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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每人每日二十文的酬金，想必能在五十日之內完成。」

「噢……」

這時候，合子突然從裡間走了出來，穿上了束著腰腿和領袖的衣服。

「大人……」增田無奈地看著汎秀，「村裡與那一戶情況一樣的，還有十六七家，都是男丁患了病，只剩下老弱婦孺……」

「老爺啊……」聽到不是惡鬼，農人們臉色為之一緩，那個膽大的繼續接話，「這正月時分的，醫師都回了家探親……」

合子上前，揉按這病人雙臂和胸口上的幾個穴位。

「已經安排妥當了，民夫的進度果然快了許多。大人……」

茶事之中盛放茶粉的器皿叫做茶入，肩沖則是茶入的一種，因為上方有兩個對稱的突起部位，形狀類似男子肩膀而得名。此時日本尚處於室町末期，本土所產的茶入質量較為低劣，很少在茶人間流傳。而從中國購入的「唐物茶入」，則是令風雅之士趨之若鶩的高檔品。上好的唐物肩沖，價值起碼是兩三百貫，而其中的極品，甚至可以賣出數千貫的高價。高麗茶碗的價值不如唐物，但十二隻加起來的價格也在百貫上下，而且分別繪有十二生肖圖案的一整套茶碗，也是頗具收藏價值的。

「大人高明啊！」增田眼前一亮，「這樣總共只需要二十貫支出，而完成的速度想必會更快……」

「只用了一天功夫就回來了？那兩塊地如何？」

「分次普請！」四個字脫口而出。

「那麼小藤太呢？」

「合子啊，經營商家，可並非想象中那麼簡單呢……」三十郎猶自不放心。

「此物名曰唐物筑紫肩沖，乃是多年前得自九州行商之手。另有繪製十二生肖的高麗茶碗一套，亦是獻于上總大人的。」

而比汎秀還要年幼幾歲的小藤太，則是完全抑制不住激動之情。

汎秀隨口問道。

「合子……小姐，你會騎馬嗎？」汎秀先開口問了一句。

汎秀不置可否，輕輕點了點頭。

救活了人又收攏了民心，汎秀心下自然暗喜，卻懶得跟這群農人解釋。

……

良久，病人吐出一攤水漬，口中呼出氣來。

「佐渡大人不會被罰了吧？」婦人問了一句，擔憂之色溢於言表。其餘www.hetubook.com.com的人，也都是十分關心的樣子。

走近過去，被抬著的那人面呈絳紫色，不住地乾咳，口鼻里呼不出氣來，發出呼哧的哮鳴聲。後面的婦人紅著眼睛，兩個孩子只知跟著走路，似是被嚇呆了。

「是。安字乃是本家通字。」

「仁右衛門！」汎秀拍了拍增田長盛的肩膀，「你去把修繕的工作分為四個部分，四十名民夫也分成四組，分別負責一個部分。告訴他們，最先完成的一組，每人獎勵一貫，其次則每人五百文，再次三百文，最後完成的，每人就只有一百文的酬金了。」

汎秀從禮金中取出黃金，令小平太去換成銅錢，又讓小藤太把借來的馬還到比良城。剛準備處理玉越屋的事，增田長盛卻匆匆進門。

這就是仁政的代價啊……

交待清楚之後，汎秀轉身向回走去，還未回到家中，卻只聽得身後一陣哭喊。

「那古野的人有福了。」

「按照現在的進度，需要三個月左右才能完成，然而現在已經是一月下旬，春耕最遲三月就要開始……再者，倘若徵召民夫的時日太長，即使免除兵役，領民仍舊會心生不滿……」

「大人，救命啊！」

合子又指揮眾人給他灌下溫水，扶著病人躺在火爐邊上。

「你知道該如何救治？」

看來林秀貞在領內的人望相當不錯啊。汎秀心下思索，面上只淡淡地說到：「上總大人（信長）把佐渡轉封到那古野城了。」

「我該做些什麼？」汎秀問道。

「那現在該如何？」

兩刻鐘之後，熱氣騰騰地飯菜端了上來。

「回大人的話，今天才滿九歲。」

合子主動跑到了廚房，汎秀也沒有問，彷彿是心照不宣。

增田領命，轉身出門，汎秀走在後面，徑直向土垣走去。

將行之時，三十郎又對汎秀勸到：

「是。」

「佐渡大人真是好人有好報啊。」

「遵命，大人！」

「家父病重的時候，酒屋一直都是由我經營的。」合子如此回應。

汎秀笑而不語。

「如此……直到他十四歲之前，你家的田稅，就免去一半了。」汎秀溫言道。

不過今天……

增田長盛無奈地坐下，盛了一晚和-圖-書味增湯。

服部兄弟齊聲恭維汎秀的仁德。

聽了這話，眾人臉色一變，婦人又是大哭。

回到沖村的時候，增田長盛已經組織起民夫開始伐木修繕土砦，暫時是不能住在裏面的。汎秀找到了自己隱居練槍的地方，先將來人安置下來。四個負責運送的下人告辭，而合子則留了下來。

