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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鴕鳥先生

作者:含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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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我心似海洋 第十七章 並肩而行,夢想成真

第四卷 我心似海洋

第十七章 並肩而行,夢想成真

顧銘夕站起來,對大家說聲抱歉,走出了包廂。一會兒后,他回來,並沒有坐下,而是站著對一桌子人說,他和龐倩臨時有事,要先走了。
顧銘夕的新書已經開始動筆上色,他始終堅持純腳繪,雖然他會電腦上色,但是他一直覺得,純腳繪的畫面更細膩動人,他腳趾夾著筆,一筆、一筆地渲染上色時,就覺得拿到書的讀者能體會到他的用心。
梳妝台上堆滿了龐倩的化妝品和護膚品,彷彿在宣告一個女主人的存在。
她的手臂搭在他的腰上,臉頰貼著他的殘肩,閉著眼睛睡得很香,顧銘夕側著臉看著她的睡臉,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龐倩對顧銘夕爺爺奶奶、姑姑姑父的印象還停留在顧銘夕十六歲生日那天,那一次的聚餐實在不算愉快,令她深深地感受到顧銘夕家裡人對他的輕視。
「你說算就算,你說不算就不算。」他說,「龐龐,你想去哪裡玩?歐洲,馬爾地夫,美國,澳大利亞,去哪裡我都陪你。」
商場里,顧銘夕把買東西的決定權都交給了龐倩,龐倩替顧爺爺選了一頂羊皮帽,替顧奶奶挑了一條羊毛披肩,給顧國英夫妻選了紅酒禮盒,聽說董源剛剛結婚,她又給小夫妻買了一對千足金的情侶墜,最後,龐倩和顧銘夕商量著,給顧國祥選了一套高檔保暖內衣,給顧梓玥買了一件羽絨外套。
在這樣靜謐的時刻,他的心不再躁動不安,而是變得越來越柔軟,越來越溫暖。他抬頭環視房間,淺米黃色的牆漆,紅棕色的地板,白色的傢具,柔和的檯燈燈光……電視機還開著,裏面在放2012年歐洲杯前瞻節目,電視柜上擺著幾個相框,裏面都是他和龐倩的合影,邊上還有一些薯片、蜜餞,都是龐倩看電視時愛吃的東西。
龐倩嚇壞了,撲到他身上去看他,揉著他的後腦勺,大喊著:「顧銘夕顧銘夕!你沒事吧?你疼不疼呀?」
顧國祥沉吟了一下,說:「銘夕,念書的事不要勉強,能拿到文憑最好,拿不到也沒關係。你要是想工作,爸爸可以給你安排,找個辦公室工作,簡單一些,輕鬆一些,會比較適合你。」
「嗯,有這個打算。」顧銘夕點頭,始終微笑著,龐倩補充道:「我們今年就會結婚了。」
姜琪佯怒地瞪他一眼:「你的效率下降許多哦。」
「你要幹嗎?」
走進包廂,顧家兩老、顧國英夫妻、顧國祥和顧梓玥都已經到了,顧國祥看到顧銘夕立刻就迎了過來,面色深沉,眼睛里卻有壓抑的喜悅,站在顧銘夕面前,他猶豫了一下,終於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說:「銘夕,來了。」
她忘記撥出汪松的號碼,只是專心地聽著歌,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緊接著,觀眾們又一次騷動起來。
顧國祥一直陰著一張臉,飯後,他找服務員結賬,服務員走進包廂,說:「先生,剛才有一位年輕的先生已經結過了,並讓我轉告你們,說是這麼多年也沒請爺爺奶奶吃頓飯,這頓就他請了。」
顧梓玥乖巧地喝著飲料,還好奇地東張西望,龐倩說:「什麼忙呀?你和顧銘夕說過了嗎?」
金愛華想想也是,不吭聲了。
顧銘夕倒是穿得不隨便,身上是米黃色的襯衫,底下是牛仔長褲,沒有像平時出門買菜、散步那樣穿個沙灘大褲衩。出門前,他還坐在衛生間的高腳椅上,對著鏡子,腳趾夾著梳子夠到頭上認真地梳了頭髮。
他幫龐倩圓謊,顧國英愣愣地問:「哪兒的房子?」
觀眾席上光線挺暗,熒光棒不停閃爍,幾乎所有人都站了起來,伸著脖子往那裡看。周圍的觀眾已經自發將一對主角圍在中間,男孩單膝跪下,手裡拿著一個打開的首飾盒,裏面是一枚閃閃發亮的戒指。
她照做,把他的手機拿在手裡,問:「要撥給誰?我來撥。」
「噢!」龐倩羞澀地捧著自己的臉,「我就知道,果然是因為我太可愛的緣故!」狗腿軍師給顧銘夕出主意,「其實,你可以畫《螃蟹小姐》的續集,叫做《我的螃蟹太太》,然後再是《我的螃蟹兒子》,《我的螃蟹孫子》……這樣我們就有賺不完的錢啦!」
顧銘夕和龐倩趕到茶樓時,姜琪已經到了,看到顧銘夕,她非常開心,抱了抱他,又抱了抱龐倩,三個人才在桌邊坐下。
「嘗嘗我的手藝!」她拿著湯勺,像揮舞魔法棒似的在空氣里劃出一道弧線,「要是太淡就加鹽,要是太咸就加水,反正不許說不好吃!」
顧國祥的臉色死灰一片。
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晚上,龐倩和顧銘夕叫上龐水生、金愛華去飯店裡大吃一頓以作慶祝。吃到一半,龐水生說:「倩倩,銘夕,你倆都收到錄取通知書了,九月份就要去上海報到,是不是就趁著這個暑假,把證給扯了。至於婚禮,國慶能辦,明年春節也能辦,這個就隨你們意見了。」
李涵也不生氣,笑著說:「我和你爸爸的婚姻很失敗,當然不能給你做榜樣。其實,倩倩的爸爸媽媽倒是很好的榜樣。媽媽只是想對你說,等你結婚以後,你一定要善待你的妻子,要知道,做你的妻子,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不管那個女孩是誰,她都必定會承受一些壓力,這壓力來自於她的家庭、朋友、同事,幾乎是她周圍的所有人,她願意不顧一切地嫁給你,你就一定一定,不能辜負她。」
龐倩也不和他計較,開玩笑地說:「不行嗎?我願意養!我樂意!」
三個人在茶樓里坐了兩個小時,聊得十分愉快,臨走的時候,姜琪告訴顧銘夕,《我的螃蟹小姐》電影劇本已經改完,投資也已到位,正在讓演員試鏡,準備節后開拍。
他沉吟了一下,說:「我不想碰到我的前女友。」
「前領導。」鄒立文啟動了車子,補充道。
顧銘夕看看龐倩身上的衣服,答非所問地說:「你要不要換身裙子?」
「我記著了。」她嘻嘻地笑,往他鼻尖上咬了一口,「寒假時,把我爸媽丟去三亞,咱倆出去度蜜月。」
龐倩的眼淚流了下來,覺得自己好丟臉,她一點兒也不想哭的,但是眼淚根本就止不住。她哭得很厲害很厲害,到最後甚至都哭出聲來。她看著顧銘夕的臉,他始終都沒有動過,單膝跪地,背脊綳得很挺,寬闊的肩膀努力地打開著,眼神溫柔而堅定。她凝視著他的眼睛,顫抖著,慢慢地伸出雙手,捧住了他的臉頰。
顧銘夕說:「小孩姓顧,姓龐,我沒意見。」
「我也不知道。」顧銘夕笑道,「以後上映了,咱們就知道了。」
劉翰林在邊上卡擦卡擦地拍著照,龐倩一顆心跳得亂七八糟。她突然覺得這故事太神奇,當她嘴巴里對著顧銘夕抱怨那對男女的求婚很傻時,內心裡,她卻是有一點兒羡慕的。
「我……我要打個電話。」
「對,我在考試。」顧銘夕把一切說得簡單,「等拿到文憑再去工作。」
「多事。」鄒立文說,「你知道嗎?俞佳磊下個月要結婚了。」
顧梓玥忿忿地瞪了他一眼,緊咬著牙關不開口。
姜琪問:「上個月和你談的影視版權的事,你考慮得如何?四家公司,四個方案,有比較過嗎?」
龐倩也不和他客氣,取出煎餅就啃起來,還喂顧銘夕吃了兩個。車廂里一股韭菜煎餅的味道,鄒立文取出太陽鏡戴上,對著龐倩,他向來沒轍。
顧銘夕:「……」
她送他去考場,不出預料地受了一些圍觀,還被蹲守在考場門口的記者發現,想要採訪。龐倩拒絕了他們的要求,只是護著顧銘夕到了門口,他驗完准考證準備進去前,龐倩突然叫住了他。
顧銘夕扭頭看身邊熟睡的妻子,在心裏暗暗發誓。
顧銘夕看了龐倩一眼,嘴角悄悄地翹了起來,龐倩以前經常開玩笑說要去登記結婚,每一次又自我否定說要等考完以後,這時他們的學業都已安排到位,他想,龐倩應該會同意了。
顧銘夕扭頭看著她,想了想,輕聲說:「龐龐,其實我一直想和你說,結婚……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尤其,是和我這樣的一個人。」
董源的妻子小梁身材中等,長得倒還面善,一直好奇地打量著顧銘夕,董源給她介紹說:「這是我表哥,顧銘夕,是顧梓玥同父異母的哥哥。」
春節過去,在龐倩這個半吊子「經紀人」的參謀下,顧銘夕又簽掉了一本書的全版權,他把那張八十萬的銀行卡交給龐倩,說是遲到了的情人節禮物,讓她這個專業人士去理財。
眾人:「……」
他應下:「以後不會了,我一定什麼都告訴你。」
顧銘夕認為是父母,但是李涵說,是伴侶。
她手指往移門一指,「我知道你把顧梓玥當寶貝,她很漂亮,很聰明,關鍵是很健康,你把她當成你的驕傲,你的希望,你能拿得出手的好孩子!我們沒人來干涉你去愛她!我知道在你眼裡,顧銘夕哪兒都不如她,他是個殘疾人,走路上人人看,做事全得用腳!他大學輟學,還沒有體面的工作,後來連著媽媽都沒有了!但是我告訴你!顧叔叔!在我心裏,你十個顧梓玥,一百個顧梓玥,一千個一萬個顧梓玥!都比不上我家顧銘夕一個腳趾頭!」
龐倩拿來了那些被弄得一塌糊塗的畫,與顧銘夕一起坐在了地板上,把上午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說給他聽,又指給他看牆上的顏料手印。
