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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調

作者:墨寶非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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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那一生,比肩而立 第二十八章 同根相煎

第四卷 那一生,比肩而立

第二十八章 同根相煎

我避開他半步:「有些話,無需和你解釋。」
「父王今日來,也在說五王的事,」我咬住筷間的梅花膏,又被他灌了口水,「當初太平和太子宮變時,這五人可算是盡心竭力。這才封王不足一年,就開始扣上莫須有的罪名了?」
冬陽又看了我一眼,眼中蒙了些水霧,咬牙跪了下去:「請郢國公息怒。」說完,立刻起身照我所說,倒退後了十步,多一步都不肯再讓。
他似乎看出我的閃避,偏又近了一步,抓起我的腕子:「青天白日的,三嫂怕什麼?」
我欲要用力抽手,就已疊起三聲呵斥。
我嗯了聲,任由他拿開身後的軟枕,扶我躺了下來。
里處略靜了會兒,我剛才要邁步,卻忽見閃出個人影,直直往我懷裡撲來:「姐姐。」
他手頓住,默了片刻,才將那半塊放入了永惠口中。
「永安?」他的聲音在耳邊,依舊很鎮定,可是他的手已經不自覺的收緊,「是不是很不舒服?」我輕點頭,剛想說什麼又是一陣劇痛,只感覺腿上有熱熱的水流,更深的恐懼襲上心頭。卻還是讓自己清醒著,趴在他肩上,刻意讓聲音輕鬆些:「你兒子太想見你了,等不及了。」他應了一聲,柔聲道:「我倒覺得該是個女兒。」
我忍不住揚起嘴角:「如此說的人,通常做不了一個好皇帝。」
「怎麼?」薛崇簡笑了笑,「我不過是看永安險些跌倒,好心相扶,壽春郡王為何如此臉色?莫不是怕你這側妃春心萌動,又生了改嫁的心思?」我心底一涼,正要出聲呵斥,卻只聽得錚然一聲銳響,李成器手中劍已出鞘。
我笑道:「好,那你帶我出去走走?」
「三嫂,」他聲音中隱隱帶著嘲笑,「我已經很收斂了。那個婢女當初是三哥的心腹,卻隨你背叛了三哥,若非看你的顏面,絕不止是一掌。」我回過頭,盯著他:「你為情義,不惜屢屢違背母命,我也不過是為情,選了自己要的東西。薛崇簡,你我本不相干,何必再替他人翻舊賬?」
太熟悉的陣痛感,我緊咬著牙,一陣陣發寒。
「崇簡!」太平揮手,示意身後一眾侍衛退後,「放開永安,給你哥哥賠罪——」
我看著他微有些錯愕的神情,忍不住笑出了聲:「果然很親。」他看了我一眼,神色柔和了下來:「都說嗣恭像你,我卻覺念安更神似你一些。」我不解看他:「不是更像你嗎?」他微微一笑,用臉碰了碰念安的臉:「她看我的神情,更像你。」
「今日是姑姑設宴,再有膽量的人不會挑此時鬧事,你有何不放心的?」我拉著他的手,直接將他指間的子落在了棋盤上,「你贏了。」李成器搖頭,笑嘆道:「還是讓你看破了。」我挑眉,抱怨道:「我棋藝再差,也看得出你想讓我。」
話音未落,他已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我躲不開,只能攥住他的手腕。
兩人就這麼你來我往說了三兩句,他才去和李成器說朝堂政事。我聽了兩句,看他雖面上有笑,言語卻是有意閃避,便起身說去看嗣恭,出了書房。
我這才起身,悄無聲息地離了席。
這話聽著清淡,卻讓我有些詫異。
他的手微有些抖,步子卻仍是穩的,只是沉著聲音問太平要房間生產。
永惠不過七歲年紀,自然察覺不出室間微妙,只開心地挑揀著。待有中意的就拿來給我看,我說了不錯,才又喜滋滋地拿給李隆基,詢問他的意見。
話音未落,李成器已經開了口:「大唐南至交趾,北及突厥,凡本王拔劍所指的方向,必是西北軍血洗之地。三年前突厥不戰而退,懼的是西北數十萬大軍,而非幾千裡外歌舞昇平的朝堂權貴。這些話,你可聽明白了?」
