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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被接去了殯儀館，明媚還想跟過去，章雅嵐卻歇斯底里地指著她吼叫：「滾！你給我滾！你這個害人精！」

傅子宸偏頭望向在後座蜷縮著的她，提到「醫院」時眉頭蹙成了一個小小川字，似是十分抗拒與痛苦。

明媚想了想，沒有拒絕。

傅子宸端著碗僵在那裡，他什麼時候對女孩子這麼殷勤主動過，全都是她們粘著他轉，當下就有點難堪還有點生氣，但想到明媚正病著，最後還是默默地又端了出去。他從未有過這麼深的挫敗感，一直以來，對女孩子無往而不利，唯有她，讓他毫無辦法。

明媚搖搖頭，「我吃不下。」

這才終於將章雅嵐拉開，旁邊有個中年男人將哭得岔氣的她摟進懷裡，那是明月的舅舅，也正一臉怒容地瞪著明媚，那眼神恨不得將她撕碎。

明媚搖搖頭，「你別管我了，你去睡覺。」

明媚在快天亮的時候幽幽醒過來，她覺得渾身虛弱得要命，嘴唇與喉嚨都異常乾澀。她偏頭，看見趴在床邊睡著了的傅子宸時，嚇了一大跳，恍惚的意識瞬間清醒了許多。她伸手輕輕推他，傅子宸原本就睡得很淺，她的手指剛挨著他肩膀他便醒了過來。「你醒了，感覺好點了嗎？要不要喝水？餓不餓？」

到第二天中午，明媚依舊不肯吃東西，她像是在與自己作鬥爭，把自己往死角逼m.hetubook.com.com，只有那樣，她心裏的自責與難過，才會得到些微的緩衝。

晚上，在艾米莉的強勢威逼下，她終於肯吃點東西了。

「是我害死了她，是我。」明媚喃喃。

傅子宸開著車往醫院去，明媚途中忽然轉醒，她睜了睜眼又閉上，吃力地開口：「送我回家……不要去醫院……不去醫院……」

傅子宸從震驚中晃過神來，衝過去試圖推開章雅嵐，可失心瘋中的女人有多可怕，傅子宸算是見識到了，她的力氣大得驚人，長指甲毫不留情地劃開他的手背，傅子宸又不好真的動手抽她，只得氣急敗壞地回頭沖愣在一旁的警察怒吼：「你們都傻了嗎！」

「我沒關係，你要不要喝點粥？」

「明媚，明媚！」傅子宸一把接住她緩緩倒下來的身體，她身體與心裏的雙重負荷終於到了極點。

「我沒事。」

傅子宸點頭，「這邊房間多，不礙事的，艾米莉你也可以住在這裏陪她。」

傅子宸蹙眉：「醫生說了，你再不吃點東西，估計明天都下不了床了。」

明媚還想說什麼，艾米莉大手一揮：「就這麼說定了！」艾米莉的真正用意她怎麼會不懂，怕她回家后，又想起明月。其實，就算不回家，她只要一閉上眼，便全是明月的身影。

「是我害死了她……」

僵持了一會兒https://www.hetubook.com.com，傅子宸終究還是起身離開，「那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情給我打電話。」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對她說一句安慰的話，因為他太過明白，失去至親，是怎樣一種感受，任何安慰的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陪在她身邊了，只是，她似乎並不那麼需要。傅子宸有點黯然地想。

過了兩天，明媚身體好得差不多了，便回了家，艾米莉要陪她住，卻被她拒絕了，「過兩天就要開學了，你也回去準備準備吧。」

傅子宸想了想，調頭往家的方向開，一邊摸出手機打電話，「杜醫生，你現在有時間來一趟我家嗎？對，有人暈倒了，有點發燒。好，謝謝。」

「阿姨熬了很久的，一直保溫著，我去幫你盛。」傅子宸沒理她，自說自話著站起來轉身出了卧室。

誠然如此，第二天早上他依舊趕過來看她，他車剛停穩，便見到明媚背著包從樓上走下來。她臉色蒼白得嚇人，大概又是一晚沒睡覺，眼圈都發青了，嘴唇上泛起了干皮。

天空一點點暗下來，傅子宸坐在車裡，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不遠處站成了一尊雕像的明媚，她已經站了整整三個小時，動都沒動過一下，視線始終投放在馬路對面的殯儀館。

杜醫生收拾好東西退出房間，一邊對傅子宸囑咐，「她是hetubook.com.com太過虛弱了，沒吃沒睡還受了點涼，才會體力不支，還好燒得不是很嚴重，好好休息就行。」他頓了頓，擔憂地說：「比較嚴重的是心理，她受過什麼重大的刺|激吧，繼續這樣子不吃不喝不睡覺再強的人都會倒下呀。」