汪松很配合地打開了首飾盒,一枚鑽戒就出現在龐倩眼前。
「可以九月拍。」
「虧你還是金融業從業者,這都看不出來嗎?」顧銘夕用鼻尖去蹭蹭她的額頭,「他們是覺得,我現在一無所有,之前幾年一直沒回來,等我父親離了婚,我卻突然回來,還說要和你結婚,明擺著就是要來爭家產。」
龐倩不動聲色地把日曆刷刷刷地往後翻,一直翻到了2013年的八月,把屏幕往顧銘夕面前一送:「看到沒?明年八月十三號,我的生日,還是七夕。」
「唔?」龐倩摸過手機打開日曆,「差了十天呢,幹嗎要一起過?」
「你好。」
顧國英撇嘴:「不吃拉倒,誰還扒著他了。」
「還不知道啊,目前試鏡的都是小有名氣的當紅花旦。」姜琪看一眼顧銘夕,說,「本來,影視公司是希望請原作者一起改編劇本的,但是小顧推辭了。要不然開拍后,你倆還能一起去探班。」
我要陪著你不棄不散
顧爺爺喊顧梓玥:「梓玥乖乖,到爺爺這裏來。」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掠過,那個穿著白色襯衫的青澀少年,和那個貪吃貪玩的懵懂女孩,他們一直在長大,終於,命運將他們帶到了婚姻的大門前。
面對此情此景,龐倩還有什麼話說,顧銘夕對於這些人來說都像是個外人,又何況是她龐倩。
「我給你介紹導師。」他說,「複試有面試,提前和導師溝通很重要。」
他嘴角抽搐,看著龐倩一臉嚴肅地把紅繩掛到他脖子上,又塞進了襯衫領口,她拍拍他的胸,說:「據說這是考試神器,會保佑你金榜題名。」
顧銘夕:「……」
龐倩這時候已經一點也不生氣了,反倒覺得很有趣,自從說出了那句謊話,她就像是在看一場跳樑小丑的表演。她本來想在最後,把事實告訴大家,說她只是在開玩笑,她和顧銘夕已經有婚房了。
快要走到校訓牆時,龐倩遠遠地就看到了那個特別的身影,眼睛里立刻亮起了光,連著神情都柔和了下來。
「冤枉啊!」龐倩很無辜,「嘉來那麼多女同事都知道我是你的得意弟子,都來找我打聽呢。」
龐倩收拾了廚房,洗完澡回到主卧時,顧銘夕已經躺在床上看電視了。
「你什麼意思?你什麼意思?是想要退貨嗎?」龐倩又變成八爪章魚了,她嚷嚷著推著顧銘夕的身子,他難以保持平衡,上身一下子就往後倒去,「砰」的一聲,後腦勺磕在了床背上。
我想要大聲歌唱
顧銘夕又笑了一下,說:「爸爸,不用,我還是想先念書。」
她把那些畫擱到茶几上,指著滿是顏料手印的牆說:「牆花了,可以再漆。」
顧銘夕回家時,看到龐倩正跪在地板上清點東西,她買的新婚禮物到了,幾大箱子的毛絨娃娃,有大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小,顧銘夕走到她身邊,見那些東西很有趣,不禁笑道:「家裡怎麼和幼兒園一樣。」
最後的幾個月,顧銘夕就是大量大量地做題。這一次不需要他考600多分,事實上大概400多分就能夠線,但是他覺得自己身體殘疾,分數考得高一點也許會更保險,所以給自己定的目標是超過500分。
就是這種光亮,小小的
顧國祥說:「我知道,我給他打過電話,他說你在家。」
在這無常的人生路上
這一趟來之前,顧銘夕和龐倩進行過簡單的溝通,達成了共識,吃飯時少說話,多微笑,不管別人說什麼,笑一笑也就過去了。
「就在你生日那天一起過好了。」他也湊過去看她手機上的日曆,「八月十三號是禮拜一,又是農曆六月二十六,挺順的,不如我們去登記吧。」
沒多久,這張照片就貼在了他們新鮮出爐的結婚證上。
客廳里響徹著顧梓玥的哭聲,龐倩充耳不聞,只是蹲在地上,把顧銘夕的畫一張一張地撿起來。她看著這些無法複原的畫,狠狠地忍下了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對著顧國祥和顧梓玥,龐倩告訴自己絕不能哭。她走到顧國祥面前,把那些畫給他看。
龐倩無意間回頭看去,只一眼,就驚呆了。
讓你脆弱時不再迷惘
「不是,爸爸,我是真的有事。」顧銘夕笑容淺淡,目光平和,「我有個朋友趁著春節來E市玩,約我晚上去喝茶,聊一點工作上的事。」他眼睛里閃著光,「抱歉,我剛才沒有和大家說,雖然我沒有工作,但是平時一直在為一些雜誌畫畫,收入還是可以的。關於買房子,姑姑你不要擔心,我不需要爸爸的幫忙,我和龐龐已經看好房子了,準備節后交首付。」
這麼多年下來,顧國英從顧國祥這裏撈了不少好處。方蕙很少著家,顧國祥工作忙,顧梓玥只能和保姆待在一起,小姑娘從來不把保姆放在眼裡,調皮搗蛋地能把保姆氣哭,後來顧國祥見妹妹退了休,董源又還沒生孩子,就花錢請顧國英過來照顧顧梓玥的飲食起居。
「我不一定去喝喜酒。」
顧國英張大了嘴,問:「結了多少錢?」
顧銘夕很抱歉:「真的對不起,琪姐,上個月我和龐倩忙著考試,那些方案我還沒來得及看。這幾天我一定抓緊看完,再和龐倩討論一下,到時給你迴音。」
她清了清嗓子,學著他的語氣裝腔作勢地說:「不大,138方。以後條件好一些,再換大房子。」說完以後她又樂了,「哈哈哈哈哈,顧銘夕,你好腹黑!」
「不是,他來過了。」龐倩抹抹眼睛,站起來,「我給你看一些東西,你別打我。」
「真的很抱歉,你知道,我今年忙著考試啊。」顧銘夕很委屈,「高考結束,我立刻就開始畫新稿子,故事大綱我下個月就給你,到時我們一起討論。」
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條紅繩,繩子上有一個銀色小墜子,顧銘夕仔細一看,居然是個「100分」的抽象圖。
「沒有,我沒和他說。」顧國祥笑笑,「他說他不在家,你一個人在家,我就想先過來和你談一下,大概會更好。」
當女歌手動情地唱起她的一首經典情歌時,龐倩所在的看台突然騷動起來。她好奇地隨著人群望過去,原來是在他們左下方三排的位置,有個年輕男孩向女朋友求婚了。
說完,她拉開移門進了客廳。
顧梓玥已經溜到了顧國英身邊,顧國英把她抱在懷裡,對顧國祥說:「這事兒我可不同意。梓玥才那麼小,你再過幾年就要退休了,你不是說以後要送梓玥出國留學么,那可都是錢!銘夕都那麼大個人了,當初阿涵走的時候,你也沒虧待他們母子倆,銘夕自己不爭氣,沒念完大學找不到工作,這還得你負責嗎?當初梓玥媽媽走的時候,我可是答應她要好好照顧梓玥的……」
他當然不會說不好吃,不僅吃光了麵條、青菜和兩個煎蛋,還把麵湯都喝得乾乾淨淨。
就是這種愛呀,淡淡的
龐倩覺得匪夷所思:「就算你回來爭家產,也不干他們事吧!你爸爸的錢,和他們有半毛錢關係?」
「沒有。」他壓著下巴看她,「我們隨時都可以去登記的,是你一直說,要等考試結束。」
她眼睛都亮了起來,說:「有啊!復旦啊!」
顧梓玥一直在暗中觀察顧銘夕用腳吃飯,看著看著,她的小眉頭就皺了起來。她發現顧銘夕自己夾不了菜,都是龐倩在邊上幫忙,小心思就開始轉。
那個女孩又驚訝又害羞,單手捂著嘴,看著像是哭了。
「那國慶節會來不及拿的。」
任何人都不能阻擋
龐倩和顧銘夕的座位就在台階邊,走過來的四個人臉上都漾著笑,厲曉燕懷裡抱著個毛絨大熊,簡哲手裡是一大束紅色玫瑰,劉翰林喜歡玩攝影,背著一台單反相機,而最關鍵的就是汪松,他手裡分明拿著一個紅絲絨的首飾盒。
仔細看照片上兩個微笑的人,顧銘夕突然意識到,他們已經不那麼年輕了。他突然有一些慌張,又想到了母親說過的話。世事無常,意外、疾病、天災……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許多事故發生,每天都有人在醫院被查出罹患絕症,小時候就在鬼門關轉過一圈的顧銘夕對此有更深的感悟,他比誰都要更珍惜生命。
她和顧銘夕一起入席,為他脫下外套,又抽了濕巾幫他擦凈右腳,她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只是吃頓便飯,吃完就可以走了,這些人,以後很少會碰到。
兄妹兩個都很寵顧梓玥,基本上她要什麼就給什麼,反正小丫頭吵吵了,顧國英就問顧國祥要錢,買零食,買玩具,買衣服,帶著去外面吃大餐,看電影,玩遊藝城,有時候顧國英還會叫上董源和小梁一起去吃喝,反正是吃哥哥的,她可不心疼。
她再也忍不住,向著他飛奔而去,張開雙臂將他將他緊緊擁抱。
龐倩抱著他,仰頭撒嬌:「好吧,沒有壞水兒,就是有一點小心思。」
龐倩慢慢地走到顧銘夕身邊,他依舊在看那一堵牆。
屬於我們的挫折希望
有生之年,必與你不離不棄。
顧銘夕剛要回答,龐倩的手突然伸到了桌下,按在了他的大腿上。她笑著說:「我們沒有婚房,現在房價那麼貴,哪裡買得起。」
龐倩俯下身子,捧著他的臉頰,閉上眼睛,輕柔地吻他。她沒有將她的答案昭告天下,只是在他耳邊說:「我也愛你,顧銘夕,我願意嫁給你,做你的妻子,不論貧窮還是富有,不論疾病還是健康,一輩子,我們一起走到底。」
龐倩把新衣服送給顧梓玥,她看都沒看一眼就丟在了一邊,看向顧銘夕和龐倩的眼神明顯帶上了敵意。
「沒說什麼。」
倒是小梁收到了新婚禮物,顯得很開心,站起來說:「謝謝表哥、表嫂。只是我都不知道你們會來,都沒準備禮物。」
「找到工作了嗎?」董源問,「這些日子你都住哪兒呢?」
「汪松?你找汪松幹嗎?」龐倩開始找汪松的號碼,就在這時,場館里響起了一首歌的前奏,顧銘夕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很難看。
