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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巴黎不快樂1

作者:白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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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此情待共誰人曉 第一節

第九章 此情待共誰人曉

第一節

「是心悅君兮君不知!」鄒小龍笑得直咳,「聶機長,本來人家好好的一句少女傾慕心上人的詩句,愣是被你改成打油詩了……」
「桃花潭水深千尺。」胡峰來了興緻,又念一句。聶卓揚挑眉一笑:「不及汪倫送我情。李白的《送汪倫》。」
「是不是上次食物中毒的後遺症?我早就好了,吃什麼都香!」胡峰一笑,轉頭招了服務員來:「有沒有什麼養胃的粥,來一碗。」
休息的第二天正是周六,唐瀟瀟買了些水果,來到了海天御苑林宇凡家樓下。她按了半天門鈴,無人應答,打手機也沒有人接,只有彩鈴的歌聲反反覆復在唱。
胡峰見聶卓揚沒怎麼動筷子,捅了捅他:「怎麼,不舒服?」
「上一句,我是說,原句是什麼?」鄒小龍見聶卓揚黑了臉,連忙端了神色,老老實實坐直了說:「心悅君兮君不知。」
「橫批呢?」聶卓揚追問,「橫批是什麼?」
看見那對拐杖,唐瀟瀟心頭猛地一震。他出去治病幾個月,竟然還是要依靠雙拐嗎?他那般驕傲的人,以後怎麼辦?唐瀟瀟不敢想下去,深吸一口氣,緩緩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叫道:「師兄。」林宇凡扭過頭,雖然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看起來精神尚可,只是人似乎瘦了一圈,臉上的稜角都凸顯出來,更顯清癯。他微微揚唇,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你怎麼來了?」說著他拿過雙拐,吃力地撐著站起來。唐瀟瀟心中大慟,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丟下手中的水果袋子,上前一步,伸臂扶住了林宇凡。遠處的黑色路虎一直沒有熄火,尾部的排氣管在冷冽的空氣中吐出陣陣白霧。良久,終於打了轉向燈,掉頭離去。「師兄,你回來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我好去機場接你。」唐瀟瀟把臉靠在他的肩頭,哽咽著問。林宇凡沉默片刻,嘴角微彎,淡然一笑:「我這不是能站起來了嗎?放心,明天我就回捷航恢復工作了。你是跟阿卓一起來的吧,他人呢?」
服務員接過賬單看了看,臉上堆笑:「先生,您點的這份『時珍粥』,可不是清粥,是用糯米、粳米、山藥、枸杞、薏苡仁、加上牛肚、老雞、鮑魚熬製成的,是李時珍傳下來的方子,最是養胃健脾,補氣益中……」
聶卓揚還沒來得及搖頭,服務員就趕緊解釋:「我們是把葷料先熬制好了,再把高湯hetubook.com.com濃汁加到粥里一起煮,很多養生粥都是這麼做的呀,最適合那些不能吃油膩葷腥又需要補充營養的病人。」
不過多時,服務員端來一盅粥,雪白的粥面上點綴著翠綠的香蔥碎、橙紅的枸杞粒,煞是好看。聶卓揚看了一眼,忍不住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有點咸有點甜,入口綿香,竟嘗出了熟悉的味道。
唐瀟瀟回到濱海時,已是聖誕夜的晚上九點,照舊有一輛貴賓車到飛機底下接了她,卻是直接回了民航小區。至於聶卓揚,她發了簡訊過去,他卻始終連個電話也沒有打來。他家裡究竟出了什麼事?唐瀟瀟心中不由得有些擔憂。下車走進樓門,她剛要伸手去按牆上的樓道燈開關,突然從旁邊陰影處閃出一個人,從後面一把抱住了她!唐瀟瀟大驚,張嘴欲呼,不料那人動作更快,手臂一帶就把她轉了過來,有什麼溫軟的東西就覆下來堵住了她的嘴。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感覺,唐瀟瀟心裏一松,然後合齒一咬。聶卓揚悶哼一聲,卻仍然緊緊攬著她。「放手!」唐瀟瀟抬手捶了他兩下,奈何天冷衣服厚,效果比搔癢還不如,又乾脆重重地踩了他一腳。聶卓揚反而不屈不撓地兩隻手都抱上了她的腰,低聲軟語:「都是我不好,還說陪你過聖誕,卻半路放你鴿子,你是要咬死我,還是踩死我,隨你處罰!」唐瀟瀟在他懷裡小小地掙扎了一下:「我爸爸在家呢,被他看見了,搞不好真要打死你!」聶卓揚一笑,放開了她:「我還一直想問呢,你爸媽為什麼那麼討厭飛行員?」
平淡無奇的清粥裏面,竟藏著濃濃的情意。聶卓揚在無意窺破這個秘密的一瞬間,只覺得四肢百骸都暖暖的,心臟還不聽指揮地猛跳了幾下。別說一百多元的一碗粥了,就是現在讓他請大家吃頓九頭鮑,他都願意!
