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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深深地看著他，自嘲地笑道：「你做到了，我現在過得很好。你是來確定一下的嗎？」

這有什麼可氣憤和妒忌的呢？

「睡吧，一會我叫你上班。」

邊城靜默地站在她的身後，薄薄的嘴唇緊抿著，看向她的眼神彷彿歷盡滄桑般的沉重。

「去，才沒有。我可不敢生孩子，俊俊簡直就是一小惡魔。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怕，他……還非禮我……」剛洗過澡，天氣又熱，她的臉本來就紅，這下更紅了。

「我也去台里，你節目結束后，我給你打電話，如果沒什麼事，我很快就會過來，如果有，你就在台里稍等一會。不準一個人回去，一定要等我。」帕薩特在城市電台前停下，她都快到保安室，他又把她叫住叮囑。

她擔心葉楓帶不帶得來俊俊，俊俊有沒哭著要媽媽，心都揪起來了。

「我不想聽你解釋。」那個雷雨夜，她質問他時，他選擇了沉默。六年過去了，現在開口，太遲了。

「噓！」夏奕陽豎起手指，讓盈月笑聲放輕些。

夏奕陽關上門，緩緩地在沙發前蹲下來。葉楓這樣睡，姿勢很不舒服，可是他卻不捨得驚動她。

「奕陽，千萬不要太寵我，以後要是你出差，那我該怎麼辦？」睡得很飽，她精神像是不錯。

「你今天和教授說了那麼多話，口不幹嗎？好了，把嘴閉上，我要專心開車。」

「我們有靈犀嗎？」她歪著頭，笑眯眯地看著他。

她和邊城的回憶，曾經有多美好，他非常清楚。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取代邊城在她心裏的位置，他也不會自私地想去抹掉邊城的影子。

他點頭。

襯衫是修身的，躺平時，可以清晰地看到胸前的起伏。她不愛用香水，身上的氣息多半是沐浴露的香味，現在還多了點汗味。俊俊精力充沛，她又寵他，今天怕是被那小東西纏壞了。

「盈月，你都做媽媽了，怎麼還像個孩子ｍ.ｈetｕbｏｏｋ•ｃｏｍ.ｃom似的講話？」夏奕陽語氣帶有責備，臉上卻露出微笑。

「不要亂講，葉楓出國六年，我們是今年才交往的。」

「當然要問清楚，一會處罰他時，可得說出理由。」他握住她的手。

她感到手指縫裡微微出汗，皮膚摩擦之間，有點黏膩，有點熱，有點幸福。

凌晨的風被露水沾濕了，吹到手上有少許涼意。這是夏日晴好的夜，月光如銀，繁星簇簇。

「去，去……」她嬌嗔地推搡著他，但還是貼到他耳邊小小聲地咕噥了下。

「嫂子沒生過孩子，今天真是為難他了。哥，我覺得嫂子很愛你。」盈月看看前面像長龍似的車流，身子往後半躺，把肩放平。

他抱起她走向卧室，「這樣睡舒服點。」他在她耳邊柔聲說。她翻了個身，朝里側卧著。他替她蓋上被子，在床沿坐了許久才起身。

葉楓和俊俊不在夏奕陽的公寓，盈月轉身就要敲葉楓的門，夏奕陽拉住，沖她揚揚手中的鑰匙。

「我們走吧！」她也沒檢查有沒遺漏什麼資料，不等他回應，匆匆地拎著包向外走去。

「我們是大學同學。」

他把照片放回原處，拉上拉鏈，看看時間，九點半了。他進房間叫醒了她，她洗了澡，吃好晚飯時，他已拎著兩個包在電梯口等了。

「你在想，要是我們有了孩子，你一定會是一個稱職的媽媽。」

車駛進小區，正是白晝與黑夜交替時分，路燈已經亮了，習習吹來的風，仍帶著中午的灼熱。

「那就心有靈犀。」

再坐下去，他恐怕會控制不住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嵌入自己的身體之內。認識她時，他已成熟，是家中的頂樑柱，從不依賴任何人，而她鑲著滿嘴的牙套，笑起來沒心沒肺的樣，總覺得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他照顧她、疼愛她是自然的，她只需要享受他的愛就可以了。剛剛在和圖書開門的那一瞬間，他被她身上散發出的慈性給震撼了。原來她真的已長大，她也有一幅可以讓別人依賴的雙肩，她也有保護別人的力量。