顧銘夕走在日月東路上,經過一幢幢教學樓,路邊樹木茂盛,有年輕的學生三三兩兩地經過他身邊。有人注意到他的特殊,卻並沒有表現驚訝,而是對著他微微地笑了起來。顧銘夕也對他們微笑,繼續往前走,他看到了復旦的地標性建築——142米高的光華樓。
吃飯要聊天,顧國英問到顧銘夕的工作情況,顧銘夕說自己暫時不打算找工作,顧國英就想起了顧國祥對她說過的話——顧銘夕大學退學了。
龐倩一直低著頭,顧銘夕終於發覺到不對勁,他也跪在了地板上,歪著腦袋去看龐倩的臉,龐倩轉著脖子躲不過,終於被顧銘夕看到她腫得像桃子似的眼睛,眼裡依舊淚光閃閃。
男孩牽著女孩的手,幫她戴上了戒指,最後他站起來,將女孩擁在了懷裡。一出完美的求婚劇落下帷幕,激動的觀眾們漸漸安靜下來,繼續欣賞演唱會。
他們是晚輩,就算已經好多年沒和親戚們聯繫,以後也不見得會有更多的來往,兩個人都認為該有的禮節應該做到。買完東西,龐倩和顧銘夕壓著時間趕到酒樓,龐倩提著大包小包與顧銘夕一起去坐電梯時,碰到了剛剛趕到的董源夫妻。
與顧銘夕一起走去酒樓停車場時,龐倩想起他之前說的話,止不住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鄒立文給龐倩打電話,叫她周末安排一天,他帶她去一趟上海。
「嗯。」顧銘夕並不想多說自己的經歷,回答,「回來才幾個月。」
龐倩腦子裡「轟」的一下,只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衝上了腦袋,她怎麼能容忍有人當著她的面喊顧銘夕為「殘廢」,尤其那個人還是和顧銘夕有血緣關係的親妹妹!龐倩忍不住往前邁了一步,顧銘夕已經用身體擋住了她。
很久以前,在Z城,李涵還沒生病的時候,曾經和顧銘夕聊過天。那時候母子兩個因為一個問題而產生了爭論,辯論的核心是,一個人最親密的親人,究竟是父母、子女、兄弟姐妹,還是伴侶?
顧銘夕洗完澡換上了珊瑚絨睡衣,走出衛生間時,便聽到廚房裡傳來吸油煙機的轟轟聲。他走過去,看到廚房裡燈光明亮,龐倩穿著圍裙在煮麵條。
「向姐姐道歉!」顧國祥再也忍不住了,手揮了下去,「啪」地甩了顧梓玥一個耳光,這下可不得了,顧梓玥立刻就哭得天崩地裂,直接坐在地上起不來了。
龐倩端起自己的茶,抿了一口,說:「叔叔,你說吧,什麼忙,能幫的我們會幫,幫不了的也沒辦法。」
「不一定。」開口的居然是顧銘夕,令龐倩都嚇了一跳。
顧銘夕點頭:「對。」
董源點頭:「你這個情況的確不好找工作。我現在在超市上班,做倉管,我們超市也有幾個殘疾人,有幾個理貨的是聾啞的,倉庫里還有個兒麻,回頭我幫你去問問,像你這樣的情況,我們超市有沒有工種適合你。」
顧國祥簡直是裡外不是人,偏偏顧國英不罷休,還要繼續說:「其實,像銘夕這樣的情況,是不是可以申請低保困難戶?」
他突然很羡慕龐倩還有機會進這高等學府學習,成為這學校里的一份子。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和龐倩並肩坐在小公園的長椅上,她告訴他,她想考上海的大學,顧銘夕笑著問她,有想念的學校嗎?
「琪姐,你不要笑話我了。」顧銘夕臉都紅了,悄悄看了龐倩一眼,她正托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他。
龐倩往顧梓玥那裡看了一眼,顧梓玥似乎心情很好,手一直搭在玻璃轉盤上,不停地轉啊轉啊轉,就像在玩遊戲一樣,別人都很難好好夾菜。顧國祥終於發現了,說了她幾句,她消停了一會兒,很快又老方一帖。
龐倩黑線了。
可是這時,她突然就不想說了。就讓他們以為顧銘夕是窮光蛋好了,這並沒有什麼可丟臉的。就在這時,顧銘夕突然湊到龐倩耳邊,說:「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對。」
「我沒有這方面經驗,又忙著考試,而且,當這個故事的影視改編權變成人民幣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這個故事已經和我們沒有關係了。」他很認真地回答她,「我們的故事就只是我畫的那本書,拍出來的,是另一個故事了。到時候不管他們拍得如何,我都不會發表意見。」
「盛世北城。」
鄒立文在邊上看著她,快速又低聲地說:「龐倩,還記得你第一次給我看你和你男朋友合影時的事嗎?當時我就覺得,你最終會和他在一起。」
姜琪笑:「好啦,和你開玩笑的,現在是你事業的上升期,的確不應該冒進,出書太多也沒好處。」頓了一下,她又問,「對了,你和龐倩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顧銘夕嘴角掛下來了:「是你說收到錄取通知書後就登記結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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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錢,讓他們加急。」
顧銘夕藉著檯燈燈光,腳趾翻開結婚證,又一次看到了他和龐倩的結婚照。
龐倩笑了,沒想到,顧銘夕又說:「可是,老婆,你是真的很不歡迎小孩子住到我們家來嗎?哪怕只是住一個多星期?」
話說到這個地步,龐倩已經一點也不在乎什麼長輩、晚輩之分了,她直盯著顧國祥的眼睛:「叔叔,顧銘夕沒有手臂,他再是能幹,也不能生活完全自理,平時都是我照顧他的,我和他不來麻煩你已經很好了,你怎麼還能讓他去照顧顧梓玥?你覺得他一個沒胳膊的人能照顧一個小孩子嗎?你還想讓我媽媽幫忙?開玩笑吧,我媽媽可是阿涵阿姨的好姐妹!」
可是有時候,等他洗完澡,興沖沖地回到主卧,會發現龐倩已經累得睡著了。
龐倩簡直要冷笑了:「梓玥是個孩子,她是無辜的。叔叔,當初你出軌的時候,顧銘夕也是個孩子啊,還是個殘疾孩子,難道他不無辜?!」
街上的情侶拖著手慢悠悠地走過他們身邊,顧銘夕的視線定格在他們相牽的手上。這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了,他沒有辦法牽她的手,也沒有辦法給她一個堅實的擁抱,甚至以後,他也沒辦法抱起他們的孩子。
「真乖。」她抱著他,音色輕柔而誘惑,「顧銘夕,我有時候會懷疑,我們是不是已經結過婚了。」
聽到她的話,董源的眼裡透出了一股莫名的神情,龐倩在邊上看得分明,那眼神里夾著憐憫、同情,甚至還有一絲鄙夷。
董源說:「二十多萬,舅舅能幫忙啊,我買房舅舅都給了我五萬呢。」
顧銘夕微笑著說:「說來也巧,我今天剛給豆豆媽媽打電話,讓豆豆過來玩幾天呢,去年答應他的,可不能食言啊。」
「我們這樣子,和夫妻有什麼兩樣?」龐倩噘起嘴,「你是不是給我催過眠,其實,我們已經登記了?」
顧國祥完全不知道顧銘夕和龐倩已經登記了,作為一個父親,這真的是個恥辱。
晚上回到家,等到龐倩洗完澡爬上床,顧銘夕決定和她溝通一下。
龐倩對著他揮一揮拳頭:「顧銘夕,加油加油!」
她的肌膚白凈無暇,顧銘夕的身體有些發熱,龐倩輕易地就捕捉到了他眼神里的渴望,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她已經低下了頭,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唇。
顧銘夕從高考結束以後就開始籌備他的新書,動筆以前,他需要和姜琪討論出完整的故事大綱,還需要查詢許多資料。
龐倩問了下顧銘夕,兩個人閑著也是閑著,說了謝謝就去把票拿來了。
最後一門考試的結束鈴聲響起,龐倩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沒多久,就見顧銘夕背著雙肩包向她走來,他走得快,襯衫的短袖在身邊飄蕩著,走著走著,他漸漸地就笑了起來,眼睛彎彎的,眼神又清又亮,笑容燦爛得可以熔化龐倩的心。
不算太亮的燈光下,她看到了幾個熟悉的人,汪松、厲曉燕、簡哲、劉翰林,一起慢慢地走下了觀眾席的台階。
服務員微笑:「哦,四千三百八。」
龐倩低下頭,悶悶不樂地坐了一會兒,突然說:「顧銘夕,有些話,我覺得我還是得和你溝通一下。我們現在已經結婚,是夫妻了,你家有親戚,我家也有親戚,我是想說,在我家親戚這邊,不管他們對你有什麼意見,我一定是和你同一陣線的,我絕不會讓我家的親戚欺負你,讓你受委屈,哪怕是我爸媽。所以,我也希望在你家親戚那邊,你也能和我同一陣線。我之所以這麼和你講,是因為……你這個人實在太善良了,我知道你容易心軟,那就由我去做惡人好了。有時候,如果你覺得我做得有點過分,那你就想想你的媽媽。」
他悄無聲息地上床,腳趾夾著遙控器關掉電視機,關檯燈前,他親吻了龐倩的臉頰,說:「龐龐,晚安。」
與姜琪告別後,龐倩載著顧銘夕回家,路上,她問:「你為什麼不同意去改編劇本?」
顧國祥面色有些尷尬,終於下定決心對顧銘夕說:「銘夕,你和倩倩要是結婚需要買房,你和爸爸講,爸爸可以幫你一些。」
他想了想,說:「大概就是說,人要廣博地學習,有一個堅定的志向。要多問問題,又不能不切實際地空想,而是要從自身情況去考慮。」
顧國英對於龐倩和顧銘夕的交往很好奇,在她的眼裡,顧銘夕身體殘疾,沒有學歷,沒有工作,肯定也沒房沒錢沒車,龐倩這麼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幹嗎要和他在一起?圖的是什麼?
