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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記

作者:石頭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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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冊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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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既得了昭文帝的允許,宋嘉言笑道:「臣妾明天跟太后商議后,再決定。」
仁德親王連忙攔道:「母后,萬萬不可!」
在御書房與內閣大臣商討朝政時忽然倒地,再宣太醫時,昭文帝已然話都說不出來。
聽到這話,仁德親王險些沒厥過去。
「皇後娘娘在昭德殿侍疾,老相爺與諸位大人哭泣不休,皇上正在病中,如何聽得這等悲音呢?」袁忠嘆道,「老相爺與皇上有師生之誼,君臣之分,您的忠心,天下皆知哪。奴才想來,打擾皇上休養龍體,老相爺應是無心之為吧。」
昭文帝並未開口,因為秦崢先開口了,秦崢高聲質問:「鄭大人將皇後娘娘比作妲己、褒姒,難道鄭大人視皇上為殷紂王、周幽王之流嗎?鄭大人深受皇恩,不思回報,反污衊君上,該當何罪!」
何況,如今昭文帝這把年紀,想早日立儲,也是跟內閣通過氣的,彭老相爺雙手支持。他也不喜歡宋嘉言,可是,嫡皇子要做儲君,那麼,生母身上便不能有任何道德瑕疵。這不是為了宋嘉言,完全是為了東穆國下一任皇帝的體面!
宋嘉言倒還挺關心戰事,只是,她這身份,又不好多問。看昭文帝臉色總是不大好,宋嘉言斟酌道:「皇上,戰事不順利嗎?」
不得不說,子以母貴,母以子貴,女人哪,還是要靠肚子說話。宋嘉言生齣兒子來,哪怕看在兒子的面子上,昭文帝也不會憑人中傷宋嘉言。
不要看大臣住在宮外,他們的消息也是極其靈通的。何況,是立太子這樣的大事!
方太后嘆道:「既然都減,哀家這裏原也用不了那些吃用,什麼委屈不委屈的,國事要緊。」宮裡自皇後起都減了用度,唯她不減,說起來是兒子的孝心,但落在別人眼中,就不知道會說出什麼「好話」來了!
自宋嘉言從老梅庵回了宮裡,昭文帝便獨寵鳳儀宮。
宋嘉言笑道:「還有一件事,今天臣妾剛說後宮減些用度,倒是叫景惠皇妹知道了。她下晌來請安,主動跟臣妾說想著捐些銀子以酬軍用。臣妾想著,多多少少的都是她的心意,就沒拒絕。趕明兒,臣妾跟皇妹商議商議,如果能多籌些銀兩,就再好不過了。」
昭文帝的寢殿是昭德殿,為皇城中軸線上的主建築之一,內閣離昭德殿不遠。昨日方太后的口諭,大臣們沒理會她。如今竟然將懿旨下到內閣,要把承恩公塞到內閣為相輔。
秦崢直接要把鄭博往死里整,鄭博自覺全憑一片忠君愛國之心方有此諫言,鄭博做了多年官,也不是愣頭青,自然知道上此諫言是有風險的。昭文帝一直是個和氣人,但昭文帝畢竟是皇帝。
袁忠便將太後下懿旨令承恩公入閣,而朝臣不同意的事說了,最後,袁忠總結了一句:「大臣們請太后收回懿旨。」
昭文帝正要立太子,有人上這種奏章,不要說昭文帝,就是重新上朝許久的彭老相爺都想抽死那幾個沒長眼的愣頭青。
袁忠也是有品階的內侍總管,彭老相爺正跪著,也忍不住雙手抬起扶住袁忠,客氣道:「大總管不必如此,想來是有慈諭。」
「臣妾聽皇上說,還在調查。」
宋嘉言起身去見皇子公主們。
昭文帝笑道:「這些事,你看著辦就行了。」鳳儀宮的用度一直不大,宋嘉言不喜奢華,一家人用餐也不過八道菜、四樣點心、兩品湯而已。只是,平白無故的,宋嘉言自己節儉,卻不好去約束妃嬪。
鄭博出身晉中洪洞縣某村,都說洪洞縣內沒好人,人家鄭博鄭御史就是難得的好人。非但人好,且官聲清廉到喪心病狂的程度。貴為正三品左都御史,現在還跟老婆孩子租貧民區的房子住呢。先時,昭文帝聽說他家中貧寒,本想賞他座宅子,鄭博直接拒絕了,道:「皇上賞了大宅子,臣家貧,買不起仆婢打理,倒白瞎了好宅子。」昭文帝想連下人一併賞,鄭博又道:「有僕婢,臣囊中羞澀,出不起月錢。」
侍疾的事,方太后沒空管了,她正在反覆跟自己的小兒子嘮叨內閣如何不將她這位太後放在眼中。
彭老相爺泣道:「老臣無能哪。」
方太后此時宣仁德親王進宮,顯然是深信小兒子。故此,宋嘉言未理會仁德親王的推卻,轉而解釋道:「孩子們都挂念皇上,母后這裡有仁德王弟,本宮便帶著孩子們服侍皇上去了。」
其實,仁德親王明白,母親這是後悔了。仁德親王道:「母后鳳體不適,皇嫂正好在昭德殿,不如請皇嫂決斷吧?」
宋嘉言給昭文帝從頭到腳按了一遍,吩咐梁嬤嬤去將皇子公主們都請來。
尤其,鳳儀宮育有嫡皇子。
