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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調

作者:墨寶非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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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那一年,眉目依舊 第二十六章 眉目依舊

第三卷 那一年,眉目依舊

第二十六章 眉目依舊

他似是心情極好,微微含笑說:「今日沒什麼要事,多陪陪你。」見他如此,我心裏也暖了幾分,輕點頭道:「去太液池吧,今日雪大,那裡應該沒什麼人走動。」他說了句好,便吩咐何福先去準備,大意不過是在沿途的亭中備下熱茶點心。
皇姑祖母近日身子不大爽快,唯有太子和太平露了面,也不過遠觀而已。我和李成器到時,正碰上二人在低頭閑話,太子只抿唇笑,太平卻是時不時地笑出聲。笑到歡暢時,眾人雖不明就裡,也會附和著笑起來。
他這才明白我的意思,笑嘆道:「你一句話,可是將朝中才俊都罵了。」
我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在大力跳著,攪亂了所有的心神,直到他拉著我坐下,我才感覺到他的手心也有了些熱意,更是不敢看他,胡亂道:「話還沒說完。」他似乎在笑:「說吧。」我看著他的手,輕聲道:「我是武家貴女,又和婉兒是好友,當初你待我如此特別,不過是將我當做你局中一子,是不是?」
我忙笑著搖頭:「永安自幼在皇姑祖母身邊,每逢冬日都要大病一場,早是習慣了。」皇姑祖母頷首,示意我落座。
眾人緊隨著,我倒是落得清閑和他走在後頭,聽他一一講解這初設的武舉。「今日是射箭,前幾日是馬槍、翹關、負重。」身側有人在躬身請安,他略頷首,接續道,「到最後過初試的,還要檢閱身形,言語等資質。」我笑:「前幾個聽著倒還像樣,後幾個……倒也有我朝的風範。」他輕揚眉看我,我才又道:「驚天文才,蓋世武才,都抵不過樣貌重要。」
婉兒忽然又伏了身子道:「奴婢就此告退了。」她說完,很是意味深長地瞥了我一眼,我正是尷尬於他二人的碰面,卻被她這一眼弄得有些哭笑不得。直到她走了,李成器才走到我面前,伸手碰了下我光著的腳:「才是正月,你就光著腳到處走,會受涼的。」我被他碰的有些臉燙,忙道:「你手才涼。」
他卻像是說了句極平常的話,只是笑著看我,轉而道:「不過你若是太想要個孩子,本王還需再用心一些。」
我啊了聲,立刻推開他,卻被他攬住腰,徹底壓住了身子。
我聽在耳中,忽然想起很多年前。
「郡王。」身後忽然有人出了聲。
我走出殿門時,大明宮內已儘是白茫,殿門漓首石刻上都已積了厚厚一層。我正想著是去婉兒那處看看,還是獨自回去時,身後已走近了人:「要回去嗎?」我回頭看時,才發覺因殿門處僅剩了我兩個:「你呢?要出宮了嗎?」
他只笑著看我,沒說話。倒是夏至進來,將袖爐遞到他手裡,又低聲問了句可是要在此用晚膳,他叮囑了兩句,都不過是那些我需忌口或不喜的物事。待夏至下去了www.hetubook.com.com,我才慢悠悠地笑著,看他道:「夏至跟了我這麼久,你說的這些早已爛熟於心了,何需你次次叮囑?」
「還在下雪嗎?」我仰頭看他,然後就看到他眼底的重生的慾望。
到箭場時,一切早已準備妥當。
宴罷,陛下獨留了太平。
只要有機會,總不願輕易錯過。
那日因著這一場比試,太平甚為歡喜,立刻吩咐了在宮中備下酒宴,直醉到深夜才肯作罷。也因折騰了一整日,次日我直到天大亮才起來,方才洗漱完,沈秋就已經晃悠著來請安:「縣主,小人奉命來診脈了。」
我被他說得臉燙,側頭去看高枝掛雪:「那年你大婚時,我就曾埋怨過自己。當初你見我是什麼心思,在龍門山上說賜婚是什麼算計,我約莫都能猜到,可為何偏就一步步走近你,連躲都不躲?」
