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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驕3:時勢造英雄

作者:尼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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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分道揚鑣 二

第十二章 分道揚鑣

他的語氣很茫然,葉春好顯然也不同情他,可他只能向葉春好求援。在此之前,他不是死去活來,就是半死不活,簡直沒有餘力去想林子楓那個人,他是從昨晚開始,才意識到了這個大問題:林子楓把他的錢卷跑了!
說完這話,她轉身要走,哪知剛邁出一步,電燈忽然滅了,房內一片漆黑。張嘉田當即大聲問道:「怎麼回事?」
打一下子就夠了,她沒打人的癮,就是想嘗嘗這打他的滋味,嘗過就行。而張嘉田看她忽然要走,以為她是和雷一鳴談崩了,氣得要走,便追了上去:「等會兒,我送你回家!」
然而在雷一鳴往家中打去電話、聯繫上了葉春好之後,他的心開始怦怦跳。洪霄九沒露面,房內擺著一張床和幾樣傢具,他坐在桌旁,服色鮮明、人高馬大。而床上委頓著一個褪了色的雷一鳴,張嘉田掃了他一眼——直到這時,他才真正瞧出了這人的狼狽和虛弱。
凌晨時分,雷一鳴被汽車送了回來。
隨即他改了口:「張軍長,別殺我!」
這是葉文健的聲音,但未等雷一鳴回答,那個聲音已經被奶聲奶氣的一聲「嘎」取代,「嘎」過之後,是一串「咘咘」的噴口水聲,雷一鳴忍不住笑了一下。笑過之後,他又聽見了葉春好的聲音:「妞兒要吃奶去了,你還有什麼事情?」
「二哥,你別打他。」她放下枕頭,開口說道,「他就是個愛動手的,你別學他這個毛病。」
這聲音幾乎讓他落下淚來:「雪峰,是我。」
張嘉田用力扯開了他的手:「給你機會你不要,白放了你又便宜了你,我也不能幹養著你不是?」
汽車裡已經坐著洪霄九,他幾乎是一頭撞進了洪霄九的懷裡。他怕洪霄九,所以慌忙向後坐正了身體,然後後面又坐上來一個人,正是張嘉田。
葉春好坐了下來,對雷一鳴繼續說道:「前年夏天從北戴河回來之後,你便把這個家的賬目全交給了林子楓管理,留給我的,只有你在婚前贈與我的一座金礦。金礦的收益目前看來,還是可觀的,你若需要的話,我可以把它還給你。除此之外,就是這幾個月你不在家,我管理著家中的生活費用,到今天為止,還剩了兩萬兩千元。」說到這裏,她胸中忽然湧上一股惡氣,這股子惡氣頂得她抬起了頭,強hetubook.com•com壓怒氣看著雷一鳴:「你若對這幾個月的家庭開銷有疑問,可以讓林子楓再過來,查一查我的賬。」
雷一鳴不再問了,隱約覺得汽車是往城外開。
張嘉田把他這話聽進去了,出去和洪霄九商量了一番。天亮之後,他們讓雷一鳴往天津雷公館打去了長途電話。雷一鳴手裡握著話筒,在電話接通之後,他先聽到了白雪峰的聲音。
窗外有人答道:「軍座,沒事,電線的問題,馬上就能修好。」
張嘉田站到坑邊,向里看了看:「行了,夠了。」
卷跑了多少,那他沒法計算。眼望著葉春好,他又說道:「他們向我要一千萬,否則就要我的命。」
葉春好點點頭:「嗯。」
葉春好很清楚的、很沒感情的又答了一個字:「好。」
張嘉田坐在了黑暗中,面目不清:「好地方,到了你就知道了。」
一個小時之後,汽車當真停在了城外。
雷一鳴瞬間明白了,人在坑邊猛地伸出了手,他一把抓住了張嘉田的胳膊:「嘉田!」
