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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言千代丸還當真想到了一個問題，「父親大人，我不用學武藝嗎？」

「就像尾張都傳言說您與貴家的瀧川左近大人不睦，但是除了互相譏諷之外，其實也沒有別的敵對表現。」和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來武家之事，並非貧僧想象中那麼簡單啊。」

汎秀暗自點了點頭，這話即使是別人教的，不過能在這時候正確地說出來，對一個孩子而言也不容易了。不過這一絲讚賞卻沒有顯露出來。

「那也……」汎秀正要拒絕，腦中卻突然浮現出某女士的面容，於是開口道：「好吧，我派個人來教你這個，不過不可以天天進來。」

「教我射箭吧！」雪千代眼裡冒出小星星來。

「竹中遠江守居然這麼快就下山了嗎？」虎哉宗乙疑道，「前番與他交談，聞其雅意，貧僧還以為至少會再過兩三年。」

雪千代比井伊虎松大了一歲多，六歲和五歲的孩子接受能力顯然不一樣。至於言千代丸的年紀反而是最小的，也許他在這方面的確是有著某種天賦。不過汎秀卻立即由最後一句話想到一些不靠譜的事情。先賢曾經曰過：每個父親眼裡都有無數個覬覦自己女兒的淫賊……

「那你希望學什麼呢？」

女童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忽而又笑了：「虎松笨笨的也能當侍大將嗎？」

讓女兒去跟一堆武家子弟學弓馬之道？開玩笑么。

「總之以後就拜託二位了。」

汎秀隨口地問了一句。

「讓我跟他們一起學好不好？」雪千代充滿期待地問道。

「啊……」雪千代彷彿十分失望，「那就沒人跟我玩了。」

「不要怕，就算是面對家臣，我也不會因為說錯了話和_圖_書而責罰他們，更何況是你呢？」

「嗯。」汎秀輕輕點了點頭，指著左右兩邊說，「這二位是我給你請來的老師，今後竹中先生負責給你講授兵書，虎哉大師給你講授經史，聽明白了嗎？」

姬武士把頭深深伏下去，以免對視以後會忍不住落荒而逃。

身逢亂世，每時每地都有武人戰歿抑或橫死，然而那些有幸生存下來的人，卻更多機會建立起為人矚目的功勛。接著往日那些旁人無法理解的另類行為，就被按上各種光環成為他們天賦異稟的證據。比如魔王殿下放蕩四野被說成是偵察地形，比如玄武大神當眾更衣被認為是大將之風——同樣的行為如果出現在齋藤龍興或者今川氏真身上呢？

「父親！」十分清脆的幼|女嗓音。

「是。」

這倒是繼承了他父母的愛好。

「誰告訴你虎松笨的？」

「不行。」

「次郎啊。」汎秀呼著那個多少次都不能習慣的名字，讓她進來，「我想要你每月抽幾天進城來，教導我的女兒學些武藝，如何呢？」

「上次我們學將棋啦，言千代教了兩次就會了，我也才三次就會，虎松好幾次都不會噢，笨笨的好可愛……」

姬武士聞此言先是一怔，繼而羞惱道：「殿下您實在不需要用這麼借口……」

「砸壞東西我可以是罵你的。」

「嗯！言千代比我還聰明，一點都不可愛啦……」雪千代眼神一轉，又補充到，「不過我更喜歡父親。」

「父親大人。」

宗乙和尚卻沒這麼客氣了：「行事沒有什麼差錯，但也無早慧之相，可謂中上之資。」

「你畢竟不是武家出身……」汎秀搖搖頭沒www.hetubook.com.com有接著說下去，而是起身，「和尚，別忘了應允我的事情。」

「多謝父親。」

「是。」言千代丸伏身拜了一拜，又提問說：「父親，虎松可以跟我一起學嗎？」

而竹中重治卻從無任何架子，只會很有耐心地道出自己推理的方式，為人解惑，無論對面的是岐阜城的織田信長還是門口的衛兵，態度都不會有太大的差別。

「這貧僧倒是足以勝任。」

「你喜歡學武嗎？」汎秀的眼神從他瘦弱的身軀上劃過。

虎松，就是那個井伊家的孩子，兩人是一起長大，關係很不錯。不過那個虎松的身體，相對於同年的孩子卻是十分健壯，與言千代丸大為不同。

不過這次被叫到內宅前，只是黯然地嘆了一聲，卻像是心頭大石落地般安定下來。

接著又招來下人吩咐道：「把最西邊那間房子整理乾淨，作為這孩子的書房來使用。」

「我不喜歡射箭，更喜歡讀書。」言千代丸老老實實的回答。

……應該是多慮了。

和尚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又說到：「這個恐怕需要時日啊，若只憑藉一人之力的話，似乎會有些艱難吧。」

武家的女兒本來也是要遵守諸多禮法的，不過在沓掛城裡暫時無人管束她。連一向「重禮」的平手汎秀也沒有說什麼，阿犬與合子她們更不會多話了。反正在尾張這種鄉下地方也不愁女兒嫁不出去——況且愁這個的多半都是母親，作為父親很少擔心。