宋嘉言打發宮人下去,方輕聲道:「皇上,臣妾這幾日總有些心神不寧。當初先太子登基時就遭遇不測,如今小九兒又有人百般阻撓。臣妾想著,請皇上藉此時機好生查一查。」
內閣此番態度,李達心下微凜,也不敢強求,訕訕而去。
仁德親王本想避嫌,被宋嘉言一句話叫了進來,便也有一座兒。幾位內閣大臣也被賜了座,彭老相爺率先開口,道:「回稟皇後娘娘,如今有數件國之重事有待硃批。皇上龍體不適,臣等只得請教娘娘如何處置。」
昭文帝突發重病,最急的並不是宋嘉言。
秦崢瞥鄭博一眼,轉身正對御座,正色道:「皇後娘娘光明磊落、胸襟坦蕩、事君至誠、垂范天下,如今有人慾竊取儲君之位而構陷皇後娘娘,請皇上徹查此事,還天下一個公道、還皇后一個清名。」
宋嘉言笑道:「真是巧了,臣妾怎麼就跟母后想到一處去了呢?既然母后覺著他們查得慢,臣妾再問問皇上。」
以往,方太后看宋嘉言多有不順眼,如今聽宋嘉言說話,卻是如同聆聽仙樂一般,悅耳至極。
昭文帝直接發落了幾個找死的小御史,奪官去職,逐出帝都。甚至連鄭博也因無故中傷皇后,語出不敬,降三級留用。這也表示了昭文帝對中宮強硬的保護態度。
立太子,朝臣們倒是雙手贊成。對九皇子,也沒什麼意見,畢竟是嫡出皇子。
前幾天德妃之事一出,雖然是後宮之事,且尚未有個子丑寅卯,前朝便有人將此聯繫起來,經過一天的醞釀,第二日大朝會上話里話外地說中宮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慈。
聽了袁忠的回稟,方太后眼前一黑,只剩下哼哼的力氣了。
宋嘉言輕聲勸道:「太后息怒,前朝的事務,臣妾是不懂的,想來還是皇上的病情要緊。」方太后在昭文帝的卧室里大吼大叫,哪裡是讓昭文帝養病的意思。
方太后額上覆著帕子,仁德親王在旁侍疾。
「小時候聽爹爹說起過,鼎鼎有名的清官,做官十余載仍是兩袖空空,家裡窮得叮噹響,為官極清廉耿直,官聲一流,人稱鄭青天。」宋嘉言嘖嘖兩聲,「他竟然在帝都做官?」
昭文帝躺下了,朝中事務雖有內閣做主,不過,重要的事是需要御筆硃批的啊。如今昭文帝依舊昏迷著,怎麼御筆硃批啊?
宋嘉言力道適中地為昭文帝按摩頭上的穴位。昭文帝忽然這般,太醫教了套按摩的法子給宋嘉言,不僅是為了舒緩病情,也是為了保持昭文帝身體肌肉的活力。
方太后見到宋嘉言笑靨如花,又是一陣氣悶。不過,輸人不輸陣,方太后道:「也好。」
昭文帝道:「這幾年備戰,朕原以為能一舉攻入西蠻境內,不想邊境戰事膠著。」男人在女人面前總會有一種天性中的虛榮,昭文帝話未說完全,便笑道,「阿離不必擔心。」
不過,早朝這一番吵鬧,也夠讓昭文帝堵心的。
「太后愛子之心,天下盡知。」宋嘉言並不強求,又道,「只是,皇上忽然病重,前朝的事要如何決斷,還得太后拿個主意呢。」
昭文帝一直忙前朝的事,後宮越發顧不上了。
昭文帝道:「你看著安排吧。」
朝臣們向來認為,天子無私事。換句話說,他們覺著,天子的事就是他們的事。
袁忠眼圈微紅,抹了兩把淚。他也是真心難受,昭文帝病危,他們這些依存主子的內侍更不知何去何從了,滿心的惶恐無處可訴。
彭老相爺再三道:「還得請大總管代為回稟,事關國之大事,實在片刻耽擱不得。」袁忠拿捏了一回,做足了架勢,終於道:「好,奴才替諸位大人回稟一聲吧。」
宋榮微微一笑道:「不要把皇后看成後宮中孤立無援的婦人。」他雖然諸子皆不成器,不過,有宋嘉言一女也足以告慰平生。
東穆國以朱雀門為其正門,當年,宋嘉言便是在朱雀門受冊為後。
當初宋嘉言立后,彭老相爺反對聲音最響,此時卻沉默了。他當然不喜歡宋嘉言,可是,如今看來,方太后顯然更是個狗屁不通的,竟然說出讓仁德親王代政之語,實非國之幸事。
仁德親王勸道:「兒臣閑散這許多年,本也不知國事,母后把兒臣派過去,也不過是個尸位素餐罷了。」
彭老相爺一把年紀,自天亮跪到天黑,中間只吃了袖子里藏的一個燒餅,也消耗了不少體力。不過,哪怕仁德親王來說和,彭老相爺仍然要求太后誅奸佞。
宋嘉言道:「一定要在皇上休養的宮殿外面號啕哭泣嗎?」
方太后可能是被內閣氣著了,直到仁德親王入宮請安,母子兩個不知在隔間嘀嘀咕咕些什麼。過一時,李達來請宋嘉言去隔間說話。
宋嘉言忽露恍然之色,問:「皇上,那個叫鄭伯岩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鄭博吧?」
內侍李達乃方太後身邊大太監,自來得方太后重用,卻是與前朝打交道不多。李達道:「太后悲傷過度,能不能見諸位大人還兩說。如今,諸位大人還是先接了太后的口諭,奴才也好回去復命!」
李修竹頓時啞口,彭老相爺起身道:「臣等有罪。」餘下內閣大臣跟著請罪。
「小九兒是個有福氣的。」
端睿公主以為宋嘉言要跟她說些什麼,結果,宋嘉言什麼都沒說,簡單地用過飯之後,宋嘉言就開始教給端睿公主怎樣給昭文帝按摩身體穴位,如何喂葯照顧病人。
「你們都是好孩子,如今你們父皇病了,知道你們有孝心,從今天起,便隨本宮一併給皇上侍疾,也是你們為人子女的孝心。」
這話,方太后聽著倒還順耳。
彭老相爺也不接懿旨,直接帶著內閣大臣與滿朝文武往昭德殿外面一跪。
甭說是彭老相爺的面子,就是昭文帝的面子,鄭博也沒有顧及分毫!
