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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下一句鏗鏘有力的威脅，師兄重重地把門合上。

或許是我一直都很相信六師兄吧，他天賦高，悟性好，只要是他想，沒有什麼事能真正難得住他。我覺得，他的靈力那麼深厚，分一點出來救小狐狸，對他來說算不上什麼，這其中的消耗，抓幾隻花草精來補補，至多三兩個月就能恢復……

六師兄懷裡抱著剛出世的嬰兒，想要說話，一股鮮血沿著他的嘴角流了下來。

「當然。」

沒有叫聲，也沒有嬰兒的啼哭。

曲伯伯從生意場上趕回來的時候，整個宅子都回蕩著她凄厲的叫聲，眼見血水一盆一盆地從屋子裡端出來，就連我也跟著一起提心弔膽。

「你給我滾開！」

我知道，白夜給他的三口真氣根本是九牛一毛。失去靈力對一個通靈師來說是致命的打擊，師兄只不過是不想讓我擔憂，才硬撐著沒有倒下，想到這裏，我一點都不覺得小狐狸可愛了。

「主人，我們似乎來遲了一步。」琴女從門後面探出頭來。

六師兄略微一遲疑，白夜接話道：「是有東西上了她的身。葉明月只不過是一個收集靈力的容器罷了。兩百八十條人命，加上曲師兄那一身靈力，葉明月現在的道行，遠遠不止一千年了。保守估計，翻了三倍。」

曲伯伯甩開六師兄，徑自往裡面去了。

「女人生孩子，你進去添亂？」

在曲伯伯即將崩潰之際，琴女一把扶住他的胳膊，甜聲道：「曲伯父，我家主人是小梨姐姐的朋友，他有重要的話要和六公子說……六公子受了很重的傷，我陪你去取傷葯好不好？」說完，她眸光一轉，攝住了曲伯伯的心神，牽引眾人走出卧房。

「什麼東西？」手指觸到門板的那一刻，強勁的電流迎面襲來，針扎一般的疼痛讓我悚然尖叫。

他話音未落，一群曲府女眷咋咋呼呼地從花園裡穿行而過。

銅和圖書器碎裂，一地狼藉，斑駁的血跡隨處可見，我不禁失聲大叫了起來。

他話沒說完，師兄就丟開手裡的嬰兒，餓狼撲食一般地把白夜撲倒在地，白夜猝不及防，來不及施展法術抵抗，就被師兄強行按住一口啃在嘴唇上！

「小狐狸很可愛的啦……」我繼續央求。

曲伯伯這樣，完全是在給葉明月拉仇恨，我想不出什麼安慰的話，只能小心翼翼地請示道：「當母親真的挺不容易，要不，我們幫幫她吧？」

「……」理智告訴我，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

「不許去！」

兩個人忽然就扭打了起來，我驚呆了：「師兄……」

「笨蛋！遇到幻術應該結陣！」

「別廢話了，趕緊去找產婆……」

我望著被點住了穴道，憤怒到眼睛都能噴出火來的曲伯伯，溫聲道：「放心吧曲伯伯，六師兄力氣特別大，一定能幫夫人把孩子生出來……」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曲伯伯疑惑地問：「什麼黑影？」