長安,天下之長治久安。
我搖頭道:「我是胡言亂語罷了,其實是難得見你二人再比試,可不想看推來擋去的客氣謙讓。」李成器只是笑,卻並不再說話。
被他這一問,我才覺有些難言,看了眼李成器,他只是輕握了下我的手,沒說話。「是,」我又回頭去看沈秋,「那時局勢不明,我的確喝葯避子。」他輕嘆口氣:「這些葯再金貴,也是傷身的,給我幾年,我會試著替你調理好身子,」他想了下,又道,「多年朋友,我也不敢相瞞,即便是我也只能說試一試。」
我靜等著他,雖始終明白他最初的心思,卻仍覺心中泛酸。
就這麼拉扯中,險些從他身上摔下去,最後開始被他攔腰抱緊,才算是得救。莫名的心悸,我避開他的眼睛,隨口道:「這幾日的武舉,你可曾去了?」他點頭說:「去了,確值得一觀。」剛才婉兒已說的我心癢難耐,被他這一說,更是有些去看的心思:「被你和婉兒這一說,我也想看了。」
他微微一笑:「好。」我詫異看他:「這麼痛快?」他毫不在意道:「你若想去又不是難事,只管隨著我就好。」
他不再說話,將我橫放在塌上,那眼中有太多情意,濃得讓人窒息。
我這裏僅能看到他的背影,立於冬日陽光下,靴側還沾了些殘雪。如此三箭后他才將弓交於身側內侍,那側影如剪,我只雙手握著茶杯,這麼盯著他看,卻忽然見他回頭看了我一眼。
姚元崇連說慚愧,我又道:「一個李家皇子,一個是朝中才俊,你二人都不能輸。郡王立的是皇威,可若是姚大人太過謙讓,豈不是讓那些應試的考生會錯意,以為大周容不下有才之人?」他愣了下,才恍然道:「縣主說的是。」
我心一下下抽痛著,卻還是順著他的話,柔聲道:「就在想這些?」
過了很久,我實在熬不住焦慮不m•hetubook•com.com安,抬頭看他。卻正是見他微嘆了口氣:「永安,我在你心裏,就是如此一個人嗎?」我被他問得一愣,他攬住我的腰,將我拉得近了些,「那是你年少時的猜測,過了這麼多年,你眼中的我可還是如此不堪?」
他的所有,聽旁人說了太多,可我親眼見得卻太少。
姚元崇忙搖頭,又一拱手道:「當年那一場劍,臣就曾感慨此等皇孫,若不能挂帥上陣真是一大憾事。幸有突厥的貿然來犯,成就了臣的心愿,也成就了郡王的英名。不戰而驅敵數百里,唯有郡王一人,臣萬不敢比肩。」
我心頭一驚,脫口道:「為何?」李成器倒是站起身,走到我身側坐下:「永安,別急,先聽他如何說。」我點了下頭,卻緊盯著沈秋,見他似在斟酌,心更是沉了下來。正要追問時,沈秋已經抬頭看我:「縣主當年在臨淄王府,是否每每喝葯避子?」
這是一個女人最驕傲的事嗎?我才明白,這真的是一個女人的幸福,你最深愛的男人,對你最坦白的渴望。
婉兒每論及此番武舉,總說得眉飛色舞。往年她見文舉的翩翩少年立於殿上,博通古今對答如流,也不過是嘆上一兩句便作罷,今年卻頗有些不同。
他的眷戀,毫無保留地傾注在這個雪日午後。
我雖聽不清他們說的,卻也猜到與我有關,忙側頭避開,走入殿中請安。皇姑祖母身側的張易之正在說著笑話,看到我立刻輕叫了聲小縣主。皇姑祖母這才笑了聲:「永安,聽說你回來后一直病著,可還是不習慣長安的水土?」
我將雙手籠起,呵著熱氣,好冷的天氣,也難為那些應試的人了。他看我如此,索性伸出手,將我兩隻都合在手心裏:「你自幼就怕冷,這兩天正是最凍人的時候,先回帳中等我?」我努了努嘴:「我要看你射箭。」
我見眾人視線又去追著太平,才低聲問他:「姑姑此舉,可有何深意?」他側頭看我:「或許有,或許沒有。」我疑惑看他,他略斟酌了下,才道:「隆基近日行事頻繁,暗中交結大臣,曾有人說蘇安恆亦是受他差遣,將會再請皇祖母讓位李家。」我心頭一跳,追問道:「所以太平有意讓你壓一壓他?」
太長久的等待,我們等待了太久。
那日直到黃昏,他才用錦被裹著我,抱我到窗口去看雪。
姚元崇說的認真,我聽得不禁微笑,看了李成器一眼。他像是有所感覺,低頭也看了我一眼,那雙墨色濃郁的眼中,唯有我的倒影:「永安,你可是想說什麼?」我抿唇笑道:「沒有,只是記起當年你燈影月下,那一場劍,」說完才去看姚元崇,「還有姚大人的劍術。」
如此氣勢,早已蓋過太子。