我又嗯了聲,見他遲遲不說話,疑惑看他,卻撞上那雙笑吟吟的墨眸。不禁臉有些發熱,輕撫早已隆起的腹部,笑著道:「快看,你父王又在對娘用美人計了。」李成器啼笑皆非,搖頭輕嘆:「我是怕你廢寢忘食,熬壞了身子。」
「你看,從數百年前起,曹植就已念出了皇家的悲哀。皇位是獨一無二的,死在其下的親兄弟何其多?天下姓武時,害死李家皇族的是你們武家人,可如今天下姓了李,你以為我們真會相親相愛,平分天下嗎?李成器也明白,只有一個個都死乾淨了,才是他登上皇位的時候,」他又近了一分,呼吸有些急,「聖上、太子、姑姑、安樂,這麼多人都姓李,他可會手軟?」
他的話說的很慢,一字一句,儘是多年殺戮后的淡然。
待到沈秋退出了門,我才碰了下他的手,柔聲道:「如今我母女平安,你還不放過他,https://m.hetubook•com•com豈不是有意為難你姑姑?」他輕握住我的手,溫聲道:「永安,他跪的越久,日後越不敢有人為難你,這才是我想要的。」
我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直到眼前又遞來一口糕點,才有些哭笑不得:「吃不下了。」他微微笑著看我,溫聲哄騙:「沈秋說你太瘦了。」我啞然:「你什麼時候開始對他言聽計從了?」李成器看我一臉嘲弄,才算是暫放了筷,端起茶杯喝了口,悠然一嘆:「是本王的錯,操之過急了。」
他說的輕淺隨意,卻是直接撇清和李成器的關係。
我看他不願理會沈秋,到嘴邊的話也咽了回去,悄然看了沈秋一眼,他只輕搖頭,極隱晦地看了我一眼。
李成器也盡量留在府中,與人在書房議事。我閑來無事,索性纏著沈秋學些醫術,他被我纏的緊了,屢屢向成器抱怨,卻無奈李成器只一味偏袒我,到最後只好隧了我的願,拿來些自撰的醫書,給我打發時間。
我也避開視線,沒再說什麼。
她輕啊了聲,立刻喜笑顏開:「原來這就叫好事成雙。姐姐來的真好,要是我那風流倜儻的姐夫也來了,豈不是能挑三樣了?」
冬陽仍舊未動,只盯著我說:「郡王反覆叮囑過,要奴婢寸步不離側妃,以防——」話音未落,啪地一聲脆響,薛崇簡已經扇了她一掌:「退下!」一掌下去,冬陽險些摔倒,我只覺得心跳的又快又急,胸口隱隱作痛著,卻仍只能笑著說:「冬陽,給郢國公賠罪。」
我聽著是心疼,可也是哭笑不得,無能為力。
前幾日看冬陽在理我的書,有意將基本李隆基喜好的拿了出來。如此細微之處,便讓我對自己的決定有些懷疑,若是當年我將她送回臨淄王府,會不會就不用受此相思之苦?如今跟在我身側,只能越走越遠,哪怕讓她多見兩次,也是安慰。
我被她逗笑,揮手讓她去準備。
出鞘劍,殺氣盡顯,他身側不過隨著四人,卻生生壓下了蓮塘邊數十人的陣勢。我看著他,緊張的快要喘不上氣,只能拚命壓制著,努力出聲輕喚他:「成器。」
他倒是不以為意,只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郢國公若無要事,永安先告退了。」我勉強躬了下身子,想要從他身邊走過,可他卻絲毫不肯讓步。此處本就是蓮池邊,又因剛才的一再退讓,我和他都已臨近水岸,不知為何,一念間忽然有些怕。
過了會兒,他也沒出聲,我有些按耐不住,只好放下書先認輸:「那天我聽你和李成義的話,張柬之是你的人?」他頷首道:「不止他,崔玄瑋亦是。」這麼說,倒是有些意外了:「當日若沒這五人出面,宮變的勝算會少很多,張柬之和崔玄瑋算是主導,為何你不露面?」
「放手,」李成器大步這處走來,待近了才冷著面,沉聲又重複了一次:「本王命你放手。」說完又上前兩步,緊盯著我的臉,我輕搖頭,示意他不要當面得罪太平。
夏至冬陽替我挑了幾身衣裳,都不大如意,倒是李成器隨手指了件,立刻對了我的心。夏至邊替我上妝,邊低聲哀嘆:「早知如此,側妃你就不必難為我們了。」我看了她一眼:「你若用心,未必不如郡王的眼光。」
我抿起唇,想要說什麼,可終究咽了下去。
