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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尉笑著問正在敬酒的餐館老闆：「新年快樂用藏語怎麼說啊老闆？」隔了片刻，她對著手機清晰地吐字：「羅薩拉扎西德勒！葉念，我先掛了，這裏聲音太亂了！」

林母瞪了兒子一眼：「我和葉念說話，又不是對你說。」

「哦？那沒有別的了。」他嘴角帶笑，緩緩地補上一句，「暫時沒有了。」

葉念有點被對方越來越嚴肅的態度給震懾到，只聽林修插話道：「媽，在吃飯呢，能不能不要探討這種國民經濟的問題？」

「可是以現在的市場利率看，再考慮到通貨膨脹率，實際利率已經接近0%，再降不就是負的了？」

葉念噗嗤笑了出來：「是是，有你這位革命導師在，我一定會勝利的。」

「嗯，好。」

這根本就是歪理！

「嗯，你要是覺得沒問題就在最後一頁簽名。」

葉念聞言噎了一下，轉頭看林修，林修的表情分明是「我早就習慣了，你也很快就會習慣的」。

「男人本來就比女人壽命要短，等我死了你想愛上什麼樣的人都可以，在這之前就先和我過罷？」

葉念還想說話，卻被樓下林母叫林修的聲音給打斷。林修站起身，揉了揉她的頭髮：「那你把文件給簽了，我下去看看。」

「那協議書也會簽字了？」

「我們國家的消費結構就主導了投資以儲蓄為主，就算再降息大部分人還會把存款放銀行里，利率怎麼會調高呢？」

「這很有問題吧？這哪裡是法律文件？這根本是不平等和-圖-書合約吧！」

林修不欲和她討論騙婚的確切定義，笑笑說：「那簽名是你自己簽的，我們這樣最多算合謀。」他頓了頓，低聲說：「領證是急了點，連婚前協議都沒有擬定，不過律師已經給我傳真過來了，等下你看看裏面的內容有沒有問題，沒問題的話等年後去補辦一下。」

身後響起開門的聲音，林修奇怪地問：「你在看書？可我這裏都沒什麼你喜歡看的，大多數還是課本和習題——你……」

「我們已經領證了，你改改口吧，直接叫爸媽就好。」

等把廚房的玻璃移門關上，葉念忍不住笑：「林修，你媽媽會生氣的。」

林修手上的筷子一頓：「投資這方面，我不太了解。」

自然，中國的家庭都是有很微妙的相似之處。春晚的節目播到正熱，在熱鬧歡騰的歌舞中，林母忽然開口：「央行年後又要上調準備金率了，我看又是要降息，你們說是長期公司債券好還是長期國債好？」

葉念楞了一下，然後劇烈咳嗽起來，邊咳邊說：「林修，你說吧……咳咳，你還有什麼條條框框的，全部都先告訴我，免得我一不小心就上了你的當。」她明明記得，在他們還沒正式交往的時候，她已經吃過林修做的飯了。

林修看了她一眼，只見她微微低著頭，睫毛細細長長的遮住眼，微笑說：「不要太放在心上，你喜歡做什麼就去做，不喜歡的更不要去勉強。不過我爸這樣說，還是會要你按照https://m.hetubook.com.com公司正規的招聘流程來，嗯……葉念？」

這十分影響旁聽者的胃口。

「我說實話罷了。」林修抬起手腕，「幫我把袖子再卷高點……其實她就是這個脾氣，倒不也故意要為難你。」

於是林修習慣性說了實話：「以前家裡的碗筷不都是我洗的？嗯，葉念你來幫我好了。」

林修伸手握住她的手，緩緩說：「有承諾總比沒有承諾好，何況這本來就是幾張紙而已。如果，我說如果以後再傷到你，這樣你就有主動權。葉念，我知道你心裏很重視安全感，我出示給你我的一切，也不過只能讓你好受些。我這樣說，你明白么？」

葉念首先解除僵硬狀態：「還是我來吧，呃……媽。」

葉念卻不得不承認她已經在這歪理下潰敗千里：「呃，林修，你到底在想什麼啊？我和你在一起從來不是在湊合。」

葉念放下手機，站在書櫃前面看。這個房間的擺設，還維持著林修念書時候的模樣。書櫃里的還留著一些高中時候的參考書，她隨便抽出一本，滿滿都是字。林修的人生的確是一帆風順毫無跌宕，可是這樣的順利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其實第一次看見林修捲起西裝袖子洗碗，葉念有種「是不是自己其實已經提早進入老花」的錯覺。然而，嗯……此高級洗碗工的技術嫻熟，洗得很乾凈，可見其經驗豐富。

「那邊是個小城鎮，可能會覺得無聊。」

「不過，我不是很喜歡燒和-圖-書菜做飯。」林修打開水龍頭，隔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只給妻子，或者想娶的女朋友燒。」

