝哈哈大笑,攬住宋嘉言的肩頭,眼中滿是笑意閃爍:「誰說的?在朕心裏,沒人比得上你。」若說美人兒,肥環瘦燕,昭文帝不知見了多少。倒是宋嘉言這樣的女人,是昭文帝平生僅見。宮外時宋嘉言頗是剛烈,入宮后好轉許多。
昭文帝道:「朕會著三司細查的。」
宋嘉言道:「每日都遣了太醫過去給七皇子請脈,太醫說七皇子身子不錯,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妥。淑妃倒是來哭過幾場,說的是她當初求太后將那妖道請進宮給七皇子行醫就葯之事,悔恨不已。臣妾安慰了她幾句,讓她回淑宜宮好生照顧七皇子。」
見兒子心煩意亂的,方太后嘆口氣,道:「早就看著不是個太平人,這麼多妃嬪生孩子,單她這樣的磨人。」
宋嘉言笑道:「不是這個意思。正因為是本宮打頭兒,賬目才更要弄得清楚,不然,別的不說,朝臣那裡就夠熱鬧的。莫要善事沒做成,倒惹得一身腥。」
宋嘉言一想便知:「臣妾聽說,西蠻多是以草原為主,西蠻人擅牧馬放羊,對於耕種並不精通。他們的生活用品,就是一口鐵鍋都是從咱們東穆換回去的。臣妾倒是有個法子,以往臣妾的鋪子也做過西蠻、北涼的生意,不瞞皇上,初時為了得到更廉價的貨品,李睿他們曾直接去西蠻、北涼境內交易。臣妾一家如此,想來別的做邊境貿易的商家也是如此。若是想禁邊境貿易,那些賴以活口的商人怕是失了生路。若依臣妾的淺見,邊境貿易之事,非常時期,當用非常之法。」
宋嘉言溫聲道:「母后想多了,皇上與臣妾斷不會這樣想的。」
宋嘉言笑意轉淡:「本宮是自宮外嫁進來的,有些事啊,宮裡宮外一個理兒。譬如在家時,家中主母拿銀子行善,斷沒有姨娘們跟在一處摻和的。」
「依你說,方家如何處置妥當?」昭文帝忽然問宋嘉言。
經了九皇子之事,方太后倒不再嚷嚷著養皇子了。不過,偶爾老人家寂寞,留孫子在慈寧宮小住幾日,聊解寂寥,人之常情。
打探消息,在後宮簡直算不上事兒,卻也是天大的事兒。
晚間自慈寧宮回了鳳儀宮,宋嘉言便將方太后的顧慮一五一十地對昭文帝說了:「老人家就這點兒心思了,方家,就是看著母后與皇上的面子,也得給他們留一絲體面。母后姓方,卻是皇家的媳婦。將心比心,將來臣妾做了祖母,對娘家再親近,也越不過親孫子去。何況,母后先時抱了小九兒過去,就是為了讓小九兒與方家親近,並不圖別的。妖道的事,母后一樣是受了矇騙。至於方家,能留一絲情面就留一絲情面吧,只當孝順母后了。」
「是要拉朕入夥不成?」
宋嘉言此話一出,便是昭文帝也挑不出半分不是來。
昭文帝讚許一笑道:「要朕說,朕的皇后便是遠見卓識之人。」船隊是宋嘉言的,人手也是宋嘉言的,有了榮譽,卻是屬於國家的。在佔便宜永遠不嫌多這方面,昭文帝方太後母子完全如出一轍。
宋嘉言是嫡母,更不能小氣。
昭文帝怎會看不破宋嘉言的心思,笑道:「皇後有些私產不算什麼。」
昭文帝溫聲道:「你想得周全。」
宋嘉言淺笑道:「母后凡夫俗子一個,沒有仙緣。」
說著,宋嘉言嘆口氣:「只是,母后深通道長,臣妾不好說這話。不如皇上私下提醒母后一句。」
宋嘉言別開臉,眼睛流下淚來。
「臣妾是想著,九皇子跟著母后聽道長弘揚道法,說不定學的第一句話不是『父皇、母后、皇祖母』,而是『無量天尊』呢。」
端睿公主向母親道:「皇後娘娘真是個怪人,看九皇子送到慈寧宮,皇後娘娘竟然半點兒不急。」真是個穩得住的。
