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工作室的人員到位了。
最後，有一道清冽的嗓音，重重地穿透了這令人暈眩的迷濛白霧。
此刻，衛舒夷就坐在聶成康的工作室里。
衛舒夷微微低頭，「這個我知道。」
她坐下回答，「這幾年在外面走了走，剛回來沒多久。」
在這個圈子裡，顧冕算是相當幸運的。
衛舒夷從包里拿出幾張照片遞給廖申寧，「就是這個，傅容引。」
那部戲里他只是配角，戲份不多，卻沒有被兩位演技高超的主角壓住風頭，電影上映后，他因出彩表現引起熱議，一時名聲大噪，成了年度最大黑馬。
沒接他的揶揄，衛舒夷又從包里拿出一樣東西，是台新手機。
因為他好看，過分地好看。
波瀾不驚的語氣，連看他的目光都是平淡到乏味的。
「你又想來我這要角色？」他皺眉，話卻是笑著說的：「這部戲我是副導，老謝才是一把手。」
笑了笑答：「是藝人工作室。」
一直都是懶懶的姿勢，此時他卻覺得背後有些咯人。
「我有名字，我叫衛舒夷。」
「以前沒有，現在有了。」
又戲謔地稱讚：「翻牆的姿勢很專業嘛，前途無量。」
他想起來了。
他摸著茶杯手柄，眼神微沉，「八年前，你用四千張照片替顧冕換來了男三號……」
不等他繼續猜，她已經毫不避諱地承認了，只是目光中卻無半點郝意，「我當然認得。」
的確，二中的學生，幾乎沒有人不認得這張臉。
力道一點不輕，他痛呼一聲，感覺自己的腿都快折了，半蹲下捂住被踩的地方，抬頭怒視她，「我跟你https://m.hetubook.com.com有仇？」
他的眼眶沁紅，「……我想她了。」
前期只是互相熟識磨合，在傅容引正式開始活動之前，這若干名員工們基本沒有什麼工作，很是清閑。
站穩後轉身就走，巷子很窄，她貼著圍牆，肩膀蹭了不少灰。
雖然那個時候林江不過是個新人，在擁有一大堆金牌經紀人的東皇，只是底層中的底層，手頭也沒什麼資源，他也算得上非常幸運。
衛舒夷臉上不見半點玩笑之意：「晚上六點之後八點之前，他會在市裡圖書館里，你去那拍就可以……別驚動他，我沒跟他說今天你要來的事。」
「哼。」廖申寧撇嘴，把玩著那台手機，「感覺感覺……誰知道什麼感覺……」
正或副並沒有什麼差別。
他昂頭，雙眼微眯，未燃盡的半截煙輕輕一丟，白色帆布鞋碾滅了微弱的火光。
「……嗯。」她頓了頓，「我自立門戶了，現在自己單幹。」
之後在酒吧駐唱賺錢，接著開始跑龍套，後來又憑藉一張出眾的臉被林江相中。
衛舒夷迎上他的目光，坦然說是，「我這次來，是聽說聶導您手裡有部電視劇準備開拍……」
她以拳抵唇輕咳一聲，「這樣不是更自然嘛……你的能力我有數，但是現在就算給他拍出多厲害的大片都沒用，沒人認識他。」
要想成名，運氣必不可少。
他話里的『老謝』說的是他的好友謝仲，也是個有名的導演。
他出門前，坐在二樓客廳沙發上的衛舒夷不忘交代：「司機送你去，晚上你自己回來，記得和-圖-書要在十二點之前。」
膽子小的，背後也沒少念他的名字。
是個叫劉悠悠的姑娘，看著像個大學剛畢業的，實際上在這個圈子裡已經待了好幾年，平時大大咧咧，行事卻乾脆利落，心思意外地細膩。
衛舒夷搖頭，「那倒不是。」
那身女式校服沾了灰，外套皺巴著捲起了邊。
牆頭上的女生放鬆下來，收回警惕的目光，不搭理他的話，繼續未完的動作，乾脆利落地跳下了地。
他在後頭叫：「喂！喂……」
然而，他還沒樂完，她眉梢一挑，突然抬起腳，狠狠地——
身家和前途都已經交給她了，而且經過這半個多月的相處，他也習慣了被她主導。
「咦？」他似是有些驚奇，「年級第一居然認得我？」
他小聲嘟囔一句：「聽起來和讓我去偷|拍男人並沒什麼關係……」
只是……眼前這個從初中起就一直佔據年段第一的標準優等生，莫非也有閑心關注他？
一條路細長彎曲，穿著白T恤的少年靠著巷壁，在一聲聲此起彼伏的蟬鳴中抽著煙。
將手機遞到他手中，她正色道：「用這個拍。」
高二的時候他就輟學了。
「哦？」聶成康來了興趣，「你自己成立攝影工作室了？」
她不動，背著光，身影模糊到只剩一個大概輪廓。
這下她終於開口：「你要幹嘛？」
「不需要拍得多高大上，我只要兩個字——感覺。」
一直到正午才出門，樓下員工都到齊了，見她下樓，紛紛打招呼。
由遠至近，停住，然後是腳蹬牆、衣物和石磚摩擦的聲音。
停和-圖-書頓后，莫名笑起來，「還是說，你也認得我這張臉？」