「是。」言千代丸很機敏地側過身去，對著竹中和虎哉屈身施禮：「見過兩位恩師，弟子愚鈍，請不吝賜教。」

……

這是被誰毒害的？難道有人給她講了巴御前的和-圖-書故事什麼的？汎秀這時候很像做一個扶著額頭輕嘆的動作，不過由於抱著女兒，抽不出手來。

當得知對方乃是遠近聞名的「美濃麒麟兒」時，眾人方才一驚，忙不迭收起不敬的心思。然而時日一久，卻覺得這人實在不像是厲害的人物。就以同具智將之名的平手汎秀為例，這人時常「掐指一算」，就得出沒什麼根據卻切合實際的判斷，而後微笑著不做解釋，用肢體語言表示：「這就是你我之間的境界差距。」比如稻葉山城之戰提前追堵齋藤龍興之類。

「是雪千代啊……」汎秀微微一笑，轉身把抓住自己衣襟下擺的女兒抱進懷裡。接著就看到被扔在一旁的彩色球。

「父親最好了，不會罵我的。」

「哈哈，和尚也會說奉承話嗎？」

「你很喜歡虎松嗎？」

汎秀十分耐心地對女兒解釋說：「將來言千代丸會繼承我的位置，虎松也要成為獨當一面的侍大將，把井伊家發揚光大，他們是有自己的責任的，可不能像你整天玩樂啊。」

「沉著淡定，有監物殿您的風範。」竹中贊了一句。

「連和尚可以出世，浪人為何不能下山呢？」汎秀微笑著搖搖頭。

……

所以，當某人出現眼前的時候，許多人的第一印象便是：「真是俊美的侍童啊，不知是哪家大人的禁臠？」

「這不是借口而是事實！」汎秀有些不滿更多的是無奈，「難道你是說我的信譽很差嗎？」

「貧僧倒也想見見令郎。若是繼承您的器量，那就可謂是神童了。」

汎秀曾經擔心過庶長子的問題，不過是長女的話，就不存在這個擔憂了。不算那個暫時只會用能掀翻屋頂的哭聲來折磨下人的夜叉丸，和-圖-書剩下這一子一女，汎秀下意識就會多疼愛女兒一些，更何況她的母親在這個男人心裏地位也絕不低。作為繼承人的言千代丸，更多見識的是父親不怒自威的一面，而無憂無慮的雪千代卻經常能趴在「慈父」懷裡撒嬌。

「我們東國的『鄉下武士』無需太講究禮法，教女兒學點武藝也沒什麼不好的。」

虎哉宗乙的師父快川紹喜，在織田家進入美濃之前，突然做出決定，應允了武田信玄的邀請，遷入甲斐居住，繼承了惠林寺的門跡，而宗乙和尚卻依舊留在了美濃，代表臨濟宗的傳統勢力與武家打交道，於是他第一個要拜訪的就是平手汎秀了。

不到五歲的言千代丸，被下人帶到汎秀身前，而後十分正式地施禮，絲毫不敢輕慢。

「還有什麼疑問呢？」

井伊直虎已經有一年時間，每次見到汎秀就會臉色微紅，而後正色佇立在一旁，默然無語。一切都源自那次冬狩的遭遇。

「貧僧出世是因為確有要事，竹中大人又是為何呢？」

「……不敢……」

「嗯，嗯！」雪千代如小雞琢米般點頭。

美濃三人眾抱著團的實力超過五千人，高於任何一股原有勢力，更重要的是，這幾年來織田家在這三人手上基本沒有取得過什麼勝績。新進的武井夕庵被任命佑筆，堀秀政則進入側近眾的行列，在中樞地帶也具備了發言權，再加上原先就在織田家效力的森可成、坂井政尚等人，呈現出壓倒尾張本地人的態勢。加之新附者眾，兩個群體間缺乏交流空間，頓時就有了隱約對立的意思。至少平手是知道有些人私底下抱怨要「讓『他們』看看尾張人的利害」。

「那這個就不要學了。不過劍和*圖*書道和騎馬必須練習。」

「那劍道啊，長槍啊也可以啦……求求您了……」

「聽說您要讓言千代去學東西了，虎松會跟他一起去嗎？」

「竹中先生想來也快到了，那就先讓犬子拜見恩師吧。」

「會一起過去。」

「啊！學讀書啊……」女童的腦袋迅速耷拉下去。

言千代丸被下人帶出去，汎秀立即側首發問：「犬子如何呢？」

汎秀安排妥當之後，打算進房對阿犬吩咐些事情，不過剛進入家眷居住的內宅，卻有個身影從側面撲了上來。隨之是某球形物體落地的聲音。

「可是您打算讓一個不是武家出身的人教授令郎嗎？」

「另外……」汎秀意味深長地上下打量著她，「那種事情又不是上洛，還需要什麼大義名分么？」

「你這丫頭」

「你也喜歡讀書嗎？」汎秀明知故問。

「外面好冷啊。」雪千代伸手去環住父親的脖子。

……

「想要讓彼此之間心無芥蒂，沒有三五年是不可能的。不過……短期內有人穿針引線，至少可以讓上洛的時候不要內耗過多，還是可以做到。」汎秀靠在牆壁上安逸地回答說，「其實關鍵還是在於岐阜城那裡。下層的武士會因一時意氣而拔刀，但到了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是不會投入太多精力去做無利之事的。」

將棋？

「我……」即使是年僅四五歲的孩子，也該知道，弓馬是武家立身之道，是以一時不敢說什麼。

汎秀不置可否。

「依我看，大概是為了織田家的美濃眾。」汎秀眼神飄到窗外去。

……

「我讓竹中先生負責教導軍學劍道，而你負責詩文禮法，如何呢？」

「玩蹴鞠為什麼不到院子里呢？」

「可以。」汎秀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