葉念哼了一聲：「林修，我可以告你騙婚。」

「我知道的。畢竟你是最重要的兒子，現在突然被別的女人給搶走了，當母親的心裏總會有失落感。」葉念在心裏默默補充著：尤其是，這個很重要的兒子還要分擔家務。這樣想想，就算之前被林母拉著講述林修的襯衣該怎麼折、衣服該怎麼掛等等瑣事，心裏還是比較平衡的。

一想到領證的過程，葉念覺得很虧心，她就是被趕著去的。某天林修一早起來開始翻戶口簿、房產證，甚至連著兩個人的護照都找出來帶著，硬是把她從溫暖的被窩裡挖出來。等他們到民政局的時候，早到了快一個小時，婚姻登記處的工作人員都還沒有來上班。

「什麼？」

林修的母親忙阻攔道：「好了好了，我來收拾吧。你這孩子從小都不做家務的，洗個碗都要摔碎幾個。」

「是么，我覺得還行。」

「……以後什麼事都聽我的？」

「哦？為什麼？可是現在已經連著降息兩三次了。」

她把參考書往後翻了兩頁，忽然掉出一張照片來。薄薄的相片是塑封過的，無聲地落在地毯上。葉念彎下腰，把照片撿起來，微微吃了一驚：照片上，少年時候的他們站在校園裡那棵老榕樹下，微笑著面對相機的鏡頭。這張照片，曾經也是被放到學生會的網站上，只不過一年後換屆，就被撤下來了。

hｔtps://m•hｅtubook.ｃｏm.ｃｏｍ葉念屈起手指抵了下額，勉強掩飾住笑。

林修微微皺眉：「我不想改。說實話我也是不安好心，等你哪天想追求新生活了，起碼也會先考慮到我的情況吧？」

雲尉正在拉薩的土風餐館里和驢友聚餐，背景是混亂的民族鼓樂的聲響，她大聲地喊回來：「再接再厲，如果你比他更無賴，你就贏了！首先要隔離所有教唆你男人的損友！」

「葉念你覺得呢？」

林修笑著嗯了一聲，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明早要去祖屋那邊，我們和爸媽一起過去？」

林修抬起頭，嘴角彎彎的，眼睛里還帶著笑。

只不過那些背後的努力，她都沒有看見過而已。

那段青澀的年少時光。

「嗯。」

她以前聽一個父母是一對文學博士的同學抱怨過，每次吃飯自家爸媽最後會追溯千秋，評價歷史疑案、文人騷客，到後來升華成辯論會。

葉念朝他揚了揚手裡的照片，打趣他：「林修，我好像……不小心看到你的秘密了。」

葉念扶著額，給雲尉打電話：「……我好像娶了個很會耍無賴的男人。」

吃過晚飯，林修先站起來整理碗筷。

林父思索一陣，回答：「隨你喜歡。」

葉念看著他，皺眉：「不、好，你想得美。」

「……這就是婚前財產協議？」等葉念看到那份協議書的正文，第一反應是自己看錯了，確認再三還是覺得匪夷所思。

葉念放下筷子，拿出最認真的態度來討論這個問題：「現在的利息率已經很低了，還有通貨https://m.hetubook.com.com膨脹的影響，我覺得央行很有可能會提高市場利息，這樣買長期的、尤其固定利率的債權都是不合算的。」

葉念看著他：「改成婚前婚後財產都是共享的吧。」

葉念很尷尬地在歡騰的春晚背景聲里開口：「我想，不一定會降息吧？」

這是葉念第一次在林修家度過的新年。

林母看向林修：「你說呢？」

「嗯。」

葉念啞然：「林修，你的臉皮真不只是厚了那麼一點點，連這種無聊手段都無所不用……」

「你怎麼知道現在有通貨膨脹？之前正式的報告上說沒有。」

葉念接過林修遞過來的沖乾淨的盤子碗筷，轉手放進洗碗機里，忽然說：「林修，其實在之前你爸爸問我，想不想換個工作……」

葉念拿著照片，忽然想起林修說「你還是不明白」，那個時候的確也不是愛情。只不過，是有那麼一個人——尋常得和任何人一個人都沒有差別，他進駐過你的生命，你就忘記不掉了，也有可能，在很久很久以後還是忘記不去。

林修愣了一下。葉念默然了。林修的父親搭著椅背，嘴角露出一道淺淺的笑紋。

林父拍了拍林修的肩：「咳，你說話也要含蓄點，家庭是某類社會的縮影，我們家是母系社會。」

葉念把協議書往書桌上一放：「以後只要是離婚，不論原因，你名下的存款、股份、不動產全部都會變成我的。這種協議書我怎麼簽得下去？」

「媽，其實你問這個的時候都已經有想法了，只不過要我們都表示認同，還有什麼好討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