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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著懷中的楊必歸，楊必歸正好奇又害羞地打量著眼前這個長相出奇親切的男人，他好高啊。

到紹興的時候，他們心中的大石終於可以放下。

可倭寇的詭計並未結束，更多關於杭州的詭事傳來。

趙思萍大駭，不敢多言，這光頭可比楊長帆像海盜多了。

他又回憶起幾年前的那個夜晚，被踩斷雙腿的恐懼。

紹興報，三江報，瀝海也報……

……

翹兒抹著眼淚，終是伴在了楊長帆身旁：「爹，娘，翹兒自然隨長帆，任他是將相王侯，任他是反賊草寇。」

「娘……」楊長帆眼眶酸紅，「一起走吧。」

楊壽全避過頭去。

「必歸……」楊長帆柔聲看著已經古靈精怪的兒子。

楊必歸在父親手中笑得十分暢快。

毛海峰翻身上船，四仰八叉躺下順過氣后立刻質問道：「東城何在？」

楊長貴身體瑟瑟發抖，他怎麼也想不到，死去的哥哥已是倭寇首領。

他轉望俞大猷。

「收下吧。」楊壽全點了點頭。

二人同樣面無人色。

俞大猷奮力抓起指揮使想問出一些情況：「怎麼就逃了？杭州啊！閉門守城啊！」

「是了，和-圖-書我對誰都問心無愧，唯有對父母妻兒，對長貴心中有愧。」楊長帆拿得起放得下，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愧疚，「可我就是這樣，我要做這件事，剩下的，唯有盡己所能。」

