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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調

作者:墨寶非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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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那一旨,終是錯嫁 第十五章 新怨

第二卷 那一旨,終是錯嫁

第十五章 新怨

我倒了杯涼茶,扶著他坐起來,喂著他喝下,又在床邊靜坐了半個時辰,他才勉強睜了眼,盯著我看了半晌,撐起身靠在床邊,啞聲道:「佔了你一夜的床,你就如此瞪了我一夜?」
亭中頓時靜下來,沒人再敢出聲。
冬陽欲要再說,已被夏至拉住了袖子。夏至深看著我,行禮道:「奴婢退下了,夫人早些休息。」我點點頭,看著她二人退出去,才緊捏著書卷,頭一陣陣刺痛著。
我咬唇看他,過了會兒才道:「王氏的孩子沒了。」他驚看我,道:「什麼時候?」我低聲道:「昨夜。」他悶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痛意,道:「怎麼不叫醒我?」我道:「我叫了數次,你根本都聽不到,」頓了頓,又補充道,「你來我這處時,已經小產了。」
夏至滿面疑惑地盯著我,冬陽則已沉不住氣,低聲道:「此事和夫人本無關,可這一露面,再緊閉了宮門,傳出去就真成了夫人的錯處了。」我依舊盯著書卷,隨口道:「你們可以私下遞出話,說我善妒成性,是王爺一時情迷,才誤了今夜事。」
他默了片刻,才緩緩蹲下,直視我道:「我已去皇祖母處請了罪,你無需再為我擔這罪名。」我搖頭,道:「皇祖母責罰你,是為了皇室血脈,而我跪的是太原王氏。若非我姓武,在尋常王府害正室落胎,必會杖斃,此時不過是跪罰,王爺若為我著想就別再說了。」
我站起身,理了理衣衫,帶著夏至走出宮,站在石階上,看著王妃宮中的幾個宮婢。因李隆基有意回護,我始終避著王寰宮內的人,此時掃過她們的眼和臉,都是明顯的畏懼和隱隱的恨意,再難迴避。
他凝視著我,沒答話,我接著道:「你的偏寵,皇祖母已看在眼裡了,這幾日多往王氏宮中走走,睡床總比睡塌好。」他忽然拉住我的衣袖,低聲道:「永安,你說的都對,可我絕沒想到會發生今日的事,若是王氏,或是我宮中任何一個女眷,絕不敢如此欺你。」
他走到兩人面前,道:「永惠郡主尚還年幼,若是淋雨受寒,本王如何與恆安王交待?武家的郡主,臨淄王的側妃,豈能如市井小兒任你們擺布,此事若是傳入皇祖母耳中,連本王也保不住你們,何談清河崔氏!」崔氏姐妹臉色慘白,不敢有分毫辯駁。
李隆基沉默了片刻,道:「此事是我考慮不周。」我搖頭,道:「偏寵我不止是讓王寰忌憚,讓日後入門的姬妾謙讓,最要緊的是讓皇祖母歡心,對嗎?」
沈秋背著藥箱,衣衫被晨風輕掀起,瑟瑟而動,他立在幾步外深看著我,細長的眼眸深晦難測。
他靜坐了片刻,起身就走,腳步尚有些虛,卻越走越急,片刻已出了宮門。
王寰那處若有差錯,十有八九是腹中孩子的事。我忙道:「快說下去。」她緊著聲音,道:「白日王妃和王爺大吵了一架,王爺甩袖而去,王妃一時心火上來摔了東西,也動了胎氣,此時沈太醫已來了,說胎兒定是保不住了,讓王爺趕緊過去看看。」
冬陽邊伺和*圖*書候我坐下,邊繪聲繪色地說著,我正聽得心驚肉跳時,卻見夏至眼浮了層水光,心中一動,給冬陽使了個眼色,道:「去換壺丁香花茶來。」冬陽應了聲,端茶出了房。
待回了殿,我坐回到卧榻上,拿起方才讀了一半的書,繼續看起來,可滿心紛亂著,過了好一會兒,也沒讀下十個字。
