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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蟻后

作者:自由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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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貳 洶湧而至的叛軍

拾貳 洶湧而至的叛軍

「沒有,沒有,連賊膽都沒有。」羅智慧嘻笑伸手攬住老婆漸粗的腰,指著兒子:「你可不要無事生非、挑撥離間哦,我們可是模範夫妻。你媽更年期燥熱睡不著,我陪她花園裡坐坐,數數天上的星星。」
鄧夕昭啞口無言地佇立在原地,無論他原先有什麼企圖,總之到了此刻也全都煙消雲散了。
「怎麼了?」羅小雄和雅樂拽著巴黎走近,撐開膀子好不容易擠進人堆里,只見牆上一連張貼著幾張A4複印紙大小的告示,第一張打頭印著《告居民書》幾個粗黑體大字,茅家長子正眯眼扶著黑框眼鏡,一個字一個字地把告示念出聲來:
德慶坊位於皇莆區核心地帶,皇莆區又位於濱海市核心地帶。濱海已經被定性為國際性大都市,當然要不斷優化城市環境,更不用說核心城區了,像德慶坊這樣緊挨在繁華商業街背後的窮街陋巷的確早該動拆遷。這裏的棚戶房子、違章建築搭得叫人觸目驚心,住著既不舒服,又不安全。動拆遷后,大可以建造漂亮現代的高樓商品房,或者改成賞心悅目的城中花園綠地,總之是件利國利民的好事。
把蘭州喝醉 你居無定所 難以入睡
羅小雄晚上十一點多才回到自家社區,跑到家門口發現鑰匙沒帶。按門鈴的話,住家保姆會來開門,但也一定會引得父母圍上來問長問短。最近奶奶吵著想兒子想孫子,父親就把她和爺爺從老家接了來一起住,聽到動靜肯定也要驚醒,那麼羅智慧就會叫廚子爬起來準備宵夜,然後一大家子半夜三更齊聚一堂吃點心,餐桌上更是劈頭蓋臉各種詢問,活像納粹集中營里公審要犯,要多麻煩就有多麻煩。

「技校?!」還沒等羅小雄有所回應,爺爺奶奶已經瞪大了渾濁的老眼:「小雄怎麼去讀技校了?!你將來可是要繼承羅氏集團大業的人哪!」他們的口氣簡直像是在說:「江山社稷為重,你可是要繼承天下大統的皇子啊!怎麼能自甘為庶民——不,賤民呢!」
羅小雄牽著巴黎的手走到樓梯口,忽然蹲下身對她說:「知道什麼叫『公主抱』嗎?小雄哥哥給你來個『公主抱』怎樣?」也不等巴黎答應,就雙手抄進她肩下和腿彎,把她打橫抱起來,然後飛快跑下一層樓梯。巴黎伸出胳膊摟住羅小雄的脖子,興奮地咯咯笑。這是巴黎被救回來后第一次發出的真正歡快的笑聲。羅小雄轉過身來看樓梯上的雲雅樂,她一襲白色棉麻連衣裙,逆著從背後窗戶溢滿進來的路燈光,安靜純美得如同琥珀中的天使。羅小雄久久地凝望著和_圖_書她,心裏明明有很多話,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羅小雄瞪大眼斜睨鄧夕昭,心想一個老師怎麼可以無恥到這種程度,罵他衣冠禽獸都簡直侮辱了禽獸。
「是誰?男的女的?」等羅智慧邊聽電話邊走進書房后,陳美綺立刻關心地湊上來詢問。
「今天是兒童節,我們給你過生日,以後每年的六一兒童節都是巴黎的生日,好嗎?開心嗎?」
講台上的鄧夕昭看見雅樂牽著巴黎的手走進教室時怔了一怔,很不自然地手握成拳靠近嘴,用力咳嗽了幾聲。羅小雄護衛般緊隨其後,三人就在教室中間的椅子上落座。雅樂坐在左側,羅小雄坐在右側,巴黎坐在他們中間。法文班的課桌椅對小孩子來說太高了,巴黎的腳尖勉強碰到地,下巴擱放在桌面上,像只楚楚可憐的小狗。羅小雄輕輕拍拍她的腦袋,塞給她巧克力牛肉乾。
——小引
「你爸爸這一年來集團業務發展很快,同官方關係也保持得很好,將來更會有許多重大項目可以承接。你不要再玩了,收收心,不打算去國外留學也好,早點跟著你爸爸學學生意上的事。」 陳美綺替兒子夾了一筷子魚乾,「媽幫你去把那個技校退學手續給辦了可好?」
街坊們議論紛紛,發表各種意見,開心也有,無奈也有,但更多的是惱怒、罵娘、堅決否定。