「坐。」他招招手，在她對面坐下，笑盈盈地問：「上哪去了？有幾年沒見著你了。」
說著看向正襟危坐的衛舒夷，勾唇道：「你今天來找我，怕是不止是敘舊這麼簡單吧？」
即使劣跡斑斑，從初中起女朋友就換了一個又一個，仍然有許多女生前仆後繼地圍在他身邊。
踩在了他攔路的腿上。
他又問：「你沒在顧冕身邊做事了？」
傅容引穿得休閑，倒有點像大學生，只是幾年的龍套生涯，讓他看上去沉穩不少。
這相處氣氛多像以前……
那一年，他在聶成康導演的電影《第三性》中，飾演了一個個性偏執又怪誕的年輕醫生。
是了。
睜開眼，入目是化妝鏡里自己疲憊的臉，腦內尚還有些混沌。
他眼裡的場景漸漸變得不清晰。
卻沒能走出去，行至那人面前，靠著巷壁的他突然一腳蹬在圍牆上，長腿橫著，擋住了她的去路。
聽著他的抱怨，衛舒夷忍不住勾起嘴角。
沒想到這裏居然有人。
衛舒夷起身相迎，「聶導演。」
耳旁嗡嗡地，夾雜著林江的喚聲：「醒了？我看你睡那麼沉，還以為你身體不舒服呢，嚇死我了！前面都好了，可以進棚……」
除此之外，衛舒夷還租了一輛車，請了個司機，另外給他配備了一名助理。
應過後才走，他的課排得緊，相比之下她反倒像是閑人。
她抿了抿唇，答：「不進棚，也不用相機。」
像是放映機里的膠捲卡住了，周圍的一切在瞬間定格，蟬鳴消弭，所有雜音都m.hetubook.com.com消失地乾乾淨淨。
過後直視他：「但只要是您推薦的人，謝導一定不會拒絕。」
來赴約的人還是他，這次換了間包廂，沒有羅嗦，點完單以後他們就開始談正事。
聶成康眼裡閃過一絲驚訝，很快又接受，點了點頭，「挺好的。」
原本安靜到過分的屋子，每到上班時間就熱鬧無比。
一一點頭應過，她出門開車，去了上次和廖申寧見面的那家餐廳。
第二中學四面圍著牆，南面那堵旁邊，有一條小巷。
他挑眉，故意挑釁，「沒幹嘛，就是想攔你。」
「你讓我去偷|拍？」廖申寧一副要死的表情，「還偷|拍個男的？！」
廖申寧拿起照片看了看，眉頭一挑，「長得挺好看。」
不過還是應了，「好吧，既然你這麼要求了，那我照做就是。我先聲明啊，如果被他發現，他要是揍我，我就算你頭上！」
衛舒夷輕笑，「不會的，被發現了你就報我的名字，保你安全無事。」
沒了妨礙，她一刻也不多留，認真說完便朝巷子外走，根本不管他如何。
林江低頭一看，卻頓時愣住。
不知道衛舒夷是從哪找來的這班人，傅容引沒問。
「我想她。」
放回桌上后抬眸問她：「為什麼不直接把人帶出來？你拿幾張照片給我是要幹嘛？讓我對著照片拍？」
第三片葉子被吹落在他頭上的時候，牆的另一邊響起了腳步聲。
她還是那個表情，只是沉吟了一會，才說：「你不覺得這樣很無聊嗎？」
為了最大程度地拉開和他的距離。
「現在，你又要拿什麼來換？」
這是……
十一年前的夏天ｈttps://m•ｈｅtｕbｏok.ｃoｍ.ｃoｍ。
廖申寧皺眉，拿起手機前後看了看，沒吭聲。
他一愣，過後扯開一個笑，樂了起來。
顧冕打斷他。
他白眼一翻：「……你這是讓我速寫？我不會畫畫。」
日常的親和消失不見，聶成康面色微凝，「這話是沒錯，可我為什麼要幫你推薦？」
已經走出去好幾步，聽見叫聲又停下，她回頭對還蹲著的他正色道：「我不叫喂。」
男生打量她一眼，「嘖，好學生也逃課？」
「顧冕？顧冕……？醒醒……」
想到這裏，又悵然壓平那弧度。
爬上牆的人看見他，有些驚訝。
一隻腳已經伸出了牆外，翻越的動作進行了一半，於是就那麼頓在途中。
在傅容引上課後兩周，辦公區域已經全部安置好，除了原本就有的桌椅外，添了一批電腦和其他設備，各處角落也裝上了監控。
年過四十的聶成康氣質親和，在她靜待了二十分鐘以後，談完事情的他端著茶杯，一臉笑意地從辦公室走出來。
「……顧冕同學。」
「每天早上在校門口登記遲到學生，這張臉我都快看吐了。」
說是這麼說，可誰都知道他們兩關係好，這部電視劇也是兩人共同的心血，只因為聶成康拍的大多是電影，謝仲在電視劇這一塊比他更有經驗，正導之名才落在謝仲頭上。
「林江。」
她說——
「啊……！」
但如果要用成名來給他的人生劃分階段，那麼顧冕的轉折期，並不是簽給林江的時候，而是十九歲那年。
雖然金像獎最佳男配角只拿到了提名，但在那之後，各種劇本接踵而至，他的演員生涯，亦由此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