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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記

作者:石頭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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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冊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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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昭文帝一提永壽道長,方太后終於閉嘴了。
昭文帝溫聲道:「母后想多了。方家實在不爭氣,連帶母后的名聲也被他們連累了。母后慈恩天下,朕一想到他們拖累了母后,就很替母后傷心。若非方家舉薦妖道,何至於如今天下人都誤會了母后呢?」
杜月娘都這樣了,方太后只得不陰不陽地來一句:「既然身上不好,請假便是,少了你的請安,哀家也不是就不安了。哀家不是那等刻薄人。」打發杜月娘走了。
五兒眨巴眨巴水潤潤的大眼睛說:「誰知道母后是不是在哄我啊!」
景惠長公主正色道:「娘娘但有吩咐,不必客氣,這也不是客氣的時候。」景惠長公主將寶押在宋嘉言身上,肯為宋嘉言出頭做槍使,自然不僅僅是因為她與方太後有殺女之仇。更重要的是,宋嘉言本身頗具才幹,而宋家,也不是好惹的。不然,當初永壽道長是如何被人揭露,景惠長公主不信這裏面沒有宋家的原因。宋家有實力,宋嘉言有親生的皇子,景惠長公主有什麼理由不與宋嘉言親近呢?
宋嘉言向來如此,不動則已,一下手就能要人半條命。
宋嘉言細心地問起端睿公主婚後的生活,按東穆規矩,駙馬自有府第,若是兩人感情好,住在公主府也無不可。至於傳說中公主行房需宣召駙馬之事,完全是子虛烏有,早在幾百年前就廢除了。
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方太后的肺險些叫宋嘉言給頂出來,冷臉道:「那皇后何必出宮,哀家也擔不起逼迫皇后出宮的罪名。」
宋嘉言微微點頭:「你也珍重。」
方太后對兒子有幾分了解,道:「白龍魚服的,皇帝萬乘之尊,少出宮的好。若因著去探望皇后被逆黨有了可乘之機,皇后也會心下難安。」
端睿公主笑道:「母后不說,我也要厚著臉皮開口留宿的。公主府事務不多,乍一離了宮,真有些想念。」
端睿公主愉快極了,笑道:「母后只管吩咐,兒臣十分願意。」
端睿公主自然事事妥當,不用說端睿公主的為人性情,只憑端睿公主的身份,戚國公府也不敢得罪於她。就是公主府的下人奴婢,端睿公主也壓得住。
吃過飯又說了會兒話,宋嘉言便打發宮人帶著兩個孩子午睡去了,五兒還不想去,生怕一會兒昭文帝會走。
宋嘉言一路送昭文帝到山腳,自己方折返回老梅庵。
宋嘉言道:「皇上不要生臣妾的氣才好。上回,臣妾也不只是訓斥了承恩公夫人,連帶著景淑、景賢兩位公主,該說的話,臣妾也沒客氣。臣妾也不是針對誰,誥命中還有臣妾的姨母,不是照樣罰俸?訓斥她們,並非是要給她們難堪,是叫她們明白是非。」
宋榮溫聲道:「不必擔心,待往宮裡遞了請假摺子,你就安心在家裡養胎,不要再出門。」
當然,方太后也不是沒有還擊之力,小郡主來慈寧宮請安時,笑對方太后道:「皇祖母莫擔心,身正不怕影斜,只要三司公正,定能還舅公家一個清白。只是,就怕三司被有心人利用,非但舅公家清白被污,就是皇祖母……」將話一頓,小郡主憂愁地嘆了口氣。
自古英雄愛美人,出色的女人,難道會希冀一個平庸的男人?