陳美綺踏上一步揚手在兒子腦袋上輕輕敲個栗子:「胡說八道!你爸向來是有賊心沒賊膽。」

羅小雄像被閃電擊中腦袋,眼前一片空白,耳畔嗡嗡作響,突然想起昨晚吃宵夜時媽媽說的話:「……你爸這一年來集團業務發展很快,同官方關係也保持得很好,將來更會有許多重大項目可以承接……」
「哦,我是羅小雄。沒事,我爸還沒睡,精神著哪,您等等!」說著,羅小雄握著手機走向餐廳。
「我怎麼了。你還好意思說我,你工作那麼忙,一個月有幾天是待在家裡的?你不管教兒子才是真的!」
「就是就是,我有個親戚,半年前動拆遷的,現在被迫搬到七里塘去了,周圍還有農田!」
「沒有的事,我可喜歡過山車了,每小時幾百公里的速度唰地飛過來飛過去,人懸空倒吊,腦充血,口吐白沫、噁心頭暈,最好玩不過了。」羅小雄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嘻嘻笑,其實表情比哭還難看。
「好啊!」羅小雄喜不自勝,把巴黎抱起來歡快地轉圈。
羅小雄一時間沒注意到母親的提問。他皺著眉頭,在回想剛才電話里那個人的話音。怎麼如此耳熟呢?www.hetubook.com.com似乎以前在哪裡聽到過。五十多歲,低沉沙啞,北方口音,很有官腔……他腦海里突然閃過一道光——
「翻開書本到第193頁,看課程72……噢,不,是課程27。」鄧夕昭咳嗽了一聲道。
「小雄哥哥,小雄哥哥,你能抱得動雅樂姐姐嗎?」巴黎踢著腿嬌笑著問。
六月一日是星期五。一大早起來,雅樂就把巴黎給打扮得漂漂亮亮。小女孩身上穿的是昨兒新買的水粉色連衣裙,裙擺撐得蓬蓬的,釘滿了亮晶晶的珠片。頭髮也快及腰了,紮上紅色絲綢蝴蝶結格外俏皮。
哼,這些目光短淺的小市民。羅小雄不去管他們,一路掃視長長公文,目光驟然停留在最末提到的幾家開發商的名字上——排在第一家的,竟然是他老子羅智慧的羅氏集團公司!
「原來是羅董事長的兒子,聽說你喜歡寫文章,是個小文人。我是你爸的朋友,以後有興趣叔叔和你聊聊中國古典文學,聽聽年輕一輩人的新視點。哈哈哈哈哈……」對方打著官腔,很客套地笑起來。
對方顯然對羅小雄年輕的聲音遲疑了一下,隨後用濃重的北方口音說:「這是羅智慧的電話嗎?想請羅董事長聽電話。不好意思,這麼晚了來打擾。你是?」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足足有五十歲以上了,是個老男人。
「你居然還要去聽那個騙子的課?」羅小雄訝異地問。據他所知,從鋼鐵廠回到德慶坊后的這些天里,雅樂並沒有聯繫過鄧夕昭,也沒有去質問他為什麼那天失信不來,現在怎麼突然又要去上法文課了呢?
「去啊。」雅樂快速收拾碗筷,「我和你,帶著巴黎一起去聽課。」
好不容易一個半小時的課結束。鄧夕昭走下講台,在走廊里追上雅樂,低頭看了看她手裡牽著的巴黎:「她回來了啊。一切都還好吧?雅樂,我這幾天一直想找你。雅樂,我們能私下談一談嗎?」他長睫毛下的漆黑雙眸晶瑩剔透,彷彿閃爍著隱隱的淚光,簡直比巴黎更楚楚可憐,「給我一個澄清解釋的機會?」
修車鋪旁邊那棵香樟樹長得越來越茂盛,綠色枝葉快伸進閣樓窗戶了。雅樂讓巴黎去穿鞋,她走到閣樓窗邊透過樹梢向下望。羅小雄正等在修車鋪樓下,仰頭朝她窗戶望著,手裡提著剛買來的早飯,看見她就露出笑容揚聲問:「雅樂,你今天還去學校嗎?我沒關係,逃一天課也不會死。我在想等下午再帶巴黎去遊樂場會不會太晚?要不要現在就出發?」
「去他娘的!我們不要拆遷!」
「好啊,逃一天課也不會死。」雅樂朝他微笑著,深深呼吸了一口清https://m.hetubook.com.com晨清新的空氣,「這就下來。」
「臭小子!你幹嗎前門不走偏要翻牆?你看你媽叫成那樣,心臟都快從喉嚨里蹦出來了,到底誰嚇誰啊?」羅智慧就著月光看清楚是寶貝兒子,惱火道,「虧你還知道回家啊?也不知天天在哪裡鬼混!」
傍晚,三人拖著興高采烈、東倒西歪的步伐回到德慶坊,遠遠就發現巷子口人頭攢動。
「那我也去——」羅小雄說,立馬看了看巴黎。如果雅樂去上課,他就得待在家裡照看巴黎,現在巴黎成了絕世珍寶,恨不能鎖進瑞士銀行的保險柜里。而要照顧巴黎,就不能跟著雅樂一起去見鄧夕昭了。
「我早就說了,要禁止小雄同陌小凱那樣的混混來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見了他幾乎就當場就下逐客令,你卻總開後門讓他們來往。」羅智慧又開始拿陌小凱說事,這也是老三篇了。