「嘉謙,我空有爵位,而你不過位居七品。你這般擔心,能做什麼嗎?」宋榮溫聲道,「哪怕算上咱家的姻親,也沒有一個內閣之人。更重要的是,我們現在不知道皇后的意思。」
宋榮方緩緩地開口,他悲痛萬分,一字一句道:「臣的女兒,臣很了解。皇后不會去刻薄自己的親妹妹。更何況太后也很喜歡德妃,德妃身邊一直有太後派去的嬤嬤照顧她的起居。再者,德妃有皇嗣在身,若有冤情,不論怎樣,都有直陳冤情的機會。臣以為,定是有人設計害了德妃,進而構陷皇后,阻礙立儲。如今,德妃已逝,請皇上還死者一個公道吧。」如今,宋家貴為後族,宋榮愈發地愛惜名聲。宋嘉語的性子,他很了解,若是往日,憋憋屈屈地死了,也有可能。但,此時非同往日,別忘了,死前,宋嘉語是有孕在身的。一個懷孕的女人,怎麼可能明知有人陷害而慷慨就死?就算不為自己,還有腹中孩子呢。
能在這朝中有一席之地的,都不是簡單人物。秦崢朗聲道:「鄭大人,難道皇上是賢是愚取決於皇後娘娘嗎?似殷紂、周幽之昏庸,哪怕沒有妲己、褒姒,照樣亡國!鄭大人未曾與皇後娘娘謀面,怎知皇后是忠是奸是賢是愚呢?臣素聽聞大人有清廉名聲,此時也不禁懷疑,大人是否受人指使,刻意污衊皇后,以達到不可告人之目的呢?」
彭老相爺沉聲道:「我等身受皇上皇恩,今皇上龍體不適,宮中皇子有九皇子為嫡,六皇子為長,論及血統,也輪不到藩王主政,請太后恕臣等不敢輕受此諭!」
袁忠一見彭老相爺便嘆道:「老相爺那為國為民的一片心,皇上是深知的。想當初,皇上常說,相爺就是那國之柱石哪。」
宋嘉言笑道:「百善孝為先。母后是長輩,再怎麼也不能叫您老人家受委屈。臣妾想著,自臣妾起,宮中妃嬪減半,母后這裡是不必動的。」
承恩公此時也不知要如何收場了,他原也無此野心,只是聽自己的太后妹妹m.hetubook.com•com一提,便不由得野心膨脹。男子漢大丈夫,怎可一日無權?何況,這是內閣之權!
仁德親王忙道:「皇嫂折煞臣弟了。」仁德親王並非方太后,他與宋嘉言沒什麼交情,不過,當初可是共患難過的。宋嘉言能做皇后,絕不是好相與的,仁德親王這把年紀,斷不會聽得三兩句好話就失了分寸。
宋嘉言便不再說話了。宋家雖是寒門出身,可宋嘉言出生時宋榮就已經是官身,當初,宋嘉言被立皇后,宋榮也是跟她講過朝中形勢的。尤其,宋嘉言做皇后這幾年,說是後宮不可干政,她自己也注意避嫌,不過,前朝的事她還是稍微知道些的。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彭老相爺稟道:「太祖病危之時,是由已為儲君的太宗皇帝代為批奏國事。」
鄭博愛國忠君之心豈容秦崢扭曲,他頓時雙目圓瞪,怒喝:「秦安臣!」秦崢,字安臣。鄭博喝道:「我一片忠心赤誠,豈容爾等小人隨意污衊!皇上自登基以來,以孝治國,以仁撫民,天下百姓無不稱頌聖明!皆因一時耽於狐媚女色,而損皇上一世英名!朝中百官,難道是瞎的嗎?我等食朝廷俸祿,怎不知事君勸君之道,致使皇上聲名蒙塵!臣實在愧死了!」說著,鄭博心下大慟,雙眼一紅,方方正正的一張臉上竟滾下淚來!可見實在是對宋嘉言之事恨到極致!
