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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恨我？」霍期不等周盡歡回答，又說著：「你應該恨我，我騙了你。」

霍期冷冷一笑：「你喜歡他，當初為什麼要和我在一起？周盡歡，你心裏到底住著誰？」

推開病房門的那一刻，病床上的人循聲抬起了頭。

霍期的手死死握著方向盤，腳下不斷踩著油門。他甚至沒有低頭看一眼儀錶盤裡代表車速的數字。

當初為了騙她上鉤，和她講他的身世，帶她去看望他的母親。他自認自己是世上最高明的演員，因為他連自己都騙了啊。他告訴自己，他這樣的人，早就不該相信什麼愛。可他還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被她那愚蠢的感情牽絆。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像一個乞丐，卑微地跪在地上期待著她的施捨。然而等來的，只有她一句充滿著恨意地回答：「你做夢！」

「你什麼都不知道，卻能處處傷我。這大約就是血緣的牽扯吧，沒有善緣，那就有孽緣。」

……

「……我並不知道文文是你的女朋友。」當年林家只是說，林豫文有個窮小子男友，不成氣候。

霍建剛雖然查過霍期的資料，但https://m.hetubook.com.com從未發現他有過這樣一個曾用名。當初將這個兒子認回來，內心又愧疚又隱隱驕傲。除了一霆，他還有一個如此優秀的兒子。所以即使他恨他，他還是毅然決然將他認了回來。

「……我當時並不知道她得了病。」

「霍期……」霍建剛剛要說話，就覺胸口一陣窒悶，忍不住開始劇烈的咳嗽。

「叮——」的一聲，周盡歡腳剛踏進去，就感覺到後面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量將她帶了下去，那人如一陣風將她按在電梯冰涼的鐵壁之上。

周盡歡敵不過他的力氣，只能用更加兇狠的眼神瞪著他。

周盡歡不想再和霍期對峙下去，又按下了電梯，這一次電梯一會兒就到了。

他對她說自己這麼多年都是一個人，他問她要不要到他身邊來。

「你不是也還沒睡？」霍期冷冷地說：「大概是虧心事做多了，睡不著吧？」

「你洗清不了你的罪孽。」霍期起身站了起來，不再理會霍建剛因為咳嗽引起的震顫，「就像你無法阻止我得到霍氏一樣。」

「周盡和-圖-書歡，你要不要到我身邊來？」

一個陳述句。

此刻的霍期像一個嗜血的魔鬼。他死死控制著周盡歡，那樣近的距離，又憤怒，又絕望。

「是不是有什麼事？」

霍期自嘲一笑，許久才回過頭來對他說：「這次你真的錯了。」

「你放開我！」周盡歡想要推開霍期，卻怎麼都敵不過他霸道的力道。

「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錯。」霍建剛布滿皺紋的蒼老面容早沒了當年的意氣風發，此刻，他只是一個病入膏肓，心懷意願的老人家而已，「你想要什麼，在我死之前，我會儘可能為你達成。」

「我以前從來不相信什麼血緣牽扯，可是後來我信了。」霍期說：「我母親去世的時候，聽說她曾給你打過電話，你連見一面都不肯。」

他到底想要什麼？除了嘴角絲絲的疼痛，內心幾乎沒有任何回答。

「我以為你是那麼不相干的人，我不會疼。」霍期突然苦澀一笑：「真是蠢透了。我居然曾經因為被你喜歡著，而感到有點慶幸。」

面對霍建剛長久的沉默，霍期終於還是笑了出來。

霍期死死盯ｈｔtps://m•hｅｔuboｏk.ｃoｍ.ｃom著她的眼睛：「這麼多年了，我一直一個人，」

霍期冷冷嗤了一聲：「確實是個錯，一切都是錯，就和我的出生一樣。」

霍期半晌沒有說話，最後抿了抿結了血痂的嘴唇，淡淡說道：「如果我說，我要霍氏呢？」

對於這麼兒子，霍建剛始終有些愧疚之情。面對他的揶揄，他什麼都沒有回應。

「這麼晚，你怎麼過來了？」病床上一臉病容的老頭眼中有一絲訝異，也有點點的驚喜。

霍建剛沉默了許久，最後回答：「一時糊塗。」說完頓了頓又說：「犯了一個男人都會犯的錯。」

霓虹閃爍的城市熟悉而陌生，眼前的馬路如同一條車燈的河，川流不息，忙碌而疲憊。這座城市說起來無比包容，實際上卻極度排斥。以至於霍期這麼多年從來沒有感覺到過歸屬感。

他曾那樣傷害她，說她蠢，說不曾愛過她，看著她留下眼淚，內心卻沒有一絲快樂。

「你要幹嘛！」

霍期滿不在乎地找了凳子坐下，面朝著窗外，郊外的私家醫院，坐落在度假村裡，一抬起頭，漫天都是星星。

「和-圖-書別和我演什麼父慈子孝的戲碼了。這才是你，連補償都講著各種各樣的條件。」霍期心裏最後一絲溫熱終於徹底涼透：「你的心裏只有你自己，只有你的寶貝兒子霍一霆。對我，你不是想要補償，只是臨死前想要多洗一洗你的罪孽，好安心上路。」

若不是她狠狠咬了他的嘴唇，若不是她滿帶羞辱地甩了他一巴掌。他恐怕就要在那虛無飄渺的夢境里沉淪至死了。

「你當年，為什麼會和我媽在一起？」沒有問他為什麼拋棄他們母子，他問的是另外一個問題，一個從來不敢問的問題。

霍期眸子里有周盡歡無法理解的憤怒，此刻，他溫熱的呼吸拂掃在周盡歡臉上，與她的距離近到周盡歡都開始有點犯噁心了。

「我生下來的時候，隨我媽姓，叫『吳期』。我想，我媽的意思，大約是等你回來，遙遙無期吧。」

臨出門前，霍期按下了護士鈴，還是那麼冷漠的表情：「別那麼快死，你那份精彩的遺囑，不是還沒有公布么？」

想到這裏，霍期終於苦澀地笑出了聲。

他用力抓著周盡歡的時候，他不敢相信，自己內心竟然在期hｔｔps://ｍ.ｈeｔuｂｏｏｋ.cｏm.com待她能有一絲回應。他像一個修羅地獄的魔鬼，滿手沾滿鮮血，卻還是卑微渴望著能得到最純潔的救贖。

「霍期，不管我和你母親之前是如何，你的到來，從來都不是錯誤，沒有一個生命是不該到來的。當年你母親為你取名『期』字，難道不是代表是期待著你的到來嗎？」

「後來，你讓你的兒子，娶了我的初戀女朋友。」

吧嗒、吧嗒、皮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規律的聲音，在幽靜的私家醫院里顯得很是突兀。

霍期還是一副要吃人的目光。他一隻手固定著周盡歡的下巴，強迫周盡歡與他對視：「你喜歡宋演。」

霍期無聲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床頭柜上。

第一次感覺到這麼累，在這個世界里和每個人用偽裝的面目說話，與每個另有心思的人玩弄手段，他曾樂此不疲，曾從這種黑暗的勝利里得到過點滴的快|感。可這快|感背後，是足以將他淹沒的空虛。

「關你什麼事？」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憤怒地吻下去的，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狠狠地扯著她的衣服咬在她的脖子上。明明是泄憤的舉動，卻偏偏讓他有點分不清自己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