顧銘夕細細思索著她的話,一會兒后,龐倩小心翼翼地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多希望我是盞燭光
顧梓玥咬著小牙齒:「我不!我才不稀罕住這兒呢!我要到媽媽那裡去!」
兩個人換上拖鞋,是一對毛茸茸的悠嘻猴情侶鞋,龐倩打開熱空調,幫顧銘夕脫下大衣、外褲,打發他去洗澡。
他用肩膀死死地抵住她,壓低聲音說:「龐龐,算了,她只是個孩子。」
龐倩心裏酸澀得難受,為他那些年所受的委屈,也為那時候的自己沒能體會到他的心情而感到愧疚。她說:「小時候,也沒見你來和我說這些事,你總是這樣,很多事都喜歡悶在心裡,不讓我知道。以後可不許了呀。」
她又有點猶豫:「那我們要立刻去拍婚紗照了,可是……八月份拍婚紗照也很熱。」
龐倩不明白:「嗯?」
姜琪是給顧銘夕帶好消息來的,前一年夏天他新出的書賣得特別好,第一次加印快要賣完,春節后就要進行第二次加印了。
最後,還是顧銘夕上前叫了他一聲:「董源。」
顧銘夕穿著白色襯衫,頭髮留得整齊利落,龐倩則穿著一條湖藍色的連衣裙,長發披肩,明眸善睞。她依偎在顧銘夕身邊,兩人一起看著鏡頭微笑。大叔一邊拍一邊說:「新郎真帥,夠精神!新娘子也美,這是我這幾天拍得最好看的結婚照了!」
她不動聲色地問:「銘夕和倩倩處了多久的對象了?」
鄒立文瞥她一眼:「你好像一直都很關心我的感情問題。」
這個話題就這麼不了了之。
龐倩扭頭,驚訝地看著他,鄒立文從未笑得像此時這般溫暖:「我前女友和我也是青梅竹馬,但是我們,沒有你們這麼幸運。去吧,他在等你。」
卻能夠給人無限希望……
儘管他們還沒有結婚,但金愛華知道顧銘夕一個人生活多少有些不方便,也就默許了龐倩與他「同居」。
董源眯著眼睛看了他一會兒,問:「舅舅說你前些年在Z城念書,是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對,她和先生孩子春節旅遊,今天剛到E市,約我晚上喝茶。」
「腹黑就是,呃……表面人畜無害,其實一肚子壞水兒。」她蹩腳地解釋,顧銘夕很不滿意:「我哪有一肚子壞水兒?」
董源看到顧銘夕十分驚訝,他完全沒想到顧國祥會聯繫上顧銘夕,並叫他一起來吃飯。看到顧銘夕身邊的龐倩他更驚訝了,一是因為這美女居然是那個老和顧銘夕粘在一起毫不起眼的小丫頭,二是因為,這美女居然成了顧銘夕的女朋友!
「你爺爺奶奶想你了。」顧國祥說,「帶上倩倩,你們一起來。」
龐倩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嚇死我了,我當怎麼回事呢!熱烈歡迎丁健康小朋友蒞臨E市!你放心,你要是忙著畫畫,我能陪他出去玩!」
被求婚的女孩子扭捏了一會兒,男孩子跪在地上說起了話,場內的歌手還在唱歌,溫柔的情歌令這場景都變得煽情。周圍很吵,龐倩聽不清男孩在說什麼,只看到女孩哭哭啼啼地點了點頭,周圍人群就爆發出一片歡呼聲。龐倩高興地揮起了熒光棒,顧銘夕始終都沒說話,看著像是獃滯了的模樣。
龐倩瞪大眼:「真噠?你幫我對他說聲恭喜,喜酒我就不去吃了。」
「小顧,你看起來真不錯。」姜琪看著桌對面的顧銘夕,由衷地感嘆,「果然是回了老家,又有愛情的滋潤,現在真是帥得叫我這個已婚小嫂都要被你迷住了。」
她爬上床,顧銘夕自動挪開,說:「被窩暖好了。」
顧銘夕獃獃地看著她,龐倩笑得眼睛彎彎:「多難得呀!上一回咱倆生日撞一起還是我九歲的時候呢!顧銘夕,不如我們明年八月十三號去登記吧!」
龐倩把小烏龜丟到他身上,不服氣地說:「表面功夫有什麼好做的,第一次敷衍過去,保不準有第二次第三次,你還能每次都找著借口了?以後我們年年有寒暑假,他不是年年都把主意打到我們身上來。還不如一次性把話說絕,一了百了。」
顧國祥臉色陰晴不定,見龐倩如此犀利,口氣軟了下來:「倩倩,我知道你們對我有誤會,對梓玥也是,但是梓玥畢竟是個孩子,她是無辜的。說實話,請個二十四小時保姆也能照顧梓玥,但是我是想著,銘夕和梓玥是親兄妹,我是希望他們能培養感情,畢竟大人的事……我知道是我不好,我對不起銘夕媽媽,所以我才希望銘夕能和梓玥搞好關係,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後我老了,他們兄妹也能互相照應一把……」
龐倩甚至想過,顧銘夕的家裡人這麼多年沒見他,又只知道他一丁點的消息,再次遇見,應該會對他態度改觀。她還設想過那種電視里骨肉團聚抱頭痛哭的情景,可事實上,這些都沒有發生。那些人沒有問到李涵,也沒有問起顧銘夕這些年來的經歷,除了顧國祥、顧奶奶和小梁,其他人只是神色各異地看著顧銘夕,好像是團結一致地對待著一個外來入侵者。並且,龐倩發現,顧銘夕的親戚們在看到他「從天而降」后,似乎都誤會了什麼。
攝影大叔盡量避免拍到他的殘缺,他的右肩在龐倩身後,左邊的空袖管剛好被裁切掉,所以從照片上,看不出他是個沒有雙臂的人。
「最後,我請你,帶著你的寶貝女兒,離開我家。」龐倩抱著手臂,眼神冰冷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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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倩似乎感受到了什麼,更緊地攬住了他的腰,把臉頰貼在他溫熱的胸膛上,說:「好冷啊,我想回家了。」
暖暖的黃色燈光在客廳里亮起,龐倩脫了鞋,見顧銘夕要雙腳互蹬脫鞋,立刻阻止了他。她把他按在換鞋凳上,蹲在他面前幫他脫下了腳上的皮鞋:「一雙鞋子兩千多塊呢,你那樣子脫法很容易磨破皮的。」
「銘夕,你的妻子會從你二十多歲開始陪伴你,如果你們運氣好,兩個人可以一起過到八、九十歲。五十年的相依相伴、朝夕相對,彼此之間的親密無間、心意相通,是父母、子女的關係都不能比的。父母會老去,子女長大會離開,銘夕,也許在你年輕的時候,你會覺得媽媽很重要,但當你到了四十多歲,上有老,下有小,你就會知道,與你一起共擔家庭責任、同進同退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小梁笑道:「遲早的事兒,到時要請我們喝喜酒啊。」
龐倩也跟著一起喊,還很熱血地吹口哨、起鬨加鼓掌,顧銘夕嘴角抽搐地看著她,有點不淡定了。
龐倩歪著頭看看他,八卦地問:「領導,你是不是想到你念書時的女朋友了?」
「龐倩!你別沒大沒小!你知道你是在和誰說話嗎?!你和顧銘夕結了婚,我就是你爸爸!」顧國祥突然大聲地吼了起來,身體顫抖,顯然是氣得不輕,但是龐倩卻一點也不害怕,冷笑一聲,說:「顧叔叔,你別擺出一副領導的架子和我說話,我可不是你的下屬,還要來拍你馬屁。我今天就在這裏說一句,顧銘夕怎麼對你我不管,我龐倩這輩子不會叫你一聲爸爸,因為阿涵阿姨是我的媽媽,她已經和你離婚了!」
他點頭:「我知道,我不會去介意這些事。」
他低頭看她,輕輕地笑了:「我說的是實話。」
幾秒鐘后,顧國英才反應過來:「吹牛的吧,給雜誌畫畫能賺多少錢啊,以為我們是土包子呀!」
龐倩終於抬起頭來看他,輕聲、卻清晰地說:「叔叔,對不起,這個忙我們幫不了。」
顧銘夕微笑:「我說了,我不腹黑,說的都是實話。」
m.hetubook•com•com他鼻尖吃痛,皺著眉頭看她,龐倩幫他揉揉鼻子,突然湊到他耳邊,柔柔地叫:「老公,我愛你。」
董平說:「那銘夕不就等於是入贅了?」
顧國祥臉色變了:「我不會讓梓玥媽媽去照顧她的。」
姜琪哈哈大笑:「我以前一直在想,像小顧這樣內斂的男孩子,肯定得找個溫柔體貼的女朋友才行。現在才發現,原來他談了戀愛,自己的性子先改變了,真是叫我意外。」
又是一陣冷風吹過,龐倩穿得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顧銘夕掙開了她的懷抱,走到另一邊幫她擋著風口,說:「龐龐,還不能回家,你陪我去茶樓見一下琪姐吧。」
顧銘夕一愣,實在是有些不習慣這個稱呼,但細細體會一下,又覺得很不錯。
顧國英說:「現在工作很難找啊,我們源源大專畢業,也是靠你爸爸托關係才進的連鎖超市工作。銘夕,像你這樣沒胳膊又沒學歷,根本就找不到工作的。」
「啊?為什麼?俞佳磊說你和他可是十幾年的好兄弟。」
「這麼久啦!打算結婚嗎?」