他沒再說話,任由泥土一鍬一鍬填下來,洪霄九和張嘉田站在坑邊向下望著,就見他的腿沒了,搭在腿上的兩隻手也沒了,隨即腰也沒了,泥土向上一直埋到了他的胸口。
話筒中傳來了葉春好喊陳媽的聲音,忽然一個大嗓門響了起來:「姐夫!姐夫是你嗎?你在哪兒呢?你怎麼還不回家啊?」
葉春好終於還是沒忍住:「是的,你向來不虧待人,都是旁人沒良心。」
於是在接下來的一整天里,他都躺在床上不大吃喝,連張嘉田都看出他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但張嘉田無心管他了,趁著葉春好還沒到,他抽空出去洗澡、理髮,換了身西裝,又讓副官火速跑去鞋庄,給自己買了一雙新皮鞋回來——他平時不大注重形象,到了這要面子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周身上下,一件好衣服都沒有。腳上這雙皮鞋先前大概也是烏黑鋥亮的,上了他的腳沒幾天,就被他穿成了翻毛皮鞋。
「你就忍心看著我往死路上走?我是你的丈夫,我是妞兒的爸爸啊!」
雷一鳴早就覺得他倆站在一起很般配,很像是天生的一對——若非如此,他也不會那麼恨張嘉田。眼看葉春好走了到自己面前,他開了口:「春好,很感和_圖_書謝你能來。」
雷一鳴萬沒想到葉春好會忽然變得這樣惡毒,隨手抄起枕頭扔向葉春好,大聲吼道:「我要死了——」
張嘉田上前兩步,劈頭蓋臉的給了他一記耳光,直接把他抽得趴在了床上。葉春好被那響亮的耳光震了一下,懷裡抱著那隻枕頭,她清醒了一點,滿腔惡氣也跟著消散了些許。
雷一鳴一聽這話,把心放下了一多半:「林子楓有沒有去找你們的麻煩?那小子在戰場上裡通外敵把我賣了,他——」說到這裏,他忽然想到「敵」正站在電話機旁,便又換了話題:「你把妞兒抱來,讓我聽聽她的聲音。」
「那得聽上頭的安排了,反正,走也走不遠,橫豎不能把我們調到廣東去。」
然後她緊緊地閉了嘴,怕自己一時憋不住,說出了成車的難聽話,倒好像自己是個小人,偏趕在他落難的時候幸災樂禍。
葉春好的聲音不帶感情,但也有問有答:「我們都好。」
然後,她做賊心虛,也不看雷一鳴,快步走向了門口。這些年了,都是她看著他發威,都是她承受他的拳腳。她不是他的對手,只好忍耐,如今總算忍到了頭,所以她也要無緣無故地打他一下子!
天色暗了,電燈亮了,房門被人敲響,外面有人報告:「雷太太到了。」
隨即他又補了一句:「還有林子楓,這兩年,他也為我管一部分賬。沒有他和春好,我一分錢都拿不出來。」
雷一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幾乎是與世隔絕,所以他把希望全寄托在了討價還價這一樁事情上。他絕不肯給洪霄九一千萬,錢全給了他了,自己後半生的日子怎麼過?
可是雷一鳴怔怔地看著她,像是沒有聽懂她的諷刺:「春好,我不知道林子楓是怎麼回事,他背叛了我。這些年我沒虧待過他,可他背叛了我。」
如此忙碌到了晚上,如他所料,葉春好來了。
張嘉田堵著門,忘了讓路:「我一直就是這個糙樣兒,再變也變不到哪裡去了。」
葉春好的聲音在他耳邊響了起來:「你在哪裡?」
那邊的葉春好答了一聲:「好。」
雷一鳴又道:「到了這邊家裡,你要處處小心,尤其是要提防著林子楓。晚上我往家裡打電話。對了,讓雪峰也跟著你們回來,小文太小不頂事,雪峰還能給你幫幫忙。」
葉春hetubook.com.com好饒有耐性地又一點頭:「我知道了。」
這個時候,他終於開了口:「停!」
張嘉田個子大,洪霄九更是個大塊頭,兩人把雷一鳴夾了住。他們倒沒有對他怎麼樣,然而雷一鳴坐正了身體,只是驚懼欲死,因為這兩個人都能理直氣壯的宰了他,他怕他們。
鬼使神差,她悄悄地抬手攥了拳頭,估摸准了大概的位置,然後用盡全力,一拳砸了下去!
