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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驕1:士為知己

作者:尼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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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小張師長 三

第十一章 小張師長

這一天,就被他這樣混過去了。
張嘉田又問:「那你什麼時候走哇?」
這些人回了師部,統一地人心惶惶,不知道那火會燒到什麼程度,真要是燒大發了,那麼這縱火燒山的罪名應該怎麼算?還是有一個人穩重一些,告訴他們道:「不要怕。秋季天乾物燥,山林里起火也是尋常事情。權當是天雷擊了樹木。」
張嘉田站起來就要走:「那我找他去!」
「幾十年沒回來?」張嘉田上下打量著他,「你多大歲數了?」
這一屋子老弱病殘絡繹地出去了,等到人走光了,那位半死不活的團長卻又悄悄地回了來,問他道:「師座,你有錢沒有?」
團長接了藥丸子,東倒西歪地道謝:「唉,你這個小師長,人還怪好的。」
「不是不是,都是有兵的。」
他先前在大帥府里當衛隊長,身邊都是體面伶俐的衛兵,一個個很會殷勤恭維他,他耳中聽的是好話,眼中看的是好臉,早把先前那種不招人待見的小混混生涯淡忘,如今在這異地受了冷遇,他便感覺格外難受。走出門去再看這縣內風光,也和北京城完全沒法比,處處都是窄門小窗,透著逼仄的土氣。
方才說話的中年人再次向他拱手抱拳:「我還沒感謝老總的救命之恩呢。」
「已經過了不惑之年啦!」
「那你接下來要往哪兒去?這兒有火車站,通火車,你要走就去買票,隨時可以走。」
吃飽喝足又上了趟茅房,張嘉田下達命令,召集部下眾軍官開會。開會之前他攬鏡自照,發現自己才離開京城一夜半天,面孔就滄桑了許多,本來是挺白的一張臉,如今灰突突的,也不白了,那胡楂子在一夜之間鑽了出來,很服m.hetubook.com.com帖的小分頭也都打了立正,瞧著正像一隻刺蝟。他有心讓勤務兵送熱水來洗把臉,可是又打不起精神來,心裏只是想北京,想葉春好和雷督理,也想自己那個舒舒服服的小家。
張嘉田立刻緊張起來:「幹嗎?」
團長悄聲說道:「只要你能給我發軍餉,我就帶著弟兄跟你干!我還能再給你拉幾個人過來!」
張嘉田覓聲望過去,驚訝地喘道:「嗯?你倆也跟著我們回來了?」
張嘉田有點不耐煩:「你好好說話,到底多大?」
張嘉田的氣息稍平,好奇心就趁機冒了頭:「你做什麼買賣的?身邊怎麼沒貨物?」
張嘉田皺著眉毛,也是嘆氣:「你就甭誇我了,快回家養著去吧!」然後他向前方一甩手,「散會!都走吧!」
團長歪著脖子咧著嘴答道:「我是後來的。」
張嘉田沒聽懂這話,細一追問,才明白過來——這位凄慘的團長,原本是附近山上的土匪,被洪霄九收編了過來。團長本以為從此有了靠山,可以大展宏圖,哪知道洪霄九就只給了他一張團長的委任狀,並且趁機收了他的山頭。團長不能以吃紙質的委任狀為生,只得有一天沒一天地混日子,也不敢去向洪霄九討要軍餉。
這幫人嘁嘁喳喳地商議一番,末了推舉出一位團長來。這位團長的兵力,約等於一個營,團長本人也有四五十歲了,害著眼疾,腮腺發炎,歪脖子,腳上有傷,一瘸一拐,並且還在害腸胃病,肚子作痛,直不起腰。張嘉田看著這位老團長,心中納罕,又因為對方不尊重他,所以他也懶怠尊重對方,開口就問:「都說洪霄九有錢,https://m.hetubook.com.com兵強馬壯,你怎麼這麼慘?」
「你倆走吧!」他一晃手槍,「往後少來這倒霉地方。」
中年人答道:「倒是經營了幾處生意,算是個買賣人吧!」
士兵們一言不發,立刻滾了。
中年人含笑點頭:「是,是。」
把這凄慘的團長打發走之後,張嘉田並沒有立刻給雷督理髮去電報,而是背著手在這師部內外來回溜達。師部是一溜大瓦房,房子不賴,但是院子里光禿禿的,一點花草都沒有。張嘉田眼睛看著當下風光,心中回憶著大帥府內的種種富貴情境,心內的鬥志就一點都沒有了,只是惆悵得死去活來,不住地嘆氣。
張嘉田等人一路飛奔,一直跑出了五六里地才停了下來。虧得這些人都年輕,站住之後喘了三兩分鐘,便繼續狂奔,一口氣逃回了城裡。
「那我得去瞧瞧火車票。」
他就只說出了這兩個字,因為張嘉田身後忽然爆發出了一聲怪叫:「火!著火了!」
第二天,他袖著手蹲在門口,看地上的螞蟻搬家,心想自己來了如同沒來一樣,干好是不可能的了,看眼下的形勢,自己甚至連干壞都有困難——人家都不搭理你,你又怎麼興風作浪呢?
張嘉田擺擺手:「那不算什麼。你既然跟我們進城了,那就在城裡待著吧,城裡總比城外太平些。」
天大亮了,他沒飯吃。他帶來的那個營也沒飯吃。
不過話說回來,蝦兵蟹將終究也是喘氣的活人,來了就比不來強。張嘉田到了這時,也擺不得那師長的威風了,索性往這屋子前方的木頭桌子上一坐,開口問道:「你們這裏頭,誰的官兒最大?」
死兔子扔在地上,暫且不管了,他帶著和圖書一眾兄弟穿過林子火速跑下小山,一邊跑一邊拔出手槍,及至衝到山下小路上了,他也舉槍瞄準那幫灰衣士兵了:「幹什麼的?」
