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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不會是陛下異想天開，以為可以從小人這裏逼問出左相大人的什麼把柄吧？」

「陛下既然明白這點，還留著小人，便只能是您遍尋皇後娘娘不得，來找小人為您出主意了。」

烤魚十分美味，秦繼甚至在附近找到了甘草當調料，慕儀卻吃得神思恍惚。很早以前她就知道，秦繼烤魚的手藝是一絕，時隔多年，再在這荒山野嶺吃到熟悉的味道，她忽然湧起一陣想要流淚的衝動。

「沒什麼。」她抬頭微笑，語氣輕快，「跳崖才不危險，我總結過了，那些傳奇里跳崖的主人公，沒有一個是順利死成了的！所以你看，這絕對是一個很好的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途徑！」

「是陛下仁慈，不捨得取了小人的一條賤命。」

「你怎麼會是麻煩？他是你的影衛，為你赴死都是應當的，更何況，也不一定會有事。」

慕儀抿唇一笑，「對呀！我從前天起就沒怎麼吃過東西了，昨晚還跳了一次崖，體力消耗太大，現在都要餓死了！」

慕儀想想也是，無奈地嘆口氣，「但願他不要有事。你也好，他也好，都是被我連累的。我真是天下第一大麻煩。」

直到現在。

「你怎麼那麼衝動？」秦繼忽然道，「昨晚你嚇壞我了！那麼高的地方，居然就敢由著性子往下跳，出了事如何是好！https://m.hetubook.com.com」

她是金尊玉貴嬌養大的名門貴女，是母儀天下的當朝皇后，講究的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所以縱然他的魚烤得再美味，對她來說卻仍不是什麼合心上佳的食物。

「就是我的那個影衛！」慕儀神色焦灼，「不知道他逃掉了沒有！紹之君你跳下來比較晚，上面什麼情況？」

慕儀與他對視許久，移開視線，「我沒變，你卻變了。紹之君從前可最是嚴肅，不苟言笑，哪裡會這般花言巧語？」

「我幾乎是跟你一起跳下來的，你沒看到，我自然也沒看到。」

慕儀應了一聲，就低頭專心啃魚。

他眼中流露出溫柔，語聲低沉，「能再跟你坐在一起，我才覺得像做夢一樣。」

慕儀點頭，半柱香後秦繼把烤魚從火架上取下來，將其中一隻遞給慕儀，並輕聲囑咐道：「當心燙。」

「我知道。」慕儀垂眸，「只是我當時……我當時……」

她怎麼能告訴他，打從一開始她的計劃就是引姬騫對她出狠手，好把他引出來，然後抱著他一起跳崖。他功夫那麼好，想必兩個人都能順利逃脫。奈何姬騫的狠手實在太狠，她又被迷|葯搞得稀里糊塗，一個激憤就邏輯混亂、忘記自己原本就是這個打算，十分烏龍地先跳了，還好他和_圖_書在最後關頭抱住了她，不然她這回就真的英勇捐軀了。

姬騫唇角微微牽動，「朕的岳父可不會蠢到犯這種錯誤。」

暨宣在原處瞧著他的背影，輕輕冷笑出聲。

姬騫不語。

「你什麼？」

秦繼面無表情瞅她半晌，忽然笑起來，眼角的笑紋如碧波上泛起的漣漪一般醉人，「你居然還是這個樣子！我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了，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也許你早就變成了另一個人。但你居然還是這樣。」

昨夜從懸崖上跳下來時她連鞋都沒有穿，赤著一雙足，片刻前反應過來就窘得不知如何是好。他發覺了，卻什麼都沒說，只是脫下了外袍鋪在地上，扶著她讓她在上面坐好，再用袍子將她的雙足裹在其中。做完這一切之後，他半跪在她面前，隔著衣料握住她的雙足，以一種僕從仰視主人的姿態，微微抬頭，目光溫柔地凝視著她。