「信你才有鬼!」胡峰坐到一邊玩了玩手機,百無聊賴,又探頭看了看鄒小龍正在做的填字遊戲,「還沒填完?這期怎麼都是詩詞歌賦呀,要是影星球星什麼的我還能幫幫你。」
「阿卓!」聶舒嵐叫住他,緩緩地道,「你剛才問我為什麼要立遺囑,那是因為你父親已經立了遺囑!他竟然給你和姓林的那小子留了一樣的份額!」
「我知道啊,所以才讓你跟魏家兄妹多親近。我們要掌握主動https://m.hetubook•com.com權!」聶舒嵐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尤其是小碧……」
眾人哄然一片,胡峰沖聶卓揚豎起大拇指。
聶卓揚攬著她的手指一緊,隨即也笑了笑,隱去了所有的情緒,把她往懷裡輕輕抱了抱,親了親她的額頭,只是溫暖的一吻:「小雨點,聖誕快樂!上去吧,好好休息。改天我有空了再找你。」
機組成員不甘寂寞,圍坐成一桌,熱氣騰騰地吃起了火鍋。
「機長,你行啊!沒看出來,你也是文青啊!」鄒小龍驚訝。聶卓揚抱拳虛虛一拱手:「見笑,見笑。文青談不上,就是記性比較好,當年高考前背過的,現在還沒忘光。」
「不用問了。」聶卓揚一伸手,把一沓錢撂在桌面上,「結賬,這頓我請了!」大家都愣住了,連服務員也愣住了。聶卓揚神秘一笑,摸摸肚子:「時珍時珍,時令珍稀的玩意兒都進了這裏了,究竟是什麼,只有我知道。」服務員反應挺快,連忙半鞠了個躬,說了聲「謝謝」,拿過錢,落荒而逃。「機長,你真吃著鮑魚了?」胡峰狐疑地看他。「真吃著了!那滋味……吃過一輩子都忘不掉。」聶卓揚一臉的滿足。他從小就不愛吃動物內臟,平時遇到餐桌上有豬肝牛肚肥腸什麼的,他向來碰都不碰一筷子的。但牛肚以胃養胃的功效是一流的,唐瀟瀟竟是用了這個法子嗎?