宋嘉言笑著將昭文帝迎進屋內,又吩咐宮人將孩子們找回來,宋嘉言笑道:「臣妾也不知道皇上過來,五兒和小九兒出去玩兒了。」
「那就好。」方太后不是什麼聰明人,宋嘉言落了她的面子,她不可能不找回來。索性先下手為強,堵了太后的嘴。
宋嘉言笑道:「委屈皇妹為本宮出頭兒。」
昭文帝笑問:「若叫人來通傳,朕擔心你又不得安生,索性直接來了。他們去哪兒了?」
宋嘉言笑道:「母后高興還來不及,怎會推辭?倒是有一樣公主說得是,先時你未大婚,這樣的事,不好叫你們操勞。你如今是大人了,母后也不與你客氣,以後怕是還有事要勞煩你。」有共同的利益,自然是共同的朋友。皇后的身份給了宋嘉言很大的方便,何況,宋嘉言從來不是吃獨食的性子。
九皇子白妹妹一眼:「就你聰明,話癆。」
宋嘉言義不容辭,道:「原是臣妾分內之責。」
宋嘉言素來耳聰目明,方太后都聞了風聲,宋嘉言沒理由不知道。她並不是裝聾作啞的性子,對昭文帝道:「這要如何證明清白,皇上給臣妾想個法子?或是皇上遲疑五兒、小九的血脈,不妨滴血驗親。」
宋嘉言笑著起身:「反正你是要在宮裡住幾日的,陪母后說了半晌的話,怕是太后也盼著你的,你去慈寧宮看看太后和你母妃吧。那些瑣碎之事,待明日再說不遲。」
宋嘉言令宮人將皇子、公主抱出來給李睿看,李睿笑道:「皇子像娘娘。」小小嬰兒,已經有一雙沉靜的眼睛。相比于活潑好動的妹妹,的確更肖似母親。
方太后嚇一跳,令人宣了太醫,一診脈,杜月娘有身孕了和_圖_書。只是,受了驚嚇,胎象不大穩。
宋嘉言一字一句道:「信不過!」
昭文帝匆匆趕到鳳儀宮。「嘉言,事情還未到此地步。」昭文帝如此勸宋嘉言,「太後年紀大了,老人家,難免脾氣古怪。」
宋嘉言還下了一道諭給子爵府,大意是,她嫁給皇上為後,紀家就是皇家正經的姻親之家。她的外家,也就是皇上的外家。所謂,雷霆雨露皆為君恩。為人臣者,唯知忠心而已。
「絕不可能!」昭文帝冷聲道,「皇后的品性,朕信得過!」宋嘉言不只是皇后,她還是皇子、公主的生母,昭文帝但凡露出半分猶豫,母子三人性命難保!
李睿心下憂慮,意有所指道:「娘娘所見的李睿,是刻意在娘娘面前表現出最優秀一面的李睿。娘娘所沒能看到的,也有許多卑鄙難堪之處。只是,小臣擔心娘娘嫌棄,不敢表露罷了。」他這一走,真正能為宋嘉言打算的,就只有宋榮了。
在許多方面,昭文帝算不得合格。但在做皇帝方面,昭文帝還是非常合格的,首要的表現是,昭文帝是個善於納諫且有心胸的人。
方太后心下彆扭,又不知該如何阻了兒子去西山,一想到兒子要去山上看宋嘉言,連飯都吃著不香了。
太醫是治不了方太后的病的。
「皇上一清二楚。」宋嘉言揉揉眉心,眼中露出一絲倦意,「皇上不必勸臣妾,先時永壽道長之事,臣妾有沒有忍,有沒有讓?太后依舊如此。太后是皇上的母親,皇上以孝治天下,怎能忤逆太后呢?皇上顧念我們夫妻之情,讓兒女伴在臣妾身邊,臣妾就滿足了。」
昭文帝道:「朕是擔心你們。現在流言紛紛,你乍一出宮,若有意外怎麼辦?」
宋嘉言眼睛微濕,嘆道:「有皇上這句話,臣妾也沒白跟皇上一場。」
得此良機,方太后怎肯輕易放過,待宋嘉言帶著妃嬪們請安時意有所指道:「你們都是皇帝的女人,宮裡就是你們的家,宮外那些事,該忘的就都忘了吧。如今每月允許椒房請安,已是皇帝寬仁,人啊,惜福方有後福。」