若說狄公守護李唐功不可沒,張柬之等五人敢隨著太子殺二張,逼皇祖母退位,這等功勞也是名垂千古的,可卻被逼到如此地步……他把杯遞到我嘴邊:「武三思終是武家人,天下易姓,李家稱帝,對他沒有半分好處。對這五人自是懷恨在心。」
永惠說的煞有介事:「姐姐是親姐姐,你不過是我未來的夫君,終歸還隔著一層。」我愕然看她,李隆基則隨手拿起塊迎春糕,咬了小半口,輕嘆口氣:「夫君是天下最親近的人,懂嗎?」永惠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走到他身側,笑嘻嘻地指著他手裡的半塊糕:「我也要吃。」
我笑著點頭:「也好,如此也熱鬧些。不過,」我又仔細想了想,「不能都過繼在我這裏,府中女眷眾多,她們若有意,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府中那許多人,願拿他的休書離去的人卻甚少,若當真到年華漸去一日,膝下無子終歸凄涼。
我回看他:「此事我的確有私心,當年留這步棋,僅為了保住日後武家——」他笑了聲,打斷我道:「你總有道理,若按你這麼說,如今我與武三思交好,豈不也是為了你們武家人?」
我從車內探頭,看了眼牌匾,笑著道:「王家如今已是長安四富之一,你竟還如此辛苦,在店內巡看?」和_圖_書夏至下了車,極小心地扶我下車入門,王元寶已小心讓出了條路:「今日也是巧了,本是在府內與各地掌柜過賬,可臨淄郡王遣人來傳話,說是要為永惠縣主挑生辰禮,小人自是要親來獻寶。好在是來了,否則以側妃這樣的身子,若是出了差錯,小人可是萬死難辭了。」
「你就在後園子走走,我稍後就來。」他也知掙不脫這場面,只耐心叮囑了兩句,又換來冬陽,囑咐她千萬看好我,離水遠些。
這是太平的宅邸,薛崇簡又是她最寵愛的兒子。
他應了是,將我帶到雅間兒門處,隔著珠簾剛想通稟,就被我攔了下來。我搖頭示意他退下,徑直掀開帘子走了進去,剛才邁出兩步,屏風后就有人冷冷地說了句:「是何人?」聽著是李清的聲音,我看了眼夏至,她立刻心領神會道:「是壽春郡王的側妃。」
豈料,他本是松握的手,卻驟然收緊了些。
「三嫂。」他又喚了我一聲,聲音平淡。我默了下,才笑道:「郢國公可是看錯人了?還是酒喝的多了?」他走過來,冬陽迅速躬身請安:「郢國公。」薛崇簡只是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你下去。」
念及至此,也不得不嘆,有如此受人眷顧的夫君,真不知是該喜該悲……
因不能下床,只能看著幾個奶娘手忙腳亂鬨著他們,正是天翻地覆時,李成器已經進了門,走過去拍了拍嗣恭的臉,前一刻還在嚎哭的兒子竟然就這麼安靜下來,盯著他哽咽著叫父王。
我示意夏至冬陽退下,李隆基見我如此,也隨手摒退了屋內侍衛,獨留了李清和永惠。
晚膳時李成器有意屏退所有人,獨自陪我吃飯,我撐頭看了他會兒,才說:「今日我見過三郎。」他給我添菜:「所以,你才如此悶悶不樂?」我嗯了聲:「永惠生辰禮,我已送到父王府上了,禮數到了即可,後日就無需再去了。」
小丫頭吃夠了,拿起他的茶杯又喝了口。
他說的隱晦不清,我卻臉燙得難耐,拿起書擋住臉,有意不理他。
眼前漸模糊著,我似乎聽見自己嗯了聲,就沉沉睡了過去。
李成器再嘆了聲:「你若用心,未必不如。」說完,拿起一側荔枝,將刺人的外殼剝好,遞到我嘴邊。「在你身側,我懶得用心,也不必用心。」我張口,老老實實吃了下去。
念及至此,索性停了步:「趁著天色還早,去珍異閣走走。」冬陽立刻笑了聲:「奴婢等側妃這句話,可是等了許久呢。」我不解看她,她才玩笑著行了個大禮:「自側妃你身懷有孕,奴婢已有四十幾日未出府門了,從桃花盛開日,生生等到了滿城花落日。」
「是女兒,」他任由我攥著他的手,只是安靜地看著我,「還疼嗎?」
「武三思是什麼人,你比我清楚,我只是不想你和他攪在一起,」我輕聲道:「我對你,從未想要謀算什麼,只想你平平安安的。」
太早了,難道要生了?