宋嘉言以為,哪怕不能與昭文帝白頭到老,起碼昭文帝會活到九皇子長大成人,她從未想到,昭文帝會突然病重。
仁德親王勸道:「母后這是要把舅舅往火上烤哪。」
仁德親王只好再跑一趟。
後宮的事,宋嘉言是有把握的。但前朝與後宮完全是兩個概念,尤其前朝國政,那些內閣老臣,無一不是老狐狸,要對付這些老傢伙們,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甭看方太後身份尊貴,可現在皇帝兒子躺下了,她這個太后,不見得能從內閣討得便宜出來。
奸佞是誰?
宋嘉語的死,哪怕是有人刻意為之,她先前也絕不可能知道,更不會寫下什麼鬼書信來!
昭文帝也是人,有了堵心的事便想找人傾訴。宋嘉言呢,又是個善解人意的,一見昭文帝下朝時的臉色便知不妙,宋嘉言親自服侍著昭文帝換下皇袍,穿上尋常輕便衣衫,溫聲道:「皇上似有心事?」
內閣里六位輔臣,自昭文帝突病,便未曾離開內閣一步,此時,聽到方太后的口諭,內閣首輔彭老相爺的眸子微微一沉。
儘管被拒絕,宋嘉言也沒有執拗於此事,大方一笑道:「好。」
昭文帝當下便沉了臉,他對宋嘉言並無不滿之處,怎能容人這樣指責宋嘉言?何況,沒哪個帝王聽到鄭博這些話會心情愉悅的。
「三公主那裡,自然有臣妾。六皇子正是半大不小的年紀,皇上跟他說說這些事兒,別叫孩子迷茫著。」
內閣排行第三的輔臣乃兵部尚書鄭守,鄭尚書忽然道:「不知皇後娘娘是什麼意思?」
宋嘉言聽了袁忠的回稟,並未一口應下,只道:「本宮一個婦道人家,只知侍奉皇上、教養子女罷了。朝中大事,還是要太后拿主意。」
仁德親王哭笑不得:「母后,內閣都是忠貞之臣,斷不會如母后所言。」
不過是一些吃用,減就減了!只是,這事合該是她先提出來,由她打頭兒方好!結果,這狐狸卻無半點兒尊老之心,只一意為自己名聲打算!
仁德親王連忙起身給皇嫂請安,宋嘉言嘆口氣:「王弟免禮。」在方太後下首坐下,望仁德親王一眼,宋嘉言眼中流露出一抹焦色,道,「這好端端的,皇上忽然發了急病。太后與本宮都沒了主意,王弟來了,我也就放心了。」
宋嘉謙輕輕地嘆了口氣,他的年齡與閱歷註定了不能如宋榮這般鎮定自若。不過,宋嘉謙還是忍住,沒有再多問。宋榮點撥他一句:「你要沉得住氣,看準了才能出手。如果看不準,就不要動。」
宋嘉言道:「如今皇上病重,宮裡宮外的事還需太后做主,太后保重鳳體方好。」
有了方太后的話,宋嘉言便在昭德殿的偏殿見了六位內閣大臣。
方太后聞此言已是大怒,指著太醫正怒斥:「若救不回皇帝,哀家絕不饒恕爾等!」
「本宮哪裡做得這個主?」宋嘉言溫聲道,「勞累王弟一趟,去慈寧宮問一問太后的意思。若無太后首肯,本宮是斷沒有主意的。」
更何況,方家對於皇權有著更深的體悟。畢竟,方家一切榮耀皆來自於皇權!
這種情況下,彭老相爺不得不考慮鳳儀宮的態度了。
內閣次輔乃禮部尚書李修竹,首輔未說話,李修竹卻是明白彭老相爺的心意,對來傳諭的內侍道:「皇上病重,宮中尚有四位皇子,皇子尚在,自來沒有藩王主政之理,臣等請求面見太后。」
宋嘉言也就識趣地不再問了,因為朝廷一直在打仗,宋嘉言對昭文帝道:「將士們在外頭流血流汗,宮裡也當節儉些。太后是長輩,臣妾想著,慈寧宮那裡不動,自臣妾起,用度減半。這樣,一年也能省下不少銀錢,皇上用來支援戰事,也是我們女流之輩的一點兒心意。」
昭文帝哈哈一笑。
方太后第一道口諭就給內閣頂了回來,還未聽完內侍回稟,方太后已是氣得不得了,渾身發抖,怒不可遏,嘶聲斥道:「皇帝不過微恙,這些大臣便不將哀家放在眼裡!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皇權自然是高高在上,但東穆王朝是有內閣的。內閣輔助君王處理朝政,權柄也不小,否則,當初昭文帝要立她為後不至於費那般力氣。
宋嘉言道:「三公主過年就及笄,這孩子素來乖巧,皇上平日里多留意帝都傑齣子弟,咱們家的公主出嫁不必太早,心裏還是要有數的,別事到臨頭再著急。」
方太后直接躺床上了,仁德親王只得給他老娘收拾爛攤子,去跟彭老相爺說好話。
對著宋嘉言,方太后總是高興不起來。或許就是天生的不對盤,方太后忍不住問:「德妃的事,監察司查得如何了?」這事有昭文帝親自為宋嘉言闢謠,自然再無人敢說皇后的閑話。
又是一陣人仰馬翻,仁德親王苦口勸道:「母后息怒,您老人家身份尊貴,何苦與那些臣子一般見www.hetubook.com.com識。母后,莫要理會他們就是。」
宋嘉言看向仁德親王:「親王覺著呢?」
「有甚不可?」方太后鳳心獨斷,道,「哀家便不信找不到一個聽哀家的!你不願意幫哀家,你舅舅定樂意的。」說到底,還要靠娘家人!
