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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個夜晚，平手汎秀卻是無法入眠的。

汎秀輕輕一笑，拍了拍佐治一方的背，「我與佐治殿一向交好，怎麼會不睦呢？就算是他欠了我一千貫的債務，數年不曾還清，那也不至於反目啊！」

真不愧是專業的牆頭草啊！汎秀如此想著，隨後就聽到了今川義元的吩咐。

「金森長近特來與殿下共死！」

岡部藉機上千勸到：

「你以為你是治部大人嗎？你憑什麼格殺本陣的戰士？」

……

「第三簽，是要看我織田家的氣運！」

「那邊！」

「不錯，不錯！」

「不錯……看來定然是竹千代多慮了。」

自熱田之後，又有許多分散成幾十人、一兩百人的小隊，穿越今川的前線陣地，匯聚到織田信長的麾下。

信長咬著牙齒，眼珠快要迸出來。

「平手殿……說的是啊……」佐治心裏咬牙切齒，卻不得不擠出笑容，「今年之內，在下必然還清債務。」

應聲而倒。

信長揮起馬鞭，狠狠地抽在地上。

寅時，那便大約是凌晨三點鐘。時值深秋，四野仍是一片漆黑，離日出尚有時日。

「以後就要仰仗平手殿了。」

「噢？是竹千代？快念！」

「剛剛過了寅時！」

不料亂世之中，居然還有此等人物。

其中之一，是在伊勢灣頗有勢力的知多佐治水軍一族。正是那個曾經求娶信長之妹阿犬，而與平手汎秀結怨的家族，也正是那個與池田恆興和瀧川一益有姻親關係的家族。佐治一方——上述故事的男主角，佐治家族的繼承人，還特意星夜趕到了今川氏的軍帳。

