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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

作者:樁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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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遊離谷主

第一百一十章 遊離谷主

「薔薇是多好的女孩子,你不知道嗎?你怎麼忍心讓她死,下了毒還要血祭?你甚至就在下面眼睜睜地瞧著。月魄,我不認識你,我認得的月魄不是這個樣子!」
她眉心皺得很緊,似乎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想了會兒永夜才嘆了口氣,「畢竟你也救了我很多回,月谷主說,不管是不是為了你,我都得嫁他。多一個理由也沒關係,讓你記得我的情也好。」
然而困獸還有拚死一斗,只要人還活著,就有希望。骨子裡的求生慾望和多年的訓練逼著永夜冷靜。
永夜的聲音像她的刀,每一刀都捅在月魄的要害。他不想否認,「你都看出來了?安家生意越做越大,再下去,就不是散了這樣的下場。這樣做,對安家有利,對遊離谷有利。我一早就開始安排了,你不過是一個契機。我可以告訴你遊離谷的真面目,我們全家都是西泊族的人。從二十多年前那一戰之後,我們出了西泊的大山,開始在聖京做生意。我爺爺在暗中建立了遊離谷,將安家分成了兩部分。大哥他們只知生意上的事情,而不知道遊離谷與安家的關係。我八歲,墨玉七歲,同時被送進了山谷。」
風揚兮閉上眼,掌心貼著那根細竹管,咧嘴笑了。
世界上的事情有時候沒辦法說個對錯。如果是從前,永夜不會因為他是遊離谷的谷主就嫌棄他,她沒有風揚兮那種強烈的是非觀念。可是現在,不論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也不為所動。
月魄心裏一顫,伸手想擁住她,永夜一巴掌打開,淚終於湧出來,「那晚,你從牡丹院救走了墨玉。你知道我會來齊國找你和薔薇,你便真的開了間醫館。我明白了,日光和那個女刺客是你殺的,你為什麼要殺他們?怕日光說出你的秘密是嗎?」
「所以你讓她毒發身亡?你怎麼能這樣狠,月魄?」永夜被他困在懷裡,想起薔薇,恨得一口咬了下去。
他臉上顯露出一種痛,月魄淡淡地說:「別的富貴人家的孩子可以錦衣玉食,我和墨玉在孩童時就開始受訓。我和他吃過的苦,你想象不出來。我爺爺說,只有吃比別人更多的苦,我們才能成才。我在安家沒有名分,因為,我從小就知道我將接管遊離谷,我要與安家沒有任何關係。墨玉只比我小一歲,他不過比我心軟了一點兒,就被爺爺扔進牡丹院,讓他頂了個紅倌人的名頭學會隱忍。這又何其殘忍!我從小就很疼他,這對我而言又何其殘忍!所以,在山谷中看到hetubook•com.com你的時候,我願意保護你,有什麼事都擋在你面前。」
月魄盯著她,眸子里顯露出一種傷感、一種恐懼。他慢慢鬆開她的手,笑道:「你的手很美也很巧,我捨不得拗斷它。」他回頭衝風揚兮一笑,「明日請風大俠一定前來喝一杯。你救了星魂多次,在下很是感激。」
自己為了他把烏金甲衣都送給了他,卻因此落進墨玉手中。永夜背上愈合的刀口汩汩冒出血來,她真希望墨玉殺了她,真希望月魄能在佛前上炷香敬她!
他不想被找到,不想擔起他的責任,不想做她深恨的遊離穀穀主。
「安家要散,可是要有一個理由,讓別人以為很正當的理由,讓別人察覺不到安家和遊離谷的關係,而安家化整為零,卻更方便遊離谷行事。對嗎?
她在一個不好的時機,將自己和他同時逼進了死局,沒有後路。
月魄,月魄!這是她想護著的人、全心相信的人?
那麼多年的依賴瞬間化為泡影,薔薇蒼白的臉刺|激著她,風揚兮的下落不明激怒了她。是什麼時候起,她就想衝到他面前大吼大叫發泄心裏所有的苦痛?是從墨玉穿了自己送他的烏金甲衣,還是透過陽光看到薔薇刺在竹席上的那彎明月?是西泊村寨薔薇在懷裡死去的瞬間,還是風揚兮被劫走的剎那?