方太后依賴小兒子,卻是太想當然了。不要說仁德親王藩王之身要避嫌朝政,就說仁德親王的年紀,真叫他主政,還有內閣什麼事?
方太后將嘴一撇:「忠貞之臣?忠貞之臣便這般不將哀家放在眼裡嗎?」顯然厭惡極了內閣,方太后一會兒一個主意,「既然你不樂意,哀家宣你舅舅進宮便是,總要尋個可靠的人幫皇帝看著江山。」
後宮的事宋嘉言顧不上,便交給戚貴妃暫理。好在大部分妃嬪都知如今兩宮心裏不大痛快,也不敢在這時候來礙眼。
鄭博兩眼通紅,恨不能一口咬死秦崢,不過,他也不是沒腦子的人,怒道:「皇后因何立后,天下皆知!聖君之名因一婦人蒙塵,本是事實!」緩一口氣,鄭博道,「但,德妃之死的確疑點甚多!臣不敢因此而懷疑皇後娘娘,請皇上徹查此事,是清是濁都給天下一個交代!」
諸人齊聲應了。
哪怕承恩公深知內閣相輔無一不是科舉出身,但當方太後有此提議時,承恩公仍然心動了。
內侍李達跪在地上,滿頭冷汗,戰戰兢兢,不敢說話。
一番唇槍舌劍之後,鄭博暫且偃旗息鼓,秦崢也做了總結,朝中也得到片刻安寧。
若是別人敢當朝說出這種話,那十有八九是個瘋子,活夠了。但,此話自鄭博之口說出,大家就不覺奇怪了,因為,此人本就是個瘋子。
袁忠本就是昭文帝身邊的內侍總管,如今昭文帝躺下了,難得宋嘉言未加罪於他,還肯繼續用他。袁忠愈發留意昭德殿的動靜,以期能在宋嘉言面前有所用處,聞言忙低聲稟道:「娘娘,是朝臣們在外頭哭。」
皇帝病重,邊境還在打仗,這時節,內閣大臣都要愁死了。
宋嘉言一席話,叫彭老相爺的臉色頗是難看起來。李修竹李尚書已忍不住辯白道:「娘娘誤會臣等了。太后執意要承恩公入閣理政,朝政法度、祖宗規矩皆無此理。太后受奸佞所惑,懿旨已下,臣等除了跪請太后收回懿旨,實在別無他法。」
「朝中御史煩人,吵得耳根子疼。」
宋嘉言在上首之位坐下,嘆道:「你們也坐吧。
宋嘉言安排好侍疾值班的順序,單把端睿公主留下來,打發其他的皇子公主們回去暫且歇著,到了侍疾的時候再過來。
昭文帝看向滿朝文武,淡淡地道:「德妃過世前,朕與皇后都在。德妃親口對朕說,她生產而亡,怕是有人要用此中傷皇后了。初時,朕並不信德妃此語,如今看來,德妃這話,倒有幾分見地。」
昭文帝雄心勃勃,宋嘉語之事的調查卻不那麼順利。宋嘉言也不知道監察司查出了什麼結果,昭文帝沒提,宋嘉言倒是問過兩次,都被昭文帝顧左右而言他地糊弄了過去。
方太后雖有隱隱不悅,不過,小兒子在跟前,便也未說什麼,只打發宋嘉言道:「去吧。」
彭老相爺做首輔十來年,當初也是死看不上宋嘉言,若不是被親孫子彭彥容背後下了黑手、捅了一刀,以至於彭老相爺氣個好歹,無力再管朝中之事,否則,彭老相爺是寧可血濺金殿,也不能叫宋嘉言如了意。事已至此,如今宋嘉言都做皇后好幾年了,關鍵是,人家還生出了嫡皇子。
宋嘉言轉而問彭老相爺,道:「祖宗規矩,國家法制,遇到這種情況要如何處置?」
仁德親王道:「但由娘娘做主。」
方太后急道:「若沒個可信的人去鎮著,萬一朝中有要緊事可如何是好?」
興許是年紀的原因,昭文帝是喜歡聽宋嘉言絮絮叨叨地說些兒女事的。或許,昭文帝只喜歡聽宋嘉言說這些,宋嘉言是個強勢而磊落的人,在昭文帝心裏,宋嘉言有資格說這些話。
雖然內閣已經對方太後有極大的意見,還是要就硃批之事請示兩宮。
說到昭文帝,彭老相爺眼淚都下來了。早在昭文帝為皇子時,彭老相爺就是昭文帝的老師,當然,那時的彭老相爺尚未封閣拜相。後來,昭文帝登基,彭老相爺自然是跟著雞犬升天。多年來,君臣師生之誼不是白說的,昭文帝一病不起,彭老相爺那叫一個著急焦心哪。
「阿離也聽說過他的名聲?」
彭老相爺立刻道:「臣等求見皇後娘娘!」
昭文帝失笑道:「你倒是大度。下次上朝,朕該帶著你去。有阿離的口才,能把鄭伯岩駁個體無完膚。」鄭博,字伯岩。
仁德親王聽到這消息,臉都白了。
方太后相當固執:「這個時候,也只得舉賢不避親了。除了你舅舅,哀家也不放心別人!」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啊。」昭文帝笑嘆一聲,攬住宋嘉言的肩,溫聲道,「現在不好封賞子熙,朕記得立你為後時,追封你的祖父為三品散佚大臣,不如再升一升你祖父的品階?」
兩宮之中,宋嘉言以侍疾為名不對朝政加以評論,方太后卻是又發了一道懿旨,要求自己的哥哥承恩公入內閣為相。不然,御筆硃批之事免談。
宋嘉言吩咐袁忠道:「太后定是牽挂這邊兒的,請仁德親王進來旁聽。」
軍情如火,如何耽擱?