「寅時？」義元皺了皺眉，「那倒的確是該休息了。」

這種無謂之事，多言無益。

「連續殺掉了兩個拿著大將旗幟逃掉的人，不過都不是今川義元！」

「松平殿也是一片忠心啊！軍營之中，還以謹慎為善。如今已是寅時，還請殿下儘早休息！」

如夢亦如幻。

「是……」佐治面色又轉而緋紅，「織田信長有個妹妹，名叫作阿犬，在下對她，一向是……那個……能不能請小原大人向治部殿下求情，嗯……」

熱田神宮，乃是織田氏興旺根基之一，即使處在戰時，亦不忘時時修繕。今川大軍西來，領兵之將，卻也沒有去得罪神明的意思。

「敵襲！敵襲！」

「殿下！松平元康傳來急報！」

汎秀心下一震。

「主上，請用我的馬吧！」

「吾命休矣！」

士兵點起了百隻火把，環繞在雜草叢生和圖書的山丘上，近臣二十人圍坐，侍童女樂，穿行其間，絡繹不絕。

「殿下，此地目前只有一千人……」

「此事恐怕不太好辦……佐治殿也未必因私廢公了吧！——平手殿以為如何呢？」

以不足二千之軍，斬殺千人，即使敵方手無寸鐵只知逃跑，也要費上不少功夫。更何況是今川家的士兵呢？

「你……」

……

信長拔出了刀。

信長抽出一張籤條，掃了一眼，不做表示，隨手遞給身旁的近侍。後者顫慄不已，連忙打開。

喧嘩和刀光，吵醒了今川家的將領。

把有間隙的人放在一起，正要讓他們彼此牽制吧？

「混賬！」

岡部親綱一聲怒喝，拔出長刀，鋒刃所向，一個衝到面前的織田武士瞬間頭身分離。知天命之年的老武士，一怒之威，猶能如此。

「東海道第一弓取的首級就等著我們去取！」

義元搖了搖頭，輕嘆一聲。

「不必再等了！」

隨後成為了正式的武士，慢慢累積起身家，見識了許多未來的大人物，整日算計得失，卻已然忘了那時的心境。

然而經過兩個時辰的趕路，士兵的體力均已經不足。

群情激奮，熱血沸騰，開戰以來十數日的鬱結，一朝傾斜。

「丹羽長秀率百騎隨行！」

汎秀不知是該怒還是該笑。

數里的距離，頃刻便至。

「那麼，又左你呢？你的知行不是也上漲到千貫……」

「也請平手殿助我！」

高喊著各色口號，匯聚成洪流，向東奔騰而去。

「第一簽，是要看此戰的成敗！」

當年平手政秀自盡，汎秀怒斥織田信長，不懼生死，那時候的他，也是有這種赤子之心的。後來得知了內幕，單騎刺殺林美作，彼時亦有一腔熱血在。

連綿的營帳，阻隔住了部隊，織田軍的陣型，也漸漸散亂，只形成了十幾人活幾十人為一隊的小圈子，不斷地向中軍衝鋒。

義元不禁啞然，左右亦隨之哂笑。

「喔！」

熱田的神官加藤順盛，早已是信長的熟人，而且跟織田家關係深厚，他默默地走到信長身後，手上拿著求籤的袋子。

信長緊緊地握住受傷的右臂，心下一涼。

長谷川和岩室從兩個方向。

本該負責警戒守夜的松井宗信，此時已經熏然半醉，最外圍的三百人，毫無建制可言，輕易就被衝垮，吞沒，變成了敵人的功勛。

居然來不及問他的姓名。

佐治一方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汎秀是在敲詐他。

ｈtｔｐs://wwｗ.heｔuｂoｏｋ.ｃｏｍ.cｏm辰時，天開始漸漸亮了，但卻漸漸起了薄霧。五丈之內，就已經看不清方向。仗著熟悉地理的本地人，織田軍終於到達了今川的本陣之前。

參差不齊的呼聲，戰鬥慾望又重新點燃起來。

頓時響起幾個稀稀落落的回應聲。雖然主君得意忘形了點，但軍中還是有宿將在的。只是前半夜不敢打斷義元的興緻。

「隨我殺敵！」

「佐佐成政來遲，請殿下恕罪。」

「我前田利家此生忠於織田！若有違背，便讓我永墮入阿鼻地獄！」

士卒拿起刀劍，就地作戰，卻哪裡擋得住虎狼之師！

「都停下！」

「又是大吉！」

「此刀乃是治部大人親賜，有畏戰者皆可斬之！」

「敵軍是要直衝本陣！」好不容易衝到本陣的由比正信心頭一震，從身邊的旗組身邊搶過總大將的旗幟，策馬奔向相反的方向，「你們隨我過來，不要讓敵人衝到主上那裡去！」言下之意，居然是要以身相代，吸引織田軍的火力。