她笑著告訴他,賣肉的不是張屠夫嗎?他家鄉街口的張屠夫,原來是遊離谷的張屠夫。她從胖掌柜那裡只買下一根墨玉簪子,笑著告訴他,墨玉和他的親密關係。她甚至直截了當地告訴他,這裏就是安家老夫人的老家福寶鎮。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值得她信任,沒有人。
月魄臉上浮出一絲苦笑,沒有否認。
永夜呵呵笑著走近,「嫁個愛吃醋的丈夫挺好,雖然聽起來恐怖,但是,他在意我的感覺真的很好。」
風揚兮望向門口,眼中閃動著驚喜,「永夜,怎麼是你?難怪早上聽到喜鵲吱喳鬧騰。你穿女裝真漂亮!可惜這衣服顏色太素,襯得你臉色不好!」
她呵呵笑道:「不是件好事嗎?讓你知道風揚兮盯上了安家。你知道安家樹大招風,引皇帝猜忌,所以你有時間有計劃地安排一場好戲。你讓墨玉引誘安伯平找我去別苑,讓我知道墨玉的身份,再讓墨玉擒了我又不殺我,存心給皇帝一個借口。讓安家在一夜之間理所當然地敗了。呵呵,為什麼墨玉會擒得住我?不就是因為他穿著我送你的烏金甲衣,他不怕我的飛m.hetubook.com.com刀,不是嗎?」
「沒關係,以後我給你買最好的胭脂,我幫你梳最漂亮的髮髻。」風揚兮含情脈脈地看著永夜,極其配合地撒著謊。心卻痛得一抽,她從安國到聖京不顧禮儀堅持穿男裝,就連出嫁穿了女裝也是月魄愛穿的月白色。
永夜白了他一眼,「真的可以解嗎?你們怎麼會這麼輕易地告訴我?」
月魄擁著永夜走出了房門,很小心地掩上門。
他撤了所有的牡丹院,將遊離谷的勢力全轉到暗處。他甚至不想殺她的父王,不想報仇。可是註定她認識他就是個悲劇,註定他會讓她傷心。
「這一世,我最恨的就是違背了誓言相信了你。薔薇死的時候,我就在想,是我的錯,我明明看到她留下的東西,明明把所有的疑問都解開了,可是,我還是不肯信。直到睜開眼睛看到了你,直到在小鎮上看到了張屠夫,看到了胖掌柜,看到了回魂師父,我就知道,這裏就是安家老夫人的老家福寶鎮,這裏也是你的老家!月魄,你不必用風揚兮要挾我,我知道,就算我嫁給你,他也只有死!我不會嫁給你,死也不讓你如願。」
風揚兮看著永夜撲哧一聲笑了,「你明天又要嫁他了?」
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流,永夜已笑了起來,笑聲蓋過了一切。是她的錯嗎?她想不偷不搶賺點兒銀子然後和他離開。她很想自私地不管薔薇,可是,見到風揚兮后這種自私變成了內疚,她怎麼可以不管薔薇?
月魄笑了笑,站在門口沒動,「當然,只不過不要出格。別忘了,你明天就是我的妻子。你的手不論碰到他什麼地方,我都會把那塊地方的肉挖出來。」
薔薇當然知道院子里的是月魄,所以裝瘋扮傻胡言亂語。他根本不怕薔薇會說出來,他為了不讓永夜發現他的秘密,連隔壁醫館里埋在土裡的東西都沒有動過。
月魄眼中的溫柔蕩然無存,她是這樣美麗,她是他最不想傷害的人。她固執地保護他,讓他的心一軟再軟。他甚至想,如果可以,他會瞞她一輩子。
月魄被她激怒了,他為了她做了多少背棄遊離谷的事?從前的永夜盼著與他一起,而現在的她寧死也不願意嫁給他。他一咬牙說道:「你沒有選擇,你想死也不行,我可以讓你連死的力氣都沒有。你還想再試一試?」
月魄笑了,「我不介意。我沒什麼可介意的了。」
山上會有什麼?永夜再一次好奇。
「月谷主,我可以走近點兒和他說話嗎?」永夜笑和圖書嘻嘻地問月魄。那種禮貌輕而易舉地形成一種疏離。
悲傷與絕望像毀滅一切的熔漿,燒去了她所有的理智,讓她不顧一切地揭穿真相,甚至不肯虛與委蛇。她原本可以裝著不知道和他過下去,再尋找機會,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從來到這裏之後,她看到他,就像看到那條讓她驚跳起來的醜陋蜈蚣,雖然取了個可愛的名字,蜈蚣還是蜈蚣!
