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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訣

作者: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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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裴郎 第三節

第十五章 裴郎

第三節

她現在需要的,就是去證實。必須去證實。
原來溫大小姐一回到沁園就轟走了滿屋子服侍的人,只留了那位余傅母,待到無人時抱住余氏語帶哭腔道:「我都知道了。我什麼都知道了。傅母,他從頭到尾就是在騙我。」余氏還擔心隔牆有耳,但溫大小姐只哭鬧不休。
可事情不該是這樣子。
不知怎的,吳王殿下沉默了許久,才輕聲回了句,「自然是真的。」溫大小姐繼續問:「那你這回帶我出來,是因為我,還是因為我姓溫,因為,我是溫慕儀?」可這回不待吳王殿下回答,大小姐便又厲聲斥道:「你不要想再騙我了!我也不要為了你繼續犯傻!你以為爹爹對你很滿意么?要不是看在……爹爹早就不樂意幫你了!你這個……你走,現在就走!我不想再看到你!」吳王殿下登時便惱了,「我早知道你這些日子已動了別的心思,嫌我這裏廟小了!行,你也不用再找借口!你有了更好的去處我自然不會攔著,這便騰出地方來,也算全了我與大小姐的多年情分!」
事實上,姬騫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類似的話。
瓊華樓的太祖御書原來早已丟失,這麼多年來掛在那裡的不過是被人掉包的仿冒品!
吳王殿下問:「我從前說的什麼話?」
傅母方面率先發言,「我真是不想說你了,那種丟人敗興的苦情戲碼你都演得出來,簡直可以去寫書了!」
溫大小姐道:「你這般陰陽怪氣的做什麼?我跟他清白得很!」吳王殿下冷哼,「我自然知道你跟他清白,區區一個裴休元,怎入得了溫大小姐的眼?」溫大小姐質問:「你這話什麼意思?」吳王殿下道:「什麼意思你會不知?」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婢子頓一頓,才又道:「今日之事太過蹊和_圖_書蹺,吳王殿下與溫大小姐都不像會這般衝動的人。夫人,您看會不會有詐?」
傅母扶額,「你跟吳王殿下事前也沒商量,他怎麼能領會得那麼快?」她這話本是隨口問的,根據慕儀一貫的風格,多半會很不害羞地答一句,「自然是我們默契非常呀!」但今日,卻有些反常了。
這回的內容似乎關係太祖御書?神神叨叨的,還是不要摻和了。長公主只吩咐她們兩個照顧好小姐起居,這種出謀劃策的事情向來是余傅母負責,搶飯碗傷感情。這麼想著,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站回原處,由得水閣內的小姐自己慢慢糾結去。
丁氏沒有高興多久,一盞茶之後,婢子進來傳話,說溫大小姐命人來向夫人請辭,準備明日一早便啟程返回聚城本家。
丁氏這一天的心情時憂時喜,七上八下,十分煎熬。白日里剛聽說自家那個放誕不羈的侄兒竟當著吳王殿下和眾人的面對溫大小姐無禮,搞得不歡而散,緊接著又從探子那裡得知溫大小姐于無人處掌摑了吳王殿下,表情悲憤。大小姐含淚而去后,便立刻在沉香水閣約見了裴業,兩人遣走了下人關在裏面不知說了些什麼,起先還聽到過幾聲輕笑,後來卻什麼聲響都沒了。裴業離去之後溫大小姐又一個人在裏面坐了很久,再出來時,神情竟有些失魂落魄的。