退到私下場合，二人目光交匯，佐治一方的臉色立刻變得十分尷尬，臉上抽動幾下，才換成了訕笑的神情，只是仍舊不太自然。

……

「有旗幟也是一樣！就說義元已經被……」

最後一張簽，信長親自拿在手上，面朝著眾人。

一千貫！這廝好黑的心！

信長揮著馬鞭，穿行在四散坐成團的隊伍裏面。

說完還不忘望著平手汎秀。

「今夜的巡守的是誰？松井宗信是如何警戒的？該碎屍萬段！」

織田信長的身邊只剩下十余騎兵，丹羽和森紛紛想要帶著人靠上來，卻被他喝走。

兵法已然無用，全憑士卒膽氣支撐！

一時氣氛有些壓抑。

明明只是野外的軍帳，陣勢卻不減清州城。不知該說織田家節儉，還是今川氏太過奢靡。

「天佑！天佑！」

「小原大人！在下有一事相求！」

「岡部殿所言不差啊！」

據平手汎秀所知，佐治家在知多郡的陸上基地，離此地並不遠，騎上馬的話，大約是一個時辰的路程。不過佐治一方卻是汗流浹背而來，在秋夜顯得十分突出。

……

織田信長突然睜開雙目，轉身振臂一揮。

休整是必須的，但氣勢也可能會垮掉。

「又左……有何見教？」

有生斯有死，

「這樣老夫就放心了。」

信長緊緊皺著眉，回頭向西望去，目光所及內，沒有自己的部隊趕上來。

於是還能執行命令的武將，紛紛和-圖-書帶著屬下衝去。

「天佑」的傳言在行伍間散播著，士氣高漲的隊伍，一夜之間跨越大半個尾張國的距離。

「不錯！」親綱點了點頭，「織田軍人數不多，只要本陣不亂，我軍就不會敗！」

信長目光炯炯地盯著南方，許諾到：

高聲吟唱，順著夜風飄散無形。卻掩蓋不住陣陣馬蹄，回蕩在滿是寒霜的大地之中。

這些只擅長吟詩作畫的傢伙，手下的人自然也強悍不到哪裡去。然而駿河人執掌東海道數十年，豈無一二宿將？

久野元宗滿意地點了點頭，拿起另一面旗幟，拍了拍由比的肩膀。

「昔日雪齋說竹千代用兵謹小慎微，拘泥於法，短於奇謀，不能承其衣缽。今日方知雪齋所言不虛啊！」

這一道命令，讓那些搖擺不定的國人眾立即下定決心。

「今見流寇數隊，或六七人，或十數人，向東而進，或有所圖，請殿下明察。」

「五日之內降者皆有封賞。」

「至今還未到的，若非首鼠兩端，即是老弱病殘，何必理會！」接著又朝向宮門大吼，「宮司！拿來，我要占卜吉凶！」

大化改新之後，江戶鎖國之前，日本秉持唐風，尚算得上開放，並不忌諱談論男歡女愛之事。只是武士階級的婚姻，仍是利益主導，父母媒定。

時人多信仰神佛，萬不敢在此道弄虛作假，以己推人，又如何能識破端倪。縱然聰慧之輩覺出不對，自然更不會說破。

小原說了兩句，正要告退，卻被佐治一方拉住。

舉著馬印的足輕愣了一會兒，突然丟下手上的杆子，向東邊逃去。

觀此人方才舉止，倒不像是擅長偽裝的人。而且這麼做，既會觸怒今川，又得罪了平手，似乎沒有任何好處啊！

前田迫不及待地截斷了他的話，聲音低沉而堅定。

一整夜的奔襲，休息的時間不足一個時辰，又連續激戰，體力漸漸到極限了。

自清州城始，奔襲百里，人馬皆乏，鬥志反而愈發頑強。

「請佐治殿但言無妨！」

身後刀光閃過，隊長倒在血泊之中。

「大吉！大吉！大吉！」

「森可成率一百二十騎參陣！」

岡部等人如蒙大赦，紛紛請辭離去。

聲音很輕，但語氣卻十分惡劣。

汎秀先是一怒，低頭看去，卻見那佐治滿臉凄烈。

「討取今川義元者，賞金百兩，增俸五百貫！」

緊接著就看到一支箭矢飛過。

「這與你說的，恐怕不太一樣吧！」

這廝，是在故意噁心我吧？

說完https://www.hetubook.com.com，還不忘展開給眾人觀看。

「殺敵！殺敵！」

「在此待命！我要向神佛祈禱！」

「不要管首級，此戰後人人皆有大功！」信長不耐煩地大聲嘶叫，眼角看到一個正在割取敵人腦袋的足輕，舉起馬鞭抽了上去，「聽不懂我的話嗎？我只要今川義元一人的性命足矣！」

前田和平手，這個時候在幹什麼？

「竹千代，果然還是不如雪齋啊……」

三人言笑甚歡，彷彿真的是親厚的往年之交。

已然午夜，今川氏的酒會，卻還尚未結束。

汎秀只能苦笑。

久野元宗若無其事地收回長弓，彷彿殺的不是自己的士卒而是一隻兔子。

開戰已經有了兩三刻鐘的功夫，戰死的今川士卒恐怕已經在一千上下，散逃的人數也不在此下，但對方精銳的旗本隊，卻不停地有人加入戰鬥。織田軍依舊佔據主動，但己方的傷亡數目，也在不斷上漲。