昭文帝笑著攬住宋嘉言的肩,低聲道:「過些天,朕親自接你回宮。」
守著兩個「成精」的孩子,宋嘉言的生活沒有半分寂寞。
九皇子張嘴就咬了五兒的胖手指一下子,五兒哇哇叫痛,忙收手回來,接著就被九皇子先下手為強地撲倒在地。
「也不知娘娘在山上可好?」宋嘉言出宮后,見娘家人無比方便,但是,宋家也不好總是去老梅庵。杜月娘很有些記掛宋嘉言。不只是出於她同宋嘉言的交情,還有一樣,宋嘉言如今身為皇后,進一步則是萬人之上、富貴雙全,退一步則是萬丈深淵、家破人亡。連著宋家,亦是如此。
景淑長公主的女兒先時賜婚五皇子,雖然未曾大婚五皇子就死了,不過,景淑長公主本就是要與麗妃一系聯姻的。景賢長公主于宗室中不顯,牆頭草的代表人物。至於仁德親王妃、小郡主、承恩公夫人,更是與宋嘉言早有嫌隙。她們早料到宋嘉言的訓斥不會太客氣,但也未料到宋嘉言如此不客氣。
宋嘉言不留臉面的訓斥,讓幾人面紅耳赤,羞怒而不敢言。
宋嘉言淺笑道:「或許吧。」她感嘆一聲,「三軍可奪其帥,君子不可奪其志。本宮見過的人,唯你而已。」依宋嘉言的身份,日後給李睿一個前程,輕而易舉。在宋嘉言入主鳳儀宮后,李睿依舊要海上遠行。若不是宋嘉言執意給李睿一個鴻臚寺的職銜,李睿所行,依舊是商賈事的名頭兒。想到少時初見面時李睿所言,宋嘉言難免感嘆。
於是,當流言紛來時,昭文帝縱使難掩心下不悅,還是願意相信宋嘉言。
宋榮道:「太后需要一個教訓。」簡直欺人太甚,當他宋某人是死的不成?
杜月娘回到家時,額間一層薄汗。
端睿公主辭別了宋嘉言,便去了慈寧宮。
方太后做的事,昭文帝不見得多喜歡。只是,再怎麼說,他也就這一個老娘,忍著罷了。昭文帝嘆道:「太後年紀大了,人越發執拗,咱們做兒女的,多包涵吧。」
宋嘉言道:「出生就有註定的道路要走,真不知是不是福氣。」皇帝之位,從來不是結束,而是漫長戰爭的開始。
宋嘉言心知肚明,想到前番九皇子之事她忍了,不想方太后這般得寸進尺,沒個消停,頓時怒從心頭起,打入宮時刻意表現的那幾分和氣亦不見了蹤影。宋嘉言意有所指,淡淡道:「只要母后鳳體安康,不要說出宮避諱,就是臣妾的一條命,也沒什麼不能捨去的。母后歇著吧,臣妾這就準備移宮之事。」宋嘉言起身,正色望向昭文帝,道:「臣妾身為皇后,盼著太后平安康泰。但臣妾要帶著九皇子與五公主一道出宮!」
方太后氣得頭昏腦漲,憋著想給景惠長公主難看,景惠長公主偏不進宮,她去老梅庵給宋嘉言請安了。景惠https://m.hetubook.com.com長公主嘆道:「如今皇子公主尚小,娘娘在這裏,倒也安生。」
五兒小小年紀,已分好壞,她最討厭別人說她話癆了。宋嘉言說她話癆,五兒心下都不大樂意,何況小九兒。五兒氣得一搡小九,噘著嘴巴腆著肚子,還伸出胖手指戳小九的鼻子尖兒,挑釁地道:「你再說,看我不揍你!」
昭文帝拍拍宋嘉言的手,宋嘉言眼圈兒一紅,別開臉,掉下淚來。
宋嘉言低語:「真不知何時才得以清靜太平。」
「你好生哄哄孩子,過幾日我再來瞧你。」
昭文帝匆匆離去,方太后多少抱怨尚未出口,望著空空的宮室,心中竟是說不出來的滋味兒。
若不是宋嘉言眼疾手快地把兩人分開來,說不定就得打上一架。昭文帝訓斥九皇子:「你是做哥哥的,得讓著妹妹。」