這想法,他倒是從未曾說過。
我嗯了聲:「他已經到了?」王元寶頷首,引著我往裡間兒走:「正在藝字型大小雅間兒,還特地帶了小縣主來,側妃是想避開,還是?」我笑:「帶我去吧,今日我來也是和他做一樣的事,恰好那小丫頭在,讓她自己挑好了。」
先是大肆賣官鬻爵、培植腹心,宮中內侍超遷七品以上者竟有千人之多。然這些只是小動作,並沒入太平和李成器的眼,倒是他二人對五王的步步緊逼,連父王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李成義很快走進來,見我也在書房,微愣了下,略走近兩步:「永安,你午膳未吃飽?」我看他眼中笑意,立刻掃了李成器一眼:「是啊,所以來書房看看,可有什麼能填飽肚子的。」他笑著搖頭:「我這小嫂子還真是睜眼說胡話,此處的吃食看著就是專為你備的,我可從未見大哥吃過什麼梅花糕。」
我輕頷首:「是。」
直到上了馬車,她依舊是喋喋不休的,說早已不知如今長安城中盛行何種妝面,何種佩飾,不停撩著帘子,細看外面的人流穿行。
他卻似不大在意,仍舊靠在窗邊,笑著問:「可是病了?」我搖頭看他,他懶懶散散地換了個姿勢,靠的更隨意了些:「這幾月我都不在長安,剛才聽夏至說你身子金貴,還以為你是病了。」
此時此刻,前處設宴,朝中重臣、李家顯貴都在,絕不能出什麼差錯。
想是在府中呆的久了,難得隨他出門,興緻自然高漲。
永惠似察覺出李隆基的不快,沒再繼續追問,只跑過來挽住我的手:「姐姐,我挑好了。」我好笑看她:「方才還猶猶豫豫,怎麼忽然就挑好了hetubook•com•com?要不要再上些新的?」她輕搖頭:「該做決斷時,自然就選好了。」
永惠在我身側繞了一圈,才指著案台滿滿一桌的珍寶:「好多,挑的眼睛都花了。」我走過去,拿起個看了眼:「看來王元寶把私藏都拿出來了,都是好東西,」說完,才笑著去看身側的永惠,「讓你百里挑一呢,肯定有些為難,挑兩個如何?」
我迎著他的目光,道:「我是想在李家得勝時,能保住武家的殘存血脈,武三思所做卻是引火焚身。而你,是在借他對付你親哥哥。」
李成器拿過我手中書:「這是最後一次了,養好身子后,任你看書寫字。」我覆又嘆了口氣:「不過是說說的,待到日後再生,還不是要被你困在房裡。」他站起身,把書放到書案上:「一子一女足矣,無需再多了。」
我因身子不便,略坐了一會兒,就有些腰酸。李成器細看我一眼,才說:「我陪你出去走走。」我搖頭,輕聲道:「李重俊和裹兒都在,正是熱鬧的時候,你如何走的開?」
過了很久,兩人才都忽然笑起來,我道:「如此一來,日後史書中,你這風流多子的名聲算是落下了,」說完,想了想又補了句,「不過若你想登上帝位……」他走回到床邊,替我披好袍帔,「空置後宮,專寵一人。」
他放下碗筷,靜看了我會兒,才柔聲道:「永安,我讓你為難了?」我也擱下筷字,手撐著臉,低聲說:「是啊。」他似乎想說什麼,我才忽然一笑,道:「其實也不全為你。武家天下時,我父王就已是能避則避,如今是你們李家在爭,他更不會插手。不去,也好讓我父王繼續裝糊塗。」
「沈秋昨日還笑言,你已成了他的關門弟子,」他落子悠閑,隨口道,「我這幾日總心神不寧,可有良方?」我盯著棋局,無暇分心,只唔了聲:「今晚再說。」李成器溫聲道:「今晚?你不用費神鑽研醫術了嗎?」
這一場鬧劇很快過去,太平像是什麼也沒聽到,只是命人把薛崇簡帶下去。倒是李重俊半晌緩不過來,待回了神卻是神色震驚地連連看李成器,連對我噓寒問暖也帶了些惴惴不安。
太平這處的宅邸,是皇祖母在世時賞賜的,多少有些大明宮的影子在。我在水邊走著,看三兩的魚游過,正是怡然自得時,就聽見有人叫了聲:「三嫂。」這聲音不是很熟,可也並不陌生,能這麼喚我的也只剩了一個人。
待隨她繞過屏風,才見內間兒不止有李清,還有三四個侍衛立在四周。
「情義?」他很慢地揚起嘴角,「三嫂先嫁幼弟,卻又再嫁長兄,何來情意?李成器不惜與我母親聯手,只為搶走弟弟的心中人,何來情意?就連那個李成義,被李重俊搶走了姬妾,如今卻要與李重俊稱兄道弟,助他謀取太子位,又何來情意?」