我雖不知夏至入宮前的身世,但見她如此,便也猜到十中有九是和來俊臣有關,不禁暗生感嘆,對夏至輕聲道:「宮中朝中,被來俊臣禍害的人不知有多少,今日既然他遭了報應,你若想哭就痛快地哭吧。」
他又低斥了數句,才看了一眼李隆基道:「將永惠抱回去吧。」李隆基頷首,將永惠遞給夏至,示意內侍將傘給他,喚了我一聲。
我替他放了床帳,坐在了帷帳外,估摸他這一睡怕要明日了,便吩咐內侍去準備他明日的衣裳,正拿起書準備靜心看時,夏至已疾步走了進來,臉色青白地盯著我。
來俊臣被鬧市斬首時,聽聞場面極血腥,圍觀百姓撕扯屍身,挖眼剝皮,生啖其肉。
「誰讓你跪了?!」忽然一個大力拉我,險些將我帶摔在地上。李隆基見我僵著不動,眼中儘是怒意,緊抿著唇,一時竟沒有說出話。我挪了下膝蓋,又跪回了遠處,抬頭看他,道:「王爺請回吧。」他伸手再想拉我,卻被我的目光駭住。
我心知不能再耽擱,忙對夏至道:「去將冬陽喚進來,緊閉宮門,就說王爺睡下了,」我又尋思了一下,索性放了書卷,起身道:「隨我出去看看。」
我靜看著她,不發一言,直到將她看得垂了頭,才沉默著轉身而回,令人緊閉了宮門。
這半年裡,我曾告訴自己放棄,但都徒勞無功,每次見他,都是匆匆行禮而過,而他也是疏離淡漠,我以為他已經放下了,畢竟他如今有美眷嬌妻在懷,我與他之間隔了太多的東西……他起身坐在床邊,將我又抱在了懷裡,不停撫著我的背,待我哭得累了,才低聲道:「你再哭下去,外邊的人都以為我在欺負你了。」
皇祖母最喜賜婚李姓與武姓,就是為了日後能血脈相連,不至一門滅盡,而我雖被削了封號,卻仍是武家的人,李隆基如此偏寵我,自然應了皇祖母的心思。
皇祖母連連點頭,笑道:「說起來,朕也多年未聽成器吹笛了。」
我無力地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轉身回了宮,他慢步跟在我身後,進了房才輕嘆口氣,道:「王氏怕是再不能生育了。」我倒茶的手一頓,沒有答話,想到那眼眸靈動的女子,亦是心痛。
女人的嫉恨,本是因著男人的三心二意而起,可最終嫉恨的卻是害自己失寵的女人。我又何嘗不想避開這禍端?可即便是避了,也有牽連,倒不如將錯都引到自己身上,若他醒來能好言好語地哄了,終歸是夫妻名分,天長日久的總有化解時。
我將濕巾遞給冬陽,接過夏至手中熱湯,舀了一匙,湊到他嘴邊道:「快喝,喝完趕緊睡一覺。」他了小半口,重和*圖*書嘆口氣,打趣道:「娶進門大半年,竟到今日才喝了你一口湯。」
廬陵王入京時,剛好是正月初八,我的生辰日。
「永安,」李隆基眯起眼,定定看著我,道,「我很開心。」我知道他指得是來俊臣的死,邊掩住鼻子,邊點頭笑道:「我知道,快先進去吧。」他緊扣著我的腕子,靠在我身上,任由我扶著進了房,我直接將他帶到床上,替他脫靴蓋被,忙完后才吩咐夏至去備熱湯,冬陽則早已端來了熱水。
他點點頭,起身背上藥箱,沉默了片刻,道:「我若醫不好你,自有人拿我問罪。」我明白他話中所指,頓時沉默下來。
他來此本就是極隱秘的,即便是帶了玉笛,也絕不能在我的宮內傳出聲響,徒落了把柄。我又和他說了幾句話,待吃了些溫熱的清粥,才躺在床上,閉了眼,聽著他離開的聲響,卻不敢去看他離開的背影。
我站起身,一邊尋思著李隆基是為了何事而來,一邊迎到了屏風處。忽然,一股酒氣撲鼻,一個人影搖晃了兩步,砰地撞在了屏風上,我忙伸手去拉,他身後兩個內侍已經穩穩扶住屏風,驚得對視了一眼。
我心頭一跳,放了書,示意她近前,低聲道:「又是什麼事?」她掃了眼床帳處,低聲回道:「王妃那處出了事。」
轉眼又是元月,皇姑祖母忽然下了旨意,准太子的幾個郡王出閣,賜住洛陽城隆慶坊。這旨意也算解了多年禁足,狄仁傑功不可沒,只是這一出閣,究竟是全了何人的心思?