大臣們不好直接說方太后的不是,頂多說一句「太后篤信非人」,不過,方家被明晃晃地擺在朝中。哪家沒點兒見不得人的事?方太后的三個兄弟連帶家中子孫,被御史台參個遍。
宋嘉讓宋嘉諾都走了,宋榮自覺年輕,與杜月娘繼續孕育新的子嗣。
端睿公主笑道:「母後放心,戚國公府是懂禮人家兒,駙馬亦是個懂禮的人。」駙馬並不是多麼出色的人,但對她足夠好,這就夠了。
「母後放心吧,我很好。」端睿公主轉而說起別的事,「先時忙著大婚,兒臣也不知道,昨兒見了景惠姑姑,才知道了母后書院的事。兒臣與母後有些像,向來不喜燒香拜佛,也不信那些佛道之流。」永壽道長之事,方太后都跌個大跟頭,端睿公主更加篤信將寶押在宋嘉言身上是沒差的。她笑道:「如今兒臣成了親,與先時未嫁又不一樣。既是做善事,母后不要推卻兒臣這番心意才好。」
再訓斥兩位長公主:「多跟景惠皇妹學學規矩,才算明白。」
九皇子還小,她不急。方太后卻是一日日老去,娘家日見式微,方太后沒有不急的。越急,越容易出錯。
方太后臉色難看至極,道:「莫非皇后還信不過哀家與皇帝?」
杜月娘被視為全帝都最有福氣的女人。先時二房出身,小紀氏過身後,宋榮正當壯年,竟沒有再聘出身顯貴的繼室,反是扶二房為正室。杜月娘一躍為侯爵夫人,這等運氣,著實瞧得人眼熱。當然,侯爵夫人也不是好做的,杜月娘要補的功課太多,好在她為人低調內斂,行事小心謹慎,倒也平平安安地做起了一府主母。
昭文帝多是聽著五兒說著天真逗趣的話,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模仿大人的時候,午間用飯時,五兒還會指著自己最喜歡的魚眼對侍女說:「把這個給父皇吃。」把昭文帝感動得夠嗆。
太后皇后兩番訓話,妃嬪們起身行了兩次禮,嬌聲應下。
方太后的手段很老套,先時借道士的嘴,如今又借欽天監的嘴,說是星宿不利,忌屬兔的人。宋嘉言正屬兔,方太后一臉堅決,道:「怎可因我一時不適就委屈皇后,叫那些屬兔的宮人內侍移出去避諱兩個月也就夠了。哀家的身子並不要緊,皇帝不必擔心。」
昭文帝不以為然,笑道:「母后多心了,皇后不是這樣的人。」
宮裡老娘病體未愈,昭文帝浩浩蕩蕩地出宮看老婆孩子了。
景惠長公主一封上書,讓皇后出宮為太后祈福之事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
甭管方太后如何說,昭文帝也沒令大理寺卿去避嫌,還對方太后道:「待母後放下對嘉言的芥蒂,朕便接她回宮。這幾日未見五兒和小九兒,朕怪想他們的。」
「景惠長公主。」宋榮低聲道,「我來為娘娘安排。」
宋嘉言這樣坦誠,倒叫昭文帝不知說什麼好了。昭文帝一笑道:「你的性子,我清楚。」轉而說起別的事,「北涼太子的年紀,與二公主相仿,朕想著與北涼聯姻,皇后覺著如何?」
李睿笑道:「每個人的命運,或者是早就註定好的。只是,有些人的命運,一望既知。有些人輾轉于註定的命運而已。」
最凄慘的當數禮部尚書之妻、蜀王府出身的瑞和郡主,宋嘉言尤其關照了瑞和郡主:「再沒有比你更會做嫡母的了,庶子早早分家出去,你只管守著親生子過日子,倒是眼不見心不煩了。如此對上不敬,對下不慈,焉配郡主之位?」直接奪了郡主封號了事。
昭文帝笑道:「皇后是為母后祈福而離宮,乃有功之人。朕去瞧自己的皇后,哪裡還用微服私行?光明正大得很。」