顧銘夕和龐倩對視一眼,微微一笑,走了開去。
顧國英慌張地喊他閉嘴:「你個傻小子,胡說什麼!你舅舅是借我們的!我們要還的!」
顧銘夕笑笑,沒作答。
幾個月里,顧銘夕被海洋一般的習題淹沒,被早已生疏的英語、數學、理化折磨得夠嗆,對他來說,最好的安慰便是晚上能與龐倩一起「做功課」。
果然,董源說:「顧銘夕,說起來,你回來的可真是時候,舅舅去年離婚了,你的確可以趁著他現在沒再婚,梓玥又還小,多爭取點兒東西。」
顧國英駁斥了他:「經適房買一套也要二十多萬呢,銘夕拿得出來么!」
「事情本來就很簡單,你本來就和大家一樣。顧銘夕,我倒是覺得,你和我在一起,才會比較辛苦。」龐倩哼哼地笑著,「我又懶,又饞,不愛幹家務,也不會做飯,到時候你可怎麼辦啊!」
說著,他就和龐倩一起離開了包廂。
顧國英畢竟不是保姆,到了顧國祥家裡可一點兒也不見外。金材公司福利好,發的東西多,顧國英看到了就大包小包地往自己家裡背,顧國祥也不會說她什麼。
三月底,龐倩順利地通過了複試,心裏懸了一年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董源也說:「媽,都怪你,你也太不給銘夕面子了,他只能找個借口走了,估計以後也不會再和我們一起吃飯了。」
真是一個學以致用的聰明孩子。
「向姐姐道歉。」他沉聲說。
龐倩氣得眼睛都發酸了,顧銘夕又勸了她一句:「龐龐,我沒事,你冷靜一些。」
七月底的一天,蔣之雅給龐倩打電話,說有個台灣女歌手來開演唱會,省台是合作單位,她手上有多餘的票,問龐倩和顧銘夕要不要去看。
龐倩簡直感動得要哭了,到了出發那一天,鄒立文的車停在樓下,通過後視鏡,他看到龐倩和一個年輕男人一起走來。
他沒有說其他煽情的話,不知道是被之前那場求婚影響到,還是本來就沒有任何準備,他只是說:「龐倩,我愛你,嫁給我,好嗎?」
那時候的他們,多麼年輕。
日月光華,旦復旦兮。
「你們一定可以幫忙的。」顧國祥一臉的篤定,「是這樣的,你們知道我工作很忙,現在梓玥放暑假,每天白天都是由我妹妹照顧的。但是下個星期,我妹妹他們一家要去香港玩,我本來是想請一個老鄰居白天照顧梓玥,晚上我回來管她,結果前天我突然接到通知,下周要去太原出差兩個星期。所以……我是想著,你和銘夕現在都在家裡,銘夕又是梓玥的親哥哥,再不濟,你的媽媽也是退休的。我的意思是,下個星期,就是我妹妹去香港那六天,你們……能不能幫忙照顧一下梓玥,我想讓她住到這裏來,她很聽話的,而且……也能讓銘夕和她培養一下感情。」
顧國英的丈夫董平問:「那你的爸爸媽媽去外面租房子?」
「哇!」龐倩興緻勃勃地問,「誰來演我?」
四個人一起坐電梯上樓,走出電梯時,董源取了一支煙點燃,煙盒遞向顧銘夕,問:「抽煙么?」
他點頭:「的確有點餓。」
龐倩被她逗笑了,說:「沒事啊,你也別喊我表嫂,我們還沒有結婚呢。」
「明白。」他鄭重地點頭,「龐龐,今天的事,我不能說你做得百分百正確,但的確,你做的決定也正是我的意思。我和你一樣,並不歡迎梓玥住到家裡來。所以你放心,在我爸爸面前,我絕對是和你同一陣線。」
當時,顧銘夕很不以為意:「媽媽,我不覺得爸爸有和你共擔家庭責任,有和你同進同退。」
他又笑了:「你以前就知道的呀,他們一直不喜歡我媽媽,因為她是外省人。我爺爺始終認為,我爸爸當年和我媽媽在一起,是被她的美貌迷惑。我爺爺總是說,我爸爸當初如果找一個家庭條件再好一點的妻子,現在肯定能發展得更好。」
「我聽說,舅媽生病去世了?」
顧銘夕笑:「不是,是因為這本新書沒有《螃蟹小姐》那麼紅。」
顧國祥把家庭聚餐的地點定在一家海鮮酒樓,龐倩陪顧銘夕去赴約前,兩個人先去商場買了些禮物。
鄒立文:「不用,我吃過了。」
「怎麼會啊!」龐倩驚訝,「當然是和我爸爸媽媽一起住啊,反正房間還有多,以後有了孩子,也能有房間。」
——日月的光輝,天天都照耀在這大地。
生活在和睦大家庭中的龐倩根本難以理解這樣的狀況,又問:「顧銘夕,他們為什麼這麼不喜歡你啊?你是你爸爸的親兒子啊!」
藝術類第一批次的錄取通知書在七月中上旬陸續發出,龐倩和顧銘夕天天待在家裡,終於等來了郵局的工作人員。
顧國祥氣得香煙都快燒到指頭,龐倩丟下最後一番話:「我再說一遍,這是我和顧銘夕的家,我和顧銘夕的房子,只要有我在,我絕不會同意顧梓玥住進來哪怕是半天!現在不同意,以後也不會同意。你要是覺得能說動顧銘夕你儘管給他打電話,你問問他,他是要你這個爸爸,要那個妹妹,還是要我這個老婆!」
他有點結巴:「汪、汪……松。」
顧國祥揣摩了一下她的語氣、表情,發現她很認真,便有些生氣了:「倩倩,梓玥是銘夕的親妹妹,我先來找你,其實只是給你打個招呼,我給銘夕打電話,他一定會同意的。」
地上散亂地攤著幾張畫,都是很大張的畫紙,是顧銘夕這段時間正在畫的新稿子。畫上有其他顏料塗鴉的痕迹,還有手印、腳印,龐倩看向顧梓玥,她正拿著電視柜上的一個水晶相框在看,相框里是顧銘夕和李涵的合影。顧梓玥回頭看了一眼龐倩,面上詭異地一笑,雙手鬆開,相框就掉在地上,噼里啪啦摔得粉碎。
卻能夠為人指引方向
顧銘夕看一眼龐倩,答:「一年多了。」
沙發上的顧梓玥一張小臉已經沉了下來,龐倩看她一眼,突然站起來,說:「叔叔,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你的房子?」顧國祥鏡片后的眼睛眯了起來,「這是銘夕買的房子吧!你們又沒結婚,你沒資格替銘夕做決定!」
龐倩眨眨眼睛:「為什麼?」
她想到之前他告訴她的事——晚餐是他結的賬,瞪他:「就你最大方!」
她像只小貓似的蜷縮在床上,顧銘夕在她身邊坐下,低頭凝視著她的臉龐。
她撇撇嘴,小聲嘀咕:「真沒誠意。」
接下來,要買婚紗禮服、定喜糖、買小禮物,請婚慶公司策劃婚禮,定好婚慶四大金剛,還要拍婚紗照……這些事顧先生一點兒也不管,全權交給顧太太負責,他每天就在家裡畫畫,只看到龐倩歡天喜地地跑進跑出,時不時地跑過來和他商量,這個怎麼樣,那個怎麼樣。
顧銘夕用「鴕鳥先生」做筆名出版繪本的事,連顧國祥都不知道,顧銘夕和龐倩也不打算說。他們已經做了計劃,念書的這幾年,顧銘夕課餘可以繼續畫畫,按照他目前的受歡迎程度,一年出一本書,就足夠兩個人過上舒服的生活了。
也許,這是每個女孩心裏藏著的一個夢,心愛的人為你營造出這樣一個浪漫的場景,當他跪在你的面前向你求婚,你真的會覺得自己就是他的公主。
「也只能這樣了,唉……本來還想去三亞拍婚紗照的。」龐倩很遺憾,「可惜最近三亞都是颱風季。」
龐倩目瞪口呆:「可是我記得,咱們小的時候,你爺爺奶奶很喜歡你的呀,每次來你們家,都給你帶好多玩具、零食。」
「不能。」龐倩撒謊,「媽媽,挺著個大肚子上學像話嘛!」
她渾身顫抖著取下了首飾盒裡的戒指,當著顧銘夕的面,自己戴在了左手的無名指上。顧銘夕猛地就站了起來,傾著身子貼在了她的身上,她狠狠地擁抱了他,閉上眼睛,耳邊已經聽不到其他聲音,響徹在周圍的,也許是掌聲,也許是歡呼聲,也許是祝福聲……在那些紛紛擾擾的聲音里,她抱著他,只聽到那首歌的結尾:
她笑起來:「晚飯時我幾乎沒吃什麼,都快餓扁了,我想,你應該也餓了。」
顧銘夕發現自己說不過她。
他小聲嘟囔:「真小氣。」
「龐龐!你怎麼了?」顧銘夕心裏好慌,身體貼著龐倩,問,「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哭成這樣?龐龐,你別哭……」
顧國祥提著一袋子水果,打量了一下房子,說:「家裡裝修得很不錯啊。」
那個咋咋呼呼的小女孩,是這個世界上最依賴他的人。與她在一起,顧銘夕總能覺得自己是被需要的,哪怕有些事,對他來說很困難,但是轉過身看到龐倩怯怯的目光,他就不再害怕,而是勇敢地挺起胸膛站在她的面前。
顧銘夕沒吭聲,龐倩不安地抬頭看他:「你是不是生我氣了?我知道我應該和你商量一下的。但是,這件事根本沒什麼商量餘地。……顧銘夕,你幹嗎這樣子看我啊?你真的不高興了?那你罵我幾句好了。」
「還可以申請廉租房,對不對?」顧國英覺得自己真聰明,幫顧銘夕和龐倩想到了一個好主意,「銘夕,你和倩倩可以申請廉租房結婚的,先登記,把困難家庭辦出來,就能申請房子了,政策對殘疾人肯定是特別照顧的。房子雖然比較遠,但是一個月才幾十塊錢租金,哎呦,你是條件符合,我們想申請都申請不了呢!」
可以溫柔卻有力量
龐倩大著膽子問:「領導,您都三十六歲了,怎麼還不找女朋友呀?」