宋嘉言嗔道:「皇上別亂說話,叫人聽到,壞我名聲。」
「六皇子也十三了,按理這個時候該給六皇子安排侍姬的。但是臣妾在家時,臣妾大哥直到成親也沒通房丫頭。臣妾想著,不如再等兩年,待六皇子身子長成,再賞他宮人。就是日後,于子嗣上也有益處。」
彭老相爺微微點頭,道:「若國事危急,如太宗晚年,靈王為亂,困太宗皇帝于邊州,彼時,帝都內閣得孝明皇后懿旨,暫停硃批,行藍批。」
宋嘉言擺了擺手:「你莫多心。本宮心裏擔心,又不知該如何勸慰太后。後宮的事,有本宮。前朝的事,干係眾多,本宮這點兒本事,也就用於內宅後宮罷了。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太后也在,本宮就把話說了吧,自此本宮同孩子們一併給皇上侍疾,其他的事,本宮並不懂,也不想多說什麼。」
「皇上不嫌少就好。」宋嘉言笑道,「大事幫不上和-圖-書皇上,只能把後宮管好,不讓皇上為後宮的事分心。剩下的,能做一點是一點哪。」
「朕的兒子,自然有福氣。」
端睿公主在宮時深受昭文帝喜愛,如今忽聞皇上病重,已是哭得兩眼微腫,見宋嘉言過來,端睿公主連忙起身,帶著弟妹們向嫡母行禮。
不要說祖宗規矩、朝廷法度,便是從私心私利算,內閣那些人也斷不能叫仁德親王如意的!昭文帝如今這番情形,宋嘉言想活命,九皇子必然要登基。可是,這種情形下,九皇子登基之事定然不會太順遂,宋嘉言深知朝中大臣對她的忌憚,索性先叫方太后與內閣去較量一二!
宋嘉言嘆:「你們皆是皇上愛重的臣子,治國理事,皇上信任你們,本宮也信任你們。以後,不要做出令皇上龍顏有損之事,也不要令你們的忠心蒙塵。」
宋嘉言揉揉眉心:「跟他們說一聲,皇上在養身子,叫他們閉嘴,別吵著皇上。」
宋嘉言又道:「皇上病重若此,不說太后,便是臣妾,也是十二個不放心。小九兒、五兒年紀雖小,也知孝悌之意,何況還有端睿、六皇子他們,都是大人了,若是皇上微恙倒罷了,現在這樣,斷沒有不讓他們來侍疾的道理。不如宣召端睿進宮,還有宮裡的幾個孩子們,都是一樣的孝心,臣妾給他們排個時間,叫他們輪流來侍奉皇上,也是咱們皇家給天下做表率的意思。」
方太后想都未想,道:「讓仁德看著辦吧。」
袁忠便又去了慈寧宮。
袁忠心下一笑,深覺彭老頭兒上道兒,面上卻是為難模樣,道:「皇後娘娘正在侍疾,怕是不方便。」
宋嘉謙依舊似懂非懂,不過,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
仁德親王領命去了。
昭文帝怎會不明白宋嘉言的體恤之意,自然心下熨帖,轉而同宋嘉言說起別的話來。
宋嘉言溫聲道:「臣妾想到歷史上漢武帝與匈奴之戰,文景兩代國力積蓄,到漢武時猶是十幾年的奮戰。皇上若是想蕩平西蠻,也莫要心切,戰爭從來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哪。」
「臣妾沒想這麼多。皇上心裡有數,臣妾就放心了。」宋嘉言挽著昭文帝的手,笑眯眯地道,「去吃飯吧,早朝費了大力氣,多吃些,補一補。」
一聽宋嘉言這話,彭老相爺的心便放下了一半。這是第一次,彭老相爺慶幸昭文帝娶了這麼個明白人做皇后。
好在宋嘉言將後宮管得井井有條,除了些許要緊事揀來與昭文帝說,再不叫昭文帝為後宮操半點兒心。如今,宋嘉言不得不舊事重提,嘆道:「母后一直心急這件事,臣妾勸了幾句,母后總是不悅。」
當然,也有人有不同意見。左都御史鄭博見大家把自己手下御史罵得如死狗一般,頓時心頭火起,大聲道:「皇后德行有無瑕疵,自有公論!不是說皇後生了嫡皇子,便是道德聖人!臣知皇上立儲在即,嫡皇子乃中宮所出,身份尊貴,立為儲君乃天經地義之事!但,皇后德行,天下有目共睹,且累及皇上聲譽,實乃邀妲己、褒姒之妖媚,行呂后、武曌之手段,惺惺作態,勃勃野心,皇上不可不防!」
聽袁忠此話,彭老相爺忍不住老臉一紅,不過,他人雖老,腦子卻無比靈光,立刻道:「皇後娘娘就在殿中?」這個時候方太后是指望不上了,雖然不願意與宋嘉言打交道,不過,宋嘉言是中宮皇后,為了不耽擱國事,只得問一問皇后的態度了。
袁忠親自去了。