訓斥仁德親王妃:「再沒見誰家的女兒成親后長住娘家的,三從四德是你不會教,還是她不會學?若連女兒都教導不好,本宮看你這王妃不過虛有其表罷了!」
小郡主輕聲道:「孫女並不常出門,也聽說大理寺卿是宋家的姻親。承恩侯弟弟家的長子娶的就是大理寺卿弟弟家的嫡女。」
「爹爹是說……」
如端睿公主,出身性情、脾氣秉性和圖書,沒有一樣不好。但端睿公主就是太清醒太明白,她清楚地知道要選擇什麼樣的駙馬。戚駙馬,宋嘉言見過,並不是說不好,可是,配端睿公主,就有些平庸了。
宋嘉言笑道:「臣妾等著皇上。」方太后既把她弄出宮,就沒這麼容易鬆口讓她回去。不過,昭文帝把話說出來,她就應下。
宋榮安慰:「別怕。」
杜月娘柔順地應了。
昭文帝嘆口氣:「朕信你。」他相信宋嘉言的貞潔,但流言滿天,並不是讓人愉快的事。
二十五歲的李睿有著驚人的俊美。
對於方太后逼迫宋嘉言離宮之事,昭文帝也不是多痛快,令刑部、大理寺、御史台接了方家的案子詳查。方太后開口求情,哭天抹淚一番,嘆道:「哀家知曉,皇帝是因皇后之事怨著哀家呢。」
誰也未料到宋嘉言強勢到這種地步,連方太后的耳光都照抽不誤。
有景惠長公主一本奏章打開局面,朝中大臣們也不再客氣,畢竟有永壽道長之事在前,雖然事情都推到方家身上,但畢竟是方太后借永壽道長的嘴抱養過嫡皇子。
「這樣看來,皇上的眼光很是不錯。」端睿公主樣樣好,昭文帝自然高興。就是宋嘉言,也希望端睿公主能如意順遂。
「姑母本是要將自己的院子讓給臣妾住,姑母是修行之人,臣妾本就擾了她老人家的清凈,哪好再叫老人家移動。而且,臣妾在這院里住慣了。」宋嘉言握著昭文帝的手,到院中指了吐綠的花枝給昭文帝看,「以往臣妾就是住在這院里,這些花都是臣妾從山上移栽過來的。初時不得其法,栽了幾回才種活,沒想到如今還在。」
昭文帝溫聲勸慰:「母后多心了,皇后不是這樣的人。母后且歇著,朕去鳳儀宮看看。」
方太后幽幽道:「當時皇后離宮時對哀家的誤會,難道皇帝忘了嗎?」
端睿公主是在鳳儀宮外遇到李睿的,李睿側身垂首微避,端睿公主帶著宮人過去,待李睿行遠后,端睿公主只覺著李睿眼熟,問身畔宮人:「這是誰?」五品官員的服飾,卻又不是太醫。等閑官員,豈可輕近後宮?
待自老梅庵出來,便進宮找太后訴苦去了。
昭文帝一笑,也不再提老梅庵的事,指著一處空地道:「這一塊地翻新了,皇后準備種什麼?」
宋嘉言的表章保住了方太后的名聲。宋嘉言這樣的大度,叫方太后好一個尷尬,昭文帝正要藉此勸太后開口接宋嘉言回宮。宋嘉言一道懿旨,險把方太后氣炸了肺。
昭文帝哈哈一笑,愈發想念一雙兒女。
「結兩國之好,自然是好的。」宋嘉言道,「她們姐妹幾個,端睿天姿最好,不讓鬚眉。」似這種與北涼政治聯姻,要宋嘉言說,端睿公主為最佳人選。不過,昭文帝疼愛端睿公主,捨不得罷了。「二公主溫柔可人,乍然遠嫁,怕她心裏害怕,還是要好生開導她方好。」
昭文帝一時猶豫,方太后已嘆:「委屈皇后了。」竟是允了。
杜月娘安安穩穩地回了家,寧安侯夫人紀閔則是倒了大霉,連帶著宋嘉言的外祖母——子爵夫人馮氏也受了訓斥。
李睿行過大禮后,就告退了。
宋嘉言沒有說話,宋榮溫聲道:「那些妄圖在娘娘身上獲取好處的人,會願意為娘娘所用的。」
方太后一扶額角:「不知怎的,大半宿的沒睡著。」
這話,也只有景惠長公主能說,也只有景惠長公主敢說了!