李成器含笑執笛,橫在嘴邊,一雙眼掃過眾人,與我視線交錯而過。我頓時恍然,這是他應了我的那首曲子,沒想到竟然在今日眾人前,圓了我的願。笛音婉轉而出時,殿中也靜了下來,眸中有驚詫,亦有欽佩,嵇康的廣陵散,本是琴曲,竟被他譜成了笛曲。
他笑著點了頭,靠在案幾側,趁著等候的空閑,閉目休息。本就是舊識,我也沒太過客氣,隨手收整著昨夜的書卷,一冊冊放好后,夏至已備好一切。
房內外都靜悄悄的,我幾次起身想喚醒李隆基,都是徒勞,直到天蒙蒙亮了,他才呻|吟了一聲,低聲叫著水。
他回看著我,眼中滿滿的都是笑意,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頭道:「其實自幼就曾聽過,永平郡王一隻玉笛,風流無盡,卻始終無緣聽到。」他聽后,沒有立刻說話,過了會兒才道:「平日走動,不便隨身帶著玉笛。」我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李隆基不過是個未有權勢的郡王,我若不加爭辯跪地請罪,便是臨淄郡王的宮內事,旁人絕難插手,傳入長生殿中,也算是給了皇祖母一個交待。
我怔了下,自嫁給李隆基之後,本以為早就在這半年磨平的心,竟是一陣陣地抽痛著,所有的不甘不願,一涌而上,再難抑制。我低了頭,想要克制眼中的酸痛,卻是模糊地看不清任何東西,只能任由眼淚不停地流下來,他沉默著抹去我臉上的淚,每一下都極溫柔。
雨紛亂地砸著傘面,又急又猛,和圖書我和他卻極安靜。
直到夜幕降臨,宮內上了燈火,我已周身沒了任何感覺。聽著呼喇喇的風聲,緊閉著眼,身上滾燙著,卻仍冷得不住發抖,膝蓋處痛越發厲害,我忍不住挪了下,想要再跪好,卻是眼前一黑,沒了知覺。
我靜靜看著他,直到清醒過來,才發現是被他半抱在懷裡,心猛地一跳,下意識掙扎了一下,又覺得他的手臂緊了下:「這裏沒有外人。」我聽這話,才算是安下心,安靜地靠在他懷裡,沒再動。
像是被火灼著身子,我想要掙扎卻動不上半分,想叫人卻發不出聲音,正是焦躁難安時,忽覺得臉上冰涼,似是被人極溫柔地輕撫著。一瞬間,所有的不安都散了去,只剩了渾身的刺痛,忍不住呻|吟了兩聲。
李成器自手邊拿過一碗湯藥,用玉匙舀了,一口口喂我,我喝了兩口便搖了搖頭,不想再喝下去,他又舀了一匙,溫聲道:「再喝兩口。」我見他堅持,只能又喝了兩三匙,他才放下碗,將我身上的錦被理好,讓我靠得舒服了些。
更何況,在皇位傳承的最關鍵時候,每一步微妙的勝算,都可能決定最後的大局。
他斜靠在案幾側,接過我的茶,輕聲道:「你可知,昨夜趕走王寰的侍女,意味著什麼?」
我臉上一熱,正要坐起來,李成器已將我抱正,將我錦被掀開。沈秋含笑瞅了我一眼,極利索地換了葯,又匆匆退了下去。
我蹙眉看了眼床,暗罵他沉不住氣,走過去叫了他數聲,他卻已醉得人事不省,若要他去,怕是不可能了。
我看他清淡神色,不禁暗嘆他早已算清了這一切。如今天下仍是武家為尊,皇祖母可以為了皇威殺我,但絕不會為了外姓人來殺武家人,況且她多年來有意打壓李家血脈,曾數次賜葯給諸位郡王的姬妾落胎,此中微妙,正是我的生機。
我垂頭盯著地面,什麼也懶得想,看著影子自身前慢慢消失,才發覺已是晌午。因是寒冬,膝蓋早就在半個多時辰后沒了知覺,只是身上越發冰冷,不禁想起了多年前李成器在雪夜所跪的那一夜,那時有冰雪在膝下,必是比此時更難捱吧?