不過七歲就已有如此心思,倘若十年之後……我看了眼李隆基,他只低頭喝茶,似乎沒在聽著,面上亦無甚變化。
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有道理,他與李隆基走得近,自然看到的都是他的無奈痛苦。無謂爭辯,最後也只會再添無謂怨恨。
李隆基只笑著看我們,過了會兒,才側頭去看著樓下的熙攘街頭。
我沒再說什麼,示意她回去換妝。
李成器倒是不以為意,正要扶我起身時,就聽見李重俊很是熱絡地叫了聲大哥。我暗笑一聲,看了眼李成器,耳語道:「比你那幾個弟弟叫的還親。」李成器但笑不語,眼中卻有了幾分近乎寵溺的告誡。
他也在怕,怕的卻是我和孩子……
五王中有兩人是李成器的人,如今被迫害至此,他怎會不受損?武三思如此做,定是為削弱太平和他的勢力,那李隆基呢?
回過頭看,果真是薛崇簡。
我看著永惠的笑臉,忽然道:「那日多謝你。」李隆基愣了下,才恍然一笑:「我不過是與嗣恭投緣,如今言謝太早了。」
才不過兩個月的身子,就已經是胃口大開,不知到足月,會不會已吃的走不動了。
三月桃花開時,武三思終於開始有了大的動作。
我忍不住笑了:「郡王,那日你拔劍所說的話,可算是大逆不道了,我還真想不到誰能再來為難我。」他的眼中似乎有一瞬的沉色,可又恍惚是我看錯了,過了會兒,他才忽然俯下身,堵住了我再想出口的聲音。
只是未料到,李隆基終是以病推脫,未至酒宴。
我一時不知說什麼,自顧著拿起書,假意看著。待到奶娘將孩子抱出去了,他才走到我身側坐下:「永安,不是說過要少看書,會很傷眼。」我嘆了口氣,無奈道:「人都說頭一胎最苦,可我卻https://www•hetubook.com.com覺此番更難熬些,不能下床,也不能看書,還能做什麼呢?」
念安只是一味地躲著,到最後總落得兩個都嚎啕大哭的下場。
我笑了笑,沒接話。
耳邊儘是一陣陣的請安聲,李成器似乎在對人吩咐著什麼。太平的聲音、李重俊的聲音,漸融成了一片,竟比上次還痛。
她說的開心,落在我耳中卻是尷尬。
待到回到王府時,念安也終是被沈秋調好了身子,開始能咿呀地對我擺手。嗣恭常坐在我身側,忍不住盯著妹妹,伸手想要碰她的臉。
我立刻緩過神,自薛崇簡手中抽出腕子,努力讓自己鎮定,安穩地走到他身側。直到被他緊握住手,才算是徹底鬆了氣。剛才的那一瞬,連我都不敢直視他,可是現在緊握著手才發現,他的手心竟也是出了些汗。
他笑看我:「可有什麼想問的?」我看了眼永惠,拿起茶杯,輕抿了口:「我父王曾說,你與張柬之定罪一案有關?」他倒是笑的更輕鬆了:「果真還是問到這裏了。永安,你今日肯進來,肯獨自見我,是否就是想問清楚這件事?」
他的手心灼熱燙人,眼睛眯起來的樣子,極似太平……
他話音平淡,可我卻聽著有些異樣,盯著他的背影,總覺他話中有話。李成器轉過身,看我如此瞅著他,不禁微微笑起來:「喜歡孩子嗎?」我頷首:「早先就喜歡,如今更是喜歡了。」他若有所思道:「這些年李氏折損了很多旁系,卻終究有些血脈留下來,你若喜歡孩子,待塵埃落定之日,我會安排人挑些聰明伶俐的收作養子,如何?」
車才停下,王元寶就已迎了出來:「貴客登門,蓬蓽生輝。」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碎響,永惠驚呼了一聲:「哎呀,完了,」聲音頓了下,才又響起來,「姐姐,你們在幹什麼?」
沒想到這一場酒宴,意外地迎來了我和李成器的第一個女兒——念安。因沈秋不讓人挪動我,李成器也就在房內陪我,在太平府上足足呆了三日,我才算能正常吃些東西。說是在太平府上,吃穿用具都是慣用的,又整日看著他,倒真和平日無甚差別。
他斂住呼吸,像是要湊近,卻終是閉眼長吁口氣,鬆開了手:「不要這麼看著我。」