我匆匆掃了一眼四周,唯剩了仙蕙最常坐m.hetubook•com.com的地方。不覺心底有些發涼,但還是快步走過去,笑著坐了下來。剛才端起茶杯,就聽皇姑祖母又喚我,忙又放杯起身。
他深情地凝視我,許久后,才說:「就這些,我當時只想知道,我的永安在做什麼。」
他微笑著看我:「永安,每次你不如意,都要拿這些話來讓我難過嗎?」我輕抽了下鼻子,眼眶燙的發酸,咬著唇沒做聲。他笑意又深了幾分:「若有你,江山也可放手,何況其它。」他話語極平緩,卻聽得我有些怔住。
過了會兒,皇姑祖母才笑了聲:「好,就趁著今日下旨,著人巡視各處寺院病坊,撥悲田以矜孤恤貧,敬老養病,」她看了眼李成器,接著道,「成器,此事你來辦。」李成器起身領旨:「成器遵旨。」
想到此處,不禁偷看了他一眼,卻正巧撞上他的目光。那眼中盛著滿滿的笑意,像是在說他也想起了同一樣事情。不過一眼,如同回到多年前那夜,心中竟有了些窘迫,直到走出很遠,才嘆了口氣:「當初我是餓的心慌,卻偏還要陪你走著看著,說著曲江風景。」
的確,這些猜測都是少年時便已有的,這麼多年也理所應當如此認為,可如今再去看,雖是極有道理,卻並非是他會做出的事。念及至此,再也說不出質問的話來,只對著他漆黑溫柔的眼,就已經渾身滾燙著,儘是心慌無措。
我愕然看他,再去看一側喝茶的李成器,兩人都是笑意滿滿地看著我,直看得我心頭髮虛,只能瞪了一眼李成器,無奈坐下,將胳膊伸了出去。
漫長的纏綿中,他始終喚著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告訴我,是他。
他替我摘下風帽,拂去眉間薄雪,每個動作都很慢,也很溫柔。
太平低聲說了句話,他看著我,點頭回了句,已惹得太平掩口輕笑。
大足元年,皇姑祖母自西入關,二十二日至長安,大赦天下,改元長安。
待姚元崇走後,他才溫聲道:「永安,我倒情願你像我幾個妹妹。」我不解看他,他才笑了聲,靜看著我:「不要整日想著如何幫我,該想的,是為本王生下一兒半女,也好寬慰我父王的心。」
除了遠處跟著幾個心腹的內侍宮婢,再沒有任何閑人。
當日遷居洛陽時,國子監老先生曾提起李成器這句話。世事變遷,如今再入長安,難道皇姑祖母真已下了決心,還天下與李家?
李唐開國后,就有洪昉禪師在龍華寺建病坊,終年以化緣所得收留病弱百姓。歷代下來已小有規模,但終是力薄,若能有官家扶持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可偏偏皇姑祖母特意提了李成器,卻又多了些別的意思……
我默了片刻,才笑著回道:「永安自幼身子不好,最是明白久病的心情。好在有福氣生在武家長在宮中,有御醫照料hetubook.com.com,算是減了不少苦痛。可民間孤苦無依的病弱百姓,卻僅有幾間寺廟僧人的收留供養,大多卻還流落在外不得醫治,」我掃了眼太平,接著道,「公主心腸慈悲,皇姑祖母亦是信佛之人,若真能扶持病坊矜孤恤貧、敬老養病,也算是天下一樁大喜事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似字字重若千斤,聽得我有些恍惚。直到心跳聲幾乎震得耳發痛,才低下頭道:「當年你不是說,不願留下血脈,讓他也受這皇權紛爭之苦?」他的聲音就在耳畔:「自從有你,我想要的越來越多。不是皇位不是權勢,而是娶你為妻,子女繞膝。」
遠見李隆基立在太平身側,似乎在聽著姑姑的訓話,只沉著臉抿唇不語。直到李成器和姚元崇試弓時,才側頭看了一眼,仍是神色不分明。多想無益,我暗嘆了句,便又回頭去看箭場中,那比肩而立的兩人。
太平笑贊了句,便又低頭和太子說話。
四下悄無聲息,他沒有說話。
他停下來,輕握住我的手:「永安,算起來我的確虧欠你很多。」我未料他停下是為說此話,不禁瞪了他一眼,故意冷下臉道:「是啊,你欠我很多呢。」他本是眼帶愧疚,卻被我瞪得微笑起來:「是,本王無以為報,此生怕也不夠了。」
我被他說的從內到外都燙了起來,靜了會兒,他又道:「要不要讓沈秋來看看你?」我詫異抬頭,看到他似笑非笑的臉,立刻明白過來,又窘又迫地踢了他一腳:「李成器!」