不論宋嘉言是不是以退為進,只聽宋嘉言這一番說辭,就比方太后的吃相好看多了。仁德親王愈發恭敬,道:「皇嫂賢孝慈悲之心,臣弟深知。只是,皇兄驟然得此急病,臣弟亦是六神無主,實不知該如何是好啊。」
「大伯,我實在擔心得很。」
第二日,宋嘉言就跟方太后提及宮中用度減半之事。
「好。」昭文帝一笑應下。
昭文帝感念宋嘉言的心意,溫聲道:「還未艱難至此。」
前番宋嘉言立后時,鄭博還遠在甘肅做知府,立后這種檔次的事情,他插不上嘴。不過,鄭博向來認為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立后時他離得遠,沒能擔君之憂,就很令鄭博愧疚。如今,擔君之憂很久的鄭博終於有了發言的機會及地位。那滿肚子的意見,自然噴薄而出。
「知道了。」昭文帝道。
「升這個做什麼?」宋嘉言道,「我於國無功,現在做的事也是我當做的。國家在打仗,也不好獨皇后家這樣又封又賞的。」
嫡皇子只要正常,日後必是太子,是皇帝。
「後宮有後宮的法則規矩,前朝有前朝的法度。」昭文帝看向宋嘉言道,「你心底無私,不過,若是後宮的事叫朝臣插一杠子,日後便沒有他們不敢插手的了。」算是跟宋嘉言解釋一句。
「哭什麼呢?」
說著,宋榮嘆了口氣:「現在,宋家的權柄已不在我的手裡。」宋榮不是迂腐之人,他在宋嘉言面前也不會擺父親的架子。自打宋嘉言做了皇后,宋榮便明白,今後的日子,宋家何去何從,要看宋嘉言的安排。而他這個宋家的大家長,早已名存實亡。
出乎宋嘉言意料,昭文帝並未許諾,反是道:「後宮之事,不宜外臣插手。你放心,朕會讓監察司查清楚的。」
宋榮淡定道:「皇上病重,娘娘與皇子自然在侍疾。」昭文帝剛病頭一日,這個時候若有人提立儲,是最傻的。宋嘉言還不至於這麼沉不住氣。而且,宋嘉言要面對的情況也不只是把兒子送到皇位這樣簡單,九皇子,實在太小了。
彭老相爺乍然開口,倒把朝中官員驚了個好歹,尤其彭老相爺贊宋嘉言的那一句「天下至孝之人」,簡直叫人不敢相信,還以為幻聽呢。心說怎麼這老傢伙突然轉了風向,跟皇后一條心啦。彭老相爺一表態,立刻有人附和,說起皇后種種賢德之事。
發了一通脾氣,方太后瞧宋嘉言一眼,道:「九皇子、五公主年紀尚小,還需人照顧,皇后先回去吧,這裡有哀家。」
宋嘉言望著彭老相爺與幾個內閣大臣,淡淡道:「你們的心事,本宮明白。你們對內閣的維護,本宮也明白。你們皆是做了幾十年的臣子了,翰林出身,精明能幹。本宮不明白,你們為何要用這樣的方式令太后難堪?皇和圖書上以孝治天下,皇上只是龍體不適,你們便這般對待太后,本宮很為皇上感到難堪。」
國家都開始打仗了,滿朝的注意力都在邊境線上,宋嘉語的喪事,昭文帝沒怎麼關注,就過去了。
宋嘉言尚未說話,梁嬤嬤便來回稟,說是宮裡的皇子、公主們都到了,端睿公主也進了宮,都在外頭候著呢。
宋榮回府便閉門謝客,並叮囑宋嘉謙宋嘉誡認真當差低調做人,宋嘉謙晚上問宋榮:「也不知娘娘在宮中如何了?」這個時候,若說宋家不緊張是假的。一念天堂,一念地獄,正對此景。
方太后氣得渾身哆嗦,連連道:「他們這是在威脅哀家啊!威脅哀家!」一陣氣喘之後,方太后驚天動地地咳嗽起來。
宋嘉言交代心腹宮人一聲便去了。
鄭博赤誠忠心,哪禁得起此話,頓時就要駁斥秦崢。不過,秦崢深諳朝中諫言之道,那就是一字——快,且不能間斷,一旦被人打斷,你要說的話就要被斷章取義了。故此,秦崢絲毫不給鄭博插嘴的機會,繼續高聲道:「天下皆知,皇上要立嫡皇子為儲,在此關頭,忽然就曝出德妃之事來!恕我直言,德妃與皇后乃親生姐妹!再者,後宮中尚有太后坐鎮,德妃身為四妃之一,但有冤情,不論是面陳太后,還是御前直書,都比這樣死了之後再讓宮人死諫的好吧!此事疑點甚多!皇上剛要立太子,就有人誣衊皇后清明,我倒要問問,此人是何居心?」秦崢冷冷道,「如今皇上四位皇子,嫡皇子為皇后所出,有人構陷皇后,無非是不希望嫡皇子立儲!都說鄭大人清廉耿直,行事公允,如今看來,不過人云亦云、目光短淺、不明是非之輩而已!」
方太后心下頓如火燒,萬般不願意,指使兒子:「你也去瞧瞧,別叫那些大臣太沒個規矩。」
宋嘉言正帶著六皇子侍疾,聞此哭號之聲,便問:「袁忠,外頭怎麼回事?」