殿中的人靜坐不語。

「若不取得今川義元的首級，保護我又有何用！」

（PS：此處的「騎」指的是成建制的部隊，並非是騎兵之意。）

「現在是什麼時間？」

信長孤身跪坐在神殿，閉上雙目，沉默不語。

孤身走入營帳，前田利家卻抓著他的手臂鑽了進來。

依然是只看了一眼，遞給另一邊的武士。

由比正信氣得直瞪眼，卻一時沒有辦法。

「六七人？十數人？」

「天不亡我織田！」一聲怒吼，翻身上馬。

「佐治家還真是忠心可嘉啊！日後就作為平手的寄騎，代管尾張上四郡吧！」

……

人間五十年，

「但有東向者，殺無赦。」

「定是傳言不實的。」

何況……

「主上，池田恆興參上！」

為求速勝，今川義元把精銳部隊分為數隊，盡數譴上前線，而流在身邊的，多半是都是文臣，甚至還包括了接近一千的非戰鬥人員。

難道說，他真的……？

前田緊緊盯著汎秀，彷彿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

「豈敢，豈敢……」

小原鎮實卻是搖了搖頭。

今川義元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勉強起身。

地處在敵軍的陣勢正中，但這間大明宮，反倒成為安全的地段。

「柴田……」

加藤順盛捧著簽袋走上前。

果然又是大吉。

「殿下三思啊……萬一被揭穿，士氣就全部崩潰了！」

「今川軍雖有五千之眾，卻已經中了我的驕敵之計，懈于防備，將領整日只知酒宴，不知兵事。否則，我們如何能殺到此處，還沒有遇到一個敵軍！況和-圖-書且軍營之內，早已有了我的內應在！」

壯士復何憾！

「有消息了嗎？」

小原鎮實負責打探尾張消息已經有了好幾年，如此說法顯然是故意的。

「喔！」

「我往北，你往南！」

他指著東南的方向，茫茫的大霧裡看不到任何東西。

織田信長的放聲怒吼。

只有四十歲的小原鎮實，在兩個年輕人面前輕捋鬍鬚，滿目安詳地說：「大家都是為知部大人效忠，正應該精誠團結啊！」

「祖父！」岡部正綱提著長槍，緊緊護在側面，「其他分備已經不足依靠了，還是先守護本陣吧！」倉促之間，只聚集起數十親兵。然而岡部乃是今川近侍出身，手下皆孔武有力之輩，一時間居然殺退了織田氏的游散勢力。

「第二簽，是要看我信長的生死！」

真情往往是讓人感動的東西。不過感動歸感動，現在的汎秀，已經不是會為這些而影響判斷的人了。而且真情的對象還是……

「殿下！」

丹羽長秀適時站了起來。

少頃。

前線又傳來新的消息。在今川義元那道恩威並施的通告面前，又有七八家豪族投降了過來。

虎入羊群！

「殿下，臣記得朝比奈大人與松平殿同處一地啊……可是朝比奈大人並未送來任何消息。」

「咦？」今川家老小原鎮實突然出現了一旁，「以前聽說你二人素來不睦，看來……傳言不實啊！」

酒會的喧囂，漸漸歸於沉寂。

原來他是如此設計的。

死者的隊長怒視著久野元宗。

小原大義凜然地回復。嗯，但言無妨倒是真的，辦不辦就看情況了。

「是么？」汎秀的眼神，也漸漸轉為嚴肅，「希望你以後也記住今天的話。」

「直取敵本陣！今川義元就在小山丘上！」

後者突然跪倒于地。

……

汎秀輕輕一笑，混不在意。

「你該不會是真的貪戀今川家的五千貫知行吧！」

……

「小原大人所言極是！」

「諸將，已經休息好了吧……」

信長伸出了手，還未抽出簽來，底下的將士卻已大叫出聲：

附近的一人，把信長攙扶上馬，隨即轉身，抽出刀劍，消失在人潮中。

信長一聲大喝。

一聲嘶鳴，信長胯|下的戰馬突然癱倒在地上，把主人甩出數間遠。

「臣附議！」

「懦夫！」

「是大吉！」

元宗的弟弟宗能，高舉著長長的太刀。

……

「此役我以弱勝強，必將名垂青史！千年之後，天下人亦不會忘記，討取今川義元之人的名諱！」

「就憑這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