當清晨的第一縷曙光照進病房,聶舒嵐睜開了眼睛,看見趴在床頭的聶卓揚,抬手撫摸了一下他的發頂。聶卓揚抬起頭,揉了揉眼睛,關切地道:「媽,你醒了?還有什麼不舒服嗎?昨晚怎麼好好的就暈了過去?」聶舒嵐搖搖頭:「我沒事。昨晚可把小碧嚇壞了,也多虧了有他兄妹兩個在……」醫生和護士進來,做了些檢查,說是可以出院了,聶舒嵐卻要求下午再走。聶卓揚覺得多觀察半天也好,不料等病房裡就剩下他們母子二人,聶舒嵐突然抓住他的手道:「阿卓,幫我聯繫一下霍律師,請他來醫院一趟,越快越好!」
是了,那是唐瀟瀟給他煲的粥的味道,落入肚中,暖暖的,從胃到心,都熨帖了。
「我還以為您這個捷航董事從來不理事的呢。 」聶卓揚挑了挑嘴角,聲音卻沉了沉,「那您又知不知道,魏家老大專做融資併購的,捷航已經上了他們的菜單? 」
https://m.hetubook.com.com天幕又低又黑,寒風呼嘯著,積雪被吹起,又紛紛跌落。室外天寒地凍,室內溫度卻高得讓人覺得有些燥熱。胡峰的視線從窗外收回來,掃過在廳里踱步轉圈的聶卓揚,然後拍了拍空乘鄒小龍的肩頭:「哎,小龍,你說這鬼天氣,我們明兒一早能飛嗎?」鄒小龍正拿著支筆,在報紙上寫寫畫畫做填字遊戲,頭也沒抬地道:「能。」胡峰聽他說得肯定,撇撇嘴:「真能?你看咱機長都急得在那兒團團轉,他應該也是覺得明兒一早飛懸了。」
「和好?」林宇凡的嘴角泛起一絲譏誚,「我們一直都是好兄弟。」少年時意氣相投,兄弟相稱,可也敵不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
「機長,來看看這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嗯,這句可絕對不在教科書里。」聶卓揚淡定一笑:「巧了,這下面一句剛好我還真知道——此木為柴山山出。」鄒小龍本來剛拿起茶杯,聽他這話一愣,然後一口茶全噴了出來。「不對?」胡峰看看聶卓揚,又看看鄒小龍。接得不對也不至於笑成這樣吧?聶卓揚的神色也有點不淡定了:「山有木兮木有枝,此木為柴山山出。不是嗎?」
冬日的上午,陽光溫潤地照在四季常青的灌木上,小區里的人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只餘下三三兩兩曬太陽閑聊的老人,時不時傳來嬰兒歡快清脆的咿呀學語聲。遠處,一個面容清俊的年輕男子,靜靜地坐在花園的長椅上,瘦削的脊背挺直,透著孤傲和倔強。旁邊,擺著一對拐杖。
魔障了,吃碗粥都能吃出情意綿綿來。聶卓揚微微搖頭,卻繼續喝了一勺,又一勺。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原來,當年她竟是在向他表白。
不知為什麼,此刻往事如潮,紛紛湧上心頭,唐瀟瀟捧著一袋子水果神不守舍地下了樓,也沒有注意到那輛熟悉的黑色路虎正倒入她身後的停車位。
「是嗎?他還真是公平。」聶卓揚冷冷一笑。
話剛說到這裏,聶卓揚的手機響了,他低頭看了簡訊,臉上不自覺地露出溫柔的微笑。聶舒嵐臉色微變,卻仍然保持著和藹的語氣:「誰呀?又是你哪個女朋友?」聶卓揚眸光閃了閃,嘴角輕揚,竟難得地露出些大男生般的羞澀來:「是我想讓她成為我女朋友的那個。」說著站起身來,「您安心歇著,真和圖書想見霍律師,打個電話就是了。」
「我當年就是沒聽你外公的話,一心想找自己的所謂真愛,結果落得如此下場。」聶舒嵐拍了拍他的肩頭,嘆道,「阿卓,小碧喜歡你,你也不討厭她,感情嘛,在一起時間久了就培養出來了……」
「你個文盲,你懂什麼?」鄒小龍咬著筆頭,聲音含混不清。胡峰不服氣了:「我怎麼不懂?我看看,很簡單嘛,潯陽江頭夜送客,下一句,那個……那個……」正支吾著,不料聶卓揚轉過身,替他接上了:「楓葉荻花秋瑟瑟。白居易的《琵琶行》。」
「我怎麼知道。」唐瀟瀟伸手按亮了樓道燈,見他還穿著昨天在北京那身衣服,眼睛里都是紅血絲,眼下也有些泛青,明顯睡眠不足的樣子,就連下巴都冒出了些胡楂,不由得一怔,「你一直在醫院?你媽媽怎麼樣了?」
那碗粥是不是意味著,並非一切都是他一廂情願?