宋嘉言故意笑道:「不聽話就是一頓好打。」
這點心胸,宋嘉言還是有的。聞言,宋嘉言只一笑道:「我們又不打算做聖人,能做好人時,努力做個好人;當做不了好人時,努力不要太壞也就是了。好與壞,善與惡,都是別人的評價。若是在乎別人的嘴,本宮早活不到現在了。」李睿當然不是純潔無瑕的,不必說先時經商,便是自她有孕,留在帝都這兩年,永壽道長的事,總要有人下手設計的。
宋嘉言本身也不是靠姿色引昭文帝入彀的,昭文帝敬重宋嘉言,一是宋嘉言有這種心胸品行,二則,中宮皇后,自然不能等同妃嬪對待。
按理,這是宋嘉言在家說的話,也不知怎麼著,就傳得大街小巷皆知。
因此,宋嘉言得以在鳳儀宮見李睿一面。
九皇子掏下耳朵里的棉球,慢吞吞地喊了聲「父皇」,就沒話了。
方太后對兒子泣道:「皇后如此心疑哀家,不過皇帝在一日,哀家活一日罷了。」
昭文帝笑道:「不如你跟朕回宮住幾日?」他是真喜歡這個女兒。
「梁嬤嬤帶他們去看庵里的菜地了。」
杜月娘在侍女的服侍下換了家常衣衫,坐在榻上,如釋重負地一笑:「太后發了話,我現在遞請假摺子,能省不少是非。」
宋榮去老梅庵探望宋嘉言,如今宋嘉言在宮外,別的不說,起碼見見娘家人再方便不過。
原來是那個人,端睿公主心下微動,並未再多問,到鳳儀宮向宋嘉言請安。
倒是昭文帝走的時候有些難捨和*圖*書,無他,宋嘉言遞給昭文帝一份奏章,柔聲道:「臣妾雖在山上,也不是聾子瞎子。景惠皇妹來過幾趟,她就是這個脾氣,臣妾說了她幾句。朝中御史明著不敢說太后的不是,肚子里難免有些不敬。臣妾是來給太后祈福,並不是太后逼臣妾出宮。方家的事自有三司來辦,臣妾不喜方家,與太后無礙。哪怕太后對臣妾頗有微詞,臣妾也不願看皇上為難。皇上拿了這份奏章去,自然能還太后一個慈名。」昭文帝為了面子,也不會把事做得太難看。既如此,不如她主動做個好人。
「皇妹放心,本宮能出來,便能再回去。」景惠長公主肯公然上書,得罪慈寧宮,便是將寶押在她的身上。
「關係到江山社稷,皇帝還是謹慎為好!」
昭文帝想了想,道:「朕想著,讓二公主來陪皇后住些日子。」這種事,按理交給太后也是一樣的。無奈,昭文帝對母親的智慧並不信任,還是交給宋嘉言比較穩妥。
訓斥還只是個開始,接下來,兩位長公主罰俸五年,仁德親王妃降為二品郡王妃,小郡主直接降為郡君,至於承恩公夫人,則被直接奪了誥命。余者直接罰俸一年作罷。
宋嘉言道:「都說嚴父慈母,咱們兩個倒是顛倒了。」
宋嘉言對方太后的人不客氣,方太后也不是泥捏的。在杜月娘請安時,很是刻薄了杜月娘一番,意欲貶黜杜月娘的誥命。誰知方太后尚未開口,杜月娘便抱著肚子、臉色慘白地躺在了慈寧宮的地毯之上。
方太后嘆口氣:「也好。」
方太后以此問昭文帝:「哀家倒不是懷疑什麼,只是,大理寺卿既與宋家有關聯,很該避嫌。」
這世上,離了誰都是一樣地過。
訓斥小郡主:「千辛萬苦謀來的親事,你既不願意去做人家媳婦,就讓賢吧!」
昭文帝沉聲道:「斷沒有的事!母后想多了!」
景惠長公主直接上書,言及:「皇后一國之母,皇上之妻,身份尊貴,無人能及,豈可聽信一術士小人之言便令皇后離宮?去歲,太后聽信妖道之言,置嫡皇子于險境,今又以星象之故驅皇後於宮外。所言所行,令兒臣不解!」
五兒是個特會煽情的傢伙,回來后,先是跑過去抱著父親的腿一通號哭,小孩子聲音的穿透力,不提也罷。宋嘉言直接用兩團棉花塞住耳朵,九皇子也伸出小手跟母親要棉花堵耳朵。
昭文帝打量著宋嘉言住的屋子,嘆道:「委屈你了。」