楊長貴一怔。

拉他上來的人影沒說話。

「爹……爹回來啦！」楊必歸露出本能的欣喜，「爹你終於回來了！」

現在看來，這不是逆氣，是逆骨，他天生逆骨啊，神仙難救。

岑港之戰，殲敵近兩千，直逼王江涇大捷，只是過程並不精彩，拖了足足三個月，明軍更是付出了六千余名兵士的代價。

「咱們……可都是有名分的人啊……你為何如此？」楊壽全完全無法理解地看著楊長帆，「兒啊，還有回頭路么？」

「娘……」楊必歸轉頭望向母親。

……

可楊家本地名門，孔家門生，豈能淪為海賊？

「必歸……他是你爹。」翹兒含淚道。

還是……錯看他了。

「先走，再說。」楊長帆沉聲道，「時間不多。」

楊必歸撲向楊長貴的懷抱，楊長帆一把將其抱起大笑道：「好孩子，爹欠你的，後面都會補回來！先來個舉高高！」

「m.hetｕbｏｏｋ.com.coｍ沒時間了，我必須走了。」楊長帆嘆了口氣，隨即下跪行禮，響頭落地，「孩兒不孝。」

旁邊一人說道：「哥，是他吧？」

楊長帆默默搖頭，望向翹兒：「對不起……」

堂中，全家驚愕。

「那我走了。」

趙思萍翻臉道：「不走不走！誰跟你過賊寇日子！」

明明約定六月十五內外夾擊，到日落之時外面的船卻都沒有真正動手，毛海峰這邊只好先行出動。隨後入夜，打來打去也不知道情況了，如今好歹有船接近接應，該是好事。

那熟悉的聲音冷笑道：「十兩，到手。」

門口趙光頭看得實在憋屈，抄刀吼道：「你個婆娘閉嘴！少船主眼皮一動老子一刀砍你十個！」

話罷，他起身走向翹兒。

吳凌瓏嘆了口氣。

「走什麼！我們長貴還要考功名！」趙思萍怒道，「好你個楊長帆！死就死了！還要拖累長貴！」

因為指揮使也在這裏，他正茫然地等著朝廷降罪。

「明白了。」楊長帆痛苦點頭后，望向楊長貴。

「先走。」楊長帆不忍多看，「此前我未站穩腳跟，現下可保全家。」

楊長帆和*圖*書放下楊必歸，手牽著妻子，望向家人：「我的身份很快就會敗露，最好隨我走。」

「總要留個人盡孝。」楊長貴嘆道，「哥哥，當真還是這麼瀟洒。」

那船也趁亂向毛海峰划來，黑暗中有人伸手抓住了毛海峰，拉他上船。

戚夫人逃到紹興后，要求與逃亡難民共同安置，棲身於山陰廢宅，見夫君趕來，失聲痛哭抱在一起。

「都逃了……」

「既然如此……」楊長帆掏出一紙書信，遞與楊長貴，「立刻送至紹興，檢舉揭發我，與我劃清界限，漢賊不兩立，興許可保安全。」

戚繼光既驚又恐，心中還有酸澀。

「一起走。」楊長帆轉望楊長貴和驚愕的趙思萍。

「此文乃天下雄才所書，文采飛揚，將我罵得狗血淋頭，行文忠肝義膽，興許可保你平安。」

二人將戰場清理事務交給屬下，率三千精兵飛速歸杭。

楊壽全吳凌瓏見兒子還活著，本該欣喜，但眼前一團迷霧，卻怎麼都笑不出來，他們已經隱隱覺出了什麼。

他終於明白楊長帆問題在哪裡了，起初他以為是反叛，是少年的逆氣。

翹兒紅眼看著楊長帆：「你忍心ｍ.ｈeｔubook.cｏm.coｍ么？你忍心么？」

戚繼光同樣茫然。

毛海峰身上多處受傷，亂戰之中早與首領兵卒失散，驚慌失措之下唯有獨自朝東北游去，未曾想到，真的有一艘小船在此接應，毛海峰已是又惱又喜。

「早來啊！早來啊！」戚夫人死命捶著戚繼光。

俞大猷一巴掌扇在指揮使臉上：「就這麼逃了？兩千守兵都逃了？」

「按照戚夫人所述，都被擒了……」

「不錯。」楊壽全終是說道，「你當你的賊，我讀我的書，從此……」

軍報越多，俞大猷和戚繼光心裏也就越慌。

「守不住……他們有巨大的銃……巨大的銃……」

但他這次來不及驚呼，一刀子已經砍來，瞪眼的功夫，身首分離。

吳凌瓏終究依依不捨，可如今的情況，別管是閻王爺還是玉皇大帝，誰都勸不回來了。

這不符合邏輯，但好像是真的。

楊長帆將兒子高舉過頭，他本來就高，這樣實在太高了。

「請便。」楊壽全不再看楊長帆。

楊壽全嘆道：「我楊家世代讀書，在瀝海也算名門，真的要淪為賊寇么……你這樣，長貴怎麼辦……」

「兒啊，娘管不住你，你走吧。你記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做多大事，遭多大罪，如到絕境之時，娘是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二人感覺心中沉甸甸的，最後急到只率十幾騎快馬，日夜兼程火速歸杭。

「戚夫人？」俞大猷驚望戚繼光。

「媽的……」俞大猷繼而怒問道，「總督何在？」

「快快快！」俞大猷左手拉著戚繼光，右手拉著指揮使，「戚夫人何在？」

毛海峰聽著這聲音有些耳熟，冥冥之中一股寒意襲來。

次日晨，俞大猷戚繼光進行最後清點。

吳凌瓏搖了搖頭：「你爹認死理，不會走的，就算死也不會走的。」

杭州城化作焦炭，西湖歌舞已休。

「是，就是他，這麼白。」

「哎呀……」俞大猷焦頭爛額，怎麼可能，杭州啊，「咱們的……咱們家眷呢？」

瀝海楊府。

「不知，總督誓與杭州共存亡。」

翹兒帶必歸磕頭行禮過後，楊長帆一家三口終是離家而去。

這一路，越走越怕，官府百姓都在說，杭州沒了。

胡宗憲淪為俘虜，東南總督戲罷。

還是救吧。

特七將毛海峰屍身扔下船去，這才與特八划船離去。

杭州，真的沒了。

「戚夫人逃出來了，只有戚夫人。」

無論如何，戰爭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