我唰的一下抽出一張請神符：「就算挖地三尺，我也要把她挖出來！」

前方有一個看不見的旋渦，拚命地拉著我往門上撞。

六師兄聞言手心一顫。

夜幕降臨，天空飄來幾朵烏雲。不知是不是我過分敏感，那透著森然妖氣的黑雲不急不緩地擴散開來，彷彿預謀已久，只等時機一到，就張開血盆大口，一口把整個夜空吞進腹中。

葉明月的道行高，弱點也很明顯，和六師兄過去虐待過的凶獸相比，她至多隻能算中上水平。可不知為什麼，師兄看上去有些緊張。

不、不可能，降妖令震動了一下，房內靈氣翻湧，一定是出事了！

「怎麼會呢？」我放低聲音央求道，「葉明月不是什麼好東西，可小孩子又沒有什麼錯……」

「腦子裡長的全是草嗎？……還是說，你故意投懷送抱？」白夜眼波hetubook.com.com一橫，我竟然被瞪得面紅耳赤，不敢反駁。

……

白夜彎腰，把襁褓中的嬰兒抱了起來：「這小孩不足月，全靠葉明月殘存的靈力才撐到現在，再過一會兒，他會變成一隻狐狸的……」

「師兄，你已經擦了一下午劍了，再擦下去，也擦不出花來的……」我忍不住出言提醒。

不一會兒，屋裡頭傳來了產婆的斥責聲：「你們這些人太不注意了，六個月！六個月孩子還有活下來的可能嗎？趁早死了這條心，把大人救下來才是正經！」

「清寧！」

「這簡直就是胡鬧！」

緊接著，管家大叔也奔了過去：「快快快，快去通知老爺！讓他儘早回家！」

我惱怒地吼道：「我沒有心情和你說笑！」

「造孽喲，不是時候還不到嗎？怎麼忽然就要生了呢？」

然而，想要操縱跗骨蝶，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白夜看了一眼蜷縮成一團的蟲子，沒有接。他用極其認真的語氣問：「密宗上下都是笨蛋嗎？」

我對著曲伯伯露出一個安慰的笑。

她長長的指甲掃過琴弦，鏗鏘之音激射而出，院子里眾人的穴道驟然解開。曲伯伯叫著葉明月的名字，腳步踉蹌地跑進了屋，我掙脫白夜，三步並作兩步地躥了過去。

「葉、明、月。」

「師兄！」我驚喜地跟了上去，可還沒來得及表達激動的心情，就被無情地扔了出來，緊接在我後面的，是丫鬟、老嬤嬤、產婆、曲伯伯……

鑒於不是每次都承受得起他帶來的驚喜，不到實在忙不過來，師父很少會派六師兄下山幹活。可儘管如此，六師兄在妖靈界的名氣一直居高不下，印象中，他接下的降妖令，從來沒有退回過。

「曲、清、寧！」師兄鬆開白夜的那一剎那，白夜一腳把他踢開，撞倒的瓶瓶罐罐頓時發出一連串清脆的響聲，「你敢占我的便宜和圖書……還連吸三口！」

「……剛才是不是有個黑影飄過了？」我用力擦了擦眼。

「師兄……」

猶如醍醐灌頂，和著風中的歌聲，我念動冰心訣，封住了周邊穿行不止的靈力。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房內依舊安靜得可怕。

似花非花，似草非草的香氣在鼻尖縈繞，我驚魂未定地回過頭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張端麗秀美的臉。

「可是，夫人說只管救孩子不用管她……」

「……」

擅自用靈力催生，葉明月的情況非常危險，隨時有可能支持不住現出原形，六師兄攔他也是出於一片好意，無奈曲伯伯並不領情，他瞪著血紅的雙眼嘶聲罵道：「你知不知道你娘在生你的時候差點背過氣去了？你這個不孝子！」