宋嘉言微微點頭:「還有一個條件,臣妾不去什麼天祈寺。皇上與太后信得過臣妾,便允臣妾去老梅庵。別的地方,臣妾信不過!」
方太后早忍不住與兒子念叨了:「皇后是有些才幹,做出的事情也體面,皇帝喜歡她。只是,你別嫌哀家說話難聽,外頭有比這難聽一千倍的。那李家小子,到底是怎麼回事?那是瑞和郡主的孫子,就因為是庶子所出的孫子,瑞和郡主操的心就不必提了。管不是,不管更不是。好端端地說了蜀王的重孫女給那李家小子,莫不是宗室貴女還委屈了他?不說一聲就出海去了。皇后又是官又是職地給他討了來,誰不知道他與皇后親近?二十好幾不說成家,到底因著什麼?皇帝還叫他進宮給皇后請安,你這皇帝做的,也大度得過了頭兒!」方太后嘆道,「她是怎麼進的宮,皇帝比哀家清楚。先時在荒山野嶺住著,哀家聽說就把幾個男人使喚得團團轉。若沒一二手腕兒,尋常女子哪有這樣的本領?果不其然,後來皇帝可不是跟得了失心瘋似的要娶她入宮。若別的事倒還罷了,難道哀家願意去傳皇后的閑話?此事非同小可。九皇子,可是嫡子!哪怕捕風捉影,皇帝也要查上一查,不然,哀家這心裏,實在難安!」
「不如宣太醫來問問?」
她以為宋嘉言定是死都不肯出去的,不知準備了多少后招來招呼宋嘉言,結果,宋嘉言應得這樣痛快,方太后反沒了想象中酣暢淋漓的勝利感。
宋嘉言罰俸的罰俸、削爵的削爵,諸人恨不能嘔出一口老血來。只是,宋嘉言威嚴在上,再如何心下不服,諸人畢竟不是傻瓜,不會在這時候出頭兒與皇后硬碰硬,紛紛磕頭謝罪。
「小臣一走,歸期不定,唯願娘娘平安康泰,如意順遂。」在鳳儀宮,能說的話畢竟不多。
宋嘉言笑吟吟地接過話頭兒,繼續訓示:「母后所說的話,就是本宮想說的話。你們位分有高低,出身也不同,有公門侯府的千金,亦有平民百姓家的小姐,有一點兒需要謹記,宮裡啊,是講究規矩的地方。如你們,別的道理不懂,三從四德是學過的。守著宮規守著本分,縱無大功,亦無大過,平平安安,就是福氣。」
昭文帝笑著捏一捏宋嘉言的掌心:「那朕就走了。」
其實,有吳家兄弟珠玉在前,容貌上,李睿也要退一舍之地。但,開闊的眼界與經久的風波在這個男人身上沉澱出一種淡然醇永的味道,讓盛年的李https://www.hetubook.com.com睿有一種奪目之輝。
宋嘉言請端睿公主坐了,方笑道:「早前兩天就聽戚貴妃念叨公主了,先時回門,只一個鬧騰,怕沒空好生與你母妃說說話。公主回來,若方便,住上幾日,陪一陪你母妃。」
「五兒今天去瞧庵里的菜地,定要嚷嚷著自己種的。」宋嘉言笑道,「這塊留出來哄她玩兒。」
宋嘉言反問:「皇上覺著太后是脾氣古怪嗎?臣妾聽說,先時五皇子尚在時,太后與太子殿下關係平平。如今五皇子因故過身,麗妃撫育七皇子,太后贊七皇子似皇上少時。」宋嘉言一嘆,「這也是人之常情,有些人,天生有這種權力欲。昔日漢景帝之母竇太后還曾妄圖兄位弟及,所為,亦不過權勢也。太后喜歡與方家親近的皇子,太正常了。臣妾與方家有隙,娘家不顯,太后這樣一樁樁的事做出來,所謀者,無非皇上身後之位罷了。」
宋嘉言道:「不是跟你說了過幾日你父皇就來看咱們了?你又說這樣的話。」
自從秦淑妃因私竊鳳儀宮被降為秦美人後,整個後宮的妃嬪宮人都戰戰兢兢、恪守本分,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打探鳳儀宮。宮人恭身稟道:「看著似是從鳳儀宮出來的,至於這位大人的身份,奴婢並不知曉。」
