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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頭上，什麼風頭上？阿皎你不是最清楚嗎？昨日灼蕖池畔的事情可都傳開了，如今闔宮上下無人不知，陛下當眾斥責皇后辦事不力，讓她好生沒臉。溫慕儀當了三年皇后，這種情況還是頭一回遇上，她那麼在乎顏面的人，這次恐怕要氣上好幾天了。」

夜沉沉，漫天星子點點。

「荔枝生在嶺南，本不易得，釀成美酒更是難求，往年許川上貢的荔酒也只有一百壇之數。今年因氣候原因，荔枝產量不足，上貢的荔酒數量比往年足足少了一半。這六十壇已是臣妾命人從民間採買了部分才湊齊的。陛下若覺得不夠，可否換成別的美酒替代？」

戚淑容也忙朝她跪下，「臣妾參加皇後娘娘，娘娘大安。」

輕飄飄的一句話，慕儀聞言謝了恩，扶著瑤環的手站起來，然後對戚淑容道：「淑容請起。」

如今宮中是皇後娘娘主事，萬貴妃和溫惠妃協理。這兩位都是正一品的夫人，陛下讓她們協理六宮還有說頭，可戚淑容只不過是九嬪中的下三嬪，前面還有次序比她靠前的葉昭儀和靜昭容，怎麼能不顧規矩地讓她越了過去？

「許川荔酒為何只有六十壇？朕明明吩咐了當夜宴罷要給宮人們皆賜荔和圖書酒，只有六十壇如何能夠？」

「皇後有禮了，起吧。你們也都起來吧。」

「你這副裝扮……」萬黛失笑，「你怎麼不幹脆穿上夜行衣好了？這附近我都派人暗中把守了，不會有人靠近，你沒必要這麼謹慎。」

慕儀跪下告罪，「是臣妾無能，還請陛下責罰。」

伸手摸摸她的臉頰，他的聲音低而帶幾分柔情，「阿皎你值得，比許多人都要值得……」

戚淑容這才含笑道：「臣妾與陛下來游這灼蕖池，居然在此遇上皇後娘娘，真是令臣妾欣喜。不知娘娘在此作甚？」

「臣妾不喜歡，卻也不討厭。只是如果能為陛下與娘娘分憂，臣妾卻是甘願的。」想了想又頷首道，「臣妾此言，怕是僭越了吧？」

慕儀專註地看著面前的磚地，姬騫沒有叫起她便一動不動。只是她不起來，戚淑容和周遭幾十個宮人也隨之不能起來，放眼望去便見人群中只姬騫一人負手而立，神情十分悠閑。

姬騫冷笑：「朕看不是荔酒難求，而是皇后根本沒將朕吩咐的事情放在心上！朕原本還覺得你縱有別的不好，至少處理宮中庶務還是有能耐的，如今卻連這唯一的優點都沒了，連場晚宴都辦和_圖_書不好，真真令朕失望！」

戚淑容忙道：「陛下誤會了，臣妾不是這個意思……」

姬騫頓在那裡，似乎十分無奈的樣子。許久方道：「好吧，看在阿皎你的面子上。」

那廂姬騫與戚淑容三言兩語定下了擇一吉日給她在九嬪里換個靠前的位置，然後轉頭看著慕儀，「皇后以為如何？」

「她不會猜出來的。」萬黛神情篤定，「這回的局費了我好大的心血，斷不會如上次那般輕易便被她識破！」

「位分不夠朕就給你抬抬。」姬騫淡淡道，似乎在講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你這淑容也當了有一年了，不能晉位為四夫人，至少也能在九嬪里擇一個靠前一些的位置。」

「娘娘辛苦了。臣妾聽說最近娘娘忙於此事、難得休息，今日一見果然人都消瘦了不少，倒讓臣妾覺得自己是白食俸祿了。」

「陛下乾綱獨斷便好，臣妾並無異議。」

戚淑容朝慕儀行了個禮便追上了姬騫，待大駕走遠了，慕儀才慢慢從地上站起來。

萬黛道：「我知道你心中疑惑，如今事情既已成了一半，我與你說說也不打緊。其實也不是什麼新鮮的招數，我不過是遣人在溫慕儀的殿內動了點手腳ｈtｔｐs://wwｗ.hｅtｕbｏｏk.cｏｍ.ｃom，在六日前陛下駕幸那晚，給他們下了一味暖情香。」