「真的……會沒事嗎？」他問。

衣帶被人鉤住，我順勢後退，倒在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里。

「我早就覺得葉明月行為可疑，包藏禍心，既然如此，又怎麼可能不在她身上下子母蠱？」白夜攤開手掌，那扇動著翅膀熒熒泛光的，不是跗骨蝶又是什麼？

我紅著眼道：「師兄，母債子償！」

是的，兩三個月就能恢復，不管在外面受了多重的傷，他總是能以驚人的速度痊癒，我想，這次也不例外。

分析完畢，他憐憫地看著我說：「小梨子，我看你們還是把小狐狸洗乾淨吃了吧，找他娘算賬難度有點大啊。」

小狐狸哇哇大哭了起來。

難道是我看走眼了？

白夜挑起半邊細長的眉，笑得嫵媚風流：「你不是喜歡他嗎？你親他一口，度他一口真氣，他就有力氣……」

「若是有人偷看，那就等著收屍。」

「聚什麼聚，他根本就是已經沒有神了。」白夜伸手探了探六師兄的氣息，踟躕了良久，最後一把把我推了上去，「算了，我對男人沒興趣，還是你來吧。」

葉明月才懷孕六個月，趕在今天生，和-圖-書實在是有點驚悚。

彷彿嫌刺|激來得不夠兇猛，葉明月尖叫一聲，悲鳴道：「救孩子！求求你——救孩子！我死了沒關係，我的孩子不能……啊！」

曲伯伯大怒：「放開我！」

都說世間只有人心惡，其實妖魔才是最奸詐的，見風使舵，出爾反爾，抓准一切機會撩動人的惻隱之心，可恨的是，偏偏我還就吃這一套。

「內丹的滋味不錯，不過……今天就到此為止了！」

六師兄手起劍落，斬掉一截樹枝：「輕易就妥協，九成有詐，她如果敢在我面前玩花樣——」

咔——

「明月！」曲伯伯汗如雨下，他想要衝進門一看究竟，卻被六師兄扯住了胳膊。

月亮隱入雲層的瞬間，樹枝沙沙地搖擺了一下。

六師兄抹了抹唇邊的血沫，攤開掌心道：「你不是想知道葉明月的下落嗎？我在她身上種了子母蠱，只要她還活著，五界之內，無處遁形！」

……

隱隱約約地，我感到不安。但我還是堅定地認為，有六師兄坐鎮，小狐狸不會有事，至於葉明月，那就要看他的心情了……

「那不是小孩，是妖怪。」師兄固執己見。

「早晨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就要生了，怎麼會就要生了……」曲伯伯六神無主地念叨著，我心虛地別過臉去看六師兄，六師兄冷哼一聲，不說話。

我盯著地上的斷枝道：「她貌似……不是很給面子……」

罔顧師兄的叮囑，我只身前去敲門。

「師兄！什麼人把你打傷了？葉明月呢？是不是她吸了你的靈力自己逃跑了？」我淚眼汪汪地取出聚神丹，想喂六師兄吃下去，但他一言不發地咬緊薄唇，額角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

不論是說話還是做事，六師兄都屬於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類型。

「這是怎麼一回事？」

見我有耍賴撒嬌的趨勢，六師兄陰鷙地瞪了我和_圖_書半天，終於拂袖而去。

葉明月的叫聲漸漸地變小了，曲府上下一片寂靜。

「變成狐狸又怎麼樣？死了才好！他娘忘恩負義，我們拿他來補好了！」我的語氣充滿了怨毒。

床榻上錦被散開，殷紅一片——葉明月不見了！

白夜提起男嬰不安分的手腕仔細觀察了一番：「清蒸還是紅燒？」

六師兄本來就蒼白無色的臉頓時變得更加難看了。

「兩隻子蠱一旦相遇就會互相吞噬，吞到最後誰也活不成。」我戳了戳師兄手上沒精打採的母蟲，「這兩隻跗骨蝶都廢了啊……」

半邊身子麻痹到失去知覺，我驚恐地發現體內的靈力悉數凝聚指尖，正通過門縫緩緩地流進屋子裡……

屋內傳來器皿落地之聲，伴隨著嬰兒響亮的啼哭，房門毫無徵兆地大開，無數閃著寒光的冰凌朝我飛來，片片鋒利如刀，我下意識地揮袖去擋——

「幫她生出一個妖孽？」

那是一隻會在黑暗中發光的跗骨蝶。它能夠感知子蠱的下落，一旦解開束縛，它就會在前方給人帶路。

曲伯伯推開倒塌的屏風，想要扶起地上面白如紙的六師兄，卻被白夜喝住：「別亂動，除非你想他死！」

六師兄埋頭咳了一陣，把孩子從白夜手裡奪了過去：「閉嘴，這是我弟弟！就算你不說我也是要救他的，沒有察覺葉明月的異常是我之過……早幾天我就該明白，相柳現世，定是妖魔道大開的緣故，葉明月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吃不下金陵連帶李家莊幾百口人命，她之所以這麼做……」

「那不一樣！」

算了，他本來就不耐煩我。是我醜人多作怪。

三十二字清音咒！

然而，就在葉明月的哀號一陣高過一陣的時候，六師兄舉著一道定魂符破門而入。

「杳杳冥冥，天地同生，散則成氣，聚則成形，五行之祖，六甲之精，兵隨日戰，順吾天音！」

他們究竟是在搞什麼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