顧銘夕和龐倩都有些莫名其妙,顧國祥又訓斥了顧梓玥幾句,小姑娘眼圈就紅了,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顧國英連忙過來把她拉走,嘴裏不停地哄著她,「乖囡,寶囡,玥玥小心肝,梓玥小公主」地喊了一遍,顧梓玥才止住了哭,回頭瞟了一眼顧銘夕,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對顧國英說:「姑姑,我媽媽說我有個哥哥是殘廢,是沒有胳膊的,是不是就因為他,我爸爸才和我媽媽離婚的?」
「嗯?你說什麼?」
所以,顧國英對於顧國祥的財產也是很敏感的,她寧可哥哥把錢花給顧梓玥,也不願意他把錢砸到顧銘夕身上去。
小梁在社區上班,顧國英追著問了幾個問題,小梁臉紅地看一眼顧銘夕,說:「的確是可以辦的。」
「不能。」龐倩笑嘻嘻地拉開後車門,和顧銘夕並排坐下,說,「領導,給你們倆介紹一下,顧銘夕,我男朋友,鄒立文,我的領導。」
激|情過後,龐倩緊貼著顧銘夕的身體,沉沉地睡去。
顧銘夕疑惑地回頭看她,問:「在笑什麼?」
「啊,一般啦。」龐倩雙手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有些局促,顧梓玥看起來倒挺聽話的,站在爸爸身邊動也不動,還乖乖地喊了一聲「姐姐好」。
他不懂:「什麼叫腹黑?」
「你會比較辛苦。」顧銘夕湊過頭去,與她依偎在一起,「小時候,我覺得自己能吃飯,能寫字,能穿衣,就是和你們一個樣了。長大以後我才知道,事情哪裡會這麼簡單。」
「爸,新年好。」顧銘夕喊了一聲后,注意力就集中到了顧國祥身邊的一個小女孩身上。她很漂亮,皮膚白皙www.hetubook.com•com,個子高挑,五官比顧銘夕更像顧國祥,她留著及肩發,戴著一隻蝴蝶結髮箍,穿著紅格子的連衣裙,一雙眼睛正滴溜溜地往顧銘夕身上打量。
但還是有人不了解顧銘夕的家庭情況,會問金愛華:「銘夕過年咋都不回自己家?他爸爸媽媽呢?」
龐倩已經在他車外彎下腰,說:「領導,今天我帶家屬,沒問題吧?」
2012年的春節對龐倩和顧銘夕來說有著特別的意義,因為,他們搬去了新家。
家裡的親戚來拜年時,都順便去參觀了龐倩和顧銘夕的新房,一個個都是稱讚不停。這半年下來,龐倩家的親戚都接受了顧銘夕,沒有任何人會對他產生質疑,因為誰都能看出來,這個小夥子除了沒有胳膊,其他一切都好得沒話說,長得帥,人實在,又會賺錢,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對龐倩更是好得不像話。
兩個人過去找他,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龐倩感受著這學校陌生的校園風光和人文氣息,心情也激動起來。
顧銘夕和龐倩在這一年的八月三號登記結婚。
他拉過顧梓玥的小手,看著她白凈纖長的手指頭,嘆氣道:「我們家的孩子,源源念書不好,銘夕又沒了胳膊,都沒什麼出息。咱們家的希望就在梓玥身上啦,小梓玥你放心,爺爺一定好好地栽培你,你爸爸說你想學鋼琴是嗎?爺爺給你買!爺爺送你去學!看我們梓玥這麼漂亮的手指,就是天生彈鋼琴的。」
龐倩把他們迎到客廳,請他們在沙發上坐下,她給顧國祥泡了茶,又給顧梓玥拿了飲料,試探著問:「叔叔,你找顧銘夕有事嗎?他出去了。」
八月中旬的一天,姜琪陪著一家台灣出版社編輯來E市見顧銘夕,說要談繁體版權的事,剛巧那天龐倩買的幾箱子結婚禮物會到貨,她要守在家裡驗貨,就沒有陪他一起去。
顧銘夕「哧」一下笑了出來,伸長腿,右腳去踢踢龐倩的小腿:「我幹嗎要罵你啊?我沒說你做得不好。只是……你的確應該和我商量一下,由我去拒絕我爸爸,你這個人啊,怎麼現在還這麼衝動呢,最起碼表面功夫也要做一下嘛。」
顧銘夕瘋不瘋?——太瘋狂了!
不停付出不再隱藏
「啊……」龐倩不明白他的意思,「顧銘夕出去談工作了,大概要吃過中飯才回來。」
顧銘夕傻不傻?——傻透了!
顧銘夕一愣,龐水生也呆了一下,只能對顧銘夕說:「的確,念書不能生孩子,是不急,你們自己商量,我們也不催你們。」
「好。」龐倩抱著他的脖子,與他額頭互抵,「這算度蜜月嗎?」
董平驚訝極了:「市中心那個盛世北城?」
顧梓玥當做沒聽見,扭頭就往爺爺身邊跑,被顧國祥一把抓住:「梓玥!說謝謝哥哥!」
已經走進客廳的顧國祥一聲大喝:「梓玥!你在幹什麼?!」
「顧銘夕!」龐倩窘得臉發燙,往他腰上拍了一下,「別歪曲我的意思!」
連著兩天的高考在高溫下進行,龐倩體會了一把陪考家長的心情,她一直大汗淋漓地等在校門口,等著她的顧銘夕走出來。
那是一首龐倩沒有聽過的歌,女歌手的歌聲清透細膩,龐倩漸漸被它的歌詞吸引。
他心裏明白,他再也不會放她走了。
「說過。」他很認真。
顧國英著急地叫起來:「哥!你還有個梓玥呢!」
當汪松、厲曉燕、簡哲和劉翰林圍在龐倩身邊時,顧銘夕沒有給她任何反應機會,已經單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龐倩陪著他上課,陪著他做題,陪著他考試,陪著他吃飯、喝水、上廁所。高復班的學生之間少有交流,龐倩和顧銘夕就坐在教室最後,一點兒也不去打擾別人。
剛走到客廳,龐倩就愣住了,才這麼一會兒工夫,客廳里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但龐倩還是想不明白:「可是,他們為什麼要那麼對你?你的姑姑,為什麼要說那麼過分的話?」
顧銘夕勇不勇敢?——當然,當然!她從未想過他會做出這樣出格的事來。
顧國祥沒有提起方蕙的事,顧銘夕也不會去問。
統考、校考的成績一一公布,他順利地上了本科線,也通過了上海視覺的專業合格線,這就意味著,接下去的幾個月,他只要專心複習文化課就可以了。
平靜下來后,龐倩小聲地和顧銘夕聊起了天:「其實我覺得,剛才那樣子求婚滿傻的,好像猴子一樣在被人看,要是女孩答應也就算了,萬一不想答應,拒絕的話多不給男的面子啊。」
顧銘夕眉毛一挑,問:「你不覺得這樣很浪漫么?」
鄒立文笑了一下。
「他和我說了。」顧國祥說,「倩倩,我這次過來,其實是想請你們幫個忙。」
陽光下,他的額頭汗珠閃爍,面上卻綻開了燦爛的笑。他忍不住吻了她,說:「我答應你,今年九月,上海見。」
顧銘夕:「……」
她皺起眉:「好像很深奧的樣子。」
顧銘夕笑了起來,說:「這是梓玥么,長這麼大了。」他回頭對龐倩說,「龐龐,把禮物都拿出來吧,給梓玥買的衣服,也不知夠不夠大呢。」
「那我真是虧了。」顧銘夕聲音暗啞,因為龐倩是伏在他身上,她睡裙的領口塌了下來,從顧銘夕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睡裙里的風光。
六月,顧銘夕人生中的第二次高考來臨,他並不緊張,早上起來時,龐倩為他穿上了一件白色襯衫,底下是寬鬆的米色中褲。她說:「穿淺色,會涼快一些。」
龐倩冷冷一笑,端起茶杯喝起了水。
顧國英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顧梓玥很聰明,看了她一眼后又跑回了顧國祥身邊,抱著他的腰哼哼道:「爸爸爸爸,你不要讓姑姑哭啦!姑姑對我可好了!」
所有的快樂所有悲傷
等待錄取通知書的時間,她並沒有放鬆,每天就是陪著顧銘夕進行文化課的補習。戴老師為顧銘夕聯繫了一所高復學校,龐倩毅然決定全天陪讀,龐水生接到了女兒的指令,找木匠再做一張特殊的課桌,搬去高復學校的教室,龐倩和顧銘夕就又一次光榮地成為了「高考生」。
金愛華問龐倩:「念研究生不能生孩子的么?你都二十七了,畢業都三十了呀。」
龐倩眼睛滴溜溜一轉:「啊……我說過嗎?」
飯只吃了一半,顧國英還在滔滔不絕地說申請廉租房的事,龐倩雖然不明所以,還是站了起來,為顧銘夕穿上外套,還幫他擦了擦嘴角。
龐倩帶著禮物去了餐桌邊,一樣一樣地送給長輩們,顧銘夕則與她站在一起,「爺爺奶奶、姑姑姑父」地喊過去。顧爺爺顧奶奶都已經八十多歲了,精神倒還健旺,顧奶奶看到顧銘夕后流了眼淚,顧爺爺神色有些複雜,問了幾句顧銘夕的現狀,就閉目養神了。
顧梓玥依舊在哭,龐倩聽得心煩。
上午,門鈴響,龐倩以為貨到了,開門一看,直接愣住,站在門口的居然是顧國祥和顧梓玥。龐倩睜大眼睛,喊:「顧叔叔。」