半小時后,一大家子穿著睡衣拖鞋齊聚燈火輝煌的餐廳里吃宵夜。
羅小雄嘆了口氣,轉身朝羅智慧舉起雙手來:「老爸,你想活活嚇死我啊?」
屋子裡燈全亮了,爺爺奶奶、住家保姆、廚子和司機手持拐棍、水壺、啞鈴等各種兇器跑來助陣:「賊在哪裡?抓住沒有?保安是怎麼幹活的?要不要報警?」
羅小雄暗暗點頭,固然自己因為雅樂已對德慶坊有了深厚感情,但腦海中的意象,雅樂就該居住在一座冰雪構築的純白城堡里,背靠阿爾卑斯山,面臨一個波光粼粼的湖,城堡四周碧草茵茵,漫山遍野都是紫藍色的薰衣草和繡球花……當然,現實一些的設想就是高檔精品小區,泳池別墅什麼的。
雅樂置之不理,平靜地望著鄧夕昭:「你說。」
「我們來看這段語法,顯然在這裏應該用動詞……噢不,是形容詞。」顯然鄧夕昭今天有點亂。
「抱……抱得動的,當然抱得動的……」羅小雄喃喃回答,他不知該用多大的音量,才能既讓雅樂聽到他此刻的心聲,又不像是對她有意冒犯。
西北偏北 羊馬很黑 你飲酒落淚 把蘭州喝醉
「其實——男孩子有點害怕的東西,也蠻可愛的。」雅樂低頭抿嘴一笑。她居然說他「蠻可愛的」?!
羅小雄自顧自吃過宵夜早早去睡了,明天還要給巴黎慶祝生日呢。
「……為更好推進城市規劃,提升核心城區生活環境水平,根據《城市房屋拆遷管理實施細則》有關規定,本區擬對下述城市建設基地範圍內的房屋實行拆遷,經審核發給房屋拆遷許可證。希望被拆遷範圍的單位和居民,共同配合做好拆遷工作。現將和_圖_書房屋拆遷許可證載明的內容和有關事項公告如下……」
「謝謝你這幾個月來帶我一起做了個巴黎夢。」雅樂撩了撩耳邊的秀髮,低頭淺笑道,「但我忽然發現,你的巴黎實在太過遙遠,而我的巴黎,就在這裏,就在身邊。受教了。」說著,她輕握了一下巴黎的手,對羅小雄輕聲道:「我們走吧。」
剛進園的時候,巴黎看什麼都怕,羅小雄和雅樂連哄帶騙帶著雅樂坐上了摩天輪。巴黎一開始還是緊張,雙手緊緊抱住雅樂的腰,不敢朝外看,一直等摩天輪慢慢運轉到高處,平緩穩定沒有任何異樣,巴黎才小心翼翼地探頭朝窗外張望,驚喜地小聲道:「雅樂姐姐,小雄哥哥,我們好像在飛啊——」之後她膽子慢慢大了起來,旋轉木馬、海盜船、星際戰艦、激流勇進全都一一嘗試,在鬼屋裡,羅小雄被殭屍木乃伊嚇得驚呼連連,巴黎卻笑得跟雞貓子似的,還伸手去拽貞子的黑長發。最後挑戰的是超級連三環過山車,排隊時羅小雄聽到過山車上呼嘯著傳來的屠宰場般的慘叫聲,已然臉色蒼白,但他又實在不想在雅樂面前丟臉,說自己膽小不敢玩,只能硬起胃裡的肌肉一路死撐。
羅小雄翻了個白眼,仰頭做噴血狀。
最後一張落款處蓋著好幾個印戳,原來是德慶坊歸入本區3號動拆遷地塊的通告。
「嗯,進展不錯。」羅小雄嚼著煎餃,大言不慚地道。其實這一年來創作什麼的全放下了。進展不錯的是同雅樂的情感默契,想到這裏,他不由高興,微笑著補充道:「快切入正題了。」
「已經整整一年過去了。你的底層生活實踐進行得差不多了吧?創作出什麼偉大的作品來了?」果不其然,就著啤酒,羅智慧打開了審訊篇章。
羅小雄笑嘻嘻地答應一聲,轉身跑向客廳去茶几上拿父親的手機:「喂?」
他們翹課帶巴黎去遊樂園瘋玩一整天。
救回巴黎后第四天晚上又是法文課,羅小雄原以為雅樂會絕足不去,但沒料想到雅樂還是早早準備了簡單的晚餐,把法文教材裝進背包。