慕儀心頭茫然,目光盯著車廂上的花紋,半晌也不動一下。她不是不願意告訴傅母她的心情,只是連她自己,都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說。
溫大小姐這回沉默了會兒,才開口問道:「你從前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昨夜在沁園那間滿是竊聽機關的屋子裡,她與姬騫靠著眼神交流,臨場發揮、默契配合和_圖_書,一切都進展得十分順利,直到她莫名其妙地冒出那句話。
從一開始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對勁。
晃蕩著身子,慕儀顫悠悠地站起來,失魂落魄地朝外面走去。
吳王殿下譏諷道:「裴休元?早上不是還叫裴業么?看來你們聊得確實很愉快!」
小姐方面矜持表示,「還是傅母教導有方,阿儀昨日的表現,也算是對得起打小看的那些痴男怨女的故事,還有寫故事的前輩們了。」
丁氏輕笑出聲,「蹊蹺?哪裡蹊蹺?我看一切都合情合理得很!沒想到今次竟是給我歪打正著了。我原想著,這兩人自小結親、青梅竹馬,關係要好一些也屬正常,但要說情分有多深卻是不大可能的,素日里情深意重的樣子更像是做給旁人看的。可如今看來,他們居然真對彼此動了心思。那晚鏡華閣雅宴,我本以為拿端儀皇后之榮來誘惑溫大小姐的效用最大,現在看來,竟是後來談及吳王對她心思不純的話對她觸動更深。我之前暗中將夜宴的事放出去一些,以吳王的心智不難猜到那晚溫大小姐聽到了些什麼,必然會生出猜疑來。果不其然,他居然丟下了那麼重要的事跑到這裏,就為了見她一面。可誰知,竟碰上了休元這個魔星,有意無意地推波助瀾,搞得這對小情人之間嫌隙更深,再克制隱忍也難免會失態。」頓了頓,「休元這孩子,空有才名卻無心仕途,從來都只會惹事闖禍,沒想到這次倒無意中幫了大忙了。」
那一年陛下最鍾愛的女兒紫堇公主出降,十里鋪錦、全城夾道相送,她也被姬騫帶去看熱鬧。他們坐在玉滿樓視野最好的雅座里,看著瓏安街上蜂擁而出觀看公主出降的百姓,看著那鋪天蓋地的奢靡華麗。他將她放在自己膝上和-圖-書,看著她一臉雀躍,唇湊到她耳邊,「阿儀喜歡當新婦子?」
「奴婢聽得真真兒的!」婢子壓低聲音,開始給主母講述適才聽到的內容。
吳王殿下也有些惱了,「你早上打了我一巴掌不夠,現在還要來跟我鬧是嗎?」溫大小姐更生氣了,「你還怪我,早上裴休元對我無禮時,怎不見你斥責他呢?」
似一塊絲絹抹去鏡面上的灰塵,電光火石間,她忽然有了一個想法。一個猜測。很大胆,近乎荒謬,可若那是真的,這所有的謎團就通通解開了。
從她有記憶開始,就只知道她與他是註定要在一起的夫妻。他們是青梅竹馬,是兩小無猜,可實際上,他從來沒有對她說過喜歡,或者心悅這樣的話。
吳王殿下聽聲音還算冷靜,先給溫大小姐斟了杯茶讓她『降降火氣』,結果大小姐直接把茶杯給砸了,劈面喝問道:「你此次帶我出來到底為了什麼?」
裴業離去之後許久,慕儀仍一個人在水閣內出神,瑤環瑜珥試探著想進來看看,剛挑開帘子就被她一臉的茫然獃滯給生生嚇住。作為打小服侍她的貼身侍女,她們深知每當自家小姐露出這種表情,就說明她心中正掀起一層層海浪波濤、劈下一道道閃電驚雷,而這時候她腦中琢磨的問題都是她們無法理解的,譬如朝代興替、家族榮辱、如何幫助吳王殿下鬥倒太子以及上回那本精彩到死的《雪谷生死情》怎麼還不出新一回……
沒過多久,吳王殿下便來了,這回連余傅母都給轟出去了,房間內只留了他們兩個。下人中有覺得此事不妥想勸一聲的,讓大小姐一頓訓斥給嚇得不敢開口了。
心頭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瘋狂地叫囂,她卻始終抓不住確切的蹤跡。可是她知道,她一定是忘記了什麼。
hetubook.com.com氏挽留得十分賣力,奈何慕儀去意堅決,口稱:「離家多日,思母心切,只想快些回去常伴慈母膝下。」丁氏無奈,只得第二天一大早帶著眾人于府門前為她送行。