「那你知道我現在想什麼？」

夏奕陽與夏盈月從音樂學院出來時，正是下班時分，一路上車堵得水泄不通，過一個紅綠燈都得費上十幾分鐘。盈月不禁嘟噥，這北京城除了人多車多，有什麼好，回個家都這麼難。

「就是心裏面這樣覺得。」盈月盈盈一笑，「哥，你和嫂子是怎麼認識的？」

盈月輕拍兒子，抱著俊俊扭身向夏奕陽的公寓走去。

「你……找我嗎？」葉楓大腦有點不聽指揮，只是憑著本能這樣問道。他緩緩點了下頭。

他愛她，並會和她一樣，珍惜這段回憶，而他將會帶給她嶄新的現在和不同的將來。

「嗯！」

「沒有？我不相信。難道嫂子的初戀不是你？」

這張照片，只是從前回憶的一個縮影，留著不代表是繼續愛，而是珍惜。

「被盈月抱走了。」

「可以手機遙控。」

不過瀏覽了幾個網頁，屏幕突然一暗，一道身影遮住了從走廊上射過來光線，她下意識地抬起頭。

打開門一看，兩個人先是一愣，然後忍俊不禁都笑了。

「你是十一點一刻到電台的，上台階時，你扭過身揮了揮手，然後仰起頭看了看天。今天的節目，你一共接了六個電話，結尾的歌曲是《風中奇緣》里的插曲《風之彩》，這是你喜歡的一首歌。」

「嫂子是留學生啊！」盈月又是一驚，「那大學的時候，你們倆有沒眉來眼去過？」

「葉楓……」他的眼神猝然亮了一下，上前一步，她跟著退後一步，他不自覺緊了緊手上的力道，痛楚地問：「你怕我？」

她搖搖頭，「不是，我只是覺得這樣的距離比較好。」

她向著他揮揮手，看到車影在路燈下逆著光，卻不刺眼。這樣近距離的真實hetｕbｏｏｋ.coｍ.com感讓她覺得無比安心。

夏奕陽扶著方向盤，瞟了瞟盈月，笑著安慰：「要是有事，葉楓會打電話給我們的。」

他動了動眉毛，裝作好奇的樣子，「呃？怎麼個非禮法？」

「再多也是別人的事，我不能……讓你過那樣的生活。」他突地扭過頭，俊容因為悲痛都變形了。

房間似乎剛剛被歹徒搶劫過，椅倒杯翻，腳都插不進去。

她把包擱在站台的長椅上，慢慢轉過身，鎮定地注視著他，「你說吧，我聽著。」

「怎麼了？」西斜的夕陽迎著玻璃直射進車內，他眯起眼，唇角溫柔地傾了傾。

她愕然地怔在桌邊。

「如果手機沒電呢？」

她抓回理智，匆忙把筆記本收起，不知道他是怎麼進來的，可是辦公室絕對不是一個談話的好場所，「你到馬路對面等我，我馬上就過去。」

他閉了下眼，心情非常的平靜，沒有一絲絲波瀾。

他笑到嘴角都抽搐了。

盈月簡單做了下晚飯，只有他們兩個人吃，其他兩人仍在沉睡。吃完，他把葉楓的房間整理了下，她今天沒有時間寫東西，但還是替她裝上筆記本，常看的幾本書和記錄簿、一些碟也裝進了拎包中。她的包包半敞著，錢夾也是，估計是付款的時候要照顧俊俊，手忙腳亂，就隨便扔進了包包里。他含笑替她查看了鑰匙、小化妝包，然後把錢夾的拉鏈拉上。拉的時候，他整理了下零鈔，發覺在票夾的最里端，夾著一張照片，是葉楓與邊城的合影，身後楓紅似火。

他仍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眼底神色瞬息萬變，半晌后才緩緩開口，一字一句地說：「我已經在外面等了你六小時。」

婁洋離婚的事，台里有許多人都知道了。大家只是彼此聳聳肩，彷彿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現在只是得到了證實，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夏奕陽朝盈月遞了個眼色，盈月會意地點點頭，輕手輕腳地上前，小ｗｗｗ•heｔｕｂｏｏｋ•coｍ.ｃｏm心翼翼地抱起俊俊。