「什麼亂七八糟的,睜眼說瞎話!我可只看見幾根蔥花。哥,你在粥里吃著了牛肚、鮑魚了?」胡峰扭頭問聶卓揚。
「媽,您就這麼想把你兒子給賣了?外公在天有靈,知道了可是會心疼的。」聶卓揚撇嘴道。
聶卓揚搖搖頭:「沒事,就是太辣了,胃裡火燒火燎的。」
「誰是病人啊?你這話騙三歲小孩呢?我要這麼付錢我才是有病呢!」胡峰拍案而起,大家紛紛附和。
唐瀟瀟上了樓,鞋也沒換,外套也沒脫,徑直進了自己的卧室,也不開燈,快步走到窗口向下望去。樓下空無一人,只有天邊一輪明月,投下孤寂清冷的淡淡月光。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唐瀟瀟抬起手,「唰」地拉上了窗帘。
服務員小姑娘的臉漲紅了,支吾著道:「也許是後來改了方子,我……我再去問問我們經理……」
「阿卓?」唐瀟瀟一怔,搖搖頭,「我不知道,他……你們和好了?」
其實聶卓揚的胃也早好了,但吃什麼都感覺味如嚼蠟。自始至終都是他一廂情願吧?愛他的,他不愛;他愛的,不愛他。
眼看著要吵起來,聶卓揚抬起雙手往下壓了壓:「大家都別激動,讓我再問問她。嗯,你說這方子是李時珍傳下來的,老李那時候就吃過鮑魚了?」
「媽,您不會把當年外公的玩笑話當真了吧?」聶卓揚打斷她,「我可是一直把她當妹妹看待,再說,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別打岔!」鄒小龍hetubook.com.com仍低著頭,落筆「唰唰」寫了幾個字,「再說聶機長那不是著急,正相反,他心裏是在猶豫、在矛盾、在遲疑。」胡峰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文藝男青年,你還真當自己是半仙,會讀心術呀?」
「我要立遺囑!」聶舒嵐枯瘦的手指緊了緊,眼中掠過一抹厲色,「務必在你父親從瀋陽回來之前,請霍律師過來見我。」聶卓揚凝神看向臉色蒼白憔悴的母親:「為什麼?」他剛才仔細問過醫生,母親的身體雖然一直不好,但短期內應該無礙。一定是突然出了什麼變故,而且這變故,多半和父親卓其遠有關。聶舒嵐沒回答他,只看著他緩緩道:「阿卓,你十六歲考入飛行學院,二十歲畢業,你不肯來捷航,執意要進星航,說是要憑自己的實力證明自己。如今,你不但是最年輕的機長,而且馬上就是最年輕的教員,你已經證明了你的能力。今天媽媽在這裏正式問你一句:你準備什麼時候回捷航?」聶卓揚沉默片刻,張口還是那句話:「為什麼?」聶舒嵐嘆了口氣:「這兩年捷航表面風光,擴充太快,尤其是去年貸款巨資新購了一批飛機,想要開拓東北航線,結果因為種種原因,進退兩難,現在已經是負債纍纍。」
「那有什麼關係?」聶舒嵐淡淡一笑,「誰還沒在年輕的時候風花雪月過,胡鬧過也就算了。」
濱海連續幾天都陰沉沉的,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時候。即便到了元旦,太陽也不肯露個笑臉。而本應元旦從吉林返回濱海的聶卓揚,卻因為遭遇大雪,機場關閉,滯留在當地。
「你說什麼?」聶卓揚聲音一沉。鄒小龍聽出他語氣有點不對,磕巴了一下:「打……打油詩……」
「媽,你這麼急找他有什麼事?」聶卓看了一眼母親,有些奇怪。聶舒嵐沉默片刻,咬了咬牙:「我要立遺囑!」聶卓訝然:「媽,你說什麼?醫生都說了你沒事,回家休養休養就好了。」
結賬的時候,號稱要請客的副駕胡峰拿著賬單看了幾眼,指著中間一項問服務員:「你們這是黑店呀?一碗清粥要一百二十八塊錢?」
鄒小龍翻了個白眼:「讀心要用心去讀。你閉上眼睛,聽他的腳步聲就知道了。」
聶卓揚不答,靜靜看了她片刻,緩緩開口:「瀟瀟,做我女朋友吧。」唐瀟瀟仰臉看著他,眸光微轉,然後垂下了眼帘,輕聲一笑:「演出早就已經結束了,你太入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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