他回頭看我,眼光深不見底,過了會兒才道:「沒有謀算?這句話應該我來說,而你早已負過我了。當初你還在我府中,就開始扶持王元寶,是不是?」他說的很慢,眼中已毫無半分笑意。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
「壽春郡王可知這是何處?」薛崇簡雖變了臉色,卻還硬撐道,「若論起來,在太平宮中府中拔劍,連聖上也要掂量再三,你該不是真醉了吧?」
這幾年李成器的幾個弟妹常來閑聊,卻從未見他出現過。我不問,李成器也不會刻意提起,他們兄弟兩個各自為營多年,又怎會在今時今日交好?如今朝中不過兩大勢力,李成器與太平結盟,他自然就會站在武三思那一處,推波助瀾,從中謀利。
「薛崇簡跪在門外幾個時辰了,」沈秋忽然唏噓著,收了針,「太平府上,讓她最寵愛的兒子這麼跪著的,除了她,也就是郡王了吧?」我詫異看他:「薛崇簡在門外?」李成器只替我蓋好被,低聲問:「要不要躺下?」
他笑著站起身,手撐在我兩側,輕聲道:「永安,不管我做什麼,永惠的賜婚我一定會認,如此一來,你父王就會與我有所牽連。在我與大哥之間,你做不到兩全,明白嗎?」我聽得心底發涼,默了會兒才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又上前一步,很近地看著我:「三哥今日不來,就是為了避開你。我有時候想,為什麼你要這麼如意?事事順心?可那曾是你枕邊人的人,卻還要再一味忍讓,連見一面,都怕擾了你的清凈?」
我與他眼神交錯間,已輕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盡可放心。
可就是這平平的幾句話,卻已壓過了太平身後二十余持刀侍衛,四下里頓時靜的駭人。不止是我,連緊抓著我的薛崇簡也是臉色驟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冬陽夏至陪我在湖邊閑聊,約莫走了片刻,我才記起後日是永惠的生辰日。
他嘴角浮著笑,想說什麼時,已有人在外請安。
他的視線與我交錯而過。
他喚我三嫂,有多少意氣,多少怨憤,我又怎會聽不出?
如此三兩回后,李隆基終是忍不住笑起來:「永惠,今日明明是我帶你來挑生辰禮,怎麼現在看來,倒像是你姐姐的功勞了?」他邊說著,邊在我身側坐了下來。
李清見是我,面色有些僵,抬頭看了李隆基一眼。
夏風潮熱,我手心已出了些薄汗,和*圖*書看著薛崇簡走過來,站在我身前。他不說話,我也不能說什麼,只能噙著笑看他。過了會兒,他才笑了聲:「果真是三哥心心念念的女人,笑裡藏刀,連我都快有些招架不住了。」
我因沈秋的叮囑,只能整日在府中。
夏至嚇得立刻蹲下身,虛抱住永惠:「小祖宗,你姐姐的身子金貴,可不能這麼撞。」她沒聽大懂,撇嘴看我,我笑著彎腰,擰著她的鼻尖兒說:「挑到什麼好東西了?」
我笑著聽了會兒,才低聲提醒他:「郡王,你再如此說下去,風流的名聲就葬送了。」他輕握了下我的手:「快去吧。」
千萬不能出事,尤其不能在這裏。
隨他這一動,身後隨著的四個侍衛皆是拔劍。劍已出鞘,太平府中侍衛都變了色,瞬息間都亮了兵刃,護在了她的身側。
他再不說什麼,收了劍,看了我一眼。
他搖頭笑,半晌不語。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孩子是沒娘親的,」我很是傷神地看著他,「偏就和父王這麼親近。」李成器本是在哄著他,聽見我如此說,才又走過去自奶娘手裡接過念安:「似乎女兒也和我更親些。」邊說著,他邊有意用手指逗她,卻沒料到竟被她雙手握住手,直接吸允起了指尖。
我恍然明白過來,這一室的人也都聽出了話中話,均是臉帶暖笑。
漸已入夏時,李成器早早命人備了涼亭,不忙時,便與我在亭內弈棋。
若非我與李隆基之間的糾葛,她也不會在周歲時就被賜婚,早早定了終身。如今她尚是個小丫頭,並不知這其中糾葛,日後呢?若是聽人說起當年的事,可會怨我?