戚淑容忙跪在慕儀身旁求情，「皇後娘娘已是盡心儘力了，荔酒不足實在是天災所致，非人力能改啊！」

戚淑容面色一喜，姬騫見了也隨之一笑。轉頭看向慕儀時，神色卻立刻變得冷淡，「也罷，朕懶得責罰你，由得你去吧。朕不想待在這裏了，阿皎，陪朕去那邊走走。」

「他不是都由得我去了嗎？那我便由著性子胡來一回。」

「不用了。」慕儀神色平靜，理了理裳服后淡淡道，「知會下去，那些還在搜羅荔酒的人也不用再找了。中秋宴罷之後賜酒改換梨花酒。」

這幾分抱怨的語氣引得姬騫側目，凝視著她溫柔道：「你喜歡管這些事情？」

慕儀應了，命宮人去取來，姬騫順手從裏面抽出一份關於當夜所備酒水瓜果的冊子，只瞧了幾眼便皺起了眉頭。

慕儀聞言默了一瞬，「臣妾愚昧，請陛下恕罪。」

戚淑容不理會她的調侃，淡淡道：「如今正是風頭上，當心一點總是沒錯的。」

「可陛下……」

戚淑容聞言沉默。

「阿皎你起來。」姬騫伸手欲扶她，戚淑容卻避開了，「陛下若不寬宥皇後娘娘，臣妾便ｍ•heｔuｂｏｏk.ｃoｍ.cｏm不起來。」

此言一出，周遭的宮人都是一驚。

御花園一處僻靜的水閣，萬黛閑閑地立在欄杆旁，打量著滿塘粉白碧艷的芙蕖，神色輕鬆。身後有人挑簾而入，她應聲回頭，卻見戚淑容身披黑色披風，眉頭微蹙。

旁邊的宮人都在打量她的神色，十分擔憂的樣子。畢竟當著這麼多人被陛下這般落臉還是頭一遭，更要命的是這裏的事怕是轉眼便要傳開，娘娘現在心裏還不知道是什麼感受吶！

姬騫瞅了她半晌，無奈地搖搖頭，「偏你最固執。也罷，朕便帶你去看看她。」

慕儀安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唇邊帶一抹恰到好處的微笑。她一直沒有抬頭，眼睛盯著腳上的絲履，似乎想要數清楚上面綉著幾條紋絡。

「沒什麼，只是來此處理中秋夜宴的籌備事宜。」

「娘娘說笑了。」戚淑容不卑不亢，「正因皇後娘娘如今勢弱，臣妾又風頭太盛，才更要當心。不然若被她知曉臣妾與貴妃娘娘私下相會，豈不一下就猜出近日之事乃我們所為？」

她低著頭跪地行禮，「臣妾參加陛下，陛下大安。」

陛下與淑容娘娘的儀駕靠近，立刻有人進水閣請皇後娘娘出來接駕，等慕儀扶著瑤環的手從裏面出來，外面已經m.hｅtｕｂｏoｋ.cｏｍ•ｃoｍ跪了一地了。

她說這些話依然沒有抬頭看他一眼，姬騫看著她這個不爭不辯的小鵪鶉模樣，心頭嫌惡到了極點，冷聲道：「皇后既然說你在此處理關於中秋夜宴的事物，便拿給朕瞧瞧吧。」

就連瑤環都幾分憂慮，建議道：「不然，奴婢去找大公子想點法子，也許能再弄到一些荔酒？」

萬黛說到這裏話鋒一轉，「不過阿皎你現今可真是佔盡春色啊！大家都說本來陛下要責罰皇后，卻因為你的一句話作罷，還要抬舉你的位分，說不得便要從下三嬪提到上三嬪了，再過些時日晉為四夫人也不是不可能。淑妃和賢妃的位置可還一直空著吶！」

沒有說出去的一句話是，反正無論如何，他總是能找出她的錯處來的。

戚淑容似乎也是這個想法，推辭道：「臣妾位分資歷都還不夠，怕是不能……」

「朕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姬騫截斷她的話頭，「只是朕願意抬舉你。」

「沒什麼僭越不僭越的。你若喜歡，朕自然可以允你，讓你跟著學習六宮事物也沒什麼打緊的。」

這麼賢惠大度的答覆，姬騫卻不滿地皺起了眉，「朕乾綱獨斷？這後宮之事本該是皇后你來負責，如何叫朕乾綱獨斷？朕都管了，你這個皇后還需要做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