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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驕4:大結局

作者:尼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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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望聞問切 三

第二章 望聞問切

「謝謝你。」他從披風下面伸出手來,摸索著握住了張嘉田的手,「嘉田,謝謝你。」
然後他閉了眼睛,隔了好一陣子,才又說道:「你回北平去,給我找個好大夫來吧,悄悄地找,不要告訴別人。」
「我帶著妞兒在天津的時候,她管我了嗎?」說到這裏,他放下茶杯,心中忽然有些焦躁,胃也像受了針刺一樣,有一下沒一下地銳痛。抬頭看著張嘉田,他還要說話,可是喉中一癢,立時又咳嗽起來。
雷一鳴睜開眼睛望向了他:「我怕真是癆病。」
「知道他自己不想回,所以才讓你派個人把他押回去。你留著那孩子有什麼用?當人質嗎?」
說完這句話,他才真走了。
「小文自己不想回去。」
「我不管。」
「想死在這兒?」
雷一鳴的聲音越發輕了:「我就是回了北平,也不敢去醫院。」
胸中憋悶起來,一領黑披風竟也能壓得他透不過氣,於是他抬手把披風掀了開,然而張嘉田隨即伸手又拽過披風給他蓋了上:「不是怕冷嗎?」
張嘉田一聽這話,登時急了:「原來在北平的時候,你打個噴嚏都要叫醫生,如今真病了,反倒嚇得連醫院都不敢進了。你到底想怎麼樣?到底是想活還是不想活?想活你就https://www.hetubook.com.com跟我走,我保證再不給你氣受;不想活你也跟我走,我刨個坑把你埋了。」
雷一鳴聽了這話,在極度的恐慌中,反倒是笑了一下。張嘉田說話像放炮似的,字字句句都帶著火藥味,然而火藥味下藏著的感情,已經不是恨,而是愛。
張嘉田脫到了這般程度,還是熱,還想把腳上這雙大馬靴脫了。可初來乍到的,話還沒說兩句先把鞋脫了,實在是不像話,所以他耐著性子坐了下來,想讓自己心靜自然涼。隔著一張小八仙桌,他扭頭看向了雷一鳴說:「找你有點事。」
張嘉田把雷一鳴送到了隔壁屋子的小床上。
「那你就把她弟弟送回去!」
張嘉田看著他,眨巴眨巴眼睛:「你憑什麼不管?」
他沒再動,而張嘉田沉默了片刻,忽然抬頭說道:「我帶你回北平看病去。」
雷一鳴掙扎著欠了身,透過窗戶目送他遠去,等他走出這座院子了,才重又躺了下來。閉上眼睛嘆了口氣,他抓起黑披風向旁一甩,然後側身蜷縮成了一團。
勤務兵送進了一壺熱茶,給這二人各倒了一杯。雷一鳴端起熱茶喝了一小口——自從他到了泉縣,就一直在鬧胃疼,疼得不太嚴重,和*圖*書但是總覺得胃中寒涼,吃什麼都難消化,只能是不停地喝熱水,若不是因此,他也不會急著回承德。
房內的兩隻火爐火勢正旺,張嘉田一進門就感到了熱,及至和雷一鳴對了一句話之後,他抬手先把腦袋上的皮帽子摘了,把身上的呢子大衣也脫了。裡頭的軍裝沒系領扣,兩層領子亂糟糟地打著卷往外翻,新剃的短髮熱騰騰的有些潮濕,是被皮帽子捂出了汗。雷一鳴冷眼看著他,就見他腰間扎著武裝帶,人壯了,腰粗了,有了點人到中年、虎背熊腰的意思。
「你一直都好,是我不好。」
然後不等雷一鳴回答,他轉身就走,走出門后,卻又退了回來,側身低頭對著雷一鳴的方向,也不看人,只說:「等我,聽話。」
除了孤寂之外,他又著急起來,急著活下去,急著在有生之年裡再做幾件大事。
「別怕。」張嘉田聽見自己喃喃地說,「沒事,也許只是——」
「不行,你跟我走!」
張嘉田把他硬攙了起來說道:「走,我送你躺會兒,你——你別怕。」