我暗嘆口氣,冷聲道:「王爺已經睡下了,若有事明日再說吧。」西鳳恭敬行了禮,沉聲道:「正妃那處已有小產跡象,若是王爺再不去,怕來不及了。」
待走出很遠,李隆基才低聲道:「抱歉。」我微微笑著,沒看他。他過了會兒,又澀聲道:「我才說要護著你,就害你如此,難道連句抱歉也不願聽嗎?」我停下腳步,瞅了他會兒,才笑問道:「皇祖母賞賜王氏的洱海木雕,你為何要送到我宮裡?」
望門之女,嫁入皇室,卻要飽受冷落之苦,本是天大的喜事,如今卻變成了終身的憾事。自完婚後,除了崔氏姐妹的有意刁難,她從未真正對我如何,不管是礙於李隆基的偏寵,還是別的什麼,說到底,錯不在我,終是因我而起。
我卻早已眼中發熱,定定地看著眼前長身而立的他。多年前那一冊嵇康書卷贈我,如今此曲亦https://m.hetubook•com•com是出自嵇康,其中深意,唯有我懂。
他緩緩伸出手,卻猛地收住,攥緊拳,道:「是我的錯。」我苦笑看他,道:「自然是你的錯,她懷著你的骨肉,你卻一再讓她失望,不止落了胎,此生也不再會有孩子。」我說完,不再看他,直到那雙黑靴漸漸走遠,才覺膝蓋處傳來陣陣刺痛,猜想是剛才拖扯所致,不禁暗自苦笑,沈秋那葯,還真是有用武之地了。
我放了筷,道:「所以才要先吃飽肚子,再去親自請罪。」他搖頭一笑,輕彈了下茶杯,道:「既如此,我也就不多勸了,伸頭縮頭總要有一刀。小人會在尚醫局會備下療傷葯,隨時恭候夫人。」我聽他語氣輕鬆,不禁又笑又氣:「好,若是醫不好,唯你是問。」
日頭漸升起,王氏宮中因我這一跪,宮門緊閉,未有一人露面。
待用完膳,他才放了筷,出聲道:「此事雖不致死罪,活罪總是難免的。」
他斂眸盯著崔氏姐妹,我也不敢在久留,忙走出亭子,一腳踏入了雨中。此時,李隆基已在我頭頂撐起一柄青傘,與我走在前邊,幾個內侍都守著夏至隨著,不遠不近的,落了五六步的距離。
身後隨著的內侍也都停下來,靜候著我們。
我暗嘆口氣,心中也是隱痛著,手腳早已酸麻,緩了片刻才起身,走到宮門口,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腦中一片空白,直到有人輕咳了聲,才側過頭。
我撥開他的手,道:「我沒有氣你。」他靜了下,眸中暖意漸散了去,片刻后才鬆開手,道:「我知道。」說完再沒出聲。
「永安。」耳邊有人輕喚我,我聽這熟悉的聲音,猛地掙扎了一下,終於看見了些光線,還有一雙清潤的眼,夾帶著刻骨的痛意。
這是我宮裡,內室只有我和他兩個人。
我緩了片刻,才趴在他懷裡悶聲,道:「你這哪是勸人,一點都不好笑。」他笑了聲,道:「那你教我,要怎麼勸人?」我想了想,低聲道:「記得當年狄公宴上,你曾問我的一句話嗎?」他輕聲道:「關於本王,郡主還曾聽聞什麼?」我心中一動,直起身看他,原來每句話不止我記得清楚,他也都記在了心裏。
此番是藉著醫治頑疾的因由,宴席上僅有他一人現了身。我見皇祖母眼中隱隱的水光,待廬陵王噓寒問暖時更是盡顯關切,不禁有些心酸,終是自己親生的兒子,身為皇子卻在外受盡磨難,只因她先是一個皇帝,才是一個母親。。
我又舀了一匙,斜睨他,道:「你若再口沒遮攔,我就把你送到正妃宮裡了。」他搖頭一笑,沒敢再說什麼,繼續喝了幾口湯,便迷迷糊糊地睡了下去。
他靜了一會兒,道:「不會,我將一切安排妥當了。」我嗯了一聲,沒再問什麼,他若如此說就是有十成把握,我也無需再憂心了。兩個人靜坐了會兒,屏風外才傳來聲輕咳,沈秋笑吟吟走進來,道:「該換藥了。」