「本來是在山上,可是,他是唯一來觀禮的客人,不住客棧難不成住我家?」月魄走進客棧,推開了天字一號房的房門。
「不準去!」月魄站起伸手死死拉住她,眼裡帶著一種恐懼。他的力氣真大,永夜覺得手腕快被他捏斷。「你明晚就要和我成親,我不准你離開這裏半步。」
那彎月亮比當天的陽光還要烈還要毒,燒盡了她所有的希望。那顆被月魄打動的心跳出了胸口,□裸地放在陽光下曬著,被曬失了水分、曬失了柔情,只剩下乾癟的空殼。刺進手心裏的刺風揚兮能挑出來,扎進心裏的刺他說也能挑出來。他不知道,那一刻,她已經沒有心了。胸腔里跳動的只有恨,每跳動一下,就把那股戾氣送進她的血脈,連吐出的話語、呼出的氣息也帶著切齒的恨意。
他不是那個月魄,不再是從小護著她、寵著她、對她永遠溫柔的月魄。永夜再一次告訴自己,眼前的人是遊離谷的月谷主,她的月魄在狠心殺了薔薇之後就不存在了。
「當然,只不過你沒那麼笨,明知做不到的事情,你怎麼會做呢?」月魄說著猛地扭過永夜的手,風揚兮臉色一變,永夜的手指手腕潔白如玉,沒有半點傷口。
「喂,我說永夜,你千萬不要害我,離我遠點兒。」
她想起了那張薔薇睡過的竹席,薔薇用簪子一點點在竹席上刺出小洞,她對著太陽一照,竹席透出的光亮正好是彎月亮。
「是真的,從你來到這裏起,我覺得你不必再有武功。你只是個平常人,這一生你都休想出這座山谷。」月魄的話很冷,可是他眼中卻有股火焰在跳動。
她站起身,回頭望向月魄,「我們走吧。」
原來她穿女裝第一個瞧見的人是風揚兮,不是他。
所有的人都在找他們。太子燕、風揚兮在找永夜,遊離谷的人何嘗不是在找他?他怕日光說出他的秘密,更怕谷中的人找到他。
「你故意和薔薇一起成為人質,讓我不敢有動作。可是你的心思何其縝密!你提前就能把飛刀給我,提前在長街布下人手。你知道風揚兮會跟和_圖_書著我,你存心讓他認出我就是他一直想殺的刺客星魂,你盼望我和風揚兮反目對嗎?我怎麼就沒看出來你心機這般深沉呢?我自以為聰明,在你眼中,比你的白痴弟弟還不如!」
永夜笑著看他,月魄坐在她對面喝酒,他的溫柔呢?他囚禁了薔薇,卻怪她招來了風揚兮。
他靠坐在床上沒有動,還是那身黑袍,鬍子邋遢,眼中布滿了血絲,除了看上去有點兒疲憊外,沒有絲毫受傷的痕迹。
「我要見他,現在。」永夜高抬著下巴,「你不介意受點兒刺|激吧?」
永夜蹙著眉道:「你是中了什麼毒嗎?跟病貓似的,一點兒不像名動江湖的大俠。」
月魄的心也痛得抽搐。
月魄笑了笑,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道:「我以為你會撲上去,劃破腕脈弄破肌膚喂你的血給他解毒。」
客棧的青布旗迎風招搖,永夜奇道:「他不在山上?住在客棧里?」
月魄眼中湧出痛苦,他不想當遊離穀穀主,他是真的想開間醫館就此平安度日。只要有她在,他什麼都不想要。
他望著永夜緩緩道:「我們本來可以平安離開聖京,再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過日子的。是你,一定要拋頭露面,才引來了風揚兮。」
月魄猛力一扯將永夜箍進了懷裡,慘笑道:「你不是想看有什麼,你是想看他對嗎?我不想殺薔薇,是你,在西泊族的地室中你喊出風揚兮的名字時,我就救不了她了。我本想讓你救了薔薇走,藉機回到你身邊。因為,我一直相信你說的話。你說,救了薔薇,我們就過平靜日子……可是你在地室時抱著薔薇仰頭大喊風揚兮的名字時,我就知道不可能了。你在情急之時只肯相信他,你甚至沒有走到我身邊來……那時我就想,你的心不在我身上了。你自己不明白,我卻看得清楚分明!」