「以大人今日的武名，獨自前往三河，實在不妥當啊！」

「那麼就如此決定吧，的確是需要有人負責居中聯繫的。」最終拍板的仍舊是汎秀。

「下臣服部小藤太秀安，多謝殿下賜字！」

玉越三十郎喚來下人，吩咐下去，不消一刻鐘，價值兩百貫文的黃金（重約1.9公斤）和十副嶄新的具足就已經出現在汎秀面前，而獻給信長的茶具，也在一個時辰之後送了上來。

「這是哮喘病！」合子驚呼了一聲，「一定是受了寒……」卻不敢繼續說下去，只看了汎秀一眼。

汎秀點了點頭，沒有回話，繼續往前走去。

「還有十幾人是在伐木。」

「是！」

農夫們又抬起病人，跟著汎秀進了那間屋敷。

另外，可想而知，以後裝病逃脫賦稅的事情，恐怕也不可避免了。

「先父以前就是患了此症。」

又是一番歌功頌德，自不消說。

「多謝大人……」

不知是誰看見領主走近，連忙提醒周圍的人，片刻之後，土垣上就安靜下來。民夫的行動一下利索了許多，無論是掄大鎚還是扶木樁，都使出了渾身的力氣。

一番話斬釘截鐵，增田也只好不再說下去。

兩個男人同時愣了一下。

木樁和土石四處散亂，二十幾個民夫，持著參差不齊的工具，一邊工作一邊說笑，不斷傳來雜訊。

轉過身子，只見到幾個農夫抬著人跑過來，後面跟著一個婦人和兩個幼童。

或許是因為有了領地的緣由，年近弱冠的小平太，言語愈發顯得沉穩起來。

「沒長耳朵嗎？」汎秀衝著他們吼了一聲，「快去準備！後院就有柴火和爐灶！」

「噢？」汎秀皺眉，修一個小小的土城需要那麼長時間？

合子聲音輕柔，農夫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愣在原地。

討取林通具的這一點名氣，還不至於傳遍ｍ.hｅtｕｂoｏｋ•ｃｏm.cｏｍ列國吧！況且服部兄弟一個武藝高超，另一個擅長忍術，有他們在身邊，也足以保證安全。汎秀如是想。

「現在可以說你的事情了。」

汎秀沉默了一會兒，起身拿起太刀。

剛剛平靜下來的小藤太，臉上又是一陣紅光。

同樣是大米，蘿蔔，黃瓜這些食材，調料也只有食鹽，味噌和醬油，但味道，卻是天差地別。

增田解釋道。

「先抬到屋子裡去，我即刻騎馬到鎮上去找醫師。」汎秀如此下了決定。

合子跑過來問汎秀前來何事，後者將大半事實告之於她，卻只隱瞞住那兩百貫禮金的事情。

「大人……請您把病人扶起來，錘他的背部吧。」合子抬頭，手上的動作不停。

「離開津島的時候，完全想不到有朝一日會成為受人尊敬的武士，殿下的恩情，真是無以為報！」

「大人，若是支付一定酬金，想必定能加快速度。」增田長盛試探著提議。

「老爺啊，您是佐渡大人（林秀貞）的子侄吧？」

合子點了點頭，從一旁的下人手中接過馬韁，翻身而上。

「賄賂」既然已經收到，那麼交易的細節也需要詳談。最終汎秀開出的價碼，是織田家武具專賣的御商地位，以及在清州、津島、熱田三個鎮子開設土倉的權力。

「殿下身邊也需要人手，是以即刻就返回了。」

談妥之後，時已入夜，就在玉越屋留宿。

「大人的意思是……」

待到夜深人靜，獨處在卧室，汎秀才重重嘆了一聲。

一陣雜七雜八的呼喚聲過後，農夫急忙跑進後院里。

「上總大人真是明君啊。」

原來如此……汎秀有些頭疼，總不可能整天都守在這裏吧？

每人每日二十文，五十日，那就是四十貫的支出。

汎秀面色如常，揮了揮手：「領主的職責就是讓人民安居樂業，如何忍心盤剝病夫？此事無需再議了！」

「那要支付多少呢？」汎秀隨口問道。

且不說人命關天，就衝著籠絡領民的需要，也不能讓此人就此斷氣。

十六七家？汎秀心下一緊，這個時代的衛生條件……還真是差勁啊。

「大人……」一直等在裏面的合子迎了出來，先是與汎秀見禮，接著就見到病人和圖書。

……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唯一的遺憾，就是三十郎手下沒有什麼適當的人選可以派遣過去，與汎秀同行。