我吩咐夏至備下早膳,笑道:「一夜未眠,一起用膳吧。」
可若是不露面,王寰必會記恨在心,太原王氏也絕和*圖*書不會罷休,必會將此賬盡數算在李隆基頭上……我正想著對策時,外頭已傳來隱隱吵鬧的聲音,竟是冬陽和人爭了起來。
他微微笑著,道:「你睡了我就走。」我心中一酸,沒有說話。他看我不說話,嘆了口氣,柔聲道:「怨我嗎?」我搖了搖頭,道:「皇權咫尺,身不由己,心總要由著自己。」他默看著我,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此生有你,足矣。」
果真不出所料,話音還未落下,她就已僵了身子,立刻淚如泉湧般,軟得坐在了地上。我看她如此哭著,也想起多年前那天牢一行,正出神時,就見冬陽匆匆走進來,見到夏至嚇了一跳,緩了下才對我道:「王爺來了。」她說完,趕忙上前扶起夏至,替她擦著臉。
我走到他身側,向著李成器行禮道:「王爺,妾身告退了。」他點頭,道:「抱歉。」我心中一窒,抬頭看他時,兩個人的目光已交錯而過。
我接過溫熱的濕巾,為他擦了臉和手,他始終靠在床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也不說話,也不閉眼,看得我有些莫名。
她兩個驚得對視一眼,不解看我,我輕聲道:「你們兩個都是自幼跟著王爺的,我也不妨明說,若是因我善妒而致此事,最多是被責罰嫉恨,若是王爺因此得罪了太原王氏,絕不是一兩句就能善了的。」
宮前沒有人敢經過,只有我獨自在,倒也落了清凈。
宴席過半,李成器忽然站起身,道:「孫兒有一事奏請。」眾人皆看他,不知這溫和淺笑的郡王是想做什麼,我亦是捏了把汗,皇祖母也頗意外地看他,點頭笑道:「今日是家宴,無需如此多禮,但奏無妨。」李成器微微笑著,道:「當年皇祖母登基大典時,孫兒曾獻上一曲,恭賀皇祖母君臨天下,今日三伯父歸返,孫兒也想獻上一曲,以示敬意。」
待他走了,李成器才讓我靠在床邊,自己則面對著我坐下,道:「我讓人備了清粥,多少吃一些。」我點點頭,他又道:「吃了東西再睡會兒,才退了熱,要多休息。」我又點點頭,想了想,道:「你什麼時候走?」話問出口,才有些後悔,我只是怕他留得久了被人察覺,卻說得像是在趕他一樣。
還未待頭一道旨意被人論完,過了幾日,廬陵王上了奏章,說是多年頑疾在身,請入京醫治,皇祖母親下了恩旨,准廬陵王入京。這一道旨意,頓時讓武家諸王膽戰心驚,眼見著李家人先被解了禁足,多年來被流放在外的人也召回了京,皇祖母的心思越發明顯,武家天下,怕是要結束了。
過了會兒,我才出聲道:「今日一跪,我才算知道你當日的苦。」話出口,才覺得喉嚨生痛,聲音啞得嚇人。他沒有接話,將我抱緊了些,我見他如此,心裏更不好受,又啞聲道:「你來我宮裡,可會被人看見?」
待沈秋離開后,我吩咐夏至與冬陽禁足宮中眾人,著了身素色衣衫,未有任何首飾妝容,獨自到王氏宮前,素身直跪,自請罪責。
想到此處,卻是愧疚難安,這一跪是權宜之策,又何嘗不是一場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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