宋嘉言以對皇后失儀之罪貶斥了景淑長公主、景賢長公主、仁德親王妃、小郡主、承恩公夫人等人,連帶宮中妃嬪也沒得了皇後娘娘的好。宋嘉言說得坦蕩至極:「本宮雖然出宮為太后祈福,照樣是中宮皇后。每逢初一、十五,宮中妃嬪、朝中公主、貴女、命婦都該向本宮請安。本宮一無免爾等請安的懿旨,二也沒接到爾等的請假摺子,無緣無故的,爾等視本宮于無物。本宮再寬厚下去,爾等眼裡還能有誰?」
倆人親昵了一番,趁著兩個孩子還在午睡,宋嘉言就讓昭文帝回宮了:「一會兒五兒醒了,見皇上要走,定要鬧的。」
「臣妾是為了皇上。」宋嘉言道,「皇上是一國之君,不是成日耽擱於後宮婆媳之爭的男人。太后可知皇上為逼宮之恥有多少天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了?皇上是臣妾的丈夫,臣妾心疼丈夫。」宋嘉言說完就走了。
方太后敏銳地問:「這話在理,你是聽到了什麼不成?」
昭文帝那叫一個不放心,再三道:「女孩兒要嬌養,切莫太嚴厲。就是小九,年紀尚小,慢慢教,孩子就懂事了。」
宋榮道:「找一個可說、敢說之人。」
五兒先一頓哭號,再抽咽著抹眼淚,委屈的小模樣就不必提了,說:「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父皇了呢。」
五兒搖搖小腦袋,奶聲奶氣地說:「父皇在宮裡有很多人陪,我要是跟父皇去了,母後身邊就一個小九,他又很笨,不會說話,母后多可憐哪。」
方太后這點小心思被宋嘉言赤|裸裸地點出來,饒是昭文帝心知肚明,臉上也有些掛不住,道:「你想太多了。」
戚家是合適的人家,戚駙馬是合適的人,卻不一定合端睿公主的心意。而真正傑出的貴族子弟,與尚主的榮耀比起來,大約還是更願意出仕為官的吧。
「先拔掉她的爪子,以後也能少些是非。」宋榮道。
訓斥承恩公夫人:「教導出這些眼裡沒人倫王法的東西,難怪不敢到本宮面前來!為人|妻為人母到你這步田地,真是難為你了!」
宋嘉言想了想:「太后是皇上生母,若言及太后不是,皇上定會惱怒。」
景惠長公主將手一擺,無所謂:「不算什麼,臣妹本也與慈寧宮不和。可惜娘娘這一年多的心血,宮權又回到了慈寧宮手裡。」景惠長公主都替宋嘉言感到惋惜。
宋嘉言與昭文帝的感情一直不錯。
昭文帝訝然:「這有什麼好避嫌的?又不是宋家狀告方家。」
宋嘉言道:「他們兄妹年紀尚小,倒是不急。」再者,昭文帝的心思,現在還不清楚。她記得以往昭文帝對她說過的話,「其實,這是上官常用的手段,通過一件事,觀察底下諸人的反應,便知何人可用,何人不可用。」昭文帝在她與太后之間和稀泥,倒有幾分這樣的意思。此時人們極看重孝道,昭文帝也是以孝治天下,只是,在宋嘉言看來,不知是何原因,昭文帝對方太后並沒有多少傳言中的恭敬。現在,的確有必要試一試昭文帝的底線,看他對方家還有幾分情誼。
宋嘉言知道后,並沒有坐在老梅庵啞忍憋氣,她浩浩蕩蕩地回了趟娘家,還宣了太醫院院判到承恩侯府為杜月娘把脈安胎。宋嘉言道:「大哥二弟皆已遠走,歸期不定。父親膝下無子,若太太這胎有失,豈不是要絕宋家長房血脈嗎?本宮在老梅庵日夜祈福,都不能保家人安康,心下難安。」
方太后雖有私心,也不好往兒子頭上安綠帽子,嘆口氣,不說話了。
方太后原是為了給宋嘉言難堪,不想宋嘉言非但裝作不懂,還借題發揮,當下一噎,臉色就有些不大好看。宋嘉言關切地問:「母后昨夜歇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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