出現在眼前的場景，與後世的建築工地並無二致，只不過規模要小上很多。

「先要準備熱水，生起柴火……」

一陣低聲的議論。

「夫人，您真是活菩薩呀！」不知是誰大叫了一聲，幾人紛紛對著合子跪倒參拜。

農人們放鬆了心，臉上現出喜色來。

「很好。吃過飯了嗎？坐下來先吃些東西吧！」

片刻之後患者醒了過來，婦人與他細說了始末。病人連忙上前，朝著汎秀與合子拜了幾拜，臉上卻先喜后憂。

……

服部兄弟返回，接著農人千恩萬謝散去。看天色，已經到了晚飯的時間。

「是。」增田連忙放下碗，「聽說大人免去了一家農戶一半的田稅？」

少頃，服部兄弟也從領地返回。

「怎麼回事？」汎秀問道。

……

「讓我跟隨平手大人前往吧！」她向著汎秀屈身施禮，「無論如何也需要一個認識的人作為聯繫人啊！」

「大人，臣下剛剛檢查了修繕木砦的情況，倘若如此下去，恐怕難以在春耕之前完成啊！」

「小平太虛歲已經二十了，可以開始考慮成家立業的事情了啊。」

次日清晨，玉越派遣四個下人，擔著茶具和具足，跟隨汎秀前往沖村的封地。貨物都用包裹捲起來放在馬上，再蓋上一層布，就與行商無異了。

「明明是哮喘病，怎麼說成是惡鬼纏身？」汎秀皺眉，雖然知道病症，卻不知該如何急救，「可曾請了醫師？」

「這……」增田臉色極其難看，都快要哭了出來，「這樣的話，每年田稅就少了一成半啊！」

「你帶我去看看！」

這項「仁政」既然開了頭，就只能繼續實施下去，否則不僅名聲大大受損，而且會大大影響領民的忠誠。現在的領地只有八百石，一成半的田稅，不過是六十石罷了，完全可以由其他的收入彌補，但日後……

數年來獨身慣了，除了下館子之外，多半是自己隨意煮些東西，武家出身的男子自然不會擅長廚藝，所以味道自然可以想象。

汎秀若有所思，瞟了一眼那兩個孩童。

「……謝大人。htｔps://ｍ.ｈetubｏｏｋ.cｏｍ.ｃｏｍ」

「我不是……夫人……」合子漲紅了臉，輕聲的辯白卻遮掩在聲潮當中，只能把用求助的眼神投向汎秀。

汎秀不置可否，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腦中突然閃過一個詞彙。

「先父仙去之時小藤太尚未元服，是以……」

汎秀依言而行。

「噢？」汎秀揚了揚眉頭，「為什麼這麼問？」

「如此，就用我的秀字，和服部家的安字，取名秀安吧。」

「修城的事情如何了？」未等他開口，汎秀反而先問。

「從親戚家裡回來，就突然這樣了。老爺，您看這是不是惡鬼纏了身，怎麼呼不出氣來？」有個膽子大的人輕聲問道。

合子的眼光半是驚訝半是仰慕，盯了汎秀片刻，突然又臉紅著移開。

「你的長子幾歲了？」

「確有此事。」汎秀點點頭。

汎秀不自居多吃了兩碗飯。服部兄弟不知道汎秀與合子的關係，又不敢問，卻是憋屈得厲害。

剛剛用完膳，卻只見增田長盛急匆匆地衝進門來，似是有什麼急事。

「那麼也不宜厚此薄彼，在孩童成年以前，就一併免去一半田稅吧！」

前世玩太閣的時候，每次都會把築城技能修滿，三千貫加二十天就能解決問題，不想實際操作卻如此麻煩……對了，太閣五裏面那個大幅提高補修效果的卡片叫什麼？

「因為原來這裏由佐渡大人……」農人小心地看著汎秀的表情，突然不敢說了。

「那麼，到時候你再到我這裏來領取款項吧。」心下終究有了芥蒂，經濟大權，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上更好。

汎秀與三十郎對視了一眼。

服部秀安大聲地喊著，伏倒在地。

「另外，既然有了田產，在書狀上就該有個正式的名字，不能只使用通字……我記得小平太的名前是叫做『春安』是吧？」

這樣的話，今天玉越三十郎獻出的禮物，價值至少在五百貫以上。看來世代經商累積起來的家底，還真是不可小覷。

有膽大的人見汎秀平和，湊上前問話。

汎秀心裏只覺得哭笑不得。

「小人還有一家人要養活，要是不能下地的話……」

「以後不要讓他太勞累，也不能受寒，多吃些糖水，梨，紅棗和白果……」合子對著婦人如此交待下去，對方千恩萬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