永夜的怒火被他吼了出來,所有的情緒像火山噴發,她伸手將几上的酒壺酒杯揮了出去,清脆的破裂聲刺|激著她的神經。永夜雙目□似的紅,她一字字道:「因為薔薇!薔薇……她與你一同去齊國,她發現了你的秘密是嗎?所以你廢了她的腿,你扣住了她。那日我與平叔來到小院,薔薇裝瘋扮傻,裝作神智迷糊,說話顛三倒四,可是,是她告訴我,她用命告訴了我一切!」
永夜放聲大笑,「成親?和你嗎?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就算你打斷我的腿,我也要去看一看,有什麼還能讓鼎鼎大名的遊離穀穀主害怕!」
看到他的時候,漫山遍野的花失去了顏色,再https://m.hetubook.com.com美麗、再祥和的小鎮也變得地獄一般醜陋。
月魄動也不動,胳膊上慢慢滲出血來,似沒有知覺。他冷漠地說道:「你為了他可以嫁太子燕。之前我問過你,你卻不肯點頭同意嫁給我。從你決定嫁給太子燕起,我就不想瞞你了。風揚兮是我劫出來的,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現在,你就為了他嫁給我好了。」
永夜瞪著月魄良久,轉身往屋外走,「山上有什麼,讓你如此害怕我去?我本來就沒打算活著從這裏離開,現在我就要去看看。」
她出嫁時雖然換了女裝,她卻穿著自己常穿的月白色,他原以為她心裏還念著他的。
「化功散啊,不然我躺這兒幹什麼?不是無力嗎?」風揚兮嘆氣,眼睛一如從前的銳利,「我不關心那個,我只關心,你看出來沒有?你是不是為了我而嫁人?」
永夜瞅著他,他的心機與隱忍才叫她佩服。
永夜的心早已千瘡百孔。她從來不知道一向識實務懂得求生之道的自己原來也有這樣的勇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勇氣。
永夜冷冷一笑,「你既然心狠,何不狠到底?殺了我把屍體扔在安家佛堂內,同樣也能達到你的目的!為什麼不殺了我呢?你不知道這樣做有多傷墨玉的心嗎?為了一個女人壞了你的兄弟情,豈不可惜?」
永夜悠然道:「你真是個禍害!為了你前天我要嫁太子燕,明天又要嫁給月谷主。你是我什麼人?我需要為了你出嫁?我來看看你,讓你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為了你要嫁人。」
她的感覺告訴她,房間隔壁坐著四個人,都是高手。她抬手將散落的一綹頭髮綰起,一根細竹管順著她的手滑落在風揚兮掌心。不管回魂說的是不是真的,她只能一試。她的內力沒了,她的手還是一樣的巧。
她用了全力,直到口中滿是血腥,直到沒有了力氣。
永夜痛得面色發白,卻笑道:「可惜這裏沒有血泉,我相信血泉解化功散比我的血有效得多。」
月魄凝視著她,淡淡地說:「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他突然把酒杯狠狠摔在地上,低吼道,「我想和你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你為什麼不願意?你為什麼要揭穿這一切?為什麼不能裝著不知道?」
永夜抬頭望著他說:「回魂師父說美人嬌無解,是真的嗎?」
他的話讓永夜的心驀然開朗,她笑著轉了一圈道:「是啊,這件衫子沒有你送我的那件穿上漂亮。上回我換了髻,抹了胭脂,今天什麼都沒有。不過,上回是我第一次穿女裝,感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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