葉春好沒到的時候,張嘉田也沒覺得怎麼樣,畢竟他如今也是見過好些大世面的人了。他暗暗的給自己打氣:「怕她幹什麼,我什麼大人物沒見過?」
張嘉田面無表情,身體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幾大步就走到了門口。伸手拉開房門,他向外望去——緊接著,他忍不住笑了:「你也會胖啊?」
然後他聽見白雪峰一迭聲地喊太太,片刻之後,他聽見了葉春好的一聲「喂」。
「我在北京,我、我差點兒死了。你呢?你和妞兒還好嗎?」
然後,她站了起來,又對雷一鳴說道:「你和林子楓的恩怨情仇,我不管,雷家的錢有多少,都擺在明面上,你也可以自己看。你若是想要籌錢,賣房賣地,也隨你的便,不要找我。」
她這一聲「喂」,讓他彷彿躺進了一池溫水中,血液開始流動,知覺開始復甦,斷骨之處的疼痛感發散開來,讓他那握著話筒的手都要打戰:「春好。」
然後他才反應過來,連忙側身讓了路。「你進來。」又抬手往床上一指,「那是他。」
「死生有命,我也沒有辦法。你是妞兒的爸,我也是妞兒的媽,我自然會好好地把她養大成人,你儘管放心好了。」
打人是不對的,她平時又講理智又講道德,天下的理全讓她一個人佔了,所以她臨時決定:趁黑偷著打。
她的手瘦削、修長,攥出了個有稜有角的小拳頭。這個拳頭帶著不小的力量,正砸到了雷一鳴的左肩膀的骨縫裡,疼得他「嗷」了一聲。
說完這話,他打了個大哈欠。張嘉田點點頭,抬手在半空中做了個手勢,而那攙著雷一鳴的兩名士兵便一起邁步,把他拖向了坑邊。
坑內的士兵聽了這話,帶著鐵鍬爬了上來。洪霄九這時從後方走了過來,說道:「這地方不錯,動手吧!大半夜的不睡覺干這個,真夠人受的。」
沒有回答。
就在www.hetubook.com.com此時,電燈驟然亮了,葉春好若無其事地對張嘉田說道:「二哥,我走了,他的事情,歸我做的,我就做;不歸我做的,那隻好請他另尋高明了。」
雷一鳴不等他說完:「太太呢?讓太太來聽電話,我有急事找她。」
汽車發動起來,緩緩駛出了一重大門。汽車門外的踏板上站著武裝衛兵,所以雷一鳴也看不清車外風景。猶猶豫豫的,他轉向了張嘉田——雖然洪、張二人都是他眼中的活閻王,但張氏閻王似乎還要比洪氏閻王親切一些,他有了話,還是得先去問他。
「你聽清楚了嗎?他們想要我的命!」
葉春好站在床邊,就覺著眼前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旁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是雷一鳴掙扎著坐了起來,近在咫尺,她幾乎嗅到了他的氣味——不是古龍水生髮油的氣味——他身體的氣味。
洪霄九和張嘉田對視了一眼,然後一起笑了起來。洪霄九一邊笑,一邊又道:「賤種,非等土埋了脖子才老實。」
雷一鳴放下了電話,忽然覺得萬念俱灰。張嘉田還站在他面前,可他連看他一眼的力氣都沒有了。戰敗被俘之後,他一直想著要回家,彷彿回了家便萬事大吉,可是葉春好的冷淡態度提醒了他:那個家裡,似乎已經快要沒他的位置了。
他洗了個澡,洗去了滿頭滿身的土,然後對張嘉田說道:「我不管錢,家裡的錢都由春好管。想讓我拿錢,你得先把春好叫來。」