這個上元節格外熱鬧,本就是重大節日,且正逢宋嘉言千秋與九皇子、五公主的抓周禮。宗室皇親朝臣誥命,自然人人湊趣。
宋嘉言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脊背,柔聲道:「皇上放心吧,臣妾會把小九兒養得健健康康的。他們有皇上的福氣罩著、保佑著,肯定會平安的。」
端睿公主道了謝,又說了幾句話,便告辭了。
秦淑妃低眉順眼地應了聲是。
昭文帝嚇一跳,宋嘉言緊緊地握著昭文帝的手:「皇上,皇上……」宋嘉言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順著腿流下來,強自鎮定,道,「皇上去上朝吧……」
「皇後繼續練吧。」
宋嘉言笑謙道:「這算什麼眼光?國家大事複雜許多,臣妾只是拿著尋常人家的事兒往上套罷了。一國有如一家,東穆、西蠻、北涼,這就好比三戶相鄰人家兒。東鄰西鄰關係僵,北鄰正藉此得利,這裏頭具體的事啊,皇上還是聽大臣們細細參詳。臣妾這些許小見識,難登大雅之堂。」
已是深秋,天有些冷了,不過,今日天氣不差,頭晌日頭足。老槐樹下置著桌椅,大家便一併在老槐樹下坐了,自有書童捧上時令鮮果。
宋嘉言笑道:「待本宮把書院的賬給皇妹看看,皇妹再說拿銀子的事。」
公主已經抓了無數東西,皇子還是兩手空空,內侍官看著都要急死了。
不知方太后從何處找了個道士來,說是太后鳳體違和,乃是星象不利,需有大福大貴八字貴重的人入住慈寧宮,太后的病方能好。
宋嘉言是個很特別的人,不論宮中人如何篤信永壽道長,宋嘉言從來不會接近永壽道長。直至九皇子一場暴病。
待宋嘉言回了鳳儀宮打理事務,麗妃留在方太后這裏奉承,不禁低聲抱怨:「也忒輕狂了些。」
方太后對此卻是意見不小,淡淡道:「後宮之中,也並非只有戚貴妃一個妥當周全人。」說著,瞧麗妃一眼,「要哀家說,麗妃也不錯,皇后覺得呢?」麗妃這把年紀,想再自己生一個是千難萬難了。如今,秦美人被宋嘉言打落塵埃,七皇子年紀小,若是抱給麗妃,別的不說,起碼麗妃日後有個倚靠。麗妃是親侄女,有這個機會,方太后自然要為侄女爭取。
不待宋嘉言親自去對方太后說此事,方太后已私下與兒子好一通抱怨,道:「皇后一國之母,掌管宮務也就夠了。什麼書院之事,不成個樣子。哀家聽說,皇后還要算景惠一份……如今,皇子、公主都小,把哀家的孫子孫女都養得平平安安,比什麼書院都強!自己家的孩子還顧不過來呢,倒是操心外頭的事兒!女人,一國之母,首以貞靜為要。」
宋嘉言入主鳳儀宮的第一件事就是整理鳳儀宮上上下下宮女內侍的檔案,各人的家庭出身、入宮時間、入宮后在哪個宮哪個殿當差、什麼品階、宮內有何親朋好友,一一記錄在案。
「還好。」宋嘉言靠在昭文帝肩上,柔聲道,「這是咱們的家,自己家裡的事,就是累一些,臣妾也是高興的。」
永壽道長是外男,無諭不得進宮。秦淑妃便求到了鳳儀宮。
昭文帝笑道:「知道了。」昭文帝拉住宋嘉言的手,笑問,「宮裡事務多,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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