只是什麼,他不知道。他是從來不生病的人,現編謊話都編不出。他早就看雷一鳴虛弱得不對勁兒,可萬沒想到他會病到咳血。忽然想起自己那一夜曾經罵hetubook.com.com他是「癆病鬼」,罵得他當場翻了臉,張嘉田心中登時一陣難受。俯身看著雷一鳴的眼睛,就見他眼中的淚水越聚越多,終於順著面頰滑落下來。眼中有淚,臉上卻沒表情,他木雕泥塑一般面對著張嘉田,心也灰了,血也冷了。
他不明白,便低了頭也去看,看過之後,他也愣住了。
雷一鳴開了口,幾乎就是氣若遊絲:「我要留在這裏,做些事情。兩手空空地回去了,又要受你們的氣。」
「留他做人質,我能要來什麼好處?」他輕聲回答,一呼一吸都加著小心,生怕哪一口氣喘得不對,又要引來一陣咳嗽,「要人?春好對我已經是毫無感情。要錢?我從來不花女人的錢。」
張嘉田以為他是喝茶嗆著了,先還不在意,及至等了片刻,見他咳得趴在了桌子上,一張臉都埋進了臂彎里,才忍不住伸手一拍他的肩膀:「哎,你沒事吧?」
雷一鳴搖了搖頭:「我不能走。」
雷一鳴閉了嘴,兩隻眼睛一直緊盯著張嘉田的臉,同時眼淚又流了出來。
「去醫院有什麼不敢的?」
張嘉田聽了這話,抬頭向上看了會兒天花板,又回頭向外望了望窗戶,同時吸了吸鼻子。最後從雷一鳴的手中抽出手來,他站起身,一邊低頭拍https://m.hetubook.com.com拍褲子扯扯衣服,一邊瓮聲瓮氣地說道:「我看你就是犯了肺炎,怎麼還扯到癆病上去了。我現在走,明早派汽車過來接你。」
「沒事,」張嘉田用手指擦了他的眼淚,「真沒事。也許是你嗓子有傷,或者是胃有了毛病,你張嘴我瞧瞧,是不是舌頭破了?」
解下披風給他蓋上了,張嘉田沒找到椅子,索性在床前蹲了下來。雷一鳴扭頭看著他,就覺得此情此景十分熟悉,彷彿在許久之前,他們也曾經這麼一個躺一個蹲,互相看著說話。
對著血跡怔了片刻,他猛地把手帕扔在了地上,同時感覺出了自己滿口的血腥味道。身體向後聳了一下,他是作勢要躲,卻被椅子攔住了。張嘉田彎腰撿起手帕,又把那血跡仔細看了看,隨後回頭望向了雷一鳴。
雷一鳴乖乖地張開了嘴,張嘉田彎腰歪頭仔細地看,看到最後,他想硬說雷一鳴的口中有傷口,可是話到嘴邊,又想自己用這樣拙劣的謊言騙他,有什麼意思?
雷一鳴答道:「說。」
他看見雷一鳴的面孔在一瞬間褪盡了血色,兩隻眼睛也變成了玻璃珠子。玻璃珠子倏忽一閃光芒,是有淚水蒙了上來。
他討厭這件黑披風,因為方才忽然想起來,雷一飛死後,身上蓋著的就是一條黑斗篷。m.hetubook.com.com暗暗將「不是癆病」四個字默念了無數遍,他慢慢地坐了起來,只覺得無比孤寂。
除了妞兒之外,他在這世上,一個親人都沒有了。而他若是現在死了,妞兒長大之後,會連他的模樣都記不得。
「我不能死。」他啞著喉嚨,輕聲說道,「我還不到四十歲,妞兒還什麼都不懂,我怎麼能死?」
「你派個人,把春好她弟弟送回天津去吧。」
他手中的白帕子上,赫然印著兩團血紅。
雷一鳴依舊低頭趴伏著,肩膀隨著咳嗽一抖一抖。掙扎著抬手擺了擺,又搖了搖頭。而在他搖頭之時,張嘉田就見他面紅耳赤,整個身體都在隨著咳嗽的頻率抖顫。房內一個勤務兵都沒有,他只得親自起身走到了雷一鳴跟前。彎腰扳著雷一鳴的肩膀,張嘉田想把他扶起來,不料雷一鳴忽然咳嗽得劇烈起來,一隻手從褲兜里摸出手帕捂了嘴,他轉身深深地彎下腰去,胸膛幾乎貼上了膝蓋。張嘉田感覺他不像是嗆著了,也沒了主意,只得伸手虛虛地護著他,防著他從椅子上栽下去。而雷一鳴上氣不接下氣地又咳嗽了一陣,終於氣喘吁吁地抬了頭。察覺到張嘉田就在自己身邊,他仰起臉想要說話,卻見張嘉田正瞪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手。
「謝我幹什麼?又覺得我是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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