「那個人,不是個合格的母親。」
他的眼神那麼溫柔,龐倩的心漸漸靜了下來,他們站在酒樓門口,正月里的寒風呼呼地刮在他們臉上,龐倩抱了他一會兒,說:「顧銘夕,剛才的事,你別放在心上。」
龐倩還沒答,顧國英就在邊上打哈哈了:「說這個幹嗎呀,我們源源結婚的時候,銘夕也沒來賞臉喝喜酒啊。」
當你迷失指引方向
來開演唱會的是個名氣不大的女歌手,擅長唱情歌,體育場里上座率有八成,龐倩拿著冰可樂,和顧銘夕一起頭碰頭地吸著,倒也聽得愜意。唯一不爽的就是場館里實在太熱,悶得像個蒸籠一樣,龐倩汗流浹背,心想就當蒸桑拿。
「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你的畫。」龐倩掛著嘴角,眼睛又紅了,手裡拿著一個小烏龜娃娃,手指戳著它的背,「我當時說得挺絕的,我想你爸爸一定不想再見到我了。但是,顧銘夕,我一點也不後悔。我不喜歡顧梓玥,我才不要讓她住到我們家來呢。」
「胡鬧!」顧爺爺看著不吭聲,卻一直在聽大家說話,這時候忍不住發了飆,大手一拍桌面,「我們顧家的男丁,生孩子只能姓顧!哪能隨女方姓!我絕對不會同意!」
顧銘夕竭盡所能都無法從顧國祥身上獲得的歸屬感、認同感、親近感,以及他想要得到的尊重、依賴、信任、鼓勵和關懷,每一樣,都能切切實實地從龐倩身上得到。
像露水滋潤花朵綻放
接下來,龐倩發覺,只要她去夾菜,筷子剛碰到菜盤,玻璃轉盤就會快速地轉起來,有時候她已經夾起了一些,菜盤又突然隨著轉盤移開了,害得她很狼狽地把空筷子伸回來。
顧國祥有點生氣:「銘夕,你這是做什麼!你姑姑沒有惡意的,你不要這麼任性!」
顧銘夕搖頭:「我不抽煙,謝謝。」
「顧銘夕用腳畫的,畫一張,需要三、四天。這些畫,他已經畫了一個多月。他畫畫時間久了腳會抽筋,但是他不肯休息,因為他是個追求完美的人,做一件事,就想做到最好。」
顧銘夕:「……」
顧銘夕繼續吻著她的肩,玩得不亦樂乎,隨口答道:「以後再去三亞拍一遍,寒假時,我們可以去三亞度假,叔叔年底就退休了,我們帶他們一起去。」
龐倩一直抱著手臂在沉思,顧國祥又說:「只是六天,等我妹妹回來了,就會把梓玥接回去。倩倩,我知道你和銘夕九月開學,現在,你們都是在家裡休息的,對不對?」
她怒視著顧國祥,膽子早已衝破了天,「顧梓玥的媽媽,是破壞阿涵阿姨和你婚姻的第三者!而你,在我看來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你們兩個,是讓阿涵阿姨心力交瘁導致身體生病的元兇!你別不承認!如果阿涵阿姨開開心心無憂無慮,她哪裡會生肝病!還不是累出來的!被你們氣出來的!顧叔叔!你究竟是有多大的勇氣,認為顧銘夕會念著那一點兒血緣關係,去和顧梓玥培養感情?!你又是有多大的勇氣,會認為在顧銘夕的心裏!你們還是一家人?!」
龐倩與顧銘夕商定了結婚的事後,立刻就變得忙碌了。她和顧銘夕、龐水生一起去E市各大酒樓轉悠,估算出酒席的桌數,定下了一家四星級酒店的宴會廳。
顧銘夕額頭的冷汗下來了,說:「龐龐,你把我褲兜里的手機拿出來好么。」
龐倩已經拿起了包,顧銘夕說:「爺爺奶奶,爸爸,姑姑,姑父,我先走了,抱歉沒能多陪你們一會兒,下次有機會,我請。」
龐倩嘴巴噘起來了,跪在床上,突然雙手扯住了顧銘夕的臉,把他的兩邊巴掌肉都拎了起來,顧銘夕躲不掉,只能瞪大眼睛看她,龐倩擰著他的臉,惡狠狠地說:「顧銘夕,你怎麼那麼笨啊!」
龐倩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
露台的移門是雙層玻璃,隔音效果很好,顧國祥到了外面,立刻摸出煙盒點起了煙,對龐倩說:「梓玥的媽媽現在有男朋友,在和人同居,梓玥不合適到她那裡去。」
沒有其他人去訓斥顧梓玥,只有顧國祥衝著她呵斥了幾句,顧梓玥眼看著又要哭了,顧爺爺朝著顧國祥喊起來:「大過年的,你沖孩子喊什麼?」
「拿到錄取通知書後。」顧銘夕又看一眼龐倩,笑著說,「琪姐,你真的不要催我,考試很重要,龐倩說了,考上了才有老婆,考不上,我只能繼續打光棍了。」
一次又一次地從心裏感到喜悅,這是他與她的家。
那是個很普通的周五,E市照舊是三伏天,柏油路熱得能把雞蛋煎熟。結婚登記的人非常少,龐倩和顧銘夕下午三點才到,整個婚姻登記處就他們一對新人。
「怎麼沒有關係呢?」顧銘夕說,「我從小就和他們不親,他們也知道我爸爸不喜歡我。我爸爸這個人好面子,平時姑姑家有困難,他每次都幫忙,出錢出力托關係。爺爺奶奶生病住院,都是我爸爸出的錢,醫院里的醫生護士誰不誇他一句孝子。你覺得,我姑姑和爺爺會樂意看到我爸爸給我錢嗎?」
龐倩沒能等到顧銘夕喊她一聲「老婆」,就累得睡著了。
「說得也是。」顧銘夕撇撇嘴,眼神壞壞m.hetubook.com•com的,「如此說來,你實在是太糟糕了,我媽媽說,我得找個會照顧人的女朋友,溫柔體貼,善解人意,這樣子她才能放心。」
那對小情侶緊緊地依偎在一起,龐倩看著他們的背影,在心裏小小地感嘆了一句:祝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大半個月後,分數線和成績公布,顧銘夕以超過藝術類第一批投檔線130多分的文化課成績,毫無懸念地過了線。
顧銘夕被撞得有些懵,躺在床上晃晃腦袋,睜開眼睛看著龐倩,無奈地說:「你瞧瞧,能退貨嗎?」
「一會兒告訴你。」他對著她露出了一個壞壞的笑。
房間有飄窗,飄窗窗台上鋪著一塊白色的羊毛墊,上面擱著幾個大花抱枕,冬天里陽光暖和時,龐倩時常和顧銘夕坐在窗台上曬太陽,一起聽歌,一起看書,一起喝一杯香噴噴的咖啡。
麵條在鍋里沸騰著,邊上的兩個面碗里擱著煎蛋,一個碗里有一個蛋,另一個碗里卻有兩個。龐倩切了一點小青菜,嘩啦啦倒進了鍋里,煮了一會兒后,她關了火,回頭時才看到倚在門框上的顧銘夕。
「怎麼了?究竟怎麼了?」他突然反應過來,「我爸爸給你打電話了?」
顧銘夕一點兒沒撒謊:「沒找工作,我回來以後一直住在龐倩家裡。」
顧國英看著顧銘夕的眼神很是微妙,甚至還與丈夫交頭接耳地說了些什麼。
工作人員都圍著他們轉,好像是包場服務,連著拍結婚照的大叔都特別耐心,說:「拍好了你倆來看,不滿意了咱們再拍。」
如果是在大街上偶遇,龐倩一定認不出董源了,二十七歲的董源個子不高,目測體重絕不會低於兩百斤,他剃著短短的平頭,臉上長著許多粉刺,牽著他新婚妻子的手。
顧國英往他胳膊上拍了一下:「什麼入贅,生了小孩肯定還是姓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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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到了盛世北城,龐倩和顧銘夕一起搭電梯上樓,拿出鑰匙打開家門,又開了客廳燈。
顧銘夕點點頭。
顧銘夕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龐倩沖他眨眨眼睛,又說:「我爸爸講了,我們家房子大,可以給我們結婚用。」
龐倩呆若木雞,嘴巴根本就合不上了,甚至都忘了去看一眼身邊滿臉通紅的顧銘夕,只聽到他在她耳邊道歉:「對不起,我沒想到會有其他人求婚,我知道我們現在這樣是傻了點兒,但是……我真的不是要出風頭。」
他笑著說:「龐龐,下個月咱倆生日一起過吧。」
董源插嘴:「那得多少年啊?你念成人高校嗎?還是自考?」
「那是我還有手的時候,我手截肢以後,你見他們來過幾次?」顧銘夕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一件尋常事,「龐龐,以前我不懂,總想要讓自己做得再好一些,再優秀一些,也許我爸爸就會喜歡我了,我的爺爺、奶奶、姑姑就不會嫌棄我了。一直到我念了高中,我才知道,有些人的思想是你無論怎麼努力也扭轉不過來的,他們認定你是失敗者,認定你不會有出息,認定你是這個大家庭難以見人的恥辱,不管你怎麼做,他們也不會對你改觀。所以那時候,我就已經看開了。」
顧銘夕仰起臉孔看她,周圍滿是人群的起鬨聲、口哨聲,還有熒光棒劇烈揮舞時閃閃爍爍的光芒。早已有人注意到了這男人異於常人的地方,他甚至無法自己拿著戒指面向心愛的女人,只是用那雙黑亮的眼眸深深地看著她,一直看到了她的心裏。