宋嘉言點點頭:「剛正不阿,官聲且好,做御史倒對了鄭大人的脾氣。臣妾倒有個想頭兒,德妃之事,單由監察司查也不好,不如請三司與監察司一併審理,也省得朝中大臣猜度。叫他們親自查一查,看誰在背後編排這些是非,免得他們有事無事地就在朝中叫囂。」
方太后臉上微窘,想來母子間自有感情,便起身去了隔間細問李達來龍去脈。之所以避著宋嘉言,也是不叫宋嘉言有插手的餘地,殊不知宋嘉言本就無此意。
宋嘉言淡淡道:「皇上並未立儲。如今六皇子為長,年不過十三,還未聽政。九皇子為嫡子,年不過三歲,尚未進學。」這個時候,皇子是指望不上的。
方太后緩緩地撫摸著腕間的菩提珠串兒,不緊不慢道:「若是別的事,倒也罷了。德妃,是皇后的親妹妹。再者,哀家也想知道是誰這般天大的膽子敢污衊皇后。」
朝中大臣堵著大門口兒,見裏面沒反應,還愈發膽大,鬼哭狼嚎了起來。
袁忠道:「老相爺憂國憂民之心,奴才不懂,卻是極其佩服的。但奴才要說句放肆的話了。」說著,袁忠對著彭老相爺深深一揖。
宋嘉言完全沒受德妃之死的影響,她該幹什麼還幹什麼,該出殯出殯,該發喪發喪。宋嘉語依貴妃之禮下葬,本應排場非常,結果偏生運道不好,喪事還未辦完,邊境不寧,戰事開始了。
太醫正一臉沉痛,如喪考妣:「臣等無能!皇上忽然之間病勢沉重,臣等已為皇上行針,若皇上早日清醒,尚有一線之機。」
昭文帝一笑,握住宋嘉言的手,輕聲道:「若不能畢其功於一役,後患無數。朕可不想將這些煩心事留給小九兒。」
他從不宴請,從不收禮,與人交往也就是仨瓜倆棗之類,就靠著那些俸祿過日子。鄭博就是這樣的異類。當然,在鄭博的帶領下,御史台湧現出一幫子又窮又硬的御史。
仁德親王恭聲道:「太后鳳體不適,吩咐小王,一切盡待皇後娘娘裁斷。」
一般來說,御史進言這種小事,不用彭老相爺直接出面,直接一個禮部侍郎就能彈壓住這幾個小御史。不過,深諳政治鬥爭的彭老相爺很明白,此刻他表態方能震懾住許多想渾水摸魚的小人,以免事情搞大,耽擱立儲之事。於是,彭老相爺聲色俱厲,痛斥道:「目無君父的東西!皇后離宮為太后祈福一年有餘,乃天下至孝之人!如今為一賤婢污衊,爾等不問青紅皂白便詆毀國母,是何居心?」
馬上就要立太子了,宋榮是絕不允許這盆污水潑到自家頭上的!
方太后雖然心焦兒子的病,心思倒也沒亂,抹著眼淚道:「有哀家就夠了,弄來一大堆的人,吵到皇帝。」
「鄭伯岩現在是左都御史。」
有嫡立嫡,無嫡立長。這是士人階層普遍的認知。嫡皇子的身份完全符合士人階層對於皇儲的期待,就是士人對皇儲的娘意見比較大。前朝對婦人的約束極其嚴厲,到本朝民風逐漸開放,女人的地位日漸提高,雖然遠不足與男人相比,起碼比起前朝那種「足不出戶,面不外露」的情形要好許多。但也遠未到可以有有夫之婦勾引皇帝,繼而嫁到中宮的事。宋嘉言此舉,非但士大夫清流階層難以接受,還給了他們無限的想象力。
「御史就是靠嘴皮子吃飯的,他們要說,也不過是陳詞濫調,炒一炒剩飯而已。」宋嘉言道,「臣妾都不氣,皇上就更不必氣了。」
「哀家倒想清靜,哪裡過得了清靜日子?」
方太后毫無政治智慧的一個舉動惹惱了全天下的讀書人!
宋嘉言先問仁德親王:「太後有何示下嗎?」
很明顯,誰鼓動著太后要入內閣,誰就是奸佞!
袁忠身為宮中大總管,在朝臣面前也是有三分臉面的。
秦崢張嘴就是殺招,朝中有人就好奇了,也不知這秦家小子像誰?想當初他祖父秦老尚書可是再和氣不過的人了,八面逢源的脾性。如今秦崢突然放殺招,叫人難以招架。你一個五品兵部郎中,若不是大朝會,根本連上朝都沒資格。人家御史干你什麼事兒啊?
方太后與宋嘉言聞了信兒都趕去了昭德殿,方太后一見便撲上去痛哭「我的皇兒啊」,宋嘉言看著昭文帝面色青白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模樣,心裏也很不好受,眼圈兒微紅,問太醫:「皇上的病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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