「葉楓，別用這種冷冰冰的語氣和我說話。」他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我怎麼會傷害你呢？」

「葉楓……」邊城沉默了一秒，然後悵然地鬆開了她的手腕，緩慢地說，「人不是神，總有脆弱的一瞬間。」

葉楓沒有掙扎，嘴角扯出一絲嘲諷的笑：「你是會堅守承諾的人嗎？請鬆手。」

「路上好好開車，我會等你的。」台里還有其他同事，繼續下面時段的節目，她現在非常清醒，正好可以做點事。

盈月嘴巴驚訝地張成O型，「你這保密功夫真是厲害，還說你上學時打工辛苦，原來是辛苦地談戀愛呢！不過，哥，你們這戀愛都快成馬拉鬆了。」

一路上沒有碰到什麼同事，值班室的保安正在追一個連續劇，她經過時，都沒抬下眼，難怪他能這樣直接走進去。

「舅媽，我還要玩。」俊俊咂巴了下嘴，突然冒出一句話。

沙發上，葉楓半躺在沙發中，俊俊枕在她的肚子上，兩人的懷裡各抱一個靠墊，像是疲累至極，睡得很香，開門的聲音都沒驚動他們。一縷濕發貼在葉楓的額頭上，白色的襯衫像塊調色板，下面是油漬，上面粘著巧克力。睡得那麼沉的她，還不忘把腿半曲起，防止俊俊滾到地上。

節目組的其他同事陸續走了，小衛是最後一個出去的，很抱歉地一再對她說，「葉姐，我有個同學和我同住，她膽子小，我不回去，她不敢睡。她偏偏還是那種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她彷彿又睡沉了。

「那是我的車。」他想接她手中的包，她輕輕避開。

「你都沒試過，怎麼就知道沒有？」抬起頭，看到她的身影落在他的後背上，心底泛出微微的寒意，她努力抑制不讓聲音顫抖，「鮮花是美，你可以站在花店外欣賞，不一定非要看到她在你面前凋落。吃不了進口的水果，黃瓜和番茄一樣能養顏、解渴，賽特和金鷹的衣服是好，www.hetubook.com.com動物園那兒也能淘到你中意的。破公寓又怎麼樣，每天一睜開眼就能看到喜歡的人，不好嗎？窮又如何，家是屬於兩個人的，齊心協力有什麼不對？世界上像這樣過的人很多。」

他撥開那縷濕發，俯身過去，在額頭上輕輕一吻。當他把胳膊伸進她的脖頸下時，她緩緩睜開眼，看到他，先是一笑，「奕陽……啊，俊俊呢？」她摸到肚子上是空空的。

「哦，」她鬆了口氣，又閉上眼，抓住他的手，「我好累。」

邊城心中一陣緊澀，他把臉背過去，不讓她看到此刻他臉上的苦痛，「突然之間，你曾經以為永遠不會改變的世界天翻地覆，一下子，什麼都沒有了。葉楓，愛情是件奢侈品，一個連明天都看不見的人，他拿什麼去愛人？你會說相愛的人應該患難與共，呵，兩個人租住在一間破舊的公寓里，為了買套房子，所有的薪水都要好好合計，不能生病，伙食不能超支，下雨天，為了省錢，要站在雨中等公車，而不能伸手攔下經過的計程車。還得想著能不能找個第二職業，賺點外快。特別的節日里，說餐廳的東西不合味口，還是買點東西回家做了划算。至於買花、時新水果、換季的新裝、度假旅遊，那是根本不能想的。在這樣的日子里，你說還有愛情嗎？」

她瞪著他，來捂他的嘴，「你還問……」

直播結束，剛出直播間，他的電話就到了，「和編導們聊點事，你再等我一小時。」

兩個人的姿勢並不親密，只是並肩站著，她還戴著牙套，邊城笑得很含蓄，看著鏡頭的視線卻是那麼的溫柔。這個時間，他們應該還沒有戀愛，只是處得很好的同學。他記得軍訓時，邊城送暈倒的她去校醫務室，後來，兩個人就經常形影不離了，當然，還有艾俐。

盈月斜視了夏奕陽，眨巴眨巴眼，抿著嘴偷偷地樂，哥哥的臉紅了。

「我沒事，快回去吧！」她笑笑，轉身繼續面對著電腦屏幕。