父母開吵,每次必然都是母親大發雌威,父親落敗收山。但今次公公婆婆在場觀戰,父親總要死撐住幾分面子,母親也不敢太過囂張,所以情勢難以預測。此時父親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母親杏眼圓睜,百忙之中居然抽空命令羅小雄:「你去接一下,半夜三更還給你爸打電話,看究竟是哪個狐狸精?」
快要到入閘口時,雅樂扭頭小聲對他說:「看樣子,你不太喜歡過山車吧?」
官方和集團重大項目協作,爸爸即將拆除雅樂生活居住的德慶坊嗎……天空里烏雲密布,他預感很不妙。www.hetubook.com.com
「這裡是我們的老土地,老祖宗傳下來的,市中心啊!拆遷了就要把我們趕到郊區去,鄉下地方!」
鄧夕昭無奈道:「那天我生病了,發燒到39度多,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連樓梯都下不了。真的,我心裏是特別想來的,我知道你有多麼需要我……」他又劇烈地咳嗽起來,連臉都咳紅了。
對了,將近一年前,自己跟隨雅樂、烏鴉、小飛龍、炮仗他們去七里橋幹部康復中心游泳,眾人游完泳撤退時,突然有兩個人走進游泳館來密談。自己和雅樂來不及翻窗逃走,就蜷身躲在了一排儲物櫃後面。那兩個男人似乎是在談一些不可告人的合作,最後一起客套地笑起來。剛才打來電話的,分明就是那晚坐在輪椅里的北方老男人。當然,當時同他對話的另一個十分恭敬的男子卻絕對不是父親,而是別的什麼合作對象。對了對了,去年七月末暑假里,自己帶了德慶坊的少年們溜上父親集團公司搞年會活動的歌詩娜號巨型游輪,在宴會廳里偷吃哈根達斯冰淇淋時,曾一起看到一個手裡拄著拐杖的年長男人同父親說話,雅樂覺得「那個男人說話的聲音在哪裡聽到過」,看來,前兩次遇到和今晚來電話的都是同一個人,他同父親必定有生意上的往來……哼,管他呢,反正游泳館當夜彼此沒有照面說話,諒這種老頭子也沒法去亂八卦。
巴黎伸出小胳膊緊緊抱住雅樂:「只要和雅樂姐姐在一起,每天都開心。」
「幹嗎不去,我都付了學費。」雅樂波瀾不驚地回答,彷彿還有點奇怪他有此一問,「況且這一學期的法文小班也快接近尾聲了,我可不想前功盡棄。」
羅小雄不想回答這個,裝模作樣地朝從鞦韆椅起身走來的母親張望:「爸你別打馬虎眼,那女的到底是不是我娘啊?倆人大半夜的、黑燈瞎火坐花園裡,你該不會是趁老媽出國帶小老婆回家過夜吧?」
羅小雄決定「悄悄地進村」。他繞過車道和花壇跑到後花園,跨過半人高的灌木叢,三下五除二地爬上鐵柵欄翻身跳進花園,輕輕掉落在薔薇花叢後面,趁黑朝自己卧室的落地窗走去時,突然傳來一聲暴喝:「什麼人?」隨即對方抄起牆角的一根高爾夫球棍就衝過來,旁邊還有個女人捂住臉高分貝尖叫,當真聲動四野,前後左右鄰居家窗口的燈都亮起來了。
雅樂垂著眼帘,微笑著走下樓梯來,轉彎時她擦身走過羅小雄身邊,停了停步子,幾乎是用哼歌般輕快的語調說:「——我——很——重——的——哦——」
「沒事沒事,大少爺回府了。」羅智慧哼哼道,「前門不走,賊一樣翻牆走後門,他以為在演西廂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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