見她吃著吃著忽然停下來，秦繼輕聲道：「怎麼了，不喜歡？」

姬騫不語，黑眸中情緒莫測。

慕儀笑意斂去，看著手中的烤魚，「怎麼會沒變呢？你不覺得，我面目可憎了許多？」

慕儀垂眸，「可我，真的不希望再看到有人因我而死了……」無論是她的朋友還是護衛。

自嘲一笑，他正打算岔開話題，卻聽得慕儀一聲驚呼：「暨宣！」

「我m.hetubook.com.com知道啊！所以我還特意命人去調查了，從斷崖飛橋上跳下來正好落到崖底的河中，很安全。」

「我早就算好了，不會有事的。姬騫想要以我引你出來，居然下這樣的狠手，簡直混蛋！我才不要讓他得逞！」

若真的那樣，也不知道姬騫會給她整個什麼樣的謚號……

「你又不會鳧水，掉進河裡也是一個死，這叫安全？」

暨宣看著他不說話。

姬騫神色微動，右手拳頭緊握，身形都略略有些搖晃。

「你既明白，便該猜到朕留下你，為了什麼？」

只是她當時被迷|葯混亂了心智，失去了清醒的判斷，眼中只看到姬騫冰冷的面龐和如雨點般射向她的箭矢，一個悲憤交加，就瀟洒地跳崖了……

秦繼聞言默然。

秦繼笑意更深，「那你再等一等，很快就好了。」

暨宣眯著眼睛打量他半晌，「陛下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倒真是挺著急的！怎麼，昨夜把人往絕路上逼的時候，就沒想過會有今天？」

「他不會傷到你。」秦繼低聲道，「事發當時太緊急沒有看出來，可現在回憶起來，那些弓箭手每一箭都是避開了你的身體。更何況就算他們失手，你那個影衛也不會讓你有事，你實在沒必要冒這樣的大險。」

察覺到她的視線，秦繼抬起頭微微一笑，「你肚子很餓嗎？和圖書怎麼這樣看著我？」

她半蜷著身子，身下鋪著他的外袍，一雙纖足被裹在其中，沒有露出來分毫。

慕儀聞言有些理虧，但依然面色不變，甚至還誠懇地安慰道：「計劃總有偏差嘛！別在意別在意！」

「您過獎了。」

姬騫笑容篤定而悠然，每當他成竹在胸、掌控了一切的時候他就是這個表情，「她會回到朕的身邊，乖乖待著哪裡都不去。你會看到這一幕的。」然後一甩袍袖大步而去。

他是知道她的。

心裏剛泛起一股澀意，卻見她忽然抬頭直視著她，「沒有。我只是覺得，過了這麼多年，我居然還能夠吃到紹之君做的東西，好像在做夢一樣。」

她被他的行為和眼神搞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倉皇地左顧右盼。

「你以為沒你的幫忙，朕就找不回朕的皇后么？」

「怎會？」他湊近她，「你還是跟從前一樣，清若蓮蕊，潔如梔子，讓我心動。」

燃燒的柴火堆上架著幾隻正在炙烤的肥魚，慕儀的坐在火堆旁，隔著裊裊白煙凝視著對面那個專心烤魚的男子。

姬騫冷冷地看著他良久，笑起來，「你骨頭很硬。」

姬騫神色冷淡，「溫氏精心訓養的天機衛自有其過人之處。此前皇后被朕藏在離止殿也沒能逃脫你的眼睛，你現在卻打算告訴朕，你沒有聯絡到她的辦法？」

暨宣笑意越深和_圖_書，「小人是有辦法聯絡到皇後娘娘。但這卻有一個前提條件，那便是她願意被我聯絡到。如今娘娘情願跳下萬丈懸崖也不肯與您待在一起，您當她會想被我找到？」

秦繼啞然，半晌無力道：「那些是故事，怎麼能當真？」

秦繼敏銳地察覺到慕儀的不自在，明白她已經逐漸平靜下來，骨子裡的男女大防意識開始找回陣地，已不能如方才那般與自己親近了。

暨宣又是一番猛咳，一邊咳一邊笑道：「看來小人猜對了。可惜如今小人這副人鬼不辨的模樣，已經沒什麼用處了，恐怕難以幫上陛下。」他傷得極重，這麼猛咳再一笑，立刻牽動心肺胸腔，痛得有如刀絞。偏偏越是痛他笑得越是歡，真是令人高山仰止的英雄情操，不服不行。

「誰？」

姬騫待他咳嗽到中場休息時，方淡淡道：「果然不愧是天機衛里排得上號的高手，真是鐵打的身子和意志。尋常人受了這麼重的傷再經過這一番鍛煉，怕是早就活不成了，你倒還精神。」

山澗鳥鳴啁啁，一如當年。

還好他的動作僅僅維持了短短五息，然後便起身去拾柴抓魚，留她一人在原地心緒起伏。

「其實這一點以您的睿智英明，早該猜到才對，卻還是跑來白費這許多功夫，若是不知道您與娘娘之間的情況，小人真要以為您是恩義深重的好夫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