那幫士兵面面相覷,猶猶豫豫地往後退,張嘉田見了,索性舉槍向天開了一槍:「還不快滾?!」
「我這一趟不是為了生意來的。」那中年人一團和氣地答道,「我老家在一百裡外的楊庄,我幾十年沒回來了。」
張嘉田在師部過了一夜,到了天明時分,依然無人前來拜見。
這幫人全都不善烹飪,單是生一堆火,也搞得如同狼煙一般,熏得張嘉田直咳嗽。抹著眼淚站起來,他走到那迎風的高處呼吸新鮮空氣——忽然用力又揉了揉眼睛,他發現山下的小路上有情況!
他們看張嘉田,張嘉田也定睛審視了他們——不消打問,單從表面上看,他就認定了這是一幫不走運的蝦兵蟹將。
「哈哈,老總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我本來也打算要從這兒上火車回天津。」
張嘉田做了個思索的姿態,其實心裏並沒有主意。把這個姿態做足了之後,他答道:「這我得請示大帥,你回去等我消息吧!」
那中年人向他拱手抱拳,張開嘴露出了一口白牙:「老總——」
幾個穿著破爛灰衣的人,正圍著一老一小兩個人叫囂。
張嘉田大獲全勝,稍微出了一小口惡氣。扭頭再看那兩名落了難的旅人,他發現其中那位老的其實是個平頭正臉的中年人,至於那個小的,瞧著和他年齡相仿,也小不到哪裡去。
「四十二了。」
沒飯吃怎麼辦?橫豎是不能跑到大街上去明搶。還是他自帶的一個參謀——原來是衛隊里的一個老油條——見多識廣,給他出了主意:「師座,您找知縣要去https://www.hetubook.com.com哇!」
張嘉田看著他,臉上沒有表情:「什麼人?不會是剛才走的那一幫吧?」
吃過午飯之後,他百無聊賴地在屋子裡又坐了一會兒,見確實是不會有人來拜會自己這個師長了,便站起來洗臉穿衣,又招呼幾個親信的部下:「走,咱們出城溜達去,順路打打獵,弄點兒野味回來吃。老這麼傻坐著算怎麼回事兒呢?」
官兒最大的團長都是這副模樣,張嘉田也就不再詢問其餘人等的情況。他坐在這群人面前發愣,團長則是在這麼一會裡又跑了幾趟茅房。張嘉田見狀,倒是覺得這位老伯怪可憐的,把葉春好給他帶的藥丸子取出幾丸給了他:「吃了吧!專治跑肚拉稀的。」
他哀哀戚戚地把時間打發掉,等到了開會時間,他去了會議室,就見室內只來了稀稀落落的幾個人,這幾個人瞠著眼睛看著他,像被魘住了似的,一個個坐得七扭八歪紋絲不動,完全沒有起身敬禮的意思。
他這回算是傻了眼,簡直想轉身立刻跑回北京,然而又不敢回。他是帶著任務過來的,要麼干好,要麼干壞,反正總要鬧個結果出來。話說回來,連「干壞」這種結果都被允許了,他哪裡還有借口失敗?
張嘉田來不及品味「師座」二字的榮耀,只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知縣有錢,管我的飯?」
那幫士兵先是被張嘉田的大嗓門嚇了一跳,又見這從天而降的一群人服色鮮明,個個都有手槍,氣勢上就先輸了一大截。張嘉田看他們顯出一副賊眉鼠眼的樣,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心中越發厭惡,連連揮著手槍罵道:「哪兒來的一幫狗娘養的,你們都是誰的部下?信不信老子把你們就地正法?」
眾人聞聲抬頭,和*圖*書就見先前待過的那個小山頭上冒出大股黑煙,山上的空氣都已經隱隱變了顏色。張嘉田這才想起山上的火堆與兔子,嚇得大叫一聲,帶著人就往山上跑,跑到了一半他見勢不妙,掉轉頭來又往山下逃,這時,那火苗已經飛快地追向他們了。
「知縣有錢也不會拿出來勞軍,但他可以去找本地的商會,讓他們去向商戶籌錢,多的不敢說,總不至於讓咱們弟兄餓肚子。」
「好好好!」他揮揮手,聊不下去,「你們爺兒倆就自便吧!」
張嘉田看這人進了師部,一點也不拘束緊張,像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人,就忍不住又問:「你是幹嗎的?做買賣的?」
文縣雖然不小,但終究大得有限,張嘉田這一行人都是年輕力壯的,不出片刻就走出了城去。城外既有村莊也有山林,他們挑著林子鑽,竟然真打到了五隻大野兔子。張嘉田找了個平坦些的小山頭,打算攏一堆火,把這兔子烤了吃掉。
老油條口中的知縣,放到現在民國時代,已經改叫縣知事。但不管叫法如何,權力是一樣的。縣知事不敢怠慢這位京城來的小師長,乖乖地出去給師長找飯吃。於是不出片刻工夫,張嘉田就走回師部,可以坐下來喝小米粥、吃熱包子了。
張嘉田一想到自己放了漫山的大火,心裏就焦灼得慌——活了二十多年,他還沒闖過這麼大的禍。
灰衣的人背後都背著一桿破槍,可見他們必定是附近的士兵,而那一老一小穿著整潔布衣,比本地的村民要體面許多,想必是過路的旅人。張嘉田最恨本地的隊伍,如今見這隊伍里的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搶劫,立刻就起了拔刀相助的心——正好他現在人多勢眾,槍彈俱全,可以很安全地客串一次江湖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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