這真是一個驚天大秘密。她本以為既然秦繼拿走的御書是假的,那麼真的便一定是被裴呈和沈翼他們合夥藏起來了,只要御書還在,總能想到辦法找出來。但若是這御書一開始便丟了,事情可就真的難辦了。
慕儀盯著裴業,想從那張臉上看出作假的痕迹,卻只看到一派坦蕩真誠。她輕嘆口氣,「此等大事,休元君竟這般輕易地告知,真讓阿儀吃驚。」
幽香襲人的內室,丁氏眉頭緊蹙,「你都聽真切了?」
不對。有哪裡不對。
等等,那夜在鏡華閣,丁氏曾經說過……
「你從前說你喜歡我,只是喜歡我這個人,不為別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慕儀笑容淡去,別開頭不願再說。余紫觴看著她:「怎麼了?」
慕儀不語,余紫觴握住她的手,不再發問,只是加重了力氣。
比起他的一腔柔情,此刻更擾亂慕儀心神的明顯是那個讓她始料未及的消息。
唯一一次讓她心動並銘記的,近乎于承諾的話,還是發生在她六歲那年。
撂下這句話,他開門便走,溫大小姐追出去的時候滿眼是淚,院子里的下人們個個都瞧見了。
終於離開處處都是眼線的鄭府,眾人均感輕鬆,慕儀和余紫觴各執一杯茶,嚴肅地開始意見交換。
她走出水閣后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去請吳王殿下過來。」
有一個人,一個本該與這個故事沒有關聯的人,卻處處遍布身影。一次次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不合時宜,又合情合理。
「再大的事情,也不比小姐的歡顏更重要。」裴業看著慕儀,笑意深邃,「和圖書業不願見小姐傷心失望。」
慕儀的腦子裡似乎卷過了一場颶風,亂鬨哄的一片塵囂,四周很安靜,她甚至可以聽見碧湖之上微風拂動蓮葉發出的簌簌之聲。她閉著眼睛,一點一點、仔仔細細地回憶這幾日的事情經過,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慢慢的,一些之前被忽略或者當時發覺事後又被拋諸腦後的疑點,接二連三地浮出水面。
溫大小姐聲音壓低了幾分,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委屈,「你從前說你喜歡我,只是喜歡我這個人,不為別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慕儀的臉色看起來有些憔悴,上了胭脂敷了粉也遮不住眼睛下面的黑眼圈,竟似徹夜未眠一般。然而她還是端莊得體的,帶著淡淡笑意與丁氏辭別之後,便上了馬車。
呼吸彷彿一瞬間被人攫住,她覺得喘不過氣來,腦子卻逐漸清明。
裴業說十年前御書已然不在瓊華樓,那麼它到底是在裴呈任上丟失的還是更早?而今次他們之所以設下這個局,會不會就是發覺了這個秘密,索性在構陷姬騫的同時,找一個人來背這盜竊太祖御書的黑鍋?若御書真的不是被他們藏起來而是十幾年前就被人偷走,那麼想找回來根本就是痴人說夢,這回的困境也就成了徹底的死局,除了繳械認輸好像便沒別的路可走了。
對於裴業突如其來、來勢洶洶的深情表白慕儀錶示很淡定,鑒於這位仁兄有著「十七歲時街頭偶遇一美貌賣紗女,一見傾心無法自拔,興沖沖拿出三千金要買她為自己一世紡紗,最後被人家潑了壺酒」以及「二十一歲時拿著舉世難求、千金不換的李元名畫《姑蘇柳》去討一個初初相識的小倌兒歡心,然後兩人關在房內三日未出」等剽悍記錄,這會兒對著才見過兩面的自己剖心剖肺也就顯得不那麼難以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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