這是他初次對我說這話,分不清是感動,亦或是驚異。
他輕攏著袖爐,走到我身側,隨手將我抱到他腿上:「怕她記不牢。」我看了眼外頭偶有穿行的宮婢,更是不自在,動了下身子:「此處可不是你的壽春王府。」他眼盛笑意,放下袖爐,反倒伸手握住我的腳:「現在還涼嗎?」我被他嚇了一跳,想掙開他卻握得更緊了些。
我聽得心悸,餘下的話都沒大聽得進去,倒是李成器問的仔細。待到沈秋走後,他安撫我道:「別想太多,至多是難有子嗣,身子並無大礙,只需慢慢調理即可。」我被他說得心酸,默了很久才說:「好在你還有許多妻妾。」
「成器,」太平忽然看這裏,「聽聞你當年在臨淄王府,曾當眾舞劍,震懾一眾朝臣王孫?」她這句話一出,四下里凡那夜在的,都三兩附和起來。
次日,正是射箭日。
李成器已脫了袍帔,抬臂彎弓。待凝視片刻箭靶后,才抽箭搭于弓上,鬆手后隨即一聲悶響,正中靶心。人群中立刻連爆好聲,還未待聲音落下,他又連射九箭,均是狠扎入靶心。
我迎著他會心一笑,他亦是揚起嘴角,回過身,對姚元崇說了句話。
長安二年正月,初設武舉。
我靠在椅子上,脫了鞋,整個身子都蜷在了椅子www.hetubook.com.com上。正是聽得興起時,就聽見外邊此起彼伏的請安聲,抬起頭正看到他走向我,婉兒輕咳了聲,忙從塌上下來請安:「郡王。」他含笑點頭:「務須多禮。」
我忙抽回手,回頭正看到姚元崇,他看到我亦是有些意外,旋即就恢復常態道:「方才公主遣人來喚微臣,說是要臣與郡王比箭,臣百般推辭卻難抗命,還望郡王手下留情。」李成器笑回道:「是姚大人手下留情才是。」
我躺在他懷裡,累得已經睜不開眼:「天都暗了。」他很淡地嗯了聲:「那年斷臂時也是個雪夜,我直到發覺醫師臉近慘白,才明白傷勢兇險。那夜我就在想,你在做什麼?在讀書,臨帖,還是已經睡了。」
約莫就這樣坐了會兒,太平才說要出去走走。
這一日晨起天就有些陰,到午膳時就已經開始落了雪。我到殿中時正是熱鬧非常,一個小內侍彎腰替我擦去裙角鞋底的雪水,我側頭看他應坐的位置,他正和太平說著什麼,像是有了感覺,回頭來看我,微微笑了起來。
沈秋坐在塌旁,很是認真合眸,細細診脈。
屏風后的細樂喧音,繚繞不斷。
皇姑祖母笑而不語,倒是張昌宗低聲道:「陛下,縣主說的極是,臣也深覺那些人可憐。」我垂下眼,反覆回想自己說的那幾句話,應沒什麼偏倚紕漏。
李成器只微微笑著說:「當日僅為與姚大人以武會友,隨性而至罷了。」太平笑了聲,道:「今日正是武舉日,姚大人也在箭場中,不如稍後再來一場比試,也好讓應試考生見我李家皇族的氣勢,如何?」我看了一眼李成器,他略沉吟片刻,才頷首道:「恭敬不如從命。」
「說起你這病,太平和成器剛還在說,要朕扶持寺辦病坊,」皇姑祖母鳳眸含笑,斜靠在塌上看我,「你如何看?」
他微點了下頭:「姑姑的謀算甚深,不想讓他亂了大局。」我苦笑看他:「其中利害關係你要權衡好,隆基的性子你清楚,得失心太重。」他笑了笑,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才收回手,看了眼李成器:「直說?」李成器頷首:「但說無妨。」我聽沈秋的話就覺有異,不覺緊張盯著他:「你對我二人還需隱瞞嗎?有話直說。」他沉吟片刻才道:「郡王若要子嗣,或許還要等上幾年。」
此時已遠離了大殿,果真如我所料,因是大雪日,太液池旁清凈的很。
在仙蕙的無理取鬧中,我和他也一起走過太液池,彼時驟雨初歇,此時大雪紛飛。
我被他問得有些恍惚。
他的笑雖淺,落在我這處,卻彷彿濃得化不開,似乎還有些別的什麼。
他似乎是見雪越發大了,拉著我又往池邊的暖閣走:「你以為,我是什麼心思?」我跟著他的步子,始終沒答話。待進了暖閣,何福已在門邊久候多時,見我二人忙躬身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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