傅子宸一連喊了她好幾聲，她才反應過來，將話筒扣上。「傅師兄，你先回去吧，謝謝你了。」

明媚望著他睡意迷濛的眼與滿面擔憂的神情，更加過意不去。「傅師兄，真是對不起，你去休息吧。」

下午的時候明媚接到明月舅舅章立陽的電話，他約她在一個茶吧見面，其實明媚能告訴他的情況，跟他從警察局裡了解來的差不多。

明媚閉了閉眼，握著話筒的手指不停在抖。

「吃不下也要吃點。」他耐著性子哄她。

「你這樣我怎麼走……」

艾米莉正在鄉下外婆家拜年還沒有回，聽到明媚病倒了，電話一掛，便急匆匆地趕了回來。

雖然法醫鑒定不是謀殺，但明月確實因為被人誘騙甚至遭遇了威脅而喪命，只是那個人像是一個暗影，始終躲在暗處。

可她卻不能夠，章雅嵐禁止她進入殯儀館。

陰沉了一整天的天空，終於在天徹底黑下來時，下起了雨，雨勢來得急而大，轉眼明媚渾身便被澆了個透。傅子宸買了雨傘，一路小跑著到她身邊，將雨傘撐開在她頭頂。

明媚像是被嚇m.hetubook.com.com了一跳，愣了一會兒才開口：「是你啊，傅師兄。明月的媽媽剛下飛機，正趕去警局，我得過去一趟。」

明媚只得對傅子宸抱歉地說：「那就打擾了，師兄。」

「傅師兄……」

他靜默地站在客廳落地窗前，抽了一支又一支煙，在煙霧繚繞中，看著窗外的天慢慢亮了起來。他摁掉煙蒂，嘴角牽出一抹自嘲的笑，他大概也碰到了生命中的剋星。

「回去吧。」他輕輕說。

「嗯，我知道了。」傅子宸點點頭。

吃過飯，明媚堅持要回自己家，傅子宸還沒開口，倒被艾米莉搶了先，態度非常堅決：「你那個卧室里，不要太冷哦！你又不肯去醫院，身體還虛著呢，就別挪地了。師兄也不會介意的，是吧，師兄？」

艾米莉出現在傅子宸家裡時，明媚剛剛醒過來，見到她，忍了很多天的眼淚，終於毫無顧忌地落了下來，抱著艾米莉狠狠地抽泣。

傅子宸看著她再次因為藥物而陷入昏睡中，想了又想，終於還是從她包里掏出她的手機，撥通了艾米莉的電話。

「沒事。」

明媚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慢慢開口：「阿姨，我是明媚，明月她……明月她……」她好不容易才將一句話說完整，電話那端靜默了三秒鐘，然後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聲。

意料中的，章雅嵐一見到明媚，便像個瘋子般撲過來，她一邊痛哭一邊揪著明媚和*圖*書的頭髮狠狠地往牆壁上撞，一下又一下，招招凌厲。

傅子宸一直將明媚送到了家裡，還是不放心，坐在客廳里不肯走，明媚也沒有力氣管他。她從抽屜里翻出一個電話號碼，撥了過去，闊別三年多，章雅嵐的聲音依舊如故，只是將中文換成了英文。

傅子宸扶起跌坐在地上的明媚，她頭髮亂糟糟的，腦袋被撞出了一個包，額角有血跡緩緩淌下來，臉頰上也被長指甲劃開了好幾道口子，她卻自始至終都沒有哭，也沒有哼一聲。她微微低頭的自責與強忍住疼痛的倔強模樣，令傅子宸心裏沒由來地一窒，他輕輕攬過她的肩膀。

「你明明知道，這是一場意外。」

傅子宸下了車，問她：「你要去哪裡？」

明月葬禮那天下午，明媚抱著一束花默默站在殯儀館的馬路對面，看著一撥撥前來憑弔的人進去又出來，他們每一個人臉上的神色都那麼哀婉陰沉，像是今天的天空。她很想將這束明月最喜歡的睡蓮放在她的靈前，給她鞠三個躬，對她說一句對不起。

明媚再搖頭，「傅師兄，你別逼我了。」她索性將頭縮進被子里，不再看他。

「我送你去。」

傅子宸很快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米粥上來了，在床邊坐下后便作勢要喂明媚喝，那動作多親密呀，明媚下意識地別開頭。

在藥物作用下，明媚蒼白的臉色終於慢慢有所緩和，也終於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