高復學校有晚自習,顧銘夕很心疼龐倩一整天都陪他在學校里,想勸她回去休息,但是龐倩不答應,說:「我還嫌時間不夠長呢,你知道我有多懷念這樣和你一起坐在教室里的時光么?顧銘夕,還有一個多月,我一定要陪你一起努力!」
龐倩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演唱會很快來臨,那天晚上的天氣依舊悶熱,龐倩素麵朝天扎個馬尾辮,穿一件寬鬆T恤、牛仔熱褲,腳上趿了雙拖鞋就打算和顧銘夕去體育館。
顧國英問:「那……婚房做在哪裡?」
顧銘夕笑著說:「不用了,我近期不打算找工作。」
董源說:「其實銘夕也能像我一樣申請經濟適用房。」
她眼神堅定地看著顧國祥,一字一句地說:「顧銘夕的畫,弄壞了,可以再畫,反正一切都在他的腦子裡,不管弄壞多少遍,他還是可以畫出來。但是顧叔叔,有些東西,壞了,就再也修補不起來了。你別真的以為血緣是萬能的,在這一點上,我相信顧銘夕和我有一樣的理解。以後你老了,病了,我們可以給你錢看病,給你請看護,付你贍養費,但請不要指望我們會來照顧你。我們不圖你的財產,也請你不要再幻想我們會接受顧梓玥。」
他大步向著女兒走去,揮起大手想要打她,顧梓玥竟躲也不躲,小小的一個人就倔強地揚著脖子,挑釁地看著他。顧國祥的手在空中舉了許久,打不下去了。
龐倩奇怪地看著他,問:「是不是待會兒要見到蔣之雅?你搞這麼帥幹什麼?」
龐倩一直平靜地聽他說著,顧國祥說完后,她又喝了一口茶,問:「梓玥的媽媽呢?不在這個城市嗎?」
顧銘夕站在光華樓前,仰面看它,這是一幢年輕的建築,但是在它面前,顧銘夕只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那你打打看好了。」龐倩笑著說,「這是我家,我的房子,讓誰來住我說了算,我不會同意顧梓玥住進來的,抱歉。」
「你以後就留在E市了?」
龐倩突然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在電影里,我和你,都是叫的什麼名字?」
天氣漸漸熱起來,他們所在的角落吹不到電扇,龐倩就拿一把扇子,從早到晚地給顧銘夕扇風。課間休息時,她會強迫顧銘夕停下來,把他的腿架在自己腿上,為他按摩,或者站在他身後,幫他捏肩。她還會用保溫瓶把點心帶到學校,綠豆湯、銀耳羹、八寶粥……教室角落裡偶爾傳來的香氣簡直叫其他飢腸轆轆啃餅乾的學生崩潰。
她很疑惑:「啊?琪姐?她在E市嗎?」
顧銘夕一點睡意都沒有,他坐起來,腳趾夾過床頭柜上的那本結婚證,這個晚上,龐倩一直把這本證拿在手裡看,一邊看一邊笑,笑得停都停不下來。
龐倩笑了:「關於我有沒有資格……叔叔,要不要我拿結婚證和房產證來給你看?」
「你叫我爸爸什麼呀?」龐倩低聲笑道,顧銘夕抬起眼眸看她,嘴角一彎,漸漸地也笑了:「過年時,帶爸媽一起去三亞曬太陽,好不好?」
董源打量著顧銘夕和龐倩,龐倩化著妝,穿得也很漂亮,顧銘夕的衣著卻很簡單,灰色大衣黑色褲子,他個子似乎高了一些,膚色看著有點黑,但是一張臉還是挺帥。董源的視線又刮到了顧銘夕的大衣袖子上,如記憶中一樣,他的兩條袖子筆直又空癟地懸垂著,袖口處什麼都沒有。
龐倩抱住了顧銘夕,問:「這是什麼意思?」
她又撿起地上顧銘夕和李涵的合影,撣去上面的水晶碎屑,指著地上粉碎的相框說:「這個相框是叔叔你從國外帶回來的,說實話,我早就不想要了。它砸了,我們剛好可以買新的。」
E市的夏天炎熱乾燥,龐倩也懶得出去旅遊,兩個人辛苦了大半年,這時候只想好好休息兩個月。龐倩每天陪著顧銘夕待在家裡,吹著空調,他在畫室里工作,她則上網、看連續劇、玩遊戲。空余時間兩個人一起買買菜、散散步、逛逛超市,一天又一天,也不覺得日子無聊。
「並不深奧。」顧銘夕笑道,「龐龐,我預祝你複試成功,當你成為這所學校的一份子,你所有的經歷,就正好詮釋了這校訓的意義。」
其實,龐倩不知道,支撐著顧銘夕度過那苦澀青春期的人,一個是李涵,另一個就是她。
董源也認不出龐倩了,只是轉頭看了她一眼,眼神上下一掃,接著就轉過了頭去。那是很典型的路上看美女的眼神,想看,又要裝作不經意,害得龐倩想要打招呼,一下子都說不出口。
三月初,復旦大學研究生院公布了考研初試分數線,龐倩順利地上了線,得到了三月底去上海的複試機會。
「我想國慶節把喜酒辦了。」龐倩說,「不想拖到明年,冬天結婚太冷了。」
車子到了上海,鄒立文直奔母校復旦大學位於邯鄲路的本部,他帶著龐倩去了導師的辦公室,顧銘夕就一個人在樓下等他們。等了一會兒后,他開始對這校園好奇,獨自一人慢悠悠地逛了起來。
顧國英又問:「房子多大?那兒的房子得要兩萬多一方吧。」
顧國祥把一切都看在眼裡,板起臉說:「梓玥,你這是做什麼?這是你的哥哥,哥哥給你買禮物了,你該說什麼?」
龐倩丟下手裡的娃娃,一下子就抱住了他,在他胸口說:「顧銘夕,對不起,對不起……」
就是在這樣的時候,顧銘夕接到了顧國祥的電話,說讓他去吃飯。
「不不不,以後還會是領導。」龐倩的嘴巴像抹了蜜,「領導,我可不想畢業就失業,以後還得您多關照呢。」
「哪裡浪漫了呀?純粹是在出風頭吧。」龐倩說,「雖然我不認識他們,剛才這樣鬧一鬧也覺得滿有趣的,但總覺得這個男的有點輕浮。我要是這個女的,本來喜歡這個男的,這時候反而要考慮一下了。」
鄒立文的表情卻一直淡淡的,雙手插在西褲褲兜里,有一句沒一句地提醒龐倩複試時要注意的事。路過籃球場,有幾個年輕人正在打球,鄒立文突然停了下來,往球場上看了一會兒,才和龐倩一起往前走。
顧銘夕被她逗得笑起來,說:「鄒先生,你好。」
這個吻是那麼得激烈,顧銘夕有小小的反抗,但是他仰躺在床上,龐倩整個人都壓在他身上,他的反抗就一點用都沒有了……
顧梓玥大概是溜去了顧銘夕的畫室,找到了他擱在工作台上的調色盤和顏料,她用手掌沾著顏料,在客廳天藍色的牆上印下了一個一個的手印。
龐倩興奮地拍拍顧銘夕的腰:「哇,求婚耶!」
龐倩給顧梓玥打開電視機,又給她拿來一些零食、水果,讓她自己在客廳玩,然後就和顧國祥去了客廳邊的露台。
顧國祥問:「銘夕,你上次說你想要繼續念書?」
「唔?」他不解。
不知是誰起了頭,圍觀的人都開始喊:「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
那個男人個子挺高,與那張青澀的大頭貼相比,他看起來成熟了許多,鄒立文的視線掠過了他雙肩下的空衣袖,降下車窗。
他們是這所高復學校里最特別的學生,一對大齡情侶,男人重度殘疾,女人全職陪讀,他們每天一起來到學校,全天形影不離,晚上九點半,又一起疲憊地離開學校,開車回家。
龐倩居然還不滿意:「為什麼這一次的價格反而跌了?是因為你不受歡迎了嗎?」
她心裏雖然驚訝,但還是出於禮貌,將兩個人迎進屋,給他們拿了拖鞋。
「不能!」龐倩眼睛紅紅的,「已經晚了!退不了了!賴著你一輩子了!」
女歌手依舊在唱歌:
「我還以為是你找的借口。」
顧銘夕:「……」
他吻著她的肩膀,點頭:「聽你的。」
她說:「不要,麻煩。」
龐倩把禮物送給顧國祥和顧梓玥,之前,顧國祥已經告訴顧梓玥,這個她從未見過的年輕男人,是她的親哥哥。
鄒立文無奈地搖頭:「我能把你男朋友趕回樓上去嗎?」
龐倩和鄒立文從導師辦公室出來后,給顧銘夕打電話,他說他在校訓牆那裡。
「你去哪兒?」龐倩問。
與你分享生命之中
董源一愣,問:「難道你想讓龐倩養你呀?」
「不大,138方。」顧銘夕笑道,「以後條件好一些,再換大房子。」
沒想到,龐倩一邊啃著雞爪,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反正要上學,又不急著生孩子,登記的事再說吧。」
我的心是一片海洋
鄒立文覺得自己就像是專職司機,一路上,只聽到後排的龐倩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鄒立文專心開車,半小時后,龐倩突然說:「哎呀,帶了早飯都忘了吃了。」她拿出塑料袋,問鄒立文,「領導,吃煎餅嗎?我男朋友做的,可好吃了。」
第一個好消息來自顧銘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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