我避開他的視線,隨口道:「雖然此處是你母親的宅邸,也請你收斂些,郢國公。」那些年在李隆基府中,多少也與他見過幾次,說起來奇怪,他明明是太平的親子,卻莫名與李隆基投緣,甚至為他,不惜屢屢違抗母命去助他拉攏朝臣。
我對上他笑意不減的眼,笑了半晌,才道:「昏庸。」
我只覺得醒來數次,卻又迷糊著,感覺這孩子永遠也不肯出來。到最後徹底脫了力時,感覺有人替我擦著汗,睜不開眼,可只知道是他。直到所有的聲音都不再分明,才用盡最後力氣睜開眼,暮然撞入了那漆黑的眼眸中……
夏至愣了下,倒是冬陽先嗤嗤笑了起來:「午後從郡王那處學的話,這麼快就用在奴婢們身上了?」我對著銅鏡,又看了冬陽一眼:「今日你隨我去。」冬陽也愣了。
那場宮變,借的是太子的由頭,卻是有背後的勢力支撐。我本以為這中間太平獨大,卻未料他這麼多年來,竟也到了如此地步。若是他可露面,倒是一大功績,必會對日後奪權有利。
我在一側坐下,李清剛想上前倒茶,卻被夏至攔住:「這幾日側妃不宜飲茶。」說完,她便走出去,低聲問外頭人要了花露。
李重俊性子桀驁,卻很會做人,先一步拉攏了太平和李成器。當然,多少也因太平本就覬覦皇位,怎麼能容得下同是女兒身的甥女?自然會先托起這不成器的外甥,打壓韋氏的野心。
當年聖上初入京,被封太子時,這兩兄妹看起來還是情深義厚。如今卻都盯著空懸的儲君之位,明爭暗鬥,好不熱鬧。
「你來看,」她挽住我的胳膊,半把我拉著,繞過了屏風。
他兩指夾著黑子,閑適清平,偏就不點頭,亦不拒絕。
圓門處跪了一地的人,太平眼中含怒,又有十分告誡:「快放手,永安如今正有身孕,豈容你如此胡鬧?」李重俊亦是附和道:「崇簡快些放手。」
冬陽動也未動,我只笑了笑:「不過一個婢女,郢國公何必為難她?」說完,才對冬陽說:「退出十步,我和郢國公說幾句話。」
他僅是笑,倒似真不大在意:「我與太平的關係總需平衡,若鋒芒太盛,只會過早招她忌憚。」這話聽著也有道理,我剛才點頭,他又清淡地補了句:「況且,沈秋早說過,那幾日你最有可能破羊水,自然是寸步不離才能安心。」
想要說什麼,卻才發現他說的字字句句,都是事實。
我不想再多待,眉心疼得發緊,只靠在他身上,低聲說:「回去好不好?」他靜看了我會兒,直到我又攥緊了他的手,他才緩了神色,溫聲道:「日後你再如何吵鬧,我也絕不會放你出府了。」我悶悶地嗯了聲,心仍舊跳得急,不覺捂了胸口:「我好像……有些喘不上氣。」他反手扣住我的腕子,似在把脈,聲音卻依舊平穩:「閉上眼睛休息,我抱你出去。」話音未落,我就覺得身上一輕,被他抱了起來。
他自幼習武,此時猛地用了力,我只覺手腕生痛,生忍著,蹙眉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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