然後他對那兩名士兵使了個眼色,兩名士兵當即把雷一鳴推進了坑裡。雷一鳴在坑中摔得慘叫了一聲,掙扎著翻身坐起來,他被一鍬泥土撒得灰頭土臉。
「你要送我去哪裡?」他問。
雷一鳴抬頭看著葉春好,有那麼一瞬間,他自慚形穢,幾乎想躲。這房內燈光明亮,葉春好穿著一身很素凈的白底藍花薄旗袍。旗袍越素凈,越襯得她面目鮮艷,一雙手臂露在外面,也是圓滾滾的,雪白豐潤,像是從廣告畫上走下來的女郎。張嘉田關了房門走到她身旁,新西裝被他的寬肩闊背撐得滿滿當當。葉春好高,他更高,葉春好粉妝玉砌,他也是器宇軒昂。
葉春好站到床邊,對於他的情況,是一句不問,開口直接說道:「我這一趟來,並不是看在往昔情分上,我們的往昔情分,已經被你消耗盡了。只不過我們還同處在一個m.hetubook.com.com家庭中,如今你又急於用錢,我想我有責任,過來向你做一番交接。」
雷一鳴繼續說道:「我敗在了張嘉田的手裡,現在也依然是在他手裡。現在我要用錢買命,家裡的賬我向來不管,現在讓我找錢我都沒地方找去,所以想請你過來幫幫忙。你放心,這條命我買得起就買,買不起就算,我不動你的體己。你帶著妞兒和小文,今天下午就坐火車回北京吧,我若不是真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也不會這樣求你。」
她說她的,雷一鳴說雷一鳴的:「可我的錢還在他手裡呢。」
說完這話,她轉身見桌旁有三把椅子,便走過去搬——剛搬到椅子,張嘉田便接了過去,為她放到了床邊。
笑容立刻僵在了他的臉上,他握著話筒沉默片刻,然後才輕聲問:「你就一點也不關心我嗎?」
張嘉田先下了汽車,隨後兩名士兵上前,又把雷一鳴拖了出來。夏季的午夜,本不該冷的,可或許是因為此地荒涼空曠的緣故,雷一鳴穿著一層單薄的睡衣,就覺著涼氣襲人。赤腳踏在地上,他看到前方錯落站著一小隊士兵,正在挖坑,坑已經挖了半人多深,坑中的士兵彎著腰,還在繼續深挖。而周圍就只有他們這一群人,再往遠看,便是林木和野原。
他的聲音挺輕,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偷著問的。世上沒有這樣的開場白,但葉春好也笑了——向來知道張嘉田這人沒水平,一不小心就要胡說八道,所以她不挑他的理,忍得住就腹誹一通,忍不住了就把他批評一頓,反正即便是說得狠了,他也不會記她的仇。將他也上下打量了一番,她忽然感覺此刻不是笑的時候,便抿著嘴一低頭:「二哥還是老樣子。」
白雪峰顯然是大吃了一驚:「大帥,您還好嗎?您在哪裡?我們在報紙上……」
他抬起頭,對著坑邊那兩個人說道:「我給錢!」
然而他等了一天,並沒有等到誰再來向他傳話。如此到了晚上,他躺在床上,正矇矓著要睡,忽然有兩名士兵闖了進來,扶起他就往床下拽。他站立不穩,糊裡糊塗的被這兩個人拖了出去。穿過一座院子,他出了大門,被他們扔進了一輛汽車裡。
葉春好抬眼看著他那新剃的短髮新刮的臉,目光向下又落到了那雪白漿硬的襯衫領子上,她沒說話,只是抿嘴又一笑:「二哥這回進了北京,還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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