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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陳恩靜

作者:呂亦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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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曲 夜深忽夢少年事 第四節

第七曲 夜深忽夢少年事

第四節

可如果我們早一點相遇——阮先生,我們怎麼會沒有早一點相遇呢?怎麼會緣分不夠呢?明明,是你不記得了啊。
「走吧,何小姐。」
呵,怎麼回事?那年輕女子的臉,看上去竟與恩靜那麼相似。
「不可能的……」她訥訥地搖著頭,直到被Marvy硬拉著走出了好遠,才驀地,回過神來:「你要帶我去哪?不!我不走!我要去找那個女人算帳!她搶走了阿東!她就一個下作的賣唱女,憑什麼來和我搶阿東!」
只是這命運,到底是哪裡出錯了?為什麼不過是轉了一個身下了一艘船,再相逢時,已是相見不相識?
「我們到廈門,爸爸捕魚,我到游輪上去給人唱南音,每隔一周便回一次泉州,將賺來的錢和打來的魚送到家裡。那一年,」她不甚明顯地頓了一下,大眼悄悄瞥向自己的丈夫:「我十四歲。」
「那時候一定很痛苦吧?」恩靜接著他的話問。
而長大后的恩靜說:「那時總是哭得特別慘,覺得特別委屈。為什麼呢?其實打得也並不很疼的,可為什麼會那麼難hetubook.com.com過?大抵是因為,這世上處處有偏愛,而我啊,總不是被命運眷顧的那一個吧。」
阮東廷笑笑:「也不全是。大概是年輕吧,心高氣傲,一半是痛苦,一半是恨。」他的神情似回到了舊時光,大抵是憶及當時的自己,眼底摻進了點類似於寬容的東西:「那時候不懂,其實世間萬物都有著冥冥之中的註定,所以看不破。」
他的話似有深意,可恩靜卻只聽到了她想聽到的含義。
其實也是巧,今夜恩靜著一襲白色的絲質長裙,烏絲柔順地披在後背,配合著長裙,襯得整個人那麼古典,那麼適合在這靜夜裡,給他來一首古老的樂曲。
一隻手不知在何時伸了過來,撫上她冰涼的縴手。
「當然。」她垂頭,靜靜地沉吟了一秒,才又輕笑著抬起頭來,「阮先生想聽么?」
原來,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怎麼還會記得起兩人在那場游輪喜宴上的相遇呢?
多少歲?十六?十五?十四?
「耳東陳,恩靜。」
十幾分鐘前,當聽到Mahttps://m•hetubook•com•comrvy「不經意地透露」說阿東和陳恩靜那女人在琴房約會時,她打死也不肯相信。可現在、可眼前這一切……
她這麼想著,對面阮東廷又突然開口:「要是早一點遇到你,或許今天這一切就沒那麼複雜了。」
只是,她的丈夫卻沒有過多的意外,只是掐指一算:「十四歲,是1979年?」
第二年,1988年春,她便嫁給了他。
原來,原來是該感激這命運的:有生之年,未嫁之時,我遇上你。
她眼中突然浮起了淺淺的淚意。
「那時,他喜歡把魚掛在屋樑上。舊時閩南古厝的屋樑並不高,哥哥總是跳一跳,便能夠得著。所以他總是偷偷去吃那條魚,一天天下來,魚的份量少了,被奶奶發現了,他為了不挨打,總賴到我頭上。小時候我不擅言辭,也不懂得爭辯,奶奶又重男輕女,所以總是衣架子一提,就往我身上招呼。」
只不過,都是深陷紅塵的人,對這亂糟糟的塵世又怎可能看破?
是的,此時站在Marvy身旁、正對和圖書著那場夫妻恩愛劇碼目瞪口呆的,不是何秋霜又是誰呢?
「恩靜,我以前一直以為沒必要告訴你,可既然你那麼介意,我就說明白吧:我說過要照顧她,就一定會照顧她,可是恩靜,只是『照顧』,你明白嗎——照顧。」
愣了愣,又聽到他嘆息:「你看,我們的緣分還是不夠啊。那一年你在廈門,我也在廈門,可如果我們早一點相遇……」
他凝了凝神,最終還是沒有回答。
「所以,還有必要再繼續看下去嗎?」琴房大門口,在無數橫縱交迭的樂器的另一端,Marvy輕咳一聲:「何小姐,走吧。」
一字一句,在似熟悉又不熟悉的閩南古語中,阮東廷彷彿看到了立於江頭的男子,忽聞水上琵琶聲,就在某一艘船上。然後,他尋聲而入,見到了有著一張溫婉面孔的彈琴女子。
阮東廷卻反問她:「你呢?會不會也有『夜深忽夢少年事』的時候?」
他往前再移了一點,高挺的鼻直抵住她的:「那就,好好在一起吧。」
秋霜愣了一下,又聽Marvy 說:「知道你和恩靜最大的區別和_圖_書在哪裡嗎?就在於換成她是你,這種時候,她根本連走也不會再往那裡走一步!」
1979年,在陳何聯姻的游輪上,我就遇到了你。
此時恩靜已唱到「夜深忽夢少年事」,卻突然停下來。見阮東廷似在回憶著什麼,她停下了歌聲,只指尖在琵琶上輕輕撫弄,直到他回過神:「怎麼不唱了?」
「那現在呢?看破了嗎?」
何秋霜徹底呆住了,原本蓄了滿眼的淚,突然有一顆率先滾落。然後,是第二顆,第三顆……
後來再相遇,在1987年,他再度來到廈門,為奔阿陳的喪,也為了給何秋霜一個承諾,只是中途插入了一個阮媽媽,於是兩人又有了全新的故事。在那個清晨,在冷冷的廈門的海邊,他說:「請問小姐名姓?」
「唱到『夜深忽夢少年事』,突然在想,阮先生是不是也會偶爾午夜夢回,想起從前的事呢?」她輕笑,指尖還撫著弦,讓微弱得幾近於無的調子,作為這個夜的背景。
她唇角含笑,他卻濃眉微皺起,彷彿在這樣的陳述中,看到了當年被衣架揮得那麼痛,哭得那麼慘,卻只m.hetubook.com.com是閉口不語的小小恩靜。
「嗯。」
他不出聲,只一雙黑得剔亮的眼深深沉沉地望著她。
「那一年,秋霜與阿陳結婚。」
所以小時候替哥哥挨打,長大后替何秋霜嫁到阮家,那麼那麼久了,依舊在這場混沌的三角關係里糾纏不清,找不到出口。
「不,不會的,不會這樣的……」
「所以,我已經輸了,是嗎?」
「夠了何秋霜!拜託你別再自取其辱了好嗎?人家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你找誰算帳?」
恩靜的手離開了琴弦,移到他腮邊,兩人挨得那麼近,近得她再靠前,就要碰上他鼻尖:「那現在呢?我們已經遇見了,已經在一起了……」
你看,在他有限的回憶里,關於那一個兵荒馬亂的年份,生命中最極致的幻滅不過是愛人他嫁,而新郎不是他。
「那何小姐……」
「大概是因為貧窮,也大概是因為失望吧,所以十四歲那年我便綴學,跟著爸爸離開了家。」
她的思緒慢悠悠地,回到了那麼早之前:「小時候家裡很困難,爸爸出去捕魚,捕到大隻的拿去賣,小隻的